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 合格的“另类”
“一条组长，这些除灵者协会的人，怎么看起来都像是……”
靠在车门上，二之前龙马看着从大巴车上陆续走下的宗教气息浓厚、奇装异服，甚至还有外国人的“应试者”，微微挑眉。
“你是想说‘老弱病残’是吧……”
对这些除灵者的扮相见怪不怪，一条悟极有耐心地讲解起来。
“除灵者协会的大部分成员，本就是宗教行业出身，除了身体素质不适合高强度的战斗之外，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忌讳和行事风格，这也是你们在面对怨灵之前，要优先了解和适应的。”
说到这里，他面色突然一肃，沉声告诫道：“但是，你必须记住，无数次惨痛的经历证明了，面对不能以常理度之的‘超自然’存在，这些‘羸弱’的除灵者们才是战斗的主力！
“而我们第九课联合小组，则必须履行起在这之外的信息搜集、护卫、侦查等各项工作，补全他们在其他方面的短板。任何的贸然行动，都可能招致严重的后果……”
“原来如此，我记住了！不过，也有看起来完全和‘羸弱’沾不上边的人在嘛……”
在两人交谈之际，最后一名应试者，已经从大巴车上走了下来。
那是一名身材高大、穿着皱巴巴西服、一下车就如同缺氧一样蹲到路边开始点烟的金发眼罩男。
他的手上，还拎了一个印着“M’S商店”、“大人の世界”字样的黑色塑料袋。
“嘿，提着学习资料过来除灵，也只有这家伙干得出来了。”
看着那个双腿极限张开蹲在路边、满脸写着“夜露死苦”、“喧哗上等”的可怕男子，二之前龙马不禁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
大巴车旁，参与除灵免许实践测试的应试者们，正歪七扭八地列成一排，听着除灵者协会工作人员的讲解。
通过笔试和面试，进入这最后一场测试的，总共有八人。
浅草寺的两名僧人、鹤冈八幡宫的巫女和神官各一名，以及那名梵蒂冈教廷特派的修女，赫然在列。
这几人的合格，本就是在常田广志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浅草寺、鹤冈八幡宫都是日本的知名神社和寺庙，能够被派来考取免许的，都是其中的青年翘楚。
而那名梵蒂冈教廷修女尼雅，据说在欧洲早就考取了类似的“猎魔免许”、执行过不少除灵任务，实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嘛，除灵者协会提供的工作餐，居然只是便利店999日元的速食咖喱便当，真是够抠门的……”
令人诧异的是，因为面试遭遇暴击、笔试也毫无把握，认为注定无法参加实践测试、正在楼下“报复性采购学习资料和TENGA”的某位不良金发男子，居然也被通知了过来。
“……都怪那个地中海，害得我脑袋一热，钱全都贡献给‘知识的殿堂‘了。”
此刻，他正挖着鼻孔抱怨着晚上的工作餐。
而那名使用“欺诈人体悬浮术”、贩卖“恶灵退散水”的日本籍印度苦行僧阿贾尔耶大师，以及走路颤颤巍巍、捧着一个新换的水晶球的吉卜赛通灵婆婆，居然也在这里。
总而言之，这三名“另类”的合格，放在以往的除灵免许考核中，也算是极为罕有的事情。
“咳咳，恭喜各位，能够来到这里，代表着你们离成为正式除灵者，只差了最后一步。”
常田广志掩嘴轻咳，一板一眼地向眼前的应试者们开始了讲解。
“虽然你们通过了笔试和面试，但是也难免有运气好混进来的……”
在他身后，以一条悟为首的装备精良的第九课探员整齐列队、肃穆而立。
“身为除灵者，最主要的任务便是除灵，所以实践测试的表现将会决定你们是否有能够获取免许、获得独立除灵资格的关键。若是实践测试表现糟糕的人，面试和笔试成绩也会一并作废……”
说到这里，常田广志不爽地瞥向了站在应试者队伍最边上、双腿极限分开蹲在路边吞云吐雾的某人。
哼，这个“斯拉夫蹲”的小子，珍惜你人生唯一一次的“除灵者体验”吧！
“斯拉夫蹲”(SlavSquat)这种脚跟落地，膝盖打开，身体自然折叠贴合的蹲姿，在日本又名“极道专用蹲姿”，起源于俄国中世纪的哥萨克传统舞蹈，以“让人感受到下半身的自由”而流行于放荡不羁的年轻人之间。
同时，这也是为人刻板正经的常田广志，每天上下班路上，在地铁站和便利店门口最讨厌看到的姿势！
因为，这总会让他回忆起，小学、初中、高中时代，都会有一帮凶神恶煞的人，以这个姿势蹲在厕所、校门、车站、便利店等各种地方，吞云吐雾地招呼着自己：“广志，今天的零用钱有带在身上吧……没带的话，又只能肉偿了哦。”
被这些男子们纠缠、这样那样的可怕回忆，笼罩了常田广志从小学到大学的青葱岁月。
“接下来，除灵者协会以及警视厅的相关人员不会干涉你们的任何行动，只会在远处维护秩序、客观记录你们的表现。”
“你们所需要做的，便是自行分为两人一组，向委托人和这位小越主持了解情况后，设法除灵。小越主持，接下来就麻烦你说明情况了……”
讲解完毕之后，常田广志便带着几名协会人员退到一旁，将位置让给了身后的一名老和尚，以及打扮时髦的一对年轻男女。
“各位晚上好，在下是离此地不远的大经寺主持，小越孝。而这二位，便是今晚的委托人……”
名为小越孝的老和尚上前对着应试者们合十一礼，便开始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身后的这个地方，想必诸位或多或少都听闻过……”
顺着小越孝主持的手指，众人看向了后方类似公园大门的地方。
那里，一块细长的、有着小巧屋檐的竖碑上，写着“东京都史迹-东京铃森刑场遗址”。
438 铃森刑场
月光下，透过大门，可见这处没有一丝灯光的遗址内部，有着茂密的绿植和密密麻麻、高矮不等的竖碑，看起来如同墓园一样死寂、安详。
铃森刑场，乃是原本位于东京都内的芝刑场于1651年搬迁而来，因曾经位于附近的铃森神社而得名。
自江户时代至1871年废弃期间，据说每十年间就有20万人在此处被斩首或处以磔刑。
或许是聚集的死者过多、又或者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冤死之人，这个地方一度成为了著名的凶地。
据说江户时期，每到夜晚就能见到，被绑在炙炎台上活活烧死的、被斩首的、遭到磔刑而四肢不全的各种怨灵，在铃森刑场内游荡。
甚至，还产生过极其凶狠的聚合怨灵，将奉命镇守此地的铃森神社上下十多口全数灭门。
在神社覆灭之后，此地更是怨气滔天、越演越烈，导致周围无人敢居住、幕府索性不在夜间留人值守，白天却依旧在此处刑犯人。
在幕府统治结束后，皇室立刻将刑场停用，同时请来高僧在附近兴建了大经寺，以九百九十九根慰灵碑打入刑场各处、结成法阵镇压怨气，关于见到无头幽灵、白衣女子、肢体残坡的武士等等传闻，才逐渐减少。
二十世纪后，这个地方成为了向公众开放、免费参观的历史遗址，多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没有出现过任何诡异的事件，直到上周……
“我叫国村博，主业是一名摄影师，最近开始兼职视频油管主……”
待小越孝主持介绍完此地的情况，他身旁一名穿着时髦、有些痞气的男性“委托人”，也一脸苍白地讲述起了事情的经过。
“嘛，最近几年视频网站上流行的‘户外探灵’你们知道吧？像一个月前突然爆火的“GhostFacer”，只不过偶然间拍到全息投影大门旁边、沙林致幻瓦斯随空气涌动形成的那个巨大人影，一个视频就有上千万的播放量呢，很好赚的……”
由于眼红其他博主的户外探灵视频大赚特赚的缘故，本职摄影师的国村博，也找了两位女性模特朋友，以“美女湿身探灵”为卖点，于一周前来到这个有名的灵异地点进行“探灵拍摄”。
当晚，遗址内部夜深人静，整个探索和拍摄的过程倒是十分顺利，三人并没有遭遇任何奇怪的事。
在利用各种道具刻意营造的恐怖氛围下，以两位女性白花花的大长腿和深不可测的沟壑作为“亮点”拍摄完毕后，三人便各自回家休息了。
可是，第二天相约碰头讨论视频内容时，两人才发现，和另外一名叫万田美和的女性同伴失去了联系。
由于对方是在东京独居工作，位于静冈的家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只能在24小时后选择了报警。
经过警方调取物业监控，发现在当晚分别后，万田美和并没有回家，而是自此失去了下落。
时隔一周，警方依旧没能找到那名女子的踪迹，仿佛她整个人人间蒸发了一般。
在那之后，国村博两人在剪辑当晚的影片时，时不时会在摄影画面内，看见奇怪而模糊的人影，但仔细回放时又消失无踪。
就在两人以为只是视频源出了问题时，他们又连续几天在夜里接到了没有号码的来电。
电话那头，有着沙哑的声音，在低沉地呢喃着听不懂的语言。
“……所以啊，你们这些人既然是警方说的‘专业人士’，就要好好地尽到自己的义务，将那些扰民的脏东西都拔除掉。”
重述了一遍诡异的经历后，国村博神情变得有些暴躁，就好像他会被奇怪的东西缠上，都是这些除灵者没尽力的关系一般。
“抱歉，我们已经好多天没能正常睡觉了，所以请原谅他的无礼。”
在他身后，另一名脸色苍白的女性委托人歉意地鞠躬，向众人解释着。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请各位自行划分为二人一组，根据自己和同伴的意愿开展行动，在拔除怨灵的同时，设法寻找到关于那名失踪女性的线索。”
常田广志拍了拍手，示意一旁的工作人员，可以准备开始了。
“协会的工作人员会从旁观察，并不会干扰你们的行动……”
“当然，若是遇到生命危险，可以向他们求助，但是会视情况降低你们在本次测试中的评分。”
对于这些应试者的安全，常田广志其实不是太担心。
铃森刑场弃用之后，在大经寺这些年主持阵法的镇压、除灵者协会定期检测下，实际上已经比东京都市区许多地方都要“干净”得多。
这次的事件，虽然确实在委托人的电话、电脑上测出了微弱怨气反应……
但考虑到只是委托人只是被纠缠、并没有立即被索命，怨灵等级应该不高，所以才被选为本次实践测试的题目。
同时，关于那名失踪的女性，警方的专案组搜寻了一个星期都没有结果，他其实并不指望这半吊子应试者能够发现什么线索。
毕竟，实践测试，考核的是应试者们展开行动的过程，而不是必须以“除灵”作为结果。
在除灵者协会眼里，一名冒失的、实力强大的除灵者，远不如一名谨慎的、有成长潜力的除灵者来得更优秀。
面对这些诡异的、难以用常理推断的存在，能够最大限度的解决问题、全身而退、累积经验，才是最重要的。
换句话说，与灵力和术式强度无关，在第一线活跃得最久的除灵者，才是最强的除灵者。
“社长，他们已经分好组了，您看我们的分组……”
就在常田广志思绪万千的空当，场间的应试者们已经迅速分好了组。
来自浅草寺的清水、清心两名僧人为一组。
鹤冈八幡宫的山口神官和圆川巫女为一组。
这两组人来自同一神社或寺庙，彼此之间极为熟悉、配合默契，原本就是存了结伴参加实践测试的心思，才同时参加免许考核的，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一组。
