184 宗介不再死于徒手
“不用，我会……亲自去跟她道别的。”
捂着手臂的荒木宗介，不知何时已经趁着说话，悄悄拉近了与内村琉生的距离。
两人之间，只剩七步。
只见他左脚猛然一踏，整个人身子一矮、俯身朝着内村琉生直直冲去。
“找死！”
看到对方的举动，内村琉生毫不迟疑地抠下了扳机。
荒木宗介眼神前所未有的集中，本能地歪了一下头。
“砰。”
伴随着枪声，呼啸的子弹擦着他的脸庞掠过。
紧接着，荒木宗介右手化拳，从下往上狠狠击在他手腕上。
内村琉生的手腕处，浮现出一层由怨气组成的鳞片。
那是他服下“水虎的肝”之后，新激活的“水虎的鳞片”，能够让他拥有极强的物理防御力，普通的刀剑都无法砍穿。
但是，这怨气组成的鳞片，在荒木宗介的铁拳下，仿佛不存在一般。
“咔擦。”
伴随着骨裂声和内村琉生的惨叫，那把手枪顿时高高飞起。
不给对方任何机会，荒木宗介手肘狠狠顶在对方下巴上，将对方打得往后一仰，鲜血和牙齿混合在一起飞溅而出……
毫不停歇地，如同雨点一般的拳头轰击在内村琉生高大的身体，将他打得像触电的虾米一般不断弓起身体。
咏春·日字冲拳。
紧接着，荒木宗介一把抓住对方打满了发胶的硬发，狂暴地撞在铁制的舱壁上。
随着舱壁的悲鸣，内村琉生的脸庞瞬间变形、溅起了大蓬鲜血。
剧烈的震荡之下，他双目顿时失去了焦距。
“荒木老师……小心！！！”
小鸟游真弓的惊呼在耳旁响起。
松开手上烂泥一般的内村琉生，荒木宗介转头看去，正好见到那名光芒四射的地中海拖着身子，艰难地抢在小鸟游真弓之前，捡起了地上的手枪。
“臭婊子，还想拿枪？”
中植树人将枪口指向身前的小鸟游真弓……
见势不妙，荒木宗介脚在船舱上一蹬，整个人在半空中扑向中植树人。
“嘿，中计了小子……”
中植树人表情忽然一变，狞笑着将枪口转向半空中的荒木宗介。
人在空中，避无可避，荒木宗介只能眼睁睁地扑向那黑洞一般的枪口。
中植树人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他可不是电视里那种死于话多的反派。
“咔擦”。
随着扳机清脆的响声，中植树人的视线里，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瞬。
绿意盎然的大蔴丛、半空中头爆青筋的荒木宗介、一旁表情惊恐的小鸟游真弓、满眼不甘的安倍寺……
一名穿着水手服，有着黑色齐刘海和血色双瞳的长发少女，突兀地出现在了荒木宗介后方的半空中。
少女有些歉意地对着中植树人微微鞠躬。
随即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抱歉。”
只有中植树人能听见的声音，还残留在他耳边。
世界再次转动……
“砰”。
枪声响起，强烈的火光在中植树人手中炸裂开来……
那柄手枪，竟然炸膛了。
空中的荒木宗介，也无力地跌落在了地上。
半个大拇指被炸掉的中植树人，惨叫着朝舱门外跑去。
方才那一幕太过诡异，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那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混混或者除灵者！
事情已经搞砸了，自己一定要把这个信息带出去，带给“那位大人”，以求将功抵过。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
手持轻薄的红刃太刀、双目翻白、全身上下只剩蕾边内裤和胸罩的船村健，沿着楼梯走下，与中植树人撞了个满怀。
“船村健，你怎么才下来，又穿成这样……赶快去把船舱里那两个家伙收拾了。“
看清来人，中植树人松了口气，大声呵斥着，希望用这名手下为自己争取跑路的时间。
昏暗船舱中，船村健僵硬而艰难地抬动嘴角，对着他诡异一笑。
他手中低垂在地、还在滴落鲜血的猩红太刀，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动了。
中植树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觉下身一痛，便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鲜血从他后侧娇嫩的某处不要钱一般涌入那柄剑内。
他的视线急速地与地面接近着……
“常田社长……”
看着鲜血滴落在一旁的地面，溅射出一朵朵鲜红的小花，中植树人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现在的我，一定很让您失望吧。
强求的宿命，果然开出了不太美丽的花朵呢。
……
“嘶……痛痛痛……”
“抱歉，荒木老师，请再忍耐一下。”
昏暗的船舱中，小鸟游真弓撕下荒木宗介的T恤下摆，将他的伤口死死缠住。
原本瘫软在地的安倍寺，已经恢复了一丝力气，强撑着坐了起来。
他之前被“芝恶鬼之力”缠身，纵然有灵力护体，但是血液内的钾元素瞬间流失太多。
纵然此刻身上缠绕的怨气消散，身体也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手持太刀、身穿蕾边内衣裤的船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船舱门口。
昏暗的船舱中，菊一文字则宗那暗红色刀尖，闪动着幽冷的光芒，朝着正在包扎伤口的两人袭来。
“小……心……”
坐在地上的安倍寺，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捡起身旁一块箱板，朝着那道红芒一掷。
箱板如同纸一般被红芒划破，在空中炸裂开来。
但是这一下，也为荒木宗介两人争取到了反应的时间，闪过了那道快如闪电、刺向荒木宗介下身的一剑。
“那……把……刀……”
安倍寺喉头微动，似乎迫切地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无法组成完整的句子。
“你们两退开……挤在这里没办法跟那家伙打。”
看到对方刚才那一剑的威势和刀身上浓厚的血迹，以及两旁狭窄避无可避的走廊，荒木宗介有些发憷。
那日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姓癖古怪的大叔，竟然还是一名剑道高手。
船舱内这种小空间内，刀比枪更可怕。
空手对真刀，“宗介”前世最后一幕的记忆，涌上了心头，让他只觉后腰生疼。
“荒木老师，接住！”
小鸟游真弓向他抛出一件事物。
荒木宗介下意识伸手接住，才看清手中的，正是那柄锈迹斑斑、黑色皮革包裹的，妖刀【七月雨】。
“嘿，总比没有的强……”
哪怕是把拔不出来的古董锈刀，好歹也能挡一下。
宗介不再死于徒手。
经过刚才那一番剧烈动作，他的伤口再次撕裂。
血滴沿着他的手臂，缓缓地滴落在七月雨上，沁入那黑色的兽皮中。
“铮。”
就在荒木宗介单手握住七月雨的刀柄，准备与对方放手一搏的时候……
那不知道何种生物皮革制成的刀鞘，竟然自行滑落了。
185 物是人非
在其他人的眼中，那破烂的刀鞘如同被润滑的某种事物一般落地之后，荒木宗介中握着的，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
这出鞘的七月雨，就像是整人道具一般，刀柄上方，根本没有任何刀刃之类的存在。
绿意盎然的船舱中，穿着蕾丝套装的船村健、手持手电筒形状刀柄的荒木宗介……
明明是生死相搏的战斗，却意外地透露出一丝滑稽。
“七……七月雨……出鞘了……”
见到这微妙的一幕，小鸟游真弓却激动地捂住了嘴。
纵然极力忍耐，她的大眼中，依旧不可控制地涌出了珍珠般的泪珠。
“这……危……”
看着荒木宗介手中那有些滑稽的剑柄，安倍寺瞳孔微缩，喉头沙哑地挤出了一个字节。
“《赤城古事纪》里描述的七月雨，是一把会自动择主、根据使用者而变化形态和特性、就连拥有灵感之人也无法看见的妖刀。因为如同七月的细雨一般变化无形，故名七月雨。”
看到安倍寺担忧的眼神，小鸟游真低声向他解释道。
“根据记载，七月雨已经整整七百年没有出鞘过了……”
船舱中央，荒木宗介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上的破刀。
“诶？这柄刀……原来没锈死的吗？”
他的视线里，自己手中握着的，只是一柄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制式打刀罢了
七月雨，原来只是这种全靠名字在撑的大路货吗……
日本刀，主要分为太刀、打刀、胁差、短刀、薙刀，其中打刀数量最多、而太刀最为出名。
两者在制式上并没有明显的区别，只是太刀是将刀刃向下佩挂于腰间，而打刀则是刀刃向上插于腰带，相比太刀更容易使出“拔刀术”这一技巧。
因此，太刀更多适用于马战，而打刀则更适合步战。
见荒木宗介手中七月雨出鞘，对面双目翻白的船村健气势一肃……
似乎棋逢敌手一般，他将手中的猩红太刀微微抬起，摆出了一个似刺非刺、似斩非斩的姿势。
他手中的菊一文字则宗，此时整个刀身都已经化为红色，仿若裹上了一层粘稠的血浆。
“荒木老师……小心，那把刀，很厉害……”
小鸟游真弓提醒道。
在小鸟游真弓和安倍寺眼中，那刀身上的怨气，如同烈焰般吞噬着四周的空气。
“喔……放心好了，我的剑道免许皆传，可没花过一分钱……”
荒木宗介眼神微凝，握着七月雨的刀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呼……”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刀、缓缓举过头顶，刀身笔直地垂在身后。
随着荒木宗介屏息凝神，一股狂暴的气息缓缓凝聚，仿若船舱中所有的黑暗，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他再次进入了那“剑心通明”的玄妙状态。
看到荒木宗介的动作，安倍寺有些激动地捏住了衣角。
明明只是背对着自己、举起了一个光秃秃的刀柄，但是那散逸过来的气机，让他只觉触体生疼。
就像是对方随时可以出剑将自己斩杀一般。
北辰一刀流。
前年的剑道比赛上，他正是败在了荒木宗介这一剑之下。
那时候，荒木宗介的身上，远没有如此沉稳玄妙的气势。
时隔两年，这家伙，竟然强到了这个境界。
不愧是看完了放课后的男人！
看来自己那点修行，根本不够……
见到荒木宗介的动作、感受到他的气机，船村健手中原本安静的菊一文字则宗，有所感应一般，发出了剧烈的抖动。
……
九百年前。
“不错，一文字则宗亲自锻造，果然是名刀……”
雍容华贵的男子，从一名工匠打扮的人手中，接过了那柄精致典雅的短太刀，满意地把玩着。
“吾乃鸟羽上皇，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配饰……“
挂在那个人腰间的时光里，菊一文字则宗只是一件配饰，在人前彰显着上皇的威仪。
直到……
“玉藻爱妃，你说，朕赏赐你什么好呢。”
“嘻嘻，陛下不如将腰间那柄佩剑赐予奴家，以解日日思君不见君之苦。”
“菊一文字则宗吗？你喜欢，拿去把玩便是。”
那媚眼生花、一笑倾城的女子，接过那柄精美的太刀，纤纤素手轻出鞘。
“你叫菊一文字则宗？如此短小纤细，杀得死人吗？”
那须野之战，五十万大军围城。
数千僧人、法师、阴阳师布下的三百六十根经文锁链组成的牢笼中，玉藻已不似之前的柔媚。
她手持一把精致的短太刀、身后九条狐尾怨气滔天、遮天蔽日。
她的脚下，早已群尸遍野、血流成河……
直到一枚闪烁着佛光的法箭将她的身体穿透，心口处流出的鲜血，浸透了她手上的那柄太刀。
是役，三浦介大军以二十万人为祭品、所有降魔者耗尽毕身修为，发动了鉴真大师法箭，灭杀了乱国狐妖玉藻前，其尸化作杀生石。
菊一文字则宗，初次品尝鲜血的味道，便尝了个饱。
七百年后。
“冲田君，难得有机会挑选皇室的收藏，你为何选了这柄短小的薄刃刀？实战吃亏不说、说不定几下就缺口了，根本不实用嘛。相比之下，加贺清光这种打刀不是更好吗……”
“嘛，总长不必担忧。这把刀说，它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而且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剑技哟。”
脸色苍白的秀美少年，弯着双眼神秘地微笑道。
数年后，纷飞的雨夜，秀美少年持剑和一名文质彬彬的武士在林间僵持着。
“山南总长，擅自脱离新选组可是死罪，请务必和在下一起回去……“
“抱歉，冲田君，我已经……回不去了。”
对话的，依旧是当年的两人。
但是，却已经只能刀刃相向。
言尽于此，名为山南敬助的男子，面色柔和地拔出了手中的太刀。
似乎这只是新选组里平日的普通比试，而不是生死之战。
“铮。”
见他拔刀，冲田总司也拔出手中精美的菊纹太刀，摆出了一个似刺非斩的起手势。
“我北辰一刀流，向来只取一刀……若能挡下我这一刀，我便跟你回去。”
山南敬助将手中长剑缓缓举过头顶，垂于身后。
他整个人气势一沉，如水般柔弱无形，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杀意。
但是，冲田总司知道，越是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越是汹涌……
而在那暗流的下方，更是暗藏着择人而噬的怪兽。
菊一文字则宗记忆中，山南敬助那双手举刀过顶、蓄势待发的身影，跨越了近两百年的时空，和对面的金发男子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沉睡多年醒来，它再次碰上了北辰一刀流这熟悉的流派。
奈何，时光轮转，却早已物是人非。
186 身不动，能否褪去黑暗
两人持剑僵持、蓄势待发之际，一丝丝怨气从菊一文字则宗身上，疯狂地涌入荒木宗介体内。
似乎被荒木宗介狂暴的气势所牵引，又或是想要抢占先机，对面的船村健再也无法保持那诡异如同击剑一般的姿势……
他动了。
船村健带着残影伏地前冲，手中轻薄猩红的太刀，如同闪电一般由下而上朝着荒木宗介刺去。
如同击甲子园挥棒击球一般，荒木宗介眼神一凝，忍住手臂的疼痛，狂暴地发力，将身后的七月雨猛然挥出……
正是荒木宗介掌握的唯一、最强剑技。
北辰一刀流·切落VS菊一文字斩。
从上往下挥落的七月雨，后发先至、带着无比狂暴的破空声，斩在了率先刺来的菊一文字则宗刀刃上。
时隔近两百年，这两式剑技，再次碰撞在了一起，爆发出了能够照亮整个船舱的火花。
“铮”。
……
“铮。”
两百年前，雨夜的树林中。
长刀碰撞，纤薄柔弱的菊一文字则宗，直接从中间被斩成了两段。
“总长……我败了……”
清秀苍白的冲田总司，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柄残刃，眼神已经做出了面对死亡的觉悟。
“早就和你说过，这种薄刃刀根本不实用，也只有你这样追求剑技极致的家伙才会使用……”
山南敬助轻笑着，将手中太刀前抛，插入地面。
“不过，之前说好的，能接下我这一剑，是你赢了……我这柄剑，归你了。”
“总长……”
冲田总司看着这名一直被自己当作兄长仰慕的男子，眼中透出的却是止不住的悲伤。
1865年2月，新选组总长山南敬助脱逃，于近江草津被冲田总司逮捕。
同月，山南敬助在冲田总司介错之下切腹。
介错，意指待在即将切腹的人身边，在那人举刀刺向腹部的同时，斩下其首级，以让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
三年后，大阪城。
“咳咳咳咳咳……”
卧在榻上，把玩着手中精致残刃的清秀少年，连续咳出了数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被子。
“冲田大人……”
“山崎……我这副模样，是斩不动了啊……这柄残刀，请你帮我归还一文字一族，或许有一天，能遇上让它重新焕发光彩的使用者……”
“是……”
名为山崎的男子，低头躬身，接过那柄残刃。
当他抬起头时……
“身不动，能否褪去黑暗，花与水。”
病榻上，26岁的幕末天才剑士，呢喃着俳句，永远地合上了双眼，结束了他烟花般灿烂的一生。
“嗡……”
山崎手中捧着的半柄菊一文字则宗疯狂震动，发出如泣似怨的悲鸣。
它知道此生，再也无法遇见这样的持剑者。
沧海桑田，终究物是人非。
既如此，不妨以此身为剑，以人为鞘！
……
船舱内。
荒木宗介手中的七月雨，带着狂暴的力量，斩在了菊一文字则宗的中部。
握剑的船村健，在这狂暴的一斩之下，整个人被手中长剑牵引，直直地撞在了船舱壁上。
整个人随即瘫软在地，生死不知。
“咔擦。”
船村健手中，猩红的菊一文字则宗，无力地碎成了数块，散落在地面。
“怎么……可能……他……”
曾与之正面对决过的安倍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刚才在他眼中，荒木宗介只是握住剑柄、隔空劈下，那手持菊一文字则宗之人，便连人带刀横飞而出。
号称“永不折断”的菊一文字则宗，竟然在荒木宗介那惊艳的一剑之下被斩碎了一地……
怨物，不是无法摧毁的吗？
他如同发现了什么外星人一般，盯着不远处的荒木宗介。
“安倍君不必惊讶，据说七月雨能根据使用者的意志强大程度，变得无坚不摧。更何况，荒木老师本就是强大的‘非法除灵者’……对了，这一点还请务必代为保密。”
小鸟游真弓知道瞒不住了，诚恳地对安倍寺请求道。
“原来……如此……”
听见她的话，再结合之前的种种，安倍寺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荒木宗介是“非法除灵者”？
可是，相识三年、交手两次，他非常确定，对方身上，明明没有任何的灵力。
没有灵力……非法除灵者……那身怪力……一幕幕往事和细节涌上心头。
这家伙，难道是继承了某种血统的半妖？
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荒木宗介身上发生的一切。
似乎想通了什么，安倍寺微微对小鸟游真弓坚定地点头。
“……请放心……就是死……也会守住这个秘密……”
对于半妖的态度，除灵者协会和官方一直有分歧。
拥有半妖血脉之人数量稀少、未觉醒血脉之力时与常人无异，甚至很多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血脉异于常人。
但是任何半妖，理论上都有着极低概率返祖、发狂的可能，如同一颗颗埋伏于人类社会的定时炸弹。
所以，与提倡延续平安时代“和平共存”原则的除灵者协会相比，官方一直坚持的是“收容控制、宁杀错不放过”的态度。
荒木宗介这家伙一直不愿和自己动手，应该也是怕身份暴露、招致杀身之祸。
我这些年，输得不冤。
得对手如此，人生幸事。
想到这里，安倍寺再次露出了战意昂扬的表情
船舱中央，确认了船村健没了动静，荒木宗介才松了一口气，捂着左臂的伤口，将手中的七月雨插回刀鞘。
刚刚用力过猛，他整个伤口撕裂过度，鲜红再次浸透了衣衫。
“小心，甲板上的人应该在外面等着我们出去……”
待三人探头探脑地踏上上层的船舱，顿时被眼前的人间地狱惊呆了。
整个游艇，此刻一片寂静。
船舱内、甲板上、驾驶室内，仿佛经历过一场大屠杀，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名生死不知、倒在血泊中、下身爆裂的男子。
“这是……菊一文字则宗……”
一文字大宅的血腥场面，映入安倍寺脑海，与眼前这一幕逐渐重合。
“这……难道是分赃不均、自相残杀？喂喂，你们两一定要为我作证，这可不是我干的，我只打晕了四个而已……不对，你们当时在下面，没法为我作证……对了，你这家伙，不要装死，起来替我……”
被这一幕吓得语无伦次的荒木宗介，抓起一旁趴着的一名男子，不断地摇晃着对方。
方才他第一个打晕的，就是这名男子。
奈何对方早已失去了呼吸。
“死……死了……完蛋了……不如趁现在直接驶去横滨偷渡……转去索马里加入海贼团、度过余生……”
“荒木老师，请冷静下来……”
187 会长大人
直升机螺旋桨刺耳的轰鸣声，唤醒了船舱内惊呆的三人。
小鸟游真弓跑到甲板上，捂着耳朵仰头望天。
一辆黑色的直升机，正从不远处的弯月之下，朝着游艇接近着。
十分钟后。
伴随着直升机越发接近的轰鸣声，巨大的探照灯将甲板照的恍如白昼。
“这里是东京都警视厅，现在怀疑船上有非法武装，请立刻停下来接受检查。”
随着广播声，三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子从直升机放下的绳索上缓缓落下。
“是警视厅的人……”
“这帮家伙出现的时机，果然和电视剧里描述的，没什么两样。”
听到是警视厅的人，甲板上的三人才松了口气。
荷枪实弹的三名探员，一踏到甲板上，迅速而警惕地背靠背持枪朝着四周警戒。
“安倍君、小鸟游巫女，你们没事太好了！”
看到安倍寺和小鸟游巫女没事，三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至于身为“普通民众”的某人，自然而然地被忽略了。
第一时间赶来的这辆直升机上的，正是之前随同安倍寺在附近分头探查菊一文字则宗的第九课探员。
在安倍寺上船、失去联系后，他们用望月绫乃分享过来的定位权限，确认了游艇的位置，第一时间借调了直升机朝这里追赶。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屠杀吗？”
略一探索，几名探员就被游艇上尸横遍野的场面所惊呆。
这艘游艇的内部舱室，仿佛被人用死于诡异刀伤的尸体和鲜血漆过地一般。
他们看向三人的眼神也充满了惊疑不定。
毕竟按常识判断，这些人都死了，做出这一切的只能是还站着的人。
“这些人都是……被那件怨物所杀……”
安倍寺全身力气依旧弱，气若游丝地解释道。
一名探员查看了他的情况，拿出一包应急能量饮料让他喝下。
另外一名探员则接过直升机上放下来的应急医疗包，开始为荒木宗介检查起伤口来。
“怎么样，怎么样？“
小鸟游真弓歪着头，关切地在一旁问道。
看到荒木宗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眼泪顿时又盈满了她的眼眶。
如果不是为了我，荒木老师也不会……
“万幸，只是被子弹擦到，并没有贯穿伤，弹头也没有留在里面。”
一边让两人不必担心，这名探员一边替痛得歪牙咧嘴的荒木宗介清创包扎。
“安倍君，在下面的船舱内，只确认到了两名死者，并没有你描述的那名意图不轨的高大男子……”
“什么？！”
一名负责船舱下方的探员，手提一口收容怨物专用皮箱跑上甲板，急匆匆地向安倍寺汇报道。
那箱子里面收容的，自然是菊一文字则宗的碎片。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之后、船尾处响起了水花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跳进了海里。
“可恶……让那混蛋跑了……”
脸色恢复红润的安倍寺，奔到船尾，却只看到月光下黑茫茫的大海上，一圈圈嶙峋的浪花。
他愤怒地一拳打在护栏上。
若不是荒木宗介及时赶到，自己的清白，恐怕就要毁在那个想模仿“放课后”对自己这样那样的男人手上。
他原本没打算轻易放过那人，奈何对方竟然跳海逃跑了。
……
幽暗深邃的海面之下，一具半透明的身影，正如同鱼一般快速地破开波浪。
“咳咳……这些可恶的除灵者、特别是那个荒木宗介，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的好事……等我回去重振旗鼓……”
正是恢复意识之后，趁众人不注意，拖着受伤的身体、隐身跃入海里的内村琉生。
对于拥有“水虎之力”的他来说，大海才是他的真正的主场。
为天藤部长效力这几年，凭借这一身“水虎之力”，无论是定点暗杀、窃取情报还是“卸货”，自己都是一帆风顺、无往不利。
直到遇上了那个诡异的小子，事情就没有一件顺利过！