而那名吉卜赛婆婆和白袍苦行僧，或许是同为被某男子损坏“道具”的苦主的缘故，也默契地成为了一组。
于是，按照规则，剩下的某个金发小混混，和红发恶德修女，大眼瞪小眼、满脸不情愿地自动“被组队”了。
439 深入腹地
“你们和第九课的各位，二人为一组，各自远远跟在应试者周围记录就好。”
对手下工作人员安排完毕后，常田广志扶了扶眼镜，冷冷地看了一眼还蹲在路边抽烟、不慌不忙的某个金发男子、以及正朝着刑场遗址走去的修女，露出了咸湿的微笑：“问题儿童那一组，就由我来亲自跟进吧。”
然后，他回头对身后的二之前龙马询问道：“既然是一条君都看好的新人，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和鄙人一组，如何？”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二之前龙马：“既然是一条君重点培养的新人，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和鄙人走一趟吧。”
“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常田副会长的亲自教学，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能遇见的呢。”
听见常田广志的话，一条悟感激地点了点头，用力拍了拍二之前龙马的肩膀。
分组完毕，应试者们便各自开始了行动。
浅草寺和鹤冈八幡宫的两组除灵者，并没有急着进入铃森刑场，反倒是上前继续向委托人和小越主持询问起了更多的细节。
“哼，果然是名门之后，明智的抉择！除灵的第一步，是探灵。若是连形迹莫测的灵体都找不到，谈何拔除！”
看到这一幕，常田广志对二之前龙马轻声解释道：“委托人刚才的介绍其实很粗略，遗漏了大量的细节。而解决事件、甚至活命的关键，往往便隐藏在当地的历史、曾经发生过的事件、接触过的物品、奇怪的行为等细节信息之中。”
“而且，特意将被怨灵盯上的委托人带过来，可不是为了介绍情况那么简单，利用得好的话，很快就能解决……”
“原来如此，这一点上，倒是和我们查案子很像呢……仔细想来，虽然那三人是来过这里之后出现的异常，却不代表怨灵就藏在刑场遗址里。”
二之前龙马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用好奇的眼神扫了一眼满脸苍白、正在接受除灵者询问的国村博：“而且，如果把委托人看作案件受害者的话，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或者隐私，往往他们所说的也未必全是实话呢。”
“不错的独立思维模式，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二之前君。”
听见这名第九课新人的话语，常田广志诧异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指向了另外一组人：“所以，针对这种情况，在除灵者的世界里，还有另外一种更加直接的解决办法……”
此刻，那名吉卜赛老婆婆，正和那名女性委托人一起，共同闭目摩挲着手中圆润饱满的水晶球，口中低声呢喃着什么。
“对于除灵者来说，占卜如果生效的话，是锁定怨灵位置、得知事情真相的最快途径。”
“那么，我们要跟的这一组，采取的又是哪一种解决办法呢？”
随着二之前龙马的视线移动，可以看到一男一女，已经将重要的“委托人”抛之脑后，大眼瞪小眼地径直走向了铃森刑场遗址大门。
“哼，你这家伙，正好分到一组，就以这次的测试为契机，燥热地一较长短吧！”
铃森刑场遗址大门前，尼雅抬头瞪着面前正在挖鼻孔的荒木宗介，露出了战意昂扬的眼神。
“我会践踏着你的娇躯，将藤原拓海那裸睡的家伙，从日本第一除灵者的被窝里扯出来的。”
“嘿，我可没兴趣和一个女人较什么长短，本大爷现在急需成佛一只怨灵，来挽回我那凄凉的考核成绩呢。”
叼着烟、手提塑料袋的荒木宗介，目光在漆黑的刑场遗址大门前扫视着。
从正门向内看去，刑场内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一座座森然矗立的“供养塔”和慰灵碑。
进门的位置，立着一座头戴金帽、披着金色披风、穿着红色上衣、脚前放着石钵的不知名简陋石制佛像，似乎是用来祭祀亡灵的。
这脸上没有任何五官、脚下还放着腐烂花束的佛像，在这漆黑的环境中，显得分外的渗人。
“成佛？也就是‘归主’吗？哈哈哈……”
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尼雅不禁狂笑起来。
“还真是大言不惭，就算是在梵蒂冈教廷，归主也是红衣主教以上的级别，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对于纯净灵体自我感悟、消散的方式，在基督教口中，被称为“归主”。
“而且，在我们异端审判所看来，归主和所谓的‘九浅一深’一样，只是浪费时间、炫耀技巧、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一边说着，尼雅飞快地从大腿根部摸出一个银色的水壶，拧开盖子朝着空中一撒。
“……无论采用什么方法，将怨灵驱除也好、焚烧也行、轰碎也罢，最终都会回归主的怀抱！”
与此同时，她双手合在胸前，做虔诚闭目祈祷状。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安安静静、不再有下流梗从口中窜出的她，才像是来自教廷的圣洁修女。
“圣母玛利亚，降雨给戴伞的人，也降给不戴伞的人。”
随着修女微妙的祷言，森铃刑场上空，下起了如雾的细雨。
圣祷言，【圣母之雨】。
在这细密、隐隐带着金光的雨幕中，原本就阴森可怖的森铃刑场，变得更加阴寒刺骨。
“可恶，居然下雨了？我重金采购的这些学习资料可不能打湿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细雨，荒木宗介手忙脚乱地将口袋塑料口袋系好、塞入了西装内侧。
“噢？遗址里面用得着安排这么多人吗，除灵者协会这是在照看婴儿吗……嘿，感觉到了，如同BOKI的小X鸡一般明显的巨大邪恶，就在那个方向！”
雨幕之下，一切能量的流动，如明镜一般映射在尼雅心头。
“在你们这些菜鸡忙着在门口蹭来蹭去、做无用前戏的时候，我已经直捣黄龙、撞击宫颈、赢来最终的巅峰了，啊哈哈哈哈！”
不再理会身后的荒木宗介，尼雅已经一头扎入了雨幕之中，消失在了遍布着慰灵碑、供养塔和参天大树，如同原始丛林一般的森铃刑场内。
“喂喂，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词，而且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和你比试的……”
“好好听人说话别走啊，你要是把珍贵的怨灵给抢先除了，我的考核成绩要怎么办？”
似乎想起了什么，荒木宗介也急忙跟在她身后，朝着刑场遗址内部走去。
440 出人意料的绅士回旋踢
“巨大的邪恶吗？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停车场内，常田广志目光在尼雅背影消失的方向和刚刚进入大门的荒木宗介身上纠结地来回扫视之后，跨上了旁边的一辆自行车。
“二之前君，我们随他们分头行动，你负责看好那个小子。”
丢下这句话，常田广志头也不回地朝着修女离去的方向驶去了。
“所以，说好的亲自教学，就到此为止了？”
『还有，为什么只有你配备了自行车？』
一脸茫然的二之前龙马，不情愿地挪动脚步，跟在荒木宗介身后进入了刑场遗址。
“……话说回来，把这个最不守规矩、又喜欢找麻烦的家伙交给我，真的是对新人的优待吗？”
虽然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除灵者、以及五花八门的除灵姿势了解不多，但是和荒木宗介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对于这家伙“惹麻烦”的体质可是一清二楚。
在修女尼雅和某不良少年率先进入铃森刑场遗址之后，来自浅草寺和鹤岗八幡宫的两组应试者完成了对委托人的询问后，也朝着遗址内部进发了。
“来吧，喝下凝聚了鄙人体内修行精华的‘恶灵退散水’，保证能将纠缠阁下的怨灵驱除，承惠500日元！”
“等等，怎么听起来里面加入了奇怪的东西，而且还要我自己付钱的吗？！”
空旷的停车场上，那一组古怪的印度苦行僧和吉卜赛老婆婆的组合，丝毫没有进入刑场遗址的打算，反而以委托人作为“诅咒源头”，开始实施起了某种“除灵仪式”……
……
黑暗的铃森刑场内部，数量过多、让人感觉“用力过猛”的慰灵碑和供养塔，如同一座座墓碑，影影绰绰地林立在植被之中
与其说是遗址，不如说更像是墓地。
细密的雨幕下方，两颗忽明忽暗的火光，如同鬼火一般，沿着漆黑的小路移动着。
“喂喂，宗介，我们往这边走真的没问题吗？”
离得近了才看清，这是两名并肩而行，口中燃着卷烟的男子。
“嘛，我怎么知道，跟着直觉走呗，反正也不认识路。话说，你不是应该从旁观察、记录我飒爽的英姿吗，突然凑到面前来讨烟抽是什么情况……”
“嘿嘿，这里又没人看得到，计分规则我都帮你了解过了，一会哥哥用磨炼多年的杜撰报告功底，帮你好好包装一下记录……”
这两人，正是分别身为“应试者”和“监考人员”的荒木宗介和二之前龙马。
常田广志离去后，由于遗址内的气氛太过阴森，进门的时候还被那个古怪的佛像吓了一跳，二之前龙马索性一路小跑追上了荒木宗介。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突然加入了第九课？”
荒木宗介双手插袋、如同游客一般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好奇地问道。
“你觉得呢，惹了这么一堆麻烦，除了‘求贤若渴‘的第九课，警视厅哪个部门还敢要我？”
『而且，停职调查期间，用风俗店发票冲抵经费、锵警视厅保管库收押品、翻录违禁的学习资料、利用巡逻时间帮道上兄弟带货等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被一并翻了出来……』
听见对方的问题，二之前龙马露出了复杂的神情，随即开朗一笑。
“第九课也不错嘛，权限高、待遇翻倍，正好哥哥我觉醒了灵感、又是警视厅背景出生，完美符合他们在招募的稀缺人才标准。”
“是吗，真的这么好？”