就在内村琉生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那艘游艇，转身准备离开、重新谋划的时候……
“你要，回去哪里？重整什么？”
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脑勺后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好奇地问道。
这名男子脚尖悬停在海面半米之上，背后一对黑色怨气化作的巨大翅膀，活灵活现地在夜空中挥动着。
“阁下是……”
内村琉生微微张口，看着眼前的男子，惊叹地说不出话来。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是奥姆真理会的会长，言峰次郎……我要的东西，你应该有带在身上吧……”
黑色斗篷中的男子，以浓烈的上位者语气开口问道？
“会……会长大人？！您听我解释……那两件东西，我们原本都弄到船上了，可是那些该死的除灵者……”
听见对方的话，内村琉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从来没想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地位远超那些资深成员的会长大人，竟然会亲自来公海“接货”。
那两把破刀，竟然有这么重要？
“在船上吗？那，我就自己去取吧……”
这么说着，斗篷中看不清表情的言峰次郎缓缓转身，不再理会水中的内村琉生，挥动双翼朝着远处的游艇飞去。
“会长大人，不如由我为您引路……那些人里面，有个鬓角有六芒星的诡异小子，我们的神力对他……”
水中的内村琉生连忙兴奋地跟在对方脚下的海浪中，故作好意地提醒道。
如果能借会长大人亲自出手，那小子死定了，而自己说不定会因为引路有功、将功抵过。
“噢？你还在这里啊……抱歉……”
本已经飞离的言峰次郎，似乎忘了什么，回过头来、揭下了兜帽。
赫然是一名三十多岁、有着微卷长发的英俊男子。
“差点忘了……”
他神情淡漠地单手对着内村琉生伸出，然后缓缓地摊开了掌心。
“会……会长大人……”
被他用诡异的手势指着，内村琉生本能的感觉到不妙，连忙一个猛扎，想要朝着大海深处潜去。
188 东京的夏天
“让将死之人识得我的真名与容貌，是基本的礼貌。”
没有在意对方就这么消失在了海面下方，言峰次郎只是将手掌微微合拢，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飞离。
海平面之下，拼尽全力往下方潜行的内村琉生，周身的水流忽然紊乱了起来。
一阵小型的龙卷风，突兀地包裹住他体表，在海面掀起了巨大的旋涡。
被龙卷风包裹的内村琉生，如同被锋利的刀片高速切割一般，全身上下瞬间浮现出数百条细长的小口。
纵然他体表不断反射出“水虎”青色的鳞片，也无法抵挡那锐利的风芒。
高速的切割之下，不过五秒钟时间，水下的内村琉生，如同置身于高速搅拌机中的食材般，化为了一团粉末般的模糊血肉。
海面上的旋涡缓缓变小，不一会便恢复了平静。
随着细碎的血肉浮上水面，鲜红的花朵，在原本旋涡中心的位置，缓缓绽放。
……
“这里是外勤组，已经顺利控制目标船只，正在返航中……除灵者安倍寺、小鸟游真弓以及一名普通民众暂无生命危险，一名涉嫌怨物交易和绑架的嫌疑主犯逃亡，船上其余相关人士全数死亡……”
在直升机的护航下，几名第九课探员在船舱内负责进一步搜索证据、其中一名探员则负责驾驶船只，开始朝着码头返航。
荒木宗介静静地坐在甲班上，眯着眼望着头顶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有人将一条毛毯搭在了他肩膀上。
“荒木老师，甲板上风大，您身上有伤，小心着凉。”
身后，是同样裹着毛毯的小鸟游真弓。
由于船舱和驾驶室内血腥味太大、现场太过惨烈，除了任务在身的探员，其余几人宁愿在甲板上吹冷风。
“没事，我之前在横滨‘非法捕捞’的时候，船上条件可比这差多了，有时候只能睡在甲板上……”
他话未说完，少女柔弱的身体已经轻轻地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荒木老师……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学习、弓道和修行已经很努力了、除灵者协会的任务也认真地完成、每天还坚持练拳两小时，却还是每次都要给你添麻烦，还差点害得你差点……哇呜呜呜呜……”
小鸟游真弓无声地跪坐在他身侧，脑袋用力地抵在他肩膀上，越说越沮丧，到最后居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虽然是拥有灵力、除灵不眨眼的正职巫女，她本质上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女生罢了。
被凶恶的极道绑架、面对枪械差点丧命、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尸体、还差点被人严刑拷打……
每每在她绝望之际，身旁的男子总能化身为驱散黑暗的光芒，带给她希望。
一想起荒木老师从东京都奔袭几百公里跟到大阪，冲上船与那些“恐怖分子”以命相搏、险中求胜救下自己……
放松下来之后，感动、不甘与自责等情绪混合在一起，让她的情绪直接失控。
此刻的她，才真正像一名十八岁的高中女生，而不是独自背负着复兴神社压力、端庄大方的正职巫女。
“喂喂……我不是好好的吗……瞎说什么呢，你可是我的大金主，知道哥今天摆摊赚了多少吗？以后有摆摊的机会可要多多照顾我。”
看着露出小女儿姿态的巫女，荒木宗介也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习惯被人感谢、也不太懂安慰人的，慌乱地顾左右而言它，转移了话题。
“荒木老师，还真是不会安慰人呢。”
看到荒木宗介的慌乱和别扭，小鸟游真弓破涕为笑。
她别过脸去，撇了身旁的男子一眼，冷不丁地问道：“荒木老师……还在意着那个坏女人吗？”
“嘛，怎么说呢……我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刚才就是想要听那人亲口承认，打消我那最后一丝侥幸、认识一下真实的自己罢了……毕竟像我这种人……”
应该是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吧。
荒木宗介摸出包里的烟想要点燃，却发现烟和打火机早就被海水湿透了，只能苦笑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原来如此，那就太好了……”
听见他的回答，小鸟游真弓似乎松了口气，看向荒木宗介的眼神，却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夜色之中，一抹红晕悄然浮现在巫女脸上，只听她用蚊子般的声音喃喃道：“如果顺利的话，我应该能在28岁的时候夺回神明的土地、光荣隐退……”
不远处，和两名探员沟通完毕的安倍寺，面色复杂地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得知了荒木宗介“非法除灵者”的事实之后，他一点也不惊讶，反倒是意外的释然。
且不说荒木宗介本人和“非法”、“半妖”两个词是多么的契合，之前的种种不合理现象，此刻也有了完美的解释。
就连对方之前告诉自己的“放课后修炼法”，确实也和某些门派锻炼灵力控制力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荒木宗介！今天，谢……谢了。”
安倍寺侧过脸，心中的千言万语却只汇成了这一句话。
虽然他不想承认，这一次若不是因为荒木宗介，自己不但会因此鲁莽的行为而命丧于此、就连肉身清白也无法保留。
“我可是为了救小鸟游氏过来的，路上顺便捡个阿猫阿狗，你可别自作多情，觉得欠了人情啊。”
荒木宗介轻哼一声。
这个别扭的家伙，给你个台阶下得了。
听见他这么说，一旁的小鸟游真弓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立马红着脸低下了头。
“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比试！下一次，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胜过你。”
安倍寺轻轻摸着腰间的【日月】双刀，气势昂扬地说道。
方才目睹了荒木宗介那一式惊艳的“切落”，让他对于剑道也有所感悟，求战之心蠢蠢欲动。
“哼，挑战我?你可知道，马上就要到夏天了……”
荒木宗介回过头，对着他挑动左眉，邪邪一笑。
“那……那又怎样？”
看着对方的笑容，安倍寺咽了咽口水，有种熟悉的不祥预感。
“八月的东京，可是很热很热很热的……你先过了那一关，再对我说这句话吧。”
“是下一次比试约在炎热的夏季之后的意思吗……”
安倍寺微微沉吟，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燥热的夏季，对于剑客的平常心以及临场发挥，确实是有影响的。
就在三人在甲板上裹着毛毯吹着海风闲聊的时候……
漆黑的夜空之上，一名全身包裹在斗篷中的男子，正眯着眼打量着下方的游艇。
189 水龙卷之……威？
包裹在夜幕之中的那名男子，正是随手处理掉内村琉生之后，赶来的言峰次郎。
他的身后，由怨气组成片片羽毛的漆黑双翼，轻柔地扑打着。
那如鹰一般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甲板上，巫女手边的那柄破旧的长刀。
“就先将你们葬送在这里……再取走那两柄刀……”
一股狂暴的风力在他身体周围凝聚，逐渐在掌心化作一团小型的龙卷风。
随着他看似毫不在意地抛出，那团极小的龙卷风从空中朝着下方的海面落去。
游艇前方二十多米处的海面上，随之刮起了狂风。
风力卷起的巨大漩涡中，快速地凝聚出一股水柱，朝着空中升腾而上。
如同一只深蓝色的水龙，要借着月光冲天而起、腾云驾雾一般。
水柱很快与夜幕下的乌云连接到一起，一边随着旋转壮大，一边朝着船只靠拢。
“这是……水龙卷？！”
看见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壮观景象，坐在船头的荒木宗介顿时脸色一白。
水龙卷是一种偶尔出现在温暖水面、饱含水气快速旋转的气柱状水龙卷，内部风速可超过每小时二百公里，危险程度不亚于龙卷风。
碍于水龙卷是一种生命史极短的剧烈局部天气现象，目前尚没有对它精确的预报的方法。
有过半年多近海航行经验的他，曾经远远观测到过这种天象，深知其中的险恶。
由于那“水龙卷”直接在船头前方二十多米处生成，荒木宗介只来得及抓起船舷上系着缆绳的救生圈，丢给安倍寺和小鸟游真弓固定自身。
现在只能指望这艘中型游艇，能够经受住前方那种规模的水龙卷的威力。
“趴下，找东西固定住自己！”
驾驶室内的探员反应也很快，已经在试着调转船头，以最大的角度想要避开前方的水龙卷。
可是那水龙卷似乎有生命一般，朝着游艇的前进方向似缓实快地前进着。
在那越来越粗壮、夹带着天地之威的水龙卷面前，一股无法抗拒大自然的渺小和无力感，涌上众人心头。
“荒木老师，小心……这不是普通的水龙卷！”
隔得近了，看到眼前汹涌龙卷内的一丝丝黑气，小鸟游真弓大声朝着正用缆绳和救生圈把自己里固定在船头后方的荒木宗介吼道。
可是，已经没人听得清她说什么了。
那水龙卷带着狂暴的风声，与游艇的头部接触在了一起。
首当其冲的，就是趴船头的荒木宗介。
“呃啊啊……”
眼看那高速旋转的水龙卷扑面而来，被强烈窒息感笼罩的荒木宗介，全身青筋暴涨，用力抓着护栏趴在甲板上，像一名即将遭受鞭打的斯巴达勇士般，提前嚎叫了起来。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那毁天灭地的水龙卷，在触碰到船头的瞬间……
化为一缕温和的微风，吹打在埋头趴地的荒木宗介背上，随即……
消散了。
“诶，就这？”
感受到如同被莫叔用电吹风持续吹头的风力，荒木宗介迷茫地抬起头，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浮夸的嚎叫。
那被卷起的海水，化为倾盆大雨，淋在了一脸懵逼的众人头上。
“怎么可能，是谁出的手，在船舱内吗……”
夜幕之上，言峰次郎瞪大了双眼，看着那狂暴的水龙卷化作清风细雨消散，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艘船上，竟然有如此强大的除灵者坐镇，难怪那两个家伙栽了。”
眼神在甲板上怎么看都不似高手的几人之间来回扫视之后，他咬了咬牙，扇动翅膀消失在了黑夜中。
……
翌日，名古屋，第一赤十字病院。
“荒木老师，我们进来咯。”
一大早，提着一袋食物、穿着连衣裙的小鸟游真弓恭敬地敲了敲病房门，小心地推门而入。
在她身后，是穿着小洋装、挂着大大黑眼圈、脸上写着“一夜没睡别烦我”的望月绫乃。
布帘后方，洁白的病床上，被子紧紧地裹成一团，似乎荒木宗介正在里面一动不动地熟睡着……
看着这依稀有些眼熟的场面，望月绫乃额头竖起了黑线。
“这家伙，难道……“
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前，熟练地掀开了病床上的被子。
“果然……又溜出去了吗？”
被子里，照旧是三个蓬松的枕头。
“哎~我还以为来的会是测体温的护士小姐……啊嘞，小熊条纹的、另一个是浅粉色的……”
一名男子有些失望的声音，从床下传来。
在两名少女惊恐的眼神中……
如同厉鬼出笼一般，半个可疑的金色脑袋，从床下慢悠悠地蹭了出来。
正是荒木宗介。
他探头而出的地方，异常精准、好死不死地就在两人裙下。
“荒木老师！！！”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变态……”
望月绫乃瞬间暴走，捂住裙子下摆，高跟鞋对着那颗金色的小油头就是一顿暴踩。
……
“荒木老师你真是的，睡地上太凉了，对伤口的恢复不好……”
“痛痛痛……呼噜呼噜……名古屋的乌冬面口感就是不一样呢，汤头也好浓郁……”
坐在床上，手臂缠着绷带、鼻青脸肿、看起来伤势比昨晚更加严重的荒木宗介，正一脸委屈地吃着小鸟游巫女给他带来的名古屋特色味增乌冬面。
名古屋人总说：“生活是九成的乌冬面，一成的箕子面”。
名古屋的味增乌冬面，是用土锅将鱼汤、肉等食材熬制成浓缩型高汤，再加入灵魂豆味噌、放入乌冬面和各种蔬菜，最后在锅开后打入一个鸡蛋，关火即可。
因为口感劲道、汤味鲜香浓郁，深受名古屋人喜爱。
“真是的，怎么能殴打伤员呢。刚刚只是个意外，我想要看的明明是性感成熟、美丽动人的护士姐姐的蕾边或者丁字……并不是你们这种小丫头幼稚的款式……”
“给我闭嘴！那也不能改变你是个变态偷窥狂的事实！真是的，真弓酱你也说几句啊，就算他救了你一命，也不能放纵这个变态的迷惑行为啊……”
被提到了某个“关键词”，望月凌乃气鼓鼓地再次暴走。
“刚才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藏在床下的荒木老师，这难道是某种隐蔽气息的修炼吗……就是就是……我们已经不是小丫头了！”
一旁原本拿着笔记本记录着什么的小鸟游真弓，闻言也脸色微红、心不在焉地附和道。
“重点根本不在那里好吧？”
看到她这副一点都没有责怪的样子，望月绫乃也只能无力地扭头看向一旁的窗外。
谁让病床上这家伙，现在是奔袭数百公里、单挑半妖极道、拯救两名人质、夺回怨物的孤胆英雄呢。
190 垂死病中惊坐起
昨天夜里，游艇靠岸的时候，望月绫乃、东野幸平、二之前龙马和小鸟游太郎等人已经等在码头上了。
由于这件案子涉及半妖和怨物，因此被第九课正式接管。
依据船上的现场取证，结合安倍寺、小鸟游真弓、荒木宗介三人的证词，基本对事件的过程进行了还原。
那帮人分头夺取了妖刀七月雨和菊一文字则宗之后，来到这处游艇汇合，似乎是为了在公海与人交易。
而一路追踪、登船的荒木宗介，凭借强悍的身手，救下了被绑架的安倍寺和小鸟游真弓。
在他闯入船舱后，菊一文字则宗趁乱控制了船舱上方的人，血洗了整艘游艇。
最后，荒木宗介凭借赤城神社的神器妖刀七月雨，击碎了菊一文字则宗控制的傀儡。
经过安倍寺连夜配合研究所调查，这一切的原因，应该是赤城神社那柄强力的妖刀七月雨。
怨物虽然难以摧毁，但是神器与怨物之间互相破坏，并不是没有先例。
即便如此，以望月绫乃看来，以一人之勇武，战胜两名半妖和一件怨物，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荒木宗介这个家伙低级是低级了点，身手确实没得说。
这不禁让她想起，日本史上一位以个人勇武著称、南征北战斩妖除魔、就连大妖酒吞童子都被斩于其剑下的武士，源赖光。
难道说，荒木宗介这家伙，放到平安时代，也有成为那样的除魔武士的资质？
至于最后那突兀出现又消散的水龙卷，却依旧是个迷。
若是某个超自然存在故意引发，那最后一刻收手又是何故呢。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荒木宗介这家伙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当自己参与了一场凶险的极道纷争。
不过，或许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望月绫乃的沉思。
三名男子推门而入。
正是东野幸平、二之前龙马和小鸟游太郎。
“荒木君，大恩不言谢。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赤城神社的大恩人，终生免费使用‘赤城市场’的摊位！”
一进病房，小鸟游太郎便拉着荒木宗介感激个不停。
“哟西，那我的‘大鲷鱼烧’事业岂不是可以做大做强了！”
“你这莽撞的家伙，昨晚担心死我了！看起来很精神嘛，刚刚问了医生，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东野幸平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疼得荒木宗介直咧嘴。
“宗介弟弟，难怪你这么拼命，果然是为了英雄救美啊……”
二之前龙马搓着荒木宗介的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这次的事情似乎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器官贩卖、绑架和种植大麻了，落到到神神秘秘的第九课手里，极乐会和国粹会背后的人脉，估计也保不住他们了。”
“我只想知道，船舱里那些人遭遇了什么？我上船的时候他们明明还好好的……”
听见二之前龙马的话，荒木宗介好奇地问道。
游艇上那血腥的一幕，现在还深深地刻在他脑海中。
虽然他只是出手将那几人打晕，但是仍然觉得对方的死亡，或多或少与自己有些关系。
张大哥以前总说，踏上了极道这条路，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一想到自己当初若是继续混极道，也可能变成这样，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叹息。
“咳咳，你们说这么大声，我可都听见了……你的消息渠道还蛮灵通的嘛，目前警视厅已经针对极乐会和国粹会开始了全面的搜捕行动，只不过，暂时没有获得他们背后的买家的信息。”
一旁的第九课课长，望月绫乃听见他的话，正色道。
经过身份确认，死者是国粹会会长中植树人以及其手下一行，而另一名自称是极乐会会长内村琉生的男子，则跳入海中、行踪不明。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禁止交易怨物，但是怨物也是被列在禁止交易的文物范围内的，更别提绑架、非法种植大蔴、持有枪械这一系列罪名了。
总之，极乐会和国粹会，是彻底完了。
“至于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碍于民众保密条款，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那个……这位外国友人是……”
“我也不是很熟……总之就是小鸟游氏朋友家的小孩？”
看稚嫩少女，二之前龙马和荒木宗介面面相觑。
昨晚在码头只顾着关心荒木宗介几人的情况，二之前龙马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望月绫乃。
“朋友家的小孩……实在是太失礼了。”
望月凌乃只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似乎……好像……自己确实没有向对方自我介绍过，难怪这家伙一直叫自己“游戏厅小学生”来着。
“咳咳，搜查一课性犯罪调查一系的二之前巡查长对吧……正式认识一下，在下是第九课的课长，望月绫乃。”
没有理会荒木宗介，望月绫乃故作得意地捋了捋肩膀的头发、挺着小胸膛，向对面的“同僚”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望月绫乃……第九课课长……警视……喂喂……”
二之前龙马不敢相信地拿过对方的证件，和同样一脸不相信的荒木宗介一起查看起来。
“现在小学生的COSPLAY道具，这么厉害了吗？”
“不……不对，这是真货！”
二之前龙马如同警犬一般，用鼻子在证件上嗅了嗅，肯定道。
“你想要对别人的证件干什么……”
看到对方似乎还想用舌头舔一舔，望月凌乃眼疾手快地收回了证件。
“绫乃酱，确实是在警视厅任职。昨天要不是她们第九课的人，我们也没有办法那么快得到救援。”
小鸟游真弓的话，仿佛一柄大锤重重地轰击在两人的自尊心上。
“也就是说，这个丫头，警衔至少高了我一、二、三、四、五级……我这辈子，有机会到这个等级吗……”
二之前龙马数着指头，无力地软倒在病床边。
“也……也就是说这个我在游戏厅遇到的小学生，年薪很高吧……”
荒木宗介满头细汗，颤抖地指着望月凌乃手中的“COSPLAY道具“。
在他印象里，金发碧眼、身材娇小、怎么看都是初中生的望月绫乃，一直是“游戏厅小学生”、“古原理沙亲戚家的孩子”之类的存在。
“每年……至少是六百万日元以上……”
二之前龙马伸手朝天、气若游丝地说道。
若是有外人在场，定然以为围绕在这里的众人，是来瞻仰他临终前的遗容的。
“六……六百万……这……这么高……”
对警衔没什么概念的东野幸平，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对，第九课有单独的津贴，我的年薪是其他课长的一倍。”
望月绫乃皱了皱小鼻子，得意地纠正道。
似乎看到荒木宗介几人吃瘪的表情，她的心情大好。
“那就是一……一千……”
“吾……吾辈刀头舔血、踏上这任侠不归路，究竟是为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惨遭补刀、尊严被彻底击碎，荒木宗介三人瞬间石化，跌入了名为“无能”和“贫穷”的深渊。
“我要出院……我要去找更好的工作……”
自觉不能再满足于送外卖的荒木宗介，发出了无力的呐喊。
垂死病中惊坐起，无人知是贫困来。
191 玉藻前之力
东京都，池袋PREGO帕青哥店地下室。
一名身材纤细高挑、凹凸有致、黑色短发的女性，正费力地挖开地面的一块地砖。
正是柚木沙耶。
此她的发色、发型与之前截然不同，加上美瞳和妆容的改变，哪怕荒木宗介当面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