原本走在前面的荒木宗介，回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一会测试完了你可得请我去无短裤居酒屋大吃一顿，好好给我说说……”
直觉告诉他，二之前龙马，似乎有事情没告诉自己。
否则以这家伙的性格，昨天恐怕吃饭时就在大肆吹嘘了。
“哇噢，你看，这个就是幕府当初用的磔刑台？”
与此同时，一处石制的方形小坑出现在两人视野中。
“行刑的时候，在这个洞里插上方柱，男子大腿分开绑在柱上，女子则是两腿闭拢捆绑，然后行刑人从两侧使用长枪捅刺受刑者……这是为什么呢？”
荒木宗介拿出手机照明、好奇地念起了一旁木板上的说明。
“原来如此，旁边这个是火刑台，行刑的时候绑在上面然后点火……”
“混蛋，大晚上的不要念这种可怕的东西啊，你这家伙难道是想借此招来脏东西吗？”
『而且，你的‘直觉’根本就一直在带着我们走游客参观的主道啊，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该不会是‘直觉桑’只是和普通游客一样想要游览一番吧？！』
二之前龙马连忙阻止了他用幽幽的语气继续念下去。
“嘿，要是念几句导览词就能召来‘隐能量场生命体’就太好了，正好让我用这招‘成佛回旋踢’，挽回一下悲惨的分数……”
说到郁闷之处，荒木宗介愤恨地用大拇指在鼻尖抹了下，对着身旁一人高的杂草丛，向二之前龙马展示起了帅气的连环回旋踢……
“还有那个可恶的常田副会长，居然在面试的时候给人家穿小鞋，再让我在地铁上遇到他咸猪手，我就像这样，赠送他一记出人意料的‘绅士回旋踢’……Water！！！”
“撕拉！”
不堪他过激的连环踢击，随着布匹撕裂的声音响起，荒木宗介那“面试御用西裤”瞬间从两腿之间的‘校门’处裂开一条大口，露出了里面的紧绷三角裤。
“完蛋，我唯一一条西裤……恩？”
半空中，脚上的残留的触感告诉他，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
“呃啊！！！”
还不待荒木宗介反应，伴随男子悲凉的惨叫声，一道黑影从他面前的草丛中飞出。
“听声音好像……是个人？！”
二之前龙马摸出随身携带的战术手电，朝着那黑影飞落的方向照去。
“喂喂，不得了了，你这家伙不会把人踢死了吧。”
看清灯光下似乎是道人形，二之前龙马连忙上前查看情况。
“怎……怎么可能……”
听见他的话，荒木宗介连忙捂着裆部跟了上来：“你要给我作证，谁知道这家伙是人是鬼，大半夜鬼鬼祟祟地蹲在草丛里干嘛，难道是在享受在自然中大小便的快乐。”
441 裙下武装
手电筒灯光照耀下，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兜帽长袍里、半张脸肿得老高、缺了一颗牙的中年胡渣男，正双眼翻白、人事不省地躺在一颗大树之下，嘴角残留着白色不明液体。
“没事没事，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差点以为要帮你雨夜埋尸了呢！”
二之前龙马伸手探了一下那人的脉搏，松了口气。
『话说这个遗址人迹罕至、植被茂盛，下一场雨什么痕迹都没了，挺适合处理这类事情的……』
“打住打住，这是身为警察说的话吗？而且，为什么你的语气熟练中带着惋惜啊？！”
身后的荒木宗介连忙阻止了某不良警察充满犯罪气息的言论。
“别吵吵……这玩意儿，是啥？”
没有理会荒木宗介，二之前龙马好奇地捡起男子脸旁掉落的事物，和荒木宗介面面相觑。
“……觉不觉得，这玩意儿，有些眼熟啊？”
这赫然，是一副木制的面具，上面用涂料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哼哼哼，不愧是所谓的‘除灵者’，既然被你们发现了……”
就在两人面色古怪地研究着手中这副莫名眼熟的面具时……
随着草丛的婆娑声、树枝被踩断的轻响，七八名身材高大、身体隐藏在黑袍和面具之下的男子，缓缓从四周的草丛中出现。
“……污蔑伟大的银河联盟教、让我们被愚蠢的支配者通缉、无法安心吸收宇宙能量、迎接至高主宰到来的罪人们……”
男子们一边说着，一边从下体掏出了棒球棍、匕首、指虎、藤津伪器等兵器，朝着两人围了上来。
“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刚才那一脚只是个意外，我完全没有发现……”
“不用再说了，除灵者协会，必须接受来自素昂星暗黑刺客团的制裁！！！”
不再给荒木宗介辩解的机会，几名男子手持兵器，如飞蛾扑火般狂热地一拥而上……
……
淅沥沥的小雨，滴答滴答地在常田广志后脑勺上飞溅，弹奏出一曲惆怅的和歌。
“跑得还真快，脚踏车都差点跟不上……”
他丝毫没有在意逐渐湿透的身体，只是卖力地在雨中驾驶着自行车，沿着漆黑的石板道，跟在那名疾奔的修女身后。
“一路上丝毫都没有减速和犹豫，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直接找到了怨灵的位置吗？不愧是梵蒂冈教廷派遣的天才修女……”
梵蒂冈教廷政异端审判所修女尼雅，于半个月前，随梵蒂冈大使团一同抵达日本。
据说，迫于外交压力，她破例获得了日本政府签发的活动许可，能够在日本国范围内开展某项调查。
这可是自岛原之乱开始，有着“血海深仇”的日本和教廷之间，极为罕见的事情。
要知道，1614—1635年期间，在“京都大殉教”、“元和大殉教”、“江户大殉教”、“平户大殉教”、“东北大殉教”、“云仙地狱”与“踏绘”等事件中，被迫害致死的日本教廷信徒，高达28万人之多。
而德川幕府开启的“无神甫时代”，在明治维新之后，被近乎完好地延续至了近代。
换句话说，这位修女，是自1873年日本国撤去高札禁令后，首次允许在本岛内自由活动的教廷除灵者。
不过，这些都不是常田广志所关心的。
重点是，这一位不但是外籍人士，还是教廷的专职修女！
若是由他亲手向这名修女颁发除灵免许、正式开启除灵者协会“国际化”的里程碑……
那可谓是协会发展史上，载入史册的一幕！
就在常田广志烦恼着西装和领带该如何搭配的时候，前方的尼雅已经止步在了一座超巨型的供养塔面前，掀起了裙摆……
“如同乳贴下方的凸起一般明显的邪恶……前往主的双腿之间、畅享荣光吧！”
在常田广志期待、随即变得失落的目光中，尼亚从那飞舞的裙摆下方的安全裤中，摸出了一柄小巧简陋的榔头。
“那难道，是什么怨物吗？”
常田广志扶了扶眼镜，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地打量着那柄形状有些眼熟的锤子。
“……不对，那只是，普通的木工锤？！”
在休假日，时常回家打理花园、搭葡萄藤架的他，100%可以确认，那是“激安の殿堂”零售价499日元一把的劣质木工锤。
“赐汝真名……姆乔尔尼尔（Mjolnir）！”
随着尼雅体表圣光涌动，手中那木工锤如同充气一般，瞬间化为一柄约半米长、体表萦绕着丝丝电芒的银色单手战锤。
裙下武装·伪名加冕。
“出来吧，硬朗外表之下，暗中流淌着的邪恶之源！”
带着狂暴的雷霆之力，尼雅纤细的身躯高高跃起，将手中巨锤狠狠地轰在了面前的巨型供养塔上！
“噼里啪啦……轰隆！”
巨锤的撞击，引动空气中正负电离子摩擦，带出一道垂直的闪电，狠狠地劈在塔上。
“等等……她在敲什么？！”
“咔擦……咔擦……”
在常田广志呆滞的目光中，那在高温下变得焦黑的供养塔，缓缓地从顶部裂开一条细缝，朝着下方不断蔓延。
如同完成了工作的暴力拆迁队一般，尼雅将手中巨锤丢在一旁，叉着腰看着眼前的供养塔。
“明明已经醒了，还打算继续装睡吗？”
“呃啊……”
话音刚落，一对穿着破烂武士铠的手臂，猛地从塔身裂缝之中伸出……
与此同时，供养塔四周不远处的几座慰灵碑，也开始剧烈摇晃、出现一道道裂痕。
“吼吼，就让我品尝下，日本的怨灵，味道够不够浓郁吧。”
面对四周的异状，尼雅没有丝毫的惊慌，嘴角反而露出了乐在其中的微笑。
“不太对劲……看这打扮，似乎是死亡年代极为久远的怨灵了。”
看着那逐渐将供养塔从中间往两侧分开的手臂上，古朴的铠甲装饰和萦绕着的浓烈怨气，除灵经验丰富的常田广志忍不住皱了皱眉。
“难道说……”
怨灵的行动模式，往往和其生前的时代背景、执念和死亡方式有着极其直接的关系。
按照之前那两名委托人的叙述，结合手机、电脑等设备上产生的诡异现象，目标怨灵生前所在的，至少应该是在手机电脑等设备发明后的近代……
442 被打扰的倒幕志士
“叮铃铃铃……”
与此同时，常田广志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正是此刻应该在门口“待机”的小越主持。
“莫西莫西……小越主持，怎么了……”
“那个，常田副会长，刚才内子打电话告诉我，大经寺内的供奉的慰灵阵牌，突然裂开了……”
电话那头，小越主持的语调依旧一副慢悠悠的模样。
“虽然慰灵大阵多年来从未出过问题，但如果顺路的话还麻烦您替我确认一下，刑场遗址中央，作为阵眼的那座最大的供养塔是否还完好……”
听见小越主持不紧不慢的话语，常田广志寸草不生的额头，不禁流下一滴冷汗：“您说的，是最中央位置、大概六米高、两米宽、四角尖尖，下面被游客涂鸦着‘泽越止在此一炮’的五层供养塔吗？”
“是倒是长那样，可是……您的描述为何如此详细？”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您直接告诉我，那下面到底镇压着什么……”
“根据建寺时留下的典籍记载，铃森刑场中央的第一座供养塔下方，镇压着此处第一名受刑者、庆安之变的首谋，丸桥忠弥……”
“不过，已经过了数百年，想必丸桥忠弥的怨灵早已消散，您只需例行检查……”
电话里，小越主持似乎对于这一点完全不担心，反而更在意遗址内古迹建筑的完好。
“嘿，丸桥忠弥阁下的怨灵，似乎靠着吸收刑场内的怨气，多年来一直在封印下苦苦煎熬着没有消散呢……”
“什么，不可能……嘟嘟嘟嘟……”
小越主持话未说完，电话那头不知为何却突然断掉了。
“喂喂，小越主持？！”
察觉到异常，常田广志试着拨打协会工作人员的紧急联络号码，却发现手机已经没了信号。
“是这怨灵干扰了信号，还是说基站出了问题……”
心中的不安告诉他，似乎有掌控之外的状况，正在黑暗中发酵。
“……等等。这暴力修女，不但直接敲毁了大经寺供奉多年的慰灵阵，而且完全找错‘除灵对象’了啊！！！！”
回过神来，看着不远处如同开心果一样裂开巨口的供养塔，以及被惊扰了睡眠、从中爬出的某位“浪人倒幕志士”，常田广志光滑的后脑勺青筋炸裂……
『没有利用委托人获得信息就算了，还行事不经大脑地胡乱破坏封印，简直就是‘除灵不规范、大觉寺两行泪’的典范。要不是看在你的特殊身份上，我一定狠狠扣分……』
庆安四年，由井正雪、丸桥忠弥、金井半兵卫聚集大量浪人，计划由丸桥忠弥火烧江户，由井正雪和金井半兵卫分别在京都、大阪起义，趁乱拥天皇逃往高野山，以取得讨伐德川将军的敕命。
奈何被同伴提前出卖了计划，由井正雪、金井半兵卫自尽，丸桥忠弥被捕，在铃森刑场被处磔刑。
磔刑，是源自古代祭祀肢解牲口的一种惨烈刑法。
受刑者被绑在磔刑台上，遭受长枪刺击数十次，肠穿肚烂、断子绝孙、以近乎分尸的姿态死去。
纷飞的尘埃之下，一名身穿武士铠甲、只剩下半个残缺身体的无头怨灵，从供养塔裂缝中缓缓爬出，中断了常田广志的思绪。
想必，那便是受刑之后、残尸被镇压其下的丸桥忠弥。
“诶，爬了半天，还以为你的尺寸会再给力一点，居然只是个没有头也没有下半身的家伙，实在让人兴奋不起来呢……”
对眼前对手的卖相感到相当失望，尼雅不满地撇了撇嘴。
似乎在回应她的不满，四周的慰灵碑震动越发的猛烈。
“轰隆……”
随着几处慰灵碑的轰然倒塌，数道包裹在浓烈怨气之中的肢体和内脏，纷纷破土而出，朝着那凹陷之中飞去。
其中，赫然有着一颗梳着江户时期常见的武士茶筅髻、面色狰狞的人头。
丸桥忠弥死后，尸体竟然被分为了数块，分别镇压于不同的石碑之下！
“吼，由你来组成头部吗？”
看着供养塔下，那些残破的肢体脏器逐渐组装成了一名身材健壮、全身披铠的武士，尼雅轻舔嘴角……
“No，本小姐已经没有耐心了，雷霆之下，尽皆粉碎……”
伸手抓住身旁那巨大的“姆乔尔尼尔·伪”，朝着那怨灵狠狠抛出。
那银色巨锤携着雷霆之力，如同巡航导弹般精准地朝着正在和四肢、头部合体的丸桥忠弥抛出……
“轰隆！”
一束雷火从天而降，随着那巨锤狠狠将那武士怨灵砸入了地面。
“解决了吗？”
焦黑一片的凹陷之中，丸桥忠弥的怨灵趴在地面一动不动，残破的肢体散落一地，其上还隐隐有着电芒不断闪动。
看到这一幕，常田广志才松了口气。
看来，在大经寺多年镇压之下，丸桥忠弥的怨灵状态已经极为虚弱、不堪一击，连一句“丸桥忠弥，江户的保护神！”都没能说出，就已魂飞魄散。
不过，这名修女的圣光术着实强悍，加持的出的法器居然能引动天雷这种怨灵的克星，难怪如此年轻就能获得“猎魔免许”。
“连三秒都没坚持过，也太快了吧……”
无趣地一伸手，接住自动飞回手中的细柄巨锤，尼雅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抱歉，似乎没能给其他应试者发挥的机会呢。”
与此同时，一阵腥红的微风从夜空拂过，数缕能量缠绕上了丸桥忠弥正在化作怨气散去的残破身躯。
尼雅那对纤细的长腿只往前走出了一步，便若有所感地停了下来。
“这是……”
回过头去，只见凹陷之内，那原本已经开始消散的丸桥忠弥的四肢和身体，竟然化作了如同泥浆、泡沫一般软烂、没有固定形状的肉块。
随着那些肉块自发聚集成一团，可以看到除了触角、眼睛之外，不断有眼、耳、手、足等器官试着从其上分裂而出，复又溃散成一团软烂。
这诡异的肉块，似乎无法保持一个固定的形态，只是不断蠕动变化着……
肉块表面布满脓液筋膜散发出幽幽绿光，时而分裂出细长的触角，时而睁开数只绿油油的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形态。
“……什么玩意儿？！”
凝聚到最后，一团烂泥状的、全身生长着各种器官和肢体、完全看不出丸桥忠弥原本模样的人形鬼物，出现在了尼雅和常田广志的视线中。
“所以，刚才的只是前戏吗？那就，梅开二度、再来一发吧……”
尼雅双手兴奋地婆娑着手上的巨锤，毫不犹豫地喷涌出巨大的雷光，朝着身前的怪物挥舞而出。
443 大型古典绳艺展览现场
“龙马你捆错了，旁边的游客导览牌上不是写了，男的要双腿分开来捆……”
漆黑的铃森刑场内，原本供游客参观用的磔刑台和火刑台上，正以“后高手缚”、“龟甲缚”、“本阳十文字”、“早猿结”等专业捆法，同挂熏肉一般拥挤地吊着六名未着片缕的男子。
一副副涂得五花八门、稀奇古怪的面具，正堆在他们脚下。
“混蛋，那牌子上也没说一个柱子能捆三个人啊！这家伙太胖了，再递点‘绳子’过来……”
二之前龙马用脚蹬在刑台柱子上，吃力地用手中的布条，以修炼多年的秘传手法，捆绑着面前最后一名男子……
可千万不要误会，他这一手精巧纯熟的绳艺，虽然有在红灯区日夜锤炼的功劳，却是实打实在警校的古代典籍里学来的。
绳艺，源自日本江户时代的“捕绳术”。在手铐没有普及的古代，“捕绳术”作为日本古武术之一，不仅采用十种手术和柔术压制对手后再加以拘束的技术，还加入了以绳子和钩爪为武器的各种战斗术，有着“早绳”、“本绳”、“拷问绳”、“绳出”和“破绳术”等多项应用于拘捕犯人、仪式、捆绑拷问、逃脱等场景的实战技巧，一旦被捆住，寻常人没有利器帮助，根本难以解开。
明治维新后，警察机构也将捕绳术纳入了教育科目，针对犯人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别、不同的年龄，捆绑的方式也有细致明确的区分方式。
“捕绳术”逐渐和日本的茶道、花道一样，发展成了有着数十种捆法和规矩的艺术活儿，鼎盛时期在日本各地流传着多达150多个流派。
虽然随着昭和时代手铐的普及，捕绳术的必要性消失了，但是由于这种捆绑方式可以通过肉体和心理双重刺激，让人体产生内啡肽，获得异样的耻感和愉悦，使这一文化遗产以“绳艺”的形式在风俗行业保存了下来。
“嘶啦……”
不知从哪里换了一条Bape潮裤的荒木宗介，正叼着烟蹲在旁边，将这几人的黑袍和皮带等事物，熟练地撕扯、搓弄，结成绳子。
这几名自称来自银河联盟教的“素昂星暗黑刺客团”，在对两人发动“自杀式袭击”的十秒后，便被荒木宗介直接锤翻了一地、拔了个精光。
“你们这些混蛋，真不打算说的话，今晚就挂在这里当腊肉吧……”
“啊哈，物理的束缚，无法阻止我的灵魂，通过星空自由离去！！”
“哼，再捆紧一点，看我用意念解除这虚妄的压抑……”
“这，这是何等的羞耻……宇宙能量……原来不穿衣服……能够吸收到更多的宇宙能量……”
可是，无论两人如何询问，这些被宗教传销深度洗脑的家伙，口中也只会呢喃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语。
因此，荒木宗介对于除灵者协会为什么会被银河联盟教盯上，完全没有头绪。
“电话也和上头联系不上，应该是这些家伙破坏了基站。我们赶紧走吧，回头再慢慢撬开他们的嘴……”
满意地打量了一眼自己亲手制作的“大型古典绳艺展览现场”，二之前龙马拍了拍荒木宗介的肩膀，示意他出发。
“嘿嘿，如果你以为暗黑刺客团来的只有我们几个，就大错特错了。”
身后，一名鼻青脸肿的“暗黑刺客”，从漏风的门牙中，挤出了一句话。
“你们的同伴，现在应该已经化作了宇宙能量……”
“砰！”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在寂静的铃森刑场之中响起。
“不好，开枪的是第九课的人……”
听出那第九课标配制式手枪的声音，二之前龙马瞬间反应了过来。
“过去看看。”
伸手抓起地上的一件衣物，荒木宗介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草丛之中。
……
“最后一次警告，不要再接近，否则就不是大腿多个弹孔这么简单了……”
铃森刑场内部某处，一条悟正手持枪械，面色冷峻地与不远处草丛中，数道巍然而立的黑色人影对峙着。
这些人戴着古怪花纹的面具、身穿黑袍，手持着各种各样的冷兵器。
这身打扮，与荒木宗介之前遇到的“素昂星暗黑刺客团”如出一辙。
“呃啊啊啊……快，发动御神木的守护，治疗我！”
其中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正捂着大腿躺在地上惨叫着。
显然，刚才被一条悟射中大腿的人是他。
“清水小师傅情况如何？”
而被一条悟护在身后的，正是来自浅草寺的两名年轻僧人以及一名除灵者协会的工作人员。
“伤口刺入不深、没有伤到内脏，但是需要缝合，继续失血下去的话……”
“联络上其他组的人了吗？”
“没有，手机突然没有了信号，应该是这帮家伙……”
此刻，那法号“清水”的年轻僧人，衣袍已经被大片鲜血所染红，面色已经惨白如纸，却沿着下唇一声不吭。
另外一名僧人和协会工作人员，正在用衣服替他压迫住腹部的伤口，试图止血。
一分钟前，一条悟和协会人员正远远跟在两名僧人身后，观察着两人进行“实践测试”。
结果突然有人从草丛中窜出，持刀重伤了其中一名僧人。
浅草寺作为东京都内最古老的寺庙，祭拜的乃是公元628年在宫户川捞起的一座高5.5厘米的金观音像，素来以灵验的御守和壮观的风雷神门而闻名。
这两名来自浅草寺的高僧，若论一手“风雷降魔术”倒是十分犀利，但是面对手持利刃的亡命之徒，也比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好不到哪里去。
距离过远、情急之下，一条悟只能冒险开枪命中了那名“刺客”，威慑住了众人。
因为是协助除灵者协会开展危险系数极低的“实践测试”，所以这次第九课并没有架设独立的通讯频道，只能通过手机联系。
但是此刻手机信号全无，让一条悟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这些打扮怪异的家伙恰好埋伏在这里，想必是有备而来。
突然，出手偷袭清水和尚、被一条悟命中了大腿的男子，在草丛中挣扎着站了起来。
“嘿……嘿嘿嘿……他刚刚打我那一枪，一点都不痛，已经被我彻底化为了宇宙能量！！”
“赞美万能的至高存在……区区子弹，无法组织我们！”
“我要吃掉这些家伙的血肉，升级我的脉轮和子午线！”
他口中发出狂热的嘶吼，让身旁的教徒受到感染、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场中那群原本被震慑的黑袍男子，一时间变得蠢蠢欲动。
444 请求归队
“一、二、三、四、五、六、七……”
夜幕之下，一条悟双眼微眯，如同狼一般扫视着草丛中的几道身影。
“银河联盟教，不急着躲避通缉，居然还盯上了除灵者协会……”
这一会，他已然辨认出了眼前这些打扮怪异男子们的来路。
“关键是，他们从哪里得到‘实践测试’场地的信息的？”
银河联盟教，因为被政府认定制造了一个月前盂兰盆节当夜的“沙林致幻瓦斯事件”，目前是全国通缉、人人喊打的邪教。
“山森君，一会我一开枪，你立刻带着他们两人往出口方向走，找驻守在门口的小组救援……”
一条悟头也不回地轻声对除灵者协会那名工作人员吩咐着，心中已经下了决断。
与其让这些疯子拉近距离、发挥人数优势，不如……
“可是，一条组长你……”
“别废话……走！”
“砰！”
就在距离最近的一名面具男开始前冲之时，一条悟毫不犹豫地率先开枪了。
以寡敌众，还遵守警视厅那套“先示警、再开枪”的流程，恐怕要死不瞑目了。
“砰、砰、砰……”
绵密的枪声，在铃森刑场遗址内扩散开来，不断惊起林间沉睡的飞鸟。
黑暗之中，面对借着树木、石碑和草丛掩护，呈半圆状冲来的男子们，一条悟展现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和精准的枪法。
“呃啊！”
数名男子被掠过的子弹接连放倒，生死不知。
“咔嚓……咔嚓……”
“他没子弹了！！”
“快上，我已经将全部宇宙能量都注入了你的魄门！”