地砖之下，赫然是一个黑色木匣。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木匣，拿出其中被细长符纸缠绕着的事物。
“就在这里面，居然真的有人敢回这个地方，当我们警察是假的吗？”
就在这时，楼上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撞门声传来，伴随着数名男子的吵闹。
她低垂的大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后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快速地解开了手中的符纸。
符纸内部，赫然是一颗圆润细腻、洁白如玉的指甲。
光是看到这枚精致的指甲，便让人不禁遐想指甲的主人是何等的美艳不可方物。
在楼上嘈杂声的催促下，柚木沙耶果断地拿起那指甲，直接咽了下去。
一股磅礴的怨气，瞬间将她包裹，在她汹涌的身体上流窜起来。
“嗯吖……呃啊……嘶……”
随着怨气翻腾，她全身上下血管暴涨、浮现在皮肤表面，撕裂一般的痛苦让她低声地嘶吼起来，嘴角滴落绵长的涎液。
我……我是谁……
一股狂暴的意志，开始侵蚀她的脑海。
她的眼神逐渐迷茫了起来。
我是……玉……藻……
正当她缓缓失去自我，意识仿若沉入海底一般开始消散时……
不知为何，一幕记忆突然从“海底”浮起。
一名穿着变态紧身皮衣、金发小混混模样的男子，蹲在路沿上、叼着烟哆嗦地指着自己说道：“柚木……真空……？”
不，才不是什么玉藻、真空的……
“人家叫柚木沙耶，要好好记住女生的名字！！！！”
随着她大声地吼出这句话，那股侵占她脑海的意识顿时烟消云散、萦绕她全身的怨气也融入了她的体表。
“砰”。
地下室的门被人用力地踢开了。
四名警察打扮的男子，手持枪械，冲了进来。
“举起手来，不许动。我们是东京都警视厅搜查共助课，现在怀疑此处为极乐会的据点，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看到地下室内手无寸铁、低垂着头的柚木沙耶，四名警员保持着持枪的姿势，朝着她慢慢靠拢。
与此同时，柚木沙耶全身的黑气内敛完毕，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抬起头，对着四名警员，她撒娇般地展颜一笑。
“你们，就舍得人家被抓吗？”
“当然……”
那四人的眼神略一迷茫，随即再看向她的眼神，如同看到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
“……不行！”
“你已经上通缉名单了，跟我们走，我们送你去安全的地方暂避风头……”
“对，身份证件和生活经费也要考虑……”
“计划执行后消除一切痕迹，最好是我们也自杀，以免情报泄露。”
四名警员瞬间态度大变，不但将手枪插回腰间，竟然围在一起，开始商量如何协助她安然无恙地隐姓埋名。
看着一脸焦急的四人，柚木沙耶悠闲地坐在了一旁原本属于某位会长的长椅上。
“这就是……神力吗？玉藻前的指甲，果然强大，难怪内村琉生自己不敢用，也舍不得给别人。”
感受到“神力”美妙的滋味，她嘴角浮现出病态的笑容。
这件“玉藻前的指甲”，正是当初她趁藤野干部被捕、卷带逃跑的那件“神迹之物”。
奈何由于过于惧怕死亡的威胁，一直没敢使用，最后又被内村琉生夺了回去。
没想到造化弄人，兜兜转转，这件东西最终还是归她所有了。
……
东京都，台东区。
“和国粹会还有极乐会那帮废物的关系，都切割干净了吗？”
“部长放心，因为早有都预案，一切都办妥了，哪怕是传说中的第九课也抓不到我们半点把柄。”
写字楼内，天藤一雄正在坐在办公桌前，询问着对面的男子。
“哼，内村琉生那家伙，能死在‘那位大人’手里，也算是他的福气……只是可惜了中植树人这个兢兢业业的人才啊……”
就在天藤一雄叹息时，一名男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部……部长……大事不好了……”
“我不是教导过你们吗，走任侠道的人，哪怕刀刃抵在脖子上、枪口插在菊花中，也要富士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惊惊慌慌地，能成什么事……说吧。”
“部长教训得是！可是，怒罗拳那帮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名男子似乎跑得太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嗯？张芬芳那个家伙，难道敢捞过界？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立刻清点人马、备齐家伙，再和警署那边打个招呼，我要亲自去找他要个说法……”
“那……那倒不……不是，是他们的货……”
男子用力地喘息着，连连摆手。
“货？是军火还是药品交易出了问题？一句话说不完你就去切腹吧。”
天藤一雄失去了耐心，打开抽屉，摸出了一件白毛巾包裹着的事物用力拍在桌面上。
“他们在奶茶里加入了太湾最新研发的口味繁多又好吃又好看还会爆浆的‘爆弹大珍珠‘害得我们一百多家分店昨日营业额跳楼式下降了50%！”
见到那毛巾内包裹着的熟悉形状，男子气不喘了、心不跳了、嘴皮也利索了。
“你说……什么……”
听见男子的汇报，天藤一雄眉头微皱。
随即愤怒地一拍桌子：“太过分了！马上联系合作的供货厂商，他们有的，我们要更好的，搞不到他们就全部切腹自尽吧！”
这可比什么军火、药品交易出问题严重多了！
是的，你没有听错，这是山口组东京分部部长办公室内的高层日常对话。
随着《暴力团对策法》、《排除暴力团伙条例》等法律法规的出台，虽然被承认为合法组织，但极道们的日子越发的难熬了。
这一届的极道组织，已经不再是九十年代前呼后拥、美女环伺、摸出烟就有人点火、拉开裤链就有人含胸撅臀的风光岁月了……
192 关于又老又穷的极道不可能吸引到人才这件事
如果非要用四个字形容21世纪的日本极道的话，那就是，又·老·又·穷。
在各种针对性法律的实施下，保护费、敲诈勒索、娱乐、药品、风俗、饮酒和赌博等传统极道产业能产生的收入，已经越发稀少。
日子难过的，不仅仅是三口组这种家大业大的组织，就连小门小户的黑帮成员也生活拮据。
一些地方上的极道组织，因为盗取三文鱼卵、婚礼现场偷钱、半夜盗取蔬菜、为了借钱拿手枪做担保等事情被逮捕的，屡见不鲜。
大型极道组织，为了维持生计，除了渗透房地产、建筑业、运输业、金融业等传统行业之外，还在不断涌入新兴消费行业，掀起了新一轮没有硝烟的战争。
像三口组旗下，就经营着奶茶店、餐厅、麻将馆、便利店、章鱼小丸子店等近百种消费产业。
号称日本第二大极道的柱吉会，近些年也在博彩和艺能界混得风生水起，不但入股了各种动作片公司、组织各类网络博彩比赛，最近还送了不少年轻男成员去泰国整容变性培训一条龙、回来组成偶像团体C位出道，捞了不少钱。
以龙国后裔为主的怒罗拳，则背靠着龙国强大的资源，经营着生意火爆的中餐馆、火锅和台湾奶茶这类特色消费产业。
而奶茶店，则是近几年所有极道组织最大的利润增长点。
奶茶店加盟简单、技术含量低、启动资金200万日元不到、只需要五平米的店面空间，非常适合寸土寸金、消费力强的日本。
最关键的是，利润空间相当相当相当可观，已经超过了很多传统的犯罪行当。
趁着最近“珍珠奶茶”在日本掀起一阵狂潮，街头巷尾的奶茶店纷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各个极道组织更是趁机大赚特赚。
因此，天藤一雄对奶茶店的生意向来相当重视。
怒罗拳那帮可恶的家伙，仗着有珍珠奶茶发源地龙国太湾省的人脉，时常引进一些新潮的产品，引领着日本极道奶茶的浪潮，是三口组的心头大恨。
“在新品种上线之前，搞一波全场半价活动，日日夜夜盯着那帮供货商搞快点……”
“哈依。”
天藤一雄吩咐后，男子随即下去了。
“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天藤一雄拿起桌上的《三口组新报》。
报纸头版上，赫然刊登着爱好文艺的成员创作的一些文章。
“比泄露情报更严重的，是漏尿。”
“每次正月见到孩子，我的钱包都会哭泣。”
“年纪大了，医生的诊断很准确。”
又叹了一口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报纸，对身前恭候着的另外一名男子问道：“锦山章，你知道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三口组来说，什么最重要嘛？”
“仁义？”
名为锦山章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仁义能买几杯奶茶？！当然是人才最重要！这个道理都不懂，你还当什么舍弟头？！”
天藤一雄卷起报纸，原地跳起、狠狠敲在恭敬递上头的锦山章脑门上。
老龄化，不止是整个日本面临的问题，也是极道组织面临的问题。
针对极道的诸多“限制令”逐年完善，导致极道成员不允许开设银行账户、不能买保险、不允许贷款、不能签合同，同时大部分温泉、钱汤和参观都不接待有纹身的人，而且就算脱离极道，5年内都依然受禁令限制。
前段时间，组织里有成员只不过在买菜的时候问了句“可以再便宜点吗”，就被警察以威胁的罪名逮捕了。
同时随着经营惨淡，外加极道活动的危险性和非法性，想要加入暴力团的年轻人越来越少。
没有新鲜血液的极道组织，只能靠着逐渐老迈的成员苟延残喘。
警视厅统计的数据显示，日本暴力团成员人数从鼎盛时期的18万人，已经下降到了不足2万。
“最近让你负责组织的招聘活动，怎么样了？”
天藤一雄喝了口茶，顺了顺气，问道。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人才招聘对于他来说，是和珍珠奶茶同样重要的事情。
“哈依，已经安排好了，由于前段时间直接用组织的名字去招聘吓退了不少人，这次特意以山菱财团下属企业的名义进行招聘，再对合适的人选采用单独笔试面谈的方式，已经收到几份不错的简历。”
锦山章连忙九十度俯身递上一叠简历。
为了营造极道组织良好的社会形象、以便招聘人才、发展壮大，三口组这些年可谓是耗尽了心力。
不但积极参与抗震救灾活动，平日里也常常举行社区环境清洁、给小朋友发糖、赞助福利院等活动。
连以前入行必须接受的100小时纹身项目，都用佩戴胸章替代了。
前阵子，几名积极分子还熬夜苦修了《零基础网页制作教程》，第一时间上线了极具后现代简陋风、让人感觉误入老年人文化中心的官方网站，大肆进行网络招聘，还时常在网站上宣扬“禁毒”、“反对暴力”等标语。
可惜，那几名积极分子，后来因为在LINE上制作售价仅600日元的“极道表情包”、销量过于火爆，被警方以“疑似收取保护费的新渠道”的名义逮捕了。
快速翻阅了一下那几份简历，天藤一雄眼神一亮。
“荒木宗介，22岁，涩谷经济大学社会学系伦理专业。曾任剑道部主将，获得第65回全日本大学剑道选手权大会优胜……”
他抽出其中一份仔细查看起来。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你是拿哪家公司的名义发布的招聘来着？”
“部长，经过深思熟虑，我是以三菱集团旗下的物业公司的名义发布的招聘信息，主要岗位有物业管理员、保安、园艺工人、维修工、清洁工，和我们收下舍弟平时做的工作内容重合度很高。”
看到部长表情逐渐变得愉悦，锦山章连忙趁机表功。
天藤一雄点了点头，继续看下去：“……拥有大型特殊车辆免许、大型自动二轮车辆免许、剑道免许皆传等资格，勤工俭学经验丰富……被警察署辅导105次……看起来身手不错、还是大学毕业生。”
等等……
眯了眯眼，他拿起简历，看向最前方的照片，确认了一下对方的长相……
这家伙，不是之前在居酒屋和东野幸平一起的、曾经的怒罗拳潜力新人排行榜NO.1、“横滨双头犬”之一的……叫啥来着?