“接受暗黑刺客团的制裁吧……”
可是，随着扳机空击的声音响起，还在奔跑着的剩下几名银河联盟教成员，发出了激动的嘶吼，挥舞着武器朝他冲去。
“……别高兴得太早了！”
面对冲在最前方、“魄门被注入宇宙能量”的那名黑袍面具男，一条悟冷静地从腰间摸出警棍，狠狠地敲在对方下巴上，将那人敲得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可是，男子手中的砍刀，也不可避免地在他的胳膊上带出一道深深伤痕。
“来啊，让我看看你们这些邪教，除了自欺欺人，还有什么真本事！”
手臂鲜血淋漓，一条悟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为了后方架着急需救援的清水和尚离去的几人，他一步也没打算退。
他这癫狂的气势，一时间将其余两人震住了。
与此同时，随着“沙沙”的脚步声，两名身形健壮、头戴面具、包裹在黑袍中的男子，从几名教徒身后的草丛中现身了。
“该死……”
看着对方突然增加的人数，一条悟皱起了眉头，心中已经做好了某种觉悟。
“那边解决了吗？凯龙星，你们两太慢了，赶快来帮忙一起拿下他……”
看见身后过来的两名教友，仅剩的两名“素昂星暗黑刺客”顿时心中大定。
“怎么知道我是凯龙星的？那你又是什么座的？”
可是，其中一名同样戴着面具的男子，并没有和两人一起形成合围阵型，反而如同见到熟人一般走到他们面前，好奇地问道。
“什么？是太黑了你认不出我面具上的宇宙符号吗，我是谷神星啊……”
“轰。”
“谷神星”话未说完，对面的“教友”已经从黑袍中伸出布满黑色纹身的手臂，将他脖子掐住、整个人高高举起，狠狠地撞在了旁边的石碑上。
“抱歉……这个星座的名字太难听了……”
“喂喂，凯龙星，你是被负能量污染了吗？为什么要对教友……”
另外一名男子惊恐地看向软倒在地的“谷神星”……
“呃啊。”
他话未说完，只觉后脑一疼，眼前视线一黑。
和“凯龙星”一同出现的另一名“教友”，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手中的枪托无情地砸在了他的后颈上。
“你们……”
愣愣地看着眼前两名“邪教”发动无情内讧、解决了自己的“教友”，然后熟练地开始了“古法绳艺”捆绑工作，一条悟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一条组长，新人探员二之前龙马，请求归队！”
其中一名“邪教”将脸上的面具取下、向他抬手敬礼。
面具之下，赫然是二之前龙马痞痞的笑脸。
……
铃森刑场中央，绵密的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裂成两半的供养塔下方，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椒盐烤蒜的气息。
“没想到，你们日本除灵者协会的免许考试，居然比我们猎魔人晋级任务还要难……”
修女尼雅背靠着一棵大树，在黑暗中气喘吁吁地抱怨着。
此刻，她依旧手持那柄长柄银锤，全身上下却布满了泥土和杂草，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不是，我也没想……”
在她身旁不远处，一手抬肘播撒驱魔盐，一手拿着引以为傲、亲自施肥的“有机极臭超巨型大蒜”的常田广志，闻言脸色一白。
『混蛋，原本只是普通的怨灵纠缠案件，发展到目前的局面你以为是拜谁所赐啊！』
随即，他又故作高深莫测、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咳咳，我们日本除灵者协会的免许考试，难度向来如此。”
在国际友人面前，他可没打算承认是除灵者协会背景调查失误。
铃森刑场遗址内部的鬼物，在停用至今的一百多年间，就已经彻底灰飞烟灭，这是除灵者协会和大经寺反复确认过的事情。
谁曾想这丸桥忠弥的怨灵，居然还吊着一口怨气，在封印下方苟延残喘至今……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与小越主持失去联系之后，刑场遗址某处又连续响起了枪声。
就连第九课的人都出手了，这让常田广志越发不安。
不过，那也和他目前面临的困境无关。
大树下方，两人身旁，正密密麻麻地环绕着数十只没有固定形状、血肉中不断分裂出触手，以及各种五官脏器和狰狞绿眼的“人型肉块”。
仔细看去可以发现，这些“人形肉块”还在不断变化着体型，有时修长高挑似少女，有时则瘦弱矮小、还变化出光秃秃的头顶，似乎正在努力模仿着树下两人的特征……
这些怨气冲天的鬼物，正顶在驱魔盐的腐蚀之下，恶狠狠地冲击着由一旁“九九归一、千针百线手工针织驱魔布”展开的无形屏障。
445 肉块
十多分钟前，那丸桥忠弥怨灵残骸异变而成的“肉块”，被手持“姆乔尔尼尔·伪”的修女尼雅，按在地上如同用牛排锤疏松肉质一般疯狂捶打。
一开始，这一团团烂肉根本不是她一锤之敌，往往在雷霆之下立即四分五裂、化作一百分熟的焦黑肉块。
奈何，这诡异的肉块生命力顽强得可怕，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往外分裂……
那些焦黑、碎裂的部分往往几分钟之后便死灰复燃，疯狂吞噬周围的一切有机物修复自身，演化、分裂出独立的形体。
而且，随着不断地交手，尼雅发现了一件令人心惊的事情。
那就是，这些持续分裂的“肉块”，不但对于自己攻击的抵抗力正在飞速上升、同时还在模仿着自己的体型，尝试着以那混乱无序的身体，塑造出相仿的特征。
就好像是，一块无时无刻不在疯狂分裂、适应环境、侵蚀一切的癌细胞。
更加可怖的是，被那肉块舒展的触手筋膜绿色眼睛盯着，她的耳旁逐渐被诱人发狂、意义不明的嘶吼所充斥，体内的灵力也随之飞速流逝着……
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意识，正不断尝试侵入她的脑海。
“……常田副会长，之前是你未经我允许主动出手的，可不能算我求助！”
尼雅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铁锤已经如同漏气一般，重新化作了那柄廉价的木工铁锤，跌落在地。
“啧……时间到了吗？连三分钟都撑不过的软东西……”
她的“伪名加冕”，能够将人们对于传说事物的信仰凝聚为实体，在短时间内赐予形状类似的事物“真名”，从而达到“伪神器”的效果。
不过，眼前这些鬼物，对于锤上的雷霆之力已经产生了极强的适应力，所以她本来也不打算继续使用这柄武器了。
“放心好了，因为出现了一些紧急状况，所以测试暂停……阁下的表现，鄙人会认真地记录在案的。”
常田广志弯腰捡起尼雅丢弃的木工锤，从怀中摸出一个稻草和红绳编制的人偶。
“继续拖下去，恐怕局势会变得更难看，我会设法暂时控制住它们……”
眼前的这些布满器官、眼球和触手的“肉块”，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二十多年除灵经验的认知。
在那些触手上密密麻麻、越来越多的绿色眼瞳注视之下，感受到耳旁萦绕着的低语越发刺耳、灵力也飞速地朝着体外流逝，常田广志不打算再拖下去了。
他弯腰捡起脚边一团还在不断蠕动的碎肉，塞入那稻草人偶体内。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家伙虽然看似数量众多，其实就和细胞群一样，共用着一个群体意识……”
随即，一枚锈迹斑斑的血色铁钉，出现在他手中。
“而这些家伙里面，应该有着类似‘母体’的存在。你趁我控制住它们的空隙，发动一次全方位的攻击，看能否灭掉其中的‘母体’。”
“如果不行，就抓住机会分头杀出去，等启动大型阵法道具限制住活动范围后，再找办法驱除这些越杀越多的玩意儿……”
眼疾手快地，常田广志将手中稻草人放在地上，用木锤和铁钉狠狠地钉下……
一股黑色的灵力以那稻草人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秘技·新泻县天然有机瓦拉纯手工编织巫毒娃娃。
“噗……噗……噗……”
仿佛被人用细针狠狠地刺破了灵魂，那数十只鬼物，同步发出了痛苦的哀嚎，溃散成一地肉糜。
“吼，看来日本的除灵者，没有想象的那么短小无力嘛，我也不能被小看了……”
趁此机会，尼雅掀起裙摆，从白嫩的腿间摸出了一柄美工刀。
“赐汝真名……古拉姆（GRAM）！”
随着圣光涌动，她手中的美工刀已经化为半柄细长笔直、有着金色剑柄的双刃残剑。
“以我目前的能力，虽然只能还原半柄断剑、也没有剑鞘，不过亦足够了……”
手持那半柄残剑，原本萦绕在尼雅耳边、震耳欲聋的低语全都安静了下来，体内的灵力也停止了流逝。
好似，有一股象征着荣耀与灭亡的力量，牢牢守护在她的体内。
“将昼与夜斩断的光与影……”
一抹橙红似火的剑气，自那残剑顶端浮现。
“……汝的世界，已到日落时分！”
随着尼雅的挥动，那剑气飞速延伸而出，从那数十块动弹不得的“肉块”中间斩过……
“就连，这一式，也没法彻底灭杀吗？”
一击之后，尼雅似乎有些脱力，持剑撑地，怔怔地看着眼前仍在顽强蠕动着的肉块。
“……还是说，‘母体’其实不在这里面？”
尼雅的眼神，忍不住看向了那座被她一分为二的供养塔深邃的裂缝之中……
数道布满眼球的触手，正从里面蠕动而出。
“别想那么多了，先走！趁它们恢复、扩散之前，得赶去和其他人汇合……”
见一击无效，常田广志收起驱魔布，毫不犹豫地带头朝着某个方向突围。
……
“找到了……”
漆黑的铃森刑场遗址中，几名身穿黑袍、头戴面具的男子，正手持武器，小心翼翼地潜伏在灌木丛中。
在他们邪恶的视线中，一名面容姣好、身材纤细的小巫女，正独自亭亭玉立在一处慰灵碑下，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茫然四顾着。
在她不远处，一名瘦弱的神官似乎在试着拨打电话。
“啧啧，看着那个异端巫女，我已经按耐不住体内的宇宙能量了……一会，我要用澎涌而出的宇宙能量将她彻底填满，让她知道银河的伟大！”
“不，这种神圣的使命，让我来！我的宇宙能量早已溢出体外……”
“嘶，既然如此，那个神官，就是我的了……”
“别吵了，先动手再说……”
就在几人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借着树林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接近目标时……
“哗啦。”
一道黑色长袍包裹的身影，用脚勾着树干，如同蝙蝠一般悄无声息地倒垂而下。
还不待几人反应，他已经直接抓住其中两名还在争论“先发权”的男子的头部……
“砰。”
巨力之下，两名男子隔着面具，过激地脸对脸“吻”在一起，顿时双眼一番、口吐白沫。
“嘘，先别吵了，快跟上……”