总而言之、言而简之，这家伙居然退出了怒罗拳、出来找工作了？
193 这道题，我不会做
摸着下巴想了想，再看了一眼简历上的内容，天藤一雄微笑着喃喃道：“荒木宗介吗……这个年代的年轻人，还能保有这种无所畏惧的眼神，可谓相当罕见了……”
将简历交给锦山章，天藤一雄吩咐道：“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人才啊！这个人我很看好，你好好跟他谈一谈，见习期过了甚至可以考虑让他去‘绊会’当干部辅佐，接收极乐会和国粹会的地盘。
“什么？！”
听见会长这么说，锦山章脸色一僵，心里有些愤愤不平。
绊会，是原本的任侠三口组更名独立而成的，表面上已经与三口组决裂了，其实私底下仍然受其控制。
他加入三口组已经快十年了，兢兢业业地从最基层干起，上刀山下火海、为组织奉献了肉体和青葱岁月，现在都还只是个舍弟头。
这个简历上的小子不就是个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大学毕业生嘛，何德何能可以直接当绊会的干部辅佐。
“不用问那么多，你照办就行了，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锦山章离去后，天藤一雄拿起报纸又翻看了起来。
三口组向来的宗旨，是和亲一体、利益为先、知人善用。
如果因为这小子曾经和怒罗拳有关系，就将人才拒之门外，也太傻了。
若是能让这个小子为自己所用、发展为“神使”、甚至卧底潜入怒罗拳内部上演一出“极道无间道”的话，明显对组织的利益更大。
……
翌日下午，千代田区，秋叶原，某物业公司。
一群浑身刺青、目露凶光的男子，正坐在一间考室内奋笔疾书。
放在桌面上的，是一套整整十二页的厚厚试卷。
“以下哪些行为是被法律禁止的……逾期不归还动作dvd？”
“如何正确倾倒工业垃圾……就近找个无人的废弃宅邸？”
“面对不配合缴纳物业费的业主，应该采取以下哪种措施……”
一名金色小油头、鬓角刻着六芒星的男子，正满头细汗地握着笔，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答案。
“C：切掉小拇指……”
“加分项……有厨师免许的加10分？为什么物业管理员还需要那种玩意，难道还要去业主家里帮忙烹饪吗？“
看见这道题，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身为物业管理员的自己，穿着一身帅气西装、咬着玫瑰花敲开了一名美妇人的门……
“苍井太太，您老公上班去了吧，我又来帮您烹饪了。”
“呀啦，荒木君，每次都麻烦你，今天就让我来好好地，感谢你吧！”
没错，这名正在参加的男子，正是受到望月绫乃刺激，不甘于送外卖，出院后打起精神趁白天找工作的荒木宗介。
“苍井太太，那样我会……额啊啊啊啊，醒醒，这真的是招聘物业管理员吗，为什么试卷里全是法律相关的问题，能全部答对都可以去当律师了吧……”
好不容易从“苍井太太”那里收回思绪，面对桌上的试卷，他只觉自己如同置身于狂暴的水龙卷之中无力摆脱的小船。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套试卷，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物业管理员招聘笔试试卷”。
这是三口组常聘律师事务所精心编制的，能精准测试应聘人员“易坐牢系数”的《坐牢系数测试》。
三口组高层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测试成员的法律意识是否合格，以免隔三差五去局子捞人。
包括加分项目“厨师免许”，也是为了能合法地在身上携带管制刀具。
毕竟这个年头，在警局捞个人的成本也是很高的。
“不……不……不！！！”
“咔嚓。”
只见荒木宗介手臂青筋暴涨，哀嚎着将手中的笔捏成了两半……
“干嘛呢，考场内请保持安静。”
上方监考的工作人员大声提醒道。
然后，他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仰天长啸：“这道题……我不会做……不会做！！！太难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名中分头长发男子，正在后门处阴恻恻地看着他的表现。
正是三口组东京分部的舍弟头，锦山章。
三下五除二将试卷填满，荒木宗介满头大汗地走出了考室。
两世为人，他皆是考试苦手，一看见印的密密麻麻的试卷就大脑一片空白。
“大意了，本以为笔试只是走个过场，就没有带枪手一号过来……原来，最近应聘个大型企业的物业管理员都那么难……”
坐在走廊上，拧开贩卖机拿的冰镇白桃水，他“咕咚咕咚”仰头喝下。
一小时后。
“荒木宗介。”
一名男子从旁边的面试室探头出来叫道。
荒木宗介立刻跟着对方走进房间。
笔试之后，接着就是面试。
“荒木君是吧……你的资料我们都审核过了，五流中的五流大学毕业，警署那边的前科也是厚厚一叠。”
面试室内，穿着西装的锦山章，满头黑线地将手头的资料像垃圾一般丢在桌上。
“而且你的笔试成绩，实在是太糟糕了，已经不是‘不合格‘三个字能形容的了……”
原本他还准备暗中打压对方的笔试成绩……
用这一招，他已经让不少天藤部长看好的“人才”一轮游了。
毕竟组织里的“人才”，有他一个就够了。
结果对面这个家伙的试卷，根本就是乱来一通，让他根本没有任何打压的余地。
不但法律相关的选择题全部选C，其他题也是充满了暴力倾向的答案。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做这套试卷，易坐牢系数能接近满分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面前这名为荒木宗介的男子，确实算是“人才中的人才”了。
按他平时的审核标准，这种上班一天绝对进局子的愣头青，面试都不用参加就可以PASS了。
他始终想不通，天藤部长为什么这么看好这家伙……
看在部长的份上，面试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咳咳……鄙人对于法律方面，确实才疏学浅，但是我对学习能力还是很自信的，相信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会……”
听见对方的话苗头没对，“被拒绝经验丰富”的荒木宗介，试图强行挽尊一手。
194 高薪招聘试睡员
“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没用，物业公司这边招人确实是有硬标准的……但是，另外有个部门我觉得我觉得你蛮适合的，要不要我推荐你去试试……”
锦山章故作高傲地问道。
听见对方这有些熟悉的台词，荒木宗介额头冒起黑线，义正言辞地说道：“那个……在下目前对传播行业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就算你说有免费培训、哪怕是有女主角的，我也……要先了解一下女主角们的基本情况。”
“什么传播行业……如果有的话，我自己还想去呢。我是指，和这家物业公司同一财团的三口组东京分部。怎么样，要不要推荐你去见习一下若众？”
说到这里，锦山章偷笑了一下，反正部长只说先让他见习，也没指定岗位。
“三口组……东京分部……若众？所以，其实今天这里并不是物业公司，而是暴力团在招聘对吧。”
听见这个名字，那夜船舱里血腥的一幕出现在荒木宗介脑海中。
踏入极道之人，皆无回头路可走。
“呼，真是……浪费我时间……”
荒木宗介脸色一冷，叹了口气，伸手解开了脖子上的领带。
随后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喂喂，小子，你别不识抬举！以你这条件，还想找正经工作，能推荐你去做个若众已经不错了……可别小瞧任何职位！”
看见他不屑的态度，锦山章顿时也来了火气，上前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肩膀。
自己当初，不也是从若众一路被干起来的，这心高气傲的小子居然敢看不起若众这个职位。
被一把拉住，荒木宗介身上“面试专用白衬衣”顿时垮下了半个肩膀。
露出了胸口、肩膀和背部密密麻麻的纹身。
“这……”
看到对方身上那面积夸张的纹身，锦山章一时有些发呆。
这纹身面积，都超过天藤部长了……
“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就是一辈子送外卖，也绝对不会和你们这种人为伍的。”
荒木宗介皱起眉头、用充满煞气的眼神盯着对方。
一字一顿地说完之后，他轻轻耸肩将衬衣扣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被他的眼神震慑，哪怕是混迹极道多年的锦山章，也觉得全身僵硬、微微发抖。
“是的部长……那小子不识抬举，拒绝了我们的邀请，需不需要……好的，我知道了。”
荒木宗介走后，松了口气、回过神来的锦山章，冷笑着拿出电话向天藤一雄汇报了情况。
他方才也是故意从中挑拨、刁难对方，还真怕那小子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毕竟，“绊会”干部辅佐的位置，要当也该他先来。
……
秋叶原，某牛丼饭专门店。
简陋的黄色招牌下方，是一间十平米不到的小餐馆。
临近中午饭点，许多附近的上班族都在这家味美价廉分量足的牛肉盖饭店里用餐。
“幸平啊……哎，别提了，早知道是三口组下面的公司，我就不浪费时间做那套又长又臭的试卷了……”
因为是用餐高峰期、坐得满满当当、允许拼桌用餐的店里，只有一张桌子显得分外空旷。
那张桌上，赫然坐着一名金色小油头、鬓角刻着六芒星的男子。
碍于他一脸的不爽、全身透着浓郁的犯罪气息、讲电话的气势就像是在谈毒品交易或者抛尸一样可怕，并没有人敢和他拼桌。
“荒木君，你知道的，店里的规矩是用餐的时候不许使用电话！”
看到他还在不断地和电话那头的人抱怨，店里的中年女老板从厨房的窗口有些不悦地朝他说道。
“啊啊……先这样吧，我在牛丼饭这边呢，一直打电话老板娘又要不高兴了。”
挂掉电话，荒木宗介化悲愤为食欲，向眼前的超大碗牛丼饭和味增汤发起了进攻。
与吉野家、食其家和松屋这种连锁牛丼饭餐馆相比，这家牛丼饭专门店的品种显得单调了许多，也没有联动的精灵鬼可梦手办可以抽。
但是口感鲜嫩的牛肉、浓郁的酱汁和煮得刚刚好的米饭，搭配上脆弹可口的红姜丝，与那些连锁快餐相比，则多了一分私家烹饪的灵性。
而且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
便宜到荒木宗介大学时期，每次来秋叶原就只吃（得起）这一家。
“吖……就是这个熟悉的味道……”
就在荒木宗介埋首畅游在牛丼饭的美味之中时，一碟红姜丝和大碗味增汤被放到了他的桌面上。
他抬起头，正是这家店的中年女老板。
“请你吃的……荒木君，毕业找工作的事情不顺利吗？”
“嘛，最近倒是干着送外卖的工作……但是像我这样学历不够硬、考试又苦手的人，想要换一份非纯体力的工作真的是，太难了！！我说这些干嘛，就算和欧巴桑你抱怨也没用啊……”
说到痛处，荒木宗介端起“被赠送”的味增汤，混合着泪水大口大口地喝下。
“有家公司是我这里的熟客，放了招聘启事在这里，你可以去试试看哟。”
女老板放了一张简陋的传单在餐桌上，转身离去了。
“咳咳咳咳……”
荒木宗介拿起那张传单一看，嘴里的饭差点喷了出来。
那张用最薄的再生纸单面印刷的可疑传单上，赫然写着：高薪招聘试睡员。
……
“终究还是过来了啊……从这里左转吗？”
在远离秋叶原繁华主街的小巷子，荒木宗介按传单右下角简陋的地图，一路找了过去。
虽然觉得传单内容相当可疑，但是被传单上大大的“高薪”两个字勾引，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了。
“似乎……有点眼熟啊……”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位于小巷子对面，公寓一楼的破旧店面上。
“小心！凶宅鉴定”。
店面招牌上这么写着。
荒木宗介抬起头来看了看两旁的景色，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这不是上次送餐遇到的‘本子爱好者’的家吗？”
依稀记得，那位偏爱全彩重口触手题材的厚海君，临走时还给过他一张名片。
原来，是他们公司在招聘吗？
“毕业季找工作的竞争，原来这么激烈的吗……”
随着他脚步上前，可以看到那间相当狭窄的店面内，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人。
195 Unlimited Eyes Works
荒木宗介老老实实地地排在“应聘者”队伍的最后一个，踮起脚凑头凑脑地往里面看去。
究竟是什么好工作，能引得如此多大好青年欢聚一堂？
不过，排在他前面这些“应聘者”，怎么看起来，不太和善的样子。
挤在店铺内的，是七八名穿着白衬衣、袖口和领口依稀能看到纹身、胸前佩戴着徽章的男子。
“我劝你们，识相的立刻把网站上那几个破标记给我删除了！害得我们都没办法做生意了……”
就在荒木宗介凑过去看热闹的时候，里面一名男子大声吼道。