走在前面一点的两名男子，突然听见身后没了声音，有些茫然地回头催促。
与他们颠倒180度面面相觑的，是一名戴着独眼眼罩、嘴角邪笑的男子。
“你……”
随着后脑勺被一双大手无情锁住，在两人视线中无限放大的，是同伴脸上的面具……
446 钓鱼执法
“抱歉，本人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地狱般的面试……”
“砰。”
在那双仿佛吞噬过亿万生命的无情大手之下，遭到来自同伴的“贴面暴击”，两名男子脸上的面具顿时四分五裂，露出了他们双眼翻白、嘴角抽搐的面容。
“而现在，寄予厚望的实践测试也因为某些家伙的缘故，看样子不得不取消了，所以下手难免没个轻重……”
做完这一切，倒吊而下的男子展现出强悍的腰腹力量，毫不费力地卷起身子，坐回了树干上方。
“又搞定四个，龙马，收网、接客……”
“啧啧，宗介你也太狠了吧，这面具都被你撞碎了……”
一名同样身披黑袍的男子，鬼鬼祟祟地从旁边的灌木中现身，将这几名人事不省的黑袍男逐一拖走、以熟练的手法开始提供免费的“绳艺服务”。
在他后方的一棵树下，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七名被各种花式绳艺捆绑在一起的赤身男子。
这两人，正是不久前救下了一条悟的荒木宗介和二之前龙马。
“这边应该已经安全了，辛苦了，圆川巫女、山口神官，请和我们一起前往入口。”
不远处的慰灵碑后方，一条悟带着两名工作人员现出了身影。
他和荒木宗介、二之前龙马汇合以后，三人一路搜寻，第一时间找到了距离最近、尚未遇见“刺客”的鹤岗八幡宫这组人。
将计就计，几人利用年轻貌美的圆川巫女进行了“钓鱼执法”，顺利解决了潜伏在附近的邪教。
“一条组长言重了，我们只是站在这里，辛苦的是你们那两位承担风险、与那些暴徒以命相搏的同僚才对……”
“同僚吗？”
听见这个词，一条悟玩味地看向不远处坐在树干上的男子。
“……那里面有一位，可是和你们一样是今天的应试者哦。”
“什么，应试者？”
听见他的话，来自鹤岗八幡宫的圆川巫女，掩口惊呼，似乎不敢想象哪家的除灵者，能够赤手空拳拿下如此多的暴徒。
“是呢，他或许，是我见过最不像除灵者的除灵者了。”
看着不远处树冠丛中，一颗缓缓亮起、忽明忽暗的火星，一条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宗介，快下来，我们要继续前进了……”
“噢，抽完这一支，马上下来。”
“捆绑完毕”的二之前龙马从灌木丛中走出，朝着树上招呼着。
“轰……”
然后，以他头上树丛中某颗光点为中心，一大片树叶瞬间燃起熊熊火光，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刑场遗址。
“混蛋！谁让你坐在澳洲桉树上抽烟了，想把整座刑场遗址都烧掉吗？”
看着树干上那名脱掉黑袍、疯狂扑打着火焰的某人，树下的二之前龙马破口大骂。
……
等到荒木宗介和二之前龙马一行赶到铃森刑场遗址大门前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聚在了那里。
“大家都没事吧……”
除了小越大师、两名委托人、吉卜赛婆婆和日本籍印度苦行僧之外，另外几名协会工作人员和第九课探员都聚集在了这里。
“组长，已经派了一组人开车将清水小师傅送去医院了。他们到了有信号的区域，会立刻联系总部过来支援……”
“那就好，等等……这几个家伙，是你们放倒的吗？下手有点狠啊……”
松了口气之后，一条悟才发现，几名身穿黑袍、脸部似乎被卡车撞过一样有些变形的男子，正昏迷不醒地被手铐铐在路边的护栏上。
“谁叫这几个疯子突然出现，一言不发地就拿刀砍过来……”
一名探员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位阿贾尔耶·辛格大师已经挥舞着他的合金折叠凳……不对，是‘魔杖’，将他们放翻了。”
“过奖过奖……”
见一条悟吃惊地看过来，那名为阿贾尔耶的苦行僧谦逊地对他一礼。
“老夫未觉醒灵感这些年，正是靠着这身‘卡拉里帕亚特’纵横街头、未逢一败。”
卡拉里帕亚特，乃是印度古武术的一种，源于古代印度婆罗门教最根本的经典吠陀中“夜柔吠陀”的一部分，技艺精湛者能熟练运用各种武器进行搏击。
没错，那几名手持冷兵器的“素昂星暗黑刺客”，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向众人时，被名明明看起来是纯粹的日本血统、却不知为何有个印度名字的苦行僧，手持那看似魔杖、实为“欺诈悬浮术折叠椅”的合金道具，凶悍地逐一砸翻在地。
第九课的探员，只不过刚刚来得及将手搭在枪托上……
“嘶……清点一下人数……”
一条悟跨坐在路边，让另外一名探员用应急医疗箱里的工具，替他处理起手臂上的伤口。
“清点完毕，除了常田副会长，以及他负责的那名应试者尼雅，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稍微清点了一下人数以后，一名探员上前汇报道。
除了浅草寺那一组四人驱车前往了医院之外，其余的工作人员和应试者此刻都已经在大门处集合完毕。
“一条组长，在手机信号中断之前，常田副会长正在和我通电话……”
小越主持不安地捻着手中的佛珠，微胖的脸上满是细汗。
“他当时，似乎遇到了刑场遗址下方镇压了数百年的丸桥忠弥怨灵。而且，现在刑场内的慰灵阵法也出现了破损，恐怕在里面的已经不止是邪教那么简单了。”
“所以，那两人是被怨灵缠住、困在里面了吗？”
将缠满绷带的手臂用外套遮住，一条悟从打开后备箱，开始往战术腰带上塞入弹匣和武器：“二之前君，你和我一起进去找他们……”
“其余三人守住门口，将委托人和应试者保护在大巴车内，等待总部支援。”
此刻，在遗址大门处的第九课探员，连同一条悟在内，仅有五人。
出于周全考虑，一条悟只能抽调枪法最好的二之前龙马随自己入内。
“喂喂，要进去救人的话，也让我参一手把。”
就在两人收拾好装备，准备出发时，发尖被熏得焦黑的荒木宗介，也跟在了他们后面。
“可是，荒木君，你没有义务……”
看着眼前金发男子的提议，一条悟有些心动。
先不提对方“准除灵者”的身份，光是之前在黑暗中那鬼魅般的身手，就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开什么玩笑，我和银河联盟教那帮家伙，可是有算不完的账。而且，那个胖主持不是说了，里面发现怨灵了吗……”
荒木宗介微微一笑，双手合拢，摩擦指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我可就指望着这个，在这场实践测试里‘翻盘’了呢！”
447 血肉之塔
“既然里面有怨灵出没，我也和几位一起去吧，应该能帮上点忙。”
“也算上老夫，无论对上恶灵还是那帮疯子，老夫都有一战之力。”
被荒木宗介的话感染，鹤岗八幡宫的山口神官，以及贩卖“恶灵退散水”的苦行僧阿贾尔耶，也主动上前向一条悟请缨。
他们两加上荒木宗介，也算是场间除灵者里唯三的“青壮年”了。
“可是，我们原本的任务，是保护各位应试者，而不是带你们一起去犯险……”
看着眼前的三人，一条悟面色挣扎了一下，感动地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分成两组，分头搜索吧。”
情况紧急，面对暗藏在刑场遗址里的邪教和怨灵，他们确实急需除灵者的援手。
哪怕眼前的，只是几名“准除灵者”。
……
铃森刑场遗址内部，修女尼雅手持断剑，敏捷地在林间奔跑着。
此刻，她原本蓬松的红发，被汗水湿漉漉地黏在头皮上。
身上的修女服也被汗水浸透、贴身勾勒出姣好的弧线，数处破损的地方，依稀可见似雪的肌肤。
就连她口中娇喘的气息，也带上了血腥味。
即便如此，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因为，数道扭曲的黑色人影，正无声地而快速地追逐在她身后不远处。
“这些贪得无厌、索求无度的家伙……”
“嘶……”
随着距离拉近，可以看清那数道人影，赫然是一名名赤着丑陋身躯、以反人类扭曲姿态“快乐”奔跑着的男子。
他们的肩部往上，如同戴着头套一般，覆盖着一团满是触手的“肉块”，触手上还长着密密麻麻的狰狞口器、绿色眼球等各种器官。
在她和常田广志突围之后不久，就被这种闻所未闻、仿佛无时不刻不在进化的肉块附身的“男子”们追上了。
附身在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未着片缕的男子身上之后，这鬼物获得了比之前更加稳定的形态、强大的速度和伤害适应力。
混乱之中，走投无路，两人只能选择分头逃跑。
回头看了一眼越发接近的几道身影，尼雅抬脚蹬上身侧一颗大树，返身一剑斩出。
如同夕阳般的剑气，从那柄残剑上扩散而出，直接斩中了其中一道人影头部的“肉块”。
那男子的动作霎时一滞，头部扭动的肉团表面，剑气留下的一道豁口，正在飞速蠕动之下修复着。
“啧，对黄昏剑气，也适应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爽地哼了一声，尼雅趁机返身欲走。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那柄残剑，突然如同激情过后索然无味般缩小，现出了那柄塑料美工刀的原貌。
“糟糕……进入‘贤者模式’了……”
失去了“古拉姆”的庇佑之力，一不小心与那几只鬼物触手上无数绿眼对视，尼雅瞬间觉得天旋地转，耳旁充斥着晦涩难明、却诱人发狂的声音。
这仿佛杀不死的鬼物，最令人防不胜防的，便是通过视线就能造成的意识侵蚀。
“不好……呃啊！！”
她原本矫健的脚步，也随之踉跄起来。
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开始涌入尼雅的脑海。
刑场遗址中心处，一分为二的供养塔表面，已经被层层叠叠的幽绿肉块所覆盖。
随着塔表面肉块的蠕动、分裂，无数触角、口器、器官在塔身上不断翻涌、时隐时现，缓缓覆盖着周围的地面。
那巨型血肉之塔周身幽绿密集的瞳孔四处扫视，不断地在传递着一个讯息：“肉……新鲜的血肉……”
时不时，有着头部被肉块包裹的赤身男子，从刑场遗址外围赶来，将老鼠、野兔、昆虫、鸟类甚至几名和自己同样的赤身男子，直接投入塔身那蠕动的巨大肉块之上。
那些被投入肉块中的生物，就像是落入了沼泽一般，眨眼间就被裂开的口器和倒刺的触角淹没、挤压，溅起一波波鲜血和碎肉组成的浪花……
“恶魔……这是恶魔……”
自己面前这些难缠的玩意儿，只不过是那巨大肉塔分裂出来，搜寻“血肉祭品”的附庸而已！
“还没拿到‘除灵免许’、正式启动调查，就必须动用这件东西了吗？”
看着高速接近自己，已经可以看清那裂开的口器中狰狞的细齿的怪物，她面色不甘地将手探入了裙底最深处……
“砰、砰、砰！”
绵密而清脆的枪声，在夜幕下响起。
三枚灵力子弹几乎是同一时间，各自精准地命中了三名男子头部血肉块中最大的那颗绿色眼球。
随着那眼球碎裂、喷溅出粘稠的绿色脓液，那着肉块上的触手痛苦地搅动，身下男子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一群暴露狂、畸形种，有本事冲我来啊……”
二之前龙马挑衅的弹舌音，在灌木阴影中响起。
那三名“男子”缓缓地转过身，用密密麻麻、不断在透明粘膜下方流动的竖瞳，恶狠狠地看向射了自己一眼的“罪魁祸首”。
“嘶……这是什么……头好痛……”
与那密密麻麻的诡异绿色竖瞳隔空对视，二之前龙马顿时头痛欲裂，再也握不住手中枪械，双手抱头软倒在地。
“警视厅的人吗？快走，去找专业除灵者来，这东西不是你能对付的……”
发现那三只鬼物扭头朝着远处的探员冲去，尼雅挣扎着想要上前拦截，却反而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眼看那三名头部如同变种章鱼一般的男子、以反人类的姿势扭动肢体高速接近，二之前龙马双手抱头，忍着环绕耳旁的细碎尖叫，放声怒吼：“宗介，你个混蛋去哪里了，快上！！！”
“来了来了……刚刚尿急，去解决了一下……”
一道矫健的黑影从二之前龙马身后跃出，直接迎上了那三名“男子”。
正是人在半空中，两只手还在拉着裤链的荒木宗介。
由于他和二之前龙马配合默契，所以搭档成了一组在附近搜索。
而一条悟则带着另外两名应试者，前往了另外一个方向。
448 章鱼头套之威
“这些银河联盟教的家伙，明明已经被我们扒光了，又在哪里找的COSPLAY头套，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相信‘没穿衣服的时候优先遮住脸’这种理论……”
在荒木宗介眼中，这三名以不可描述的奇怪姿态朝着自己高速奔来的裸男，头上居然戴着那种特摄剧里反派专用的章鱼头套。
“神踏马COSPLAY头套……你家头套中了我一枪还能活蹦乱跳的……掰开你的O眼好好看看！”
“嘶……泰克利……利……”
与此同时，距离最近的一名“男子”，已经纵身一跃、甩动着胯下布满马赛克的条形物扑向了他。
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站在原地的荒木宗介如同做广播体操的小学生，右手条件反射般握拳、向前平举、猛然轰出。
“咕……”
半空之中，那“章鱼头套”突然裂开巨大的口器，将荒木宗介递来的半截手臂，一口包了进去。
“这家伙，完蛋了……”
远处，趴在地上无力起身的尼雅，模糊的视线看见黑暗中这一幕，露出了心悸的神情。
能够以肉身硬抗这种怪物的人，她只认识一个。
纵然是那人，也因为在日本遭遇了某些未知事件，此刻正躺在某个秘密疗养机构中、昏迷不醒。
“砰。”
拳头撞击的沉闷声，在黑暗的树林中响起。
“泰……克利……利！！！”
那将荒木宗介手臂吞入口中的肉块，全身绽放出莹白的光芒，随着撞击的惯性在半空中碎裂开来，露出了其包裹之下男子的面容。
此刻，那名尚在半空中、意识模糊的男子，侧脸狠狠地撞在荒木宗介平举的拳头上，扭曲着朝反方向飞去……
“这……”
迷糊之中，看着远处那散发荧光、碎裂开来的鬼物，趴在地上的尼雅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
“这是，归主？！”
“我可没兴趣和你一较高下，本大爷现在急需成佛一只怨灵，来挽回我那凄凉的考核成绩呢。”
刑场遗迹门口，某人的话语不仅浮现在脑海。
“不……不会吧……”
虽然异端审判所向来和正统教团不和，对于他们推崇的“归主”也嗤之以鼻。
但尼雅起码知道，“归主”这种事情，就像是一场前戏充足、本钱雄厚、技巧高超、状态持久的运动，最终才能迎来的巅峰。
至少要先将怨灵控制住，再由信仰坚定的主教日夜“教诲”，才有可能做到。
绝对不是和快餐一样，数秒之间能够达成的事情。
虽说日本佛教在“成佛”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却也不应该出现在一名除灵免许都没有的人手中。
自己，应该是意识被侵蚀之下、看到的事物也扭曲了。
或者说，这个日本除灵者的术式特效，造成的视觉效果正好和“归主”很像？
“诶，这啥玩意儿啊，黏呼呼的……”
森林之中，感受到手部黏腻而不可描述、和视觉完全相悖的触觉，荒木宗介有些好奇地揭开了眼罩……
可是，另外两道来到近前的身影，却不打算给他反应的时间。
“这尼玛！！！！”
如同观看VR第一人称版的恐怖片一般，在荒木宗介左眼中，男子们原本有些粗鄙的“章鱼头套”，突然活了过来……
这燃烧着怨气的“章鱼”不但活了过来，还鬼畜地对着自己扭动着布满倒刺的触角、狰狞的口器和密密麻麻的细瞳。
“砰……砰……”
虽然本人还沉浸在“恐怖片”带来的刺激中，但荒木宗介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地自动反击了。
只见他左右手一个慢动作，同时抓住两名男子的脖子，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中间一撞……
“噗呲……”
剧烈的撞击，引发了一场“海鲜盛宴”。
无数腥臭的肉块、汁液和各种器官焕发着白光腾空而起，朝着四周飞溅开来。
如同在黑夜中，盛开了一朵荧白的花火。
“等等……我刚刚……咕呜……噗……呸！”
将手中两名人事不省、生死未知的男子放下，荒木宗介有些呆滞地伸手擦下脸上糊着的物体。
掌心中，满是绽放着白光的粘液、触角和肉块……
此刻，处于“爆炸”中心点的他，全身上下缠满了没来得及化光而去的肉块、触角和眼球。
如果硬要描述这种感觉的话，就像是被人从头上浇下了一桶的血液混合着腐烂章鱼触角和以及没洗的肥肠……
“呕啊……”
荒木宗介在全身僵硬了一秒之后，直接弯下腰埋头呕吐。
“呸呸呸呸……呃啊啊啊……什么东西带着粘液滑进嘴里了……”
他一边吐还一边舞动身体，似乎想要将口中那恶心的触感和身上奇怪的东西一起甩掉。
“没……”
不远处，看着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三只鬼物、如同洗完澡的狗一般甩出满身白色光点的荒木宗介……
尼雅微微张嘴，似乎想提醒他什么，却因为意识浑浊而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没用的……
一路上，她曾经无数次地将这些鬼物斩于古拉姆的黄昏剑气之下。
可是，这些肉块生命力极为顽强，只要剩下一丝血肉，就会不断吞噬四周的有机物，持续分裂、成长，复又卷土重来。
“龙马，没事吧……呕……”
待到身上的血肉和触角化作白光消散，荒木宗介才一脸铁青地捂着胃部，上前拉起了躺在地上打滚的二之前龙马。
“那些声音……头好痛……”
被荒木宗介拉起，二之前耳旁的尖锐低语和头部的剧痛这才消失无踪，心有戚戚焉地看向地上的三名“裸男”。
“没事，这三个家伙应该只是晕过去了，似乎还有点贫血。”
确认三人无恙，二之前龙马才松了口气。
之前情急之下，从来“射人只射手”的他，直接瞄准了那几名男子头部的鬼物。
若不是那诡异的肉块皮糙肉厚，结果很有可能是“三枪爆三头”。
估计够他写一辈子的报告。
“刚刚那些，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感觉像是能远程控制人的SM头套一样……宗介？！”
当他转过身来，却发现荒木宗介已经朝着远处树下的那名修女走去了。
449 铃森刑场遗址跳水大赛
“怎么样，站得起来吗？”
意识朦胧之中，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出现在尼雅耳旁。
她努力地睁开眼，只见一名穿着皱巴巴西服的金发男子正张开双腿、以“斯拉夫蹲”的姿势，向自己伸出了罪恶的大手。
“我……”
尼雅下意识地握住对方的手，借力缓缓站起。
随着两人的接触，那疯狂嘶吼、将她大脑搅成一团浆糊的可怕意识瞬间消失无踪。
“荒木宗介，你……”
调整了一下呼吸，尼雅一对碧眼好奇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你是……怎么净化掉这些家伙的精神污染的？！”
这种鬼物的精神侵蚀，和她遇见过的一种“梦魇兽”很相似，都能够让人深陷恐惧、狂乱之中无法自拔。
唯一的区别是，梦魇兽只会在人入睡时趁虚而入……
“精神污染？硬要解释的话，我的身体磁场比较特殊，能够通过接触、高速冲击人体各个穴位、消融隐能量场，使人变得愉悦……”
荒木宗介如同背书般说出一串意义不明的话语。
“等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小心那些家伙还会……”
身体恢复控制，尼雅想起了什么，警惕地看向那三名昏迷在地上的男子。
“恩？”
可是，除了雪白肥腻多毛短粗的丑陋肉体之外，那些异常顽强、杀之不尽的肉块全都消失无踪、连块渣都没能剩下。
“没……没了？”
这家伙，难不成真的让这闻所未闻的鬼物“归主”了？
她古怪地看了一眼大大咧咧的荒木宗介，心中的疑惑却越发浓厚。
这个人，必须，好好观察一下。
“……对了，那座塔！！！”
想起之前脑海中浮现那座被血肉包裹的巨大供养塔，尼雅全身开始往外涌出冷汗。
“想要彻底驱除这些鬼物，必须解决身为母体的那座塔。”
这闻所未闻、没有固定形态、肉块一样的鬼物，不但分裂速度快、适应力极强，还会像蚁群一般分工明确，定向进化出具有强大捕食能力的个体和擅长消化、繁殖的巨大母体。
若是让它继续成长下去，恐怕一整座城市都会化为它的养份。
最为可怕的是，它们能够直接侵蚀生物的意识、再通过寄生操控肉体、继续捕食控制权。
若不是眼前的男子，自己的命运也只能沦为它们的傀儡，任由其在娇躯上缠绕、蠕动，被利用完之后化作养份……
在欧洲猎魔多年，尼雅从来没听闻过这种远比怨灵、吸血鬼、狼人和僵尸更加难缠的东西。
“这些恶心的玩意儿，还、还有母体吗？”
听见尼雅的话，似乎被激起了不愉快的回忆，荒木宗介脸色一白，只觉胃部又开始不适。
……
漆黑的草丛中，一名头部被肉块缠绕着的赤身男子，肩膀上扛着一个人，飞快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着。
“我……我是谁……我在哪……谁在……毒龙钻我……”
随着距离拉近，依稀可见那是一名身穿西服、光秃秃的头皮在反射着微弱月光的中年男子。
“我，我是……除灵者常田广志……代号成佛上班族……”
努力忍耐着令人抓狂的呢喃、不断侵蚀而来的意识和在全身上下缠绕蠕动无孔不入的触角，男子在痛苦和愉悦中逐渐拼凑起了自我意识。
“对，我是，除灵者协会的副会长……立志破解成佛的奥秘、推动除灵者这一职业走向标准化的男人……”