“那个，我们网站地图上的标注，都是依据大数据算法和警方公开的案件信息记录自动更新的，是完全公开合法、符合事实的。”
一名声音憨厚的男子，似乎试图向他们解释着什么。
“喂喂，小胖纸，就因为你这个什么算法，我们新开张的奶茶铺，被标记成了‘发生过碎尸案’的凶宅，搞得我们的‘丝袜奶茶‘被网友称为‘尸味奶茶‘！！弄得客人们都害怕喝到碎人肉不敢过来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事，里面的男子就是一肚子气。
“还有奶茶店楼上那几间旅馆，什么烧炭自杀，哪个旅馆没几个人啪啪啪以后烧炭自杀的？‘炭烧布丁‘也变成‘烧炭怖丁‘了！”
“哼哼哼哼，陆斗，不用和他们废话了……我已经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就算是我们乖乖删除了那几个标记点，他们也是不会离开的……就连讲‘任侠’、‘仁义’的极道，也被“黑爪”渗透了吗？”
人群深处，一道清冷成熟、带着莫名性感意味的女声，狂气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女王一般高傲的语调中，充满了浓浓的“我看穿你了”的意味。
“老姐，麻烦你不要再添乱了……“
“你……这女人脑袋坏了吗……只要你们乖乖删除了那几个凶宅记录，我们不离开难道在这里等着吃晚饭吗……总之，断我们山菱集团财路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听见别人的话了吧……虽然我们压根没打算删除那几个记录、也不会为你们准备晚饭罢了……”
因为那名女性的打岔，双方的立场和商谈逻辑彻底崩溃掉了，场面越发混乱。
或许是外形、气质和身上的白衬衣都毫无违和感的关系，荒木宗介完美地融入了那群极道男子，根本没有人发现他挤在最后一排好奇地看着热闹。
直到……
原本站在最后方的一名男子，转过头来反复打量了荒木宗介好几眼。
在努力回忆、确认组里没这号人、对方胸前也没有戴胸章之后，才恶狠狠地瞪着他开口了：“小子，你看什么看……三口组在这里办事，想看热闹的趁早走，不然可别怪我……”
“什么……”
被对方用凶犬一般的眼神瞪着，荒木宗介立刻条件反射、肌肉记忆般地抬起鼻孔、微微皱眉，整个脸庞在逆光的阴影下散发出超过对方十倍的杀气……
钢铁为眼，目光如炬，
目锐如铁，瞳似琉璃。
曾对之目已达千余，
纵横无数对视而不败。
不为死所知，亦不为生所知。
只是未尝得一知己。
曾承受痛苦瞪败无数双目，
其常立于目丘之上，独醉于胜利之中。
然而，留下的只有虚无。
故此，此生已无意义。
故如我祈求，“无限眼制。”
则此躯，注定为眼而生。
固有结界，【UnlimitedEyesWorks】。
被荒木宗介洞彻一切、无懈可击、仿佛有无数道的可怕眼神震慑，男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别挤……”
他身后的另外几名男子随即也因为被踩痛而回过头来，顿时被荒木宗介的眼神吓了一跳。
“臭小子，你瞪谁呢？”
“喂喂，这家伙是他们叫来帮忙的？”
“先给他点厉害看看，然后再把里面那个臭婆娘……嘿嘿嘿……”
这么说着，其中一名高大的男子，一把抓住了荒木宗介的衣领。
荒木宗介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继续用眼神释放着杀气。
随后，一具火热而紧实、充满男性气息的身躯从后方贴了上来，死死捆住了他的两臂。
“嗯？”
“你太大意了小子，居然没有护住后门……被我的关节技‘碎菊逆十字’锁住，没有人能够逃脱。”
一名男子，不知何时绕到了他的身后，对他使出了如此禁忌的格斗技。
“结束了，只要你敢稍微挣扎一下，我就会让你感受什么叫破瓜之苦。”
“砰”。
前方那名男子，趁此机会，重重地一拳轰在了荒木宗介脸上。
“嘿……”
被击中的荒木宗介，连头都没偏一下，任由对方拳头停留在自己面部，邪邪一笑道：“这下，就可以算我正当防卫了吧……”
日本公共安全法规定，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通过暴力手段进行个人对决的行为违反了“决斗罪”，将被判处6个月以上2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但是“正当防卫”，即“防止对自己或他人急迫的、不正当的侵害”的行为，则不属于“决斗”的范畴。
日本刑法对于正当防卫或防卫过当，一般都是倾向不处罚或者轻罚的。
这些知识，正是荒木宗介从上午做的那套试卷中刚刚温习过的。
“什么！？你小子不要太看不起人……”
贴在荒木宗介身后、用“最紧的双臂”牢牢锁住他两臂关节的男子，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怀中那人身上传来。
仿佛他锁在怀中的，是一头史前巨兽。
随着手臂被对方大力甩开，一个硕大的胳膊肘，在他视线内无限放大……
……
十分钟后。
“我……我们知道错了！”
“请务必让我们离开……”
“我觉得我的牙齿松了，需要去看一下医生……”
七八名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男子，被荒木宗介一个人堵在狭窄的店铺内低声求饶。
对面那小子一手诡异的拳法快若闪电、重若千钧。
往往用胳膊、手臂等部位带偏他们的攻击之后，再对他们饱以老拳，口中还念念有词称“这是正当防卫“。
七八个人，硬是被一个人堵在狭小的店铺里，揍得遍体鳞伤，却委屈地无法离去。
都怪这狭小的店铺不过两米宽，最多能并排挤下四名男子，削弱了他们的数量优势。
所以现在他们跪成了两排……
“哼，滚吧。乖乖回去卖奶茶不好吗……”
荒木宗介轻哼一声，男子们立刻如获大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几人离开后，荒木宗介才看清之前被“围困”在店铺内的两人。
196 这里，我最大
一脸茫然地站在狭窄店铺中央的，正是身材矮胖、戴着眼镜、棒球帽、穿着二次元虚拟偶像T恤的“本子爱好者”厚海陆斗。
他的身旁，则是一名看起来25岁左右、有着红色长发和超模一般s曲线的女性。
她衬衣外面套着的白大褂和眼角的泪痣，搭配上短裙下方包裹着袖长细腿的黑色丝袜，不知为何总让荒木宗介莫名地联想起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画面。
这两人，一个似乎还没有搞明白目前的状况……
明明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小混混，为什么会遭到门外的路人的暴打。
另一个，却已经在电脑面前坐下，旁若无人地喝起了咖啡。
“那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刚才谢谢你帮忙……”
厚海陆斗搓着手掌，打破了场间的尴尬。
不管什么原因，对方收拾了那几名小混混，也算是帮了自己的忙。
“嘛嘛，厚海桑你不必客气，这些三口组的家伙我一直就看他们不顺眼。”
“那个……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是我啊，上次给你送过餐的鬼面骑士，你还请我喝了胡椒博士来着、我们还讨论过……那本、那本、还有那本……”
荒木宗介微微挑眉，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
“噢噢噢噢！你说那本啊，想起来了，这真是太巧了啊……”
厚海陆斗仔细打量了一下对面的男子，立刻和那天那名“鬼面骑士super1”对上了号。
“对了，都见第二次面了，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小事小事，我叫荒木宗介。”
“那个，荒木君……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我们“小心！凶宅鉴定”株式会社的社长，同时也是我的表姐，羽生舞。”
厚海陆斗给一脸茫然的荒木宗介介绍道。
“在公司请叫我社长……而且你漏了一句，是疯狂的天才科学家羽生舞……”
那名坐在电脑后方的女性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无情地指正着对方的话，似乎对于自己“刚刚获救”的事实毫无所察。
随着她眼波流转，有若实质的目光瞥向荒木宗介下身某个圆柱状事物……
虽然已经习惯他人这样的视线，可是由羽生舞这样的美人这么看过来，荒木宗介心底不知为何腾起一股混合着羞耻、得意和不甘的异样愉悦。
“哼哼哼哼，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宇宙意识的选择！”
羽生舞素手一挥，直接伸手指向荒木宗介下身，将眼前的事实归功给了某个未知的存在。
“哈依？”
顺着对方毫不避讳的手指和视线，荒木宗介低头察看，发现对方指着的，赫然是自己裤袋里露出的……半卷传单。
正是那则简陋的招聘启事。
……
十分钟后。
荒木宗介拿着一瓶冰镇的胡椒博士，冷敷着因为“正当防卫”而挨了一拳的脸颊。
坐在他对面的的羽生舞，正如同女王一般翘着黑丝包裹的长腿、挺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广阔胸膛，翻看着本来是用于应聘物业公司用的简历。
“那个，我说，我们之前，见过吗？”
羽生舞单手托腮前探，用审视的目光与荒木宗介对视着。
借着这个动作，她顺势将手肘和胸部一起放在了桌面上。
似乎这个姿势能让她觉得更轻松一些。
“我……我确定没有……”
完全不知道眼睛该往先哪里看的荒木宗介，视线一阵左右狂扫。
这个惊人的size，如果之前见过，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有一说一，近距离之下，羽生舞的容貌十分柔媚精致、身材也凹凸有致，就连那身白大褂和里面的OL套装也挡不住，可以秒杀杂志上的超模。
但明明不说话是性感冷艳型御姐的她，不知为何一张口就充斥着浓郁的中二气息。
“是吗，这种异样的熟悉和亲近感，应该是我的错觉吧……话说回来，宇宙意识这次派来的人，也不怎么样嘛……”
又翻弄了一下手中的简历，羽生舞轻叹了口气。
“喂喂，虽然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总感觉是很失礼的话。”
“哼，没想到黑爪已经渗透进了极道组织，向我们探出了罪恶的手……如果想要加入我们，你做好死的觉悟了吗？”
“哼哼，死的觉悟吗，如果是为了这份工作的话……当然没有了！！还有，从一开始就很在意，你挂在嘴边的‘黑爪’、‘宇宙意识’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感觉有被冒犯到的荒木宗介，终于忍不住吐槽。
看到二人如同鸡同鸭讲一般，对话陷入僵局，坐在一旁的厚海陆斗连忙在荒木宗介耳旁低声解释：“抱歉抱歉，我表姐平日过于沉迷研究，导致总是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黑爪’是她虚构的某个遍布全球的反派组织，而‘宇宙意识’则是‘科学与神学一体论’中的某个词汇罢了，你自动忽略掉就好。”
“黑爪可是真实存在的邪恶组织……如果连死的觉悟都没有，就想要继承‘沉睡者’的名号的话，那你就请回吧。”
完全没有在意二人的对话，羽生舞双手环抱住伟岸的38F，相当狂气地对荒木宗介说道。
“还有，有外人在的时候请叫我社长。毕竟这里，我最大……”
听见她对厚海陆斗补充的话，荒木宗介认同地点了点头……
谁最大……这不明摆着的事嘛。
然后他扭头小声地向厚海陆斗询问：“沉睡者？”
对方明明说的是日语，但是不断冒出来的新名词，自己却一个也听不懂。
“中二病你懂吧，我老姐经常会冒出一些奇怪的词汇，请不用在意……沉睡者，就是指招聘岗位上写的试睡员。”
荒木宗介理解地点了点头，毕竟他自己也曾经是“中二病患者”，甚至还被送去相关机构电疗过。
“哎，还是我来介绍吧……”
由于两人无法沟通，厚海陆斗被迫担任了翻译，小心翼翼地措着词，为荒木宗介解释起这份工作的内容来。
“小心！凶宅鉴定”这个只有一名社长和一名员工的小型网站，主要收入来源就是流量产生的广告以及涉及心理瑕疵物件租售的“仲介业务”。
网站虽小，提供的信息却十分详尽。
凶宅地址门牌号、历任居住者和死因、案件新闻链接、警方公开情报等一应俱全。
就连战国时代本能寺之变中，织田信长的死亡地点都能够查到。
网站对信息获取渠道的审核也十分严谨，参考新闻、起诉书和警方公开案件等资料和实地考察都是工作人员必须要走的程序，基于大数据算法的网络信息更新也相当及时。
所以经营至今，网站的人气越发火爆，不少网友甚至以在地图上发现身边的“凶宅”为乐。
刚才那帮“经营奶茶店的善良小哥”之所以会找上门来，自然也是因为经营的奶茶铺连同上方的酒店，都被网站打上了象征“凶宅”的标签并公开了案件信息，导致生意一落千丈。
而“试睡员”这个岗位，主要是负责对那些即将挂在网站上租售的心理瑕疵房屋的新旧程度、保养情况、居住舒适度、周边便利度等各方面进行全方位的专业评估，同时为了确保实际的入住体验和安全，“顺便”再住一晚。
说简单一点，就是“凶宅试睡”。
197 荒木的败北
虽然时薪相当丰厚，但是由于目前只是兼职、工作时长不稳定、没有缴纳厚生年金，工作内容也十分晦气，大部分面试者了解后都会对“试睡员”这个岗位萌生退意。
“所以，你们招聘的这个兼职岗位，工作内容就是去那些死过人的旧房子睡一觉、填个报告回来就好？”
“硬要这么形容的话也行……要是上一个临阵脱逃的家伙和你一个脑回路就好了……”
听见对方的确认，荒木宗介有些啼笑皆非。
睡凶宅……
这踏马不就是自己每天都在干的事情吗，还能倒拿钱？
虽然藏前公寓租金不贵，但是自己也是通过这家网站，花了真金白银，才获得了“凶宅每日睡”的资格。
什么都不干，睡一觉的薪水，都超过穿着那身羞耻的皮衣、屁颠屁颠跑一晚上外卖了。
完全可以考虑和出前馆那边兼顾着干嘛。
“什么，你愿意尝试这份工作？那太好了，麻烦在这边填个表，以便我们为你购买意外伤害险……”
听见荒木宗介愿意试一试，厚海陆斗精神为之一振，连忙拉着他坐下签订契约。
“等等……”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一旁摸着下巴思考着什么的羽生舞，突然站起了身。
只见她眯着眼睛、抿嘴轻笑着，单手叉腰、俯身一掌拍在荒木宗介正在填写的“入职登记表”上。
“老姐……你……”
一旁的厚海陆斗顿时感觉不妙。
因为常年进行“某项研究”的原因，凶宅试睡业务原本是羽生舞一人在负责。
但是最近由于凶宅经济的蓬勃发展、仲介业务增多、羽生舞的“研究”也有所突破，这个业务越发繁忙了起来，所以才不得不额外招聘助手。
所以实际上对于“试睡员”的招聘，羽生舞确实比他更有发言权。
正埋头填表的荒木宗介迷惑地抬起头……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对方衬衣内露出的紫色蕾边以及巨大的38F挤压成的亚马逊海沟。
“咕咚。”
看着眼前女子俏脸上洞察一切的微笑，和快要怼到自己鼻尖的凶猛存在……
感受到巨大“压力”的荒木宗介顿时额头微汗、轻轻咽了咽口水。
欺……欺人太甚！
面对“压迫”，荒木宗介双眼微凝。
秘技，虚空之眼。
流水一般的数字开始在他眼中变换……
1……
6……
8……
哔哔……
随着数字出现，他的双眼因为负荷增加而开始充血。
哔哔哔……
仿佛有并不存在的、越发急促的提示音开始出现在他耳边。
9……
哔哔哔哔哔……BOOM！
“呃啊啊啊……可恶……我……我的虚空之眼……”
荒木宗介突然捂住胀痛的眼睛哀嚎了起来。
他鼻子随即一痒，两行鼻血喷涌而出……
该死，大意了……
对方的战力居然强大到这个地步，竟然已经超过了虚空之眼能够负荷的读取范围。
这可是观摩了无数动作电影和杂志才练就出的虚空之眼，首次败北！
“荒木君，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最近天气干燥、有点上火罢了……”
“嘿，被揭露以后就惊慌失措了吗……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些家伙，只是为了掩护你这个真正的特务混入我们机构，而演的一出戏！差点就掉进‘黑爪’的陷阱里了……”
羽生舞冷艳的脸庞上，带着胜利者的表情看着正在慌乱地用纸巾堵住鼻孔的荒木宗介。
“特务？机构？”
“机构的话，是指我们网站下属的研究机构。间谍的话，就是普通的字面意思。”
坐在他旁边的厚海陆斗，小声为他说明。
看来他对这中二病老姐的各种名词，已经相当熟悉了。
“不觉得奇怪吗？他在最关键的时刻恰好出现，一个人打跑了七八个极道，却只付出了脸上挨一拳的代价。”
羽生舞摸着额头转过身去，有些后怕地继续说道：“真相只有一个！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趁机侵占机构的秘密，同时对我这样那样吗？抱歉，差点就让你得逞了……
“会那么想的只有你吧！”
荒木宗介立马面带红晕地反驳道。
这样那样是怎样？
为什么听见‘差点得逞’我会觉得可惜？
“抱歉，你实在太可疑了，面试失败！机关的特务，回去因为任务失败而切腹谢罪吧。”
羽生舞盖棺定论之后，便不再理会荒木宗介，自顾自地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上专注地忙碌了。
“抱歉抱歉，虽然我觉得荒木君的条件以及居住经历非常适合这份工作，但是老姐她把持着公司的控股权……”
厚海陆斗一边将荒木宗介送到门口，一边和他互换了电话。
“实不相瞒，这个岗位本来就不好招人，我会再劝一下老姐……如果她回心转意，我会再联系你的。”
“没事没事，反正我现在还肩负着出前馆这份神圣而伟大的使命，时间上也不一定恰当……”
同一天连续被拒绝了两次、体验了求职地狱的荒木宗介，面色苍白地强颜欢笑着。
此时此刻，他才感受到，幸平给自己介绍的这份外卖的工作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
……
午夜十二点。
一名男子躺在狭窄的睡眠舱内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恶，和内村大人也联系不上，柚木那女人又又卷了钱跑路……”
他正是极乐会的残余成员之一，当初在仓库内点了一堆榴莲披萨、最后还没能打包回家的那位。
上次工厂事件后，他们按内村大人的安排，都分散到各地“暂避风头”，等待再度崛起的一天。
可是，从前些日子开始，便和内村会长失去了联系。
“这个月的工资估计也发不了了，暂时离开东京回老家呆一段时间吧……”
男子所住的，乃是日本十分流行的“胶囊旅馆”。
一层房间的墙面，如同停尸间的柜子一般，呈“品”字形地分布着两排刚好能睡下一人的小格子。
或许是空间太过压抑，又或许是心情不好，难以入睡的男子，戴上了耳机，打开了常听的网络音乐电台。
随着舒缓的音乐，他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渐渐有了睡意。
就在他即将入睡的时候，耳机内切换到了下一首歌曲。
这是一道略微有些稚嫩、却极为悠扬悦耳的女声，唱着一首古朴幼稚的歌谣。
“佐知子~从小就叫自己佐酱”
“真可笑啊~佐酱。”
“她很喜欢香蕉，从小却每次只能吃半根”
“真可怜哦~佐酱”
“佐酱早就去了远方，应该会忘了我吧”
“真寂寞啊~佐酱”
“佐酱呀~被电车夺去了双腿哟，要借你的腿来走路哟”
“我的腿没有了，你的给我好吗？”
“就是今晚啦~佐酱”
听着这首清冷动人的歌谣，男子迷迷糊糊地张口，喃喃地跟着唱道：“我的腿没有了，你的给我好吗……”
随即，他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嘻嘻。”
梦里，他似乎听到了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198 月下の狩猎
涩谷，位于警署不远处的某栋公寓内。
如同婴儿般安详地在床上闭目熟睡的望月绫乃，突兀地睁开了眼，嘴角露出了一丝邪笑。
就在她翻身而起、脱下睡衣，准备换上外套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说。”
“课长，很抱歉打扰您休息，在荒川区的一间胶囊旅馆，发现一名被通缉的极乐会成员……”
“你们按规矩处理就好。”
“可是……那人已经死了。根据胶囊旅馆的录像，他进入睡眠舱的期间都一切正常，后来是下铺的人发现有血沿着舱门缝隙滴下，才发现那名男子因为双腿不翼而飞、大出血而亡……荒川区警署对现场进行了初步搜索和取证，暂时没有找到他的双腿。”
探员没有在电话里细说的是，那名男子的睡眠舱，已经被双腿大动脉喷射出的鲜血淹得满满的，打开睡眠舱门的时候，如同红色山洪一般喷涌而出，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知道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明早再说吧。”
“可是……”
不待电话那头说完，望月绫乃挂断了电话。
“又是哪个可爱的小怪异在作祟吗，真调皮呢。”
随着嘴角上扬到耳根，她原本冷酷的语调突然转变，带上了一丝娇媚的意味。
望月绫乃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露出了嘴角勾到耳边的诡异笑容。
“哼，好久没出来活动活动了，今晚就效仿古风、来个月下狩猎吧……让我看看，上次预定的猎物，在哪里……”
月光透过窗户、闪耀在一旁的连衣镜上。
镜子里，她的双瞳，已经全部化为金色。
赫然是，望月绫濑。
凝视着空中的皎月，她双瞳内的光芒，如宅男主机箱里的RGB风扇一般闪烁不定……
百目瞳术，觅踪。
随即，她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可能，难道是，上次瞳力耗尽，标记术式失败？”
上一次，为防望月凌乃事后看出端倪，她明明借接吻作为掩护，在对方身上用瞳术做下了标记。
按道理，被施术之人，无论距离再远，冥冥中都会与她保持一定的感应。
还是说，因为自己这次“沉睡”时间过长，所以术式无效了？
“还好，那家伙告诉了我名字。”
这么说着，望月绫濑套上外套、将原本的短卷发扎成了两个利落的小丸子，打开了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很快，警视厅档案系统页面内，就出现了一名脸上写着“看什么看”的金色飞机头男子的照片和资料。
“手机号……住址……荒木宗介，你跑不掉的。”
望月绫濑满意地一笑，立刻通过课长的权限，锁定了对方的手机定位。
上次与裂口女争斗时，她敏锐地察觉到，那名路过的、小混混一般的男子，身上虽然没有灵力，却是天生的天眼通！
那样的双眸，是她梦寐以求、如痴若渴的事物。
非但如此，对方似乎还有着能让怪异成佛的血脉天赋而不自知。
这让她越发的渴望，对方的身体。
看了一眼转发到手机里的即时定位地址，望月绫濑随即下楼。
涩谷的街头，在深夜依旧十分的热闹，不少刚刚聚会完、准备换个地方继续玩的“涩谷系”正嬉笑着走在街道上。
气势汹涌地走出公寓大门的望月绫濑，左顾右盼了一会，却犯了愁。
对方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丰岛区某个偏远的乡下。
她掌握的瞳术虽多，里面却并没有适合长途奔袭的能力。
即便有，体内积攒的瞳力也不是可以为了单纯的移动而浪费的事物。
“人类社会，应该有更加简便的交通工具……”
这个时间段，地铁已经停运了。
马路上，也没有看到叫作计程车的东西。
因为平日里有专车接送和未成年的关系，望月绫乃还没有学习开车、也没有考取驾驶证，自然也没有自己的座驾。
其实，可以通过便利店或者电话叫车的。
但是，这属于望月绫濑常识范围外的事情。
作为与望月绫乃一体双魂的存在，她并没有与对方共享记忆的能力。
之前的十多年时间，她也是趁着望月绫乃熟睡、或者瞳力透支失去意识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出来观察、学习、了解这个世界。
因此，虽然从战斗本能上面来说，擅长多种瞳术、运动能力超强的望月绫濑十分给力。
但是，人类社会常识方面，却是意外的匮乏。
望月绫濑扭头，看到了路边停着的几辆写着“Doo”的红色自行车。
她随即跨上其中一辆，大力地踩上脚踏板。
自行车没有动……
“从内部通过某个机关锁上了吗？贸然破坏的话也许会导致整辆车不可用……那么……”
认真地照着一旁立牌上的说明学习了十多分钟，终于通过手机解锁了那辆深红色的脚踏车，望月绫濑眼中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虽然是第一次骑这种交通工具，但是与望月绫乃相比，更加擅长战斗本能和身体掌控能力的她，轻松地掌握了骑车技巧。
于是，扎着双丸子头的混血少女，骑着自行车，开着手机导航，沿着深夜的道路狂奔了起来。
从涩谷到对方位于丰岛区的某个位置，大概有十公里。
当望月绫濑照着导航骑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是这里吗？”
这是一处位于丰岛区边缘位置的老旧居民区。
一栋栋联排独栋公寓，在夜幕下安静地矗立。
望月绫濑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双瞳聚起金光，缓缓地环视周围。
百目瞳术，望月。
金瞳之下，她眼中的世界变得漆黑一片，只剩下周围活物和灵体的轮廓。
上一次，她已经通过过目不忘的能力，记住了对方体型的所有细节。
通过对周围生灵的体型一一辨识，她确认自己的目标不在这里。
她随即拿出手机，再次登陆了系统。
系统内显示，目标的定位，距离自己，有五公里的距离。
自己的猎物，居然在这期间转移了？
望月绫濑再次踏上了那辆红色自行车，在月光下奔袭起来。
十五分钟后。
“呼……呼……这次，我看你怎么跑。”
微微喘着粗气的望月绫濑，邪笑着将自行车停在了一栋高级写字楼下方。
金色的双瞳，开始对着写字楼逐层扫射。
当她略微费力地扫视完十多层写字楼之后，发现对方也不在这里。
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