这名惨遭俘虏、被“男子”头部触角缠绕，朝某个方向运送着的，赫然是与尼雅分头逃跑的除灵者协会副会长，常田广志。
与尼雅走散之后、被那群可怖的鬼物追赶，本就“人到中年腰酸背痛”、身上又没备足除灵道具的常田广志，没多久便屈服在那鬼物能侵蚀意念的视线之中。
正当他拼凑着意识，努力地想要夺取身体的掌控权，一座由暗红血肉组成的巨型供养塔，以及盘踞其上的各种触角、裂口和器官，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此刻，以那座六米高的巨大供养塔为中心，方圆百米的地面都已经变得“寸草不生”、覆盖上了一层粘滑的半透明筋膜。
包裹住整座供养塔的巨型肉块，如同呼吸一般微微缩张，缓缓向着四周伸展粗壮密集的触脚，扩大着自己的“地盘”。
触角上那狰狞的口器，将触碰到植物、动物、昆虫逐一吞噬，再用体表的器官逐一消化、排泄，俨然形成了一副“内脏外翻”的生物循环系统……
“这，这绝对不是寻常的怨灵，这究竟是什么……”
还不等常田广志从眼前的震撼之中恢复，只见不远处一名头部被肉块包裹的男子，举着一头一动不动的巨大动物，从另一侧奔跑到了自己身前……
“刑场遗址里，居、居然有野猪？！”
常田广志用力地将瞳孔缩小到极限才看清，那被举到和自己相同高度的，赫然是一头满身泥土和硬毛的棕色野猪。
或许是眼前的画面太过诡异，又或者是脑海中不断侵入的意识扭曲了常田广志的思维，他的耳旁不知为何出现了体育台转播上才会出现的空耳解说。
“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欢迎收看Nhk电视台现场直播的铃森刑场遗址跳水比赛……第一位出场的是野猪桑选手”
只见那名赤身“男子”用力将手中的野猪高高举起……
“野猪桑选手以倒立的姿势、带着亡命一搏的气势、在他人的臀部助推之下起跳了！”
随着“男子”奋力一抛，那野猪顿时如同高台跳水一般，划过圆润的弧线，落向了地面上触角和碎肉组成的“泳池”之中……
“野猪选手在空中完美地展现了难度系数极高的‘向后翻腾两周接转体两周半’组合动作……”
“……背部入水！漂亮的水花！！众所周知，背部入水是一种力量型的技巧，能掀起足够巨大的水花……”
随着野猪的身影被那些布满绿色眼球的血肉和触角所淹没，巨大的血浪瞬间在那些口器的畅快咀嚼下溅射开来，淋了常田广志一脸。
“现场的裁判纷纷给出了10分满分，并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然后，感受到身下“男子”在自己肉体上不可描述地摸索和往上托臀的动作，常田广志耳旁浮现出了令他脸色发白的空耳……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下一位入场的选手，东京都代表队的常田选手……”
“砰！”
就在“常田选手”即将布上“野猪桑选手”的后尘时，一颗呼啸的子弹从不远处精确地穿过了他身下男子的手腕，让原本抛出的动作猛然变形……
450 马猴烧酒的好伴侣
『呃……啊啊啊啊啊……』
枪声之后，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的常田广志，只能在心中疯狂惨叫着被身下男子以一个极小的弧线抛出……
恰好落在了那巨大肉团“领地”的边缘、绿草与荒芜的交界处。
然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翻涌的血肉，如同被子一般缠绕上他的脚尖，缓缓朝着全身蔓延……
一回忆起被那些触脚和血肉缠绕全身、填满每一个穴位的滋味，常田广志的身体保护机制便直接让他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嘶嘶嘶……泰克利……利……”
与此同时，被枪声惊动，血肉巨塔四周，无数被那“肉块”笼罩头部、正在捕猎的生物，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枪声所在的方向……
“修女大人，接下来，看你的了。”
枪声响起的位置，二之前龙马丝毫不敢与那些诡异的存在对视，直接背过了身去。
之前被那细碎的低语、无孔不入的意识侵蚀的可怕记忆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打算重蹈覆辙。
“交给我吧！”
满身狼狈的尼雅，出现在了二之前龙马原本的位置。
看着数十道向自己高速接近的畸形身影，尼雅裙摆飞扬、从自己的“绝对领域”内摸出了一个简陋的钥匙扣……
钥匙扣上，赫然挂着一枚硬币大小、如同锅盖的木质盾牌，似乎是某款游戏的周边产品。
“赐汝真名……阿基里斯之盾（ShieldofAchilles）！”
圣光耀动之中，钥匙扣上的盾牌瞬间化为一扇有着菱形花纹和精美浮雕的小巧圆盾。
“感受吧，诸神眼中的世界……”
随着尼雅双手高举过顶，那扇盾牌竟然碎裂成了片片光点。
一道瑰丽的屏障，从那盾牌的碎片中绽放开来，笼罩了两人周身二十米的范围。
从那屏障五颜六色的光芒之中，能够听见大海的浪潮声、闻到土壤的芬芳、感受到各种生灵的喜怒哀乐，仿佛其中蕴含着一整个独立、安宁的世界。
与此同时，数只头部包裹着肉块的鸟类，已经率先一步冲击在了那屏障之上。
冲撞之下，屏障各种颜色的光芒涌动，那些鸟类头部的肉块竟然就此碎裂了一地。
紧随其后来到屏障前方的数名“男子”，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遭遇了同样的命运，直接因为“章鱼头套”裂碎裂而倒地不起。
就像是，那道绚丽、仿佛蕴含着一整个小世界的屏障，将受到冲击和意念侵蚀反作用了回去。
“‘诸神的世界’大概能撑个三十秒，反击的力量，足够让这些家伙一时半会动弹不得……”
站在这强大的屏障之中，尼雅却并没有获得一丝的安全感。
她面色严肃地对身后抱头蹲下的二之前龙马轻声问道：“二之前警官，采用‘正面吸引注意力、让那家伙从后方插入就解决了’这种毫无战略可言的行动，你真的清楚自己所要承担的风险吗？”
因为，那碎裂一地的肉块，正在以令人绝望的高速蠕动着，试图重聚在一起、恢复原状。
这场面，就和之前她之前遭遇过的无数次情况一样。
“你是指……”
“要是那家伙没能解决塔上那个巨大的肉棒、或者临阵脱逃的话，在‘诸神的世界’失效之后，或许我可以设法独自逃离，但是你……”
“但是，身材精壮、玉树临风的我，就只能在这无间触手地狱之中、化作这些家伙的玩物和血食，你想说的是这个对吧。”
令她惊讶的是，二之前龙马的语调中，并没有任何的担忧。
“嘿嘿，别的我不敢保证……”
相反地，他的嘴角浮现一缕戏谑，似乎在等待着，一出好戏。
“要说打架的话，从小到大，这家伙就没临阵脱逃过……”
“……而且，也没输过。”
“吼，抵背之交吗？还真是男人之间令人羡慕的羁绊呢。”
面对这出人意料的答案，尼雅回头认真地打量了一眼蹲在草丛中、仿佛在做着不可描述之事的男子：“正式认识一下，梵蒂冈教廷、异端审判所猎魔修女，尼雅·圣·凯瑟琳娜。”
“警视厅第九课见习探员，二之前龙马。话说，梵蒂冈教廷，我和宗介正巧认识个粗壮的黑人神父大叔呢，可惜听说受了伤，也不知道在哪里修养……”
“喔，粗壮的黑人神父吗？”
听见对方的话，尼雅的瞳孔如同夜晚的猫一般猛然收缩，伸出小舌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看来，如果这一趟能全身而退的话，我们得聊一聊。”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挡，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已经悄然出现在了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朝着那座血肉巨塔接近着。
……
“这……这巨型章鱼塔，是哪个特摄剧组在现场拍摄吗？”
看着不远处荒芜的地面，如同战略游戏《星际争爸》中的鬼族基地一般的巨大供养塔，以及塔上不断扭动着的“超大号变异章鱼”，站在草地边缘的荒木宗介不禁目瞪口呆。
“等等，忘记取眼罩了……”
在强烈的违和感之下，他取下了眼罩。
“哈……哈哈哈……”
出现在眼前的，是不断蠕动的触手、挂着无数生物器官的内脏、无数绿油油的眼球、朝着四周蔓延的血肉……
“咕咚。”
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液。
“这、这触手系的玩意，怎么看起来这么像‘马猴烧酒的好伴侣’……”
讲了个冷笑话之后，那种恶心的感觉并没有离荒木宗介远去，反而唤醒了他之前被那些“迷你版”的鬼物血肉糊了满身、嘴里还不小心进了滑腻粘液的触手的可怕回忆。
“……虽然理论上摸一下就能同频，可是，谁知道这堆触手会不会趁此期间对我做出不可描述之事？！”
一想到自己要和不远处这令人背脊发麻的恶心鬼物“亲密接触”，荒木宗介就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往地下掉、脸上也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要不，先撤退，把这种恶心的玩意交给别人处理？”
不、不行，荒木宗介，想想你那糟糕的笔试和面试表现！
不能放弃，如果不在实践测试里扳回一城的话……
就算是为此落入肥肠堆里，只要当打成去打扫被几十人填满却没冲过的厕所，忍耐一下……
或者，想象一下，和那些**里的马猴烧酒经历过的事情，眼前的困难又算的了什么……
不断为自己做着无用的“心里建设”，荒木宗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不，这已经不是忍耐就行了的事情，恐怕会留下终生无法治愈的心理创伤。
打了个干呕，荒木宗介负手而立，惨烈地干笑起来：“哈哈哈……看来，想要一展身手，必须祭出‘那一招’了……”
451 X斗士，不被会同一招打败两次
三十秒后，“阿基里斯之盾”化作的屏障，在数十只“死而复生”肉块的冲击下粉碎了一地。
层层叠叠的波纹，朝着四周绽放而出，将触碰到的诡异肉块全都化作了一地肉糜。
这是，来自“诸神眼中的世界”，最后的馈赠。
“宗介，你还在等什么……”
森林边缘，原本“抱头蹲地”的二之前龙马偷偷回头，似乎发现了什么。
顺着他惊恐的视线看去，碎肉和粘膜覆盖的荒芜地带边缘，数根触手，正费力地朝着躺在那里、无力动弹的某个中年男子身体延伸而上、无声地将他那身得体的西服吞噬，眼看就要淹没那最后仅存的铮亮地中海……
二之前龙马起身指着荒木宗介脚边、血肉地带边缘的某个反光物体，发出了凄凉的咆哮：“再不动手的话，除灵者协会的副会长，就要在你面前，变成那家伙的排泄物了！”
“与其担心别人，你还是替自己担心一下吧，等这些玩意儿重组完成，我们就完蛋了！”
尼雅皱了皱眉头，用腔调古怪的日语，大声朝着远处那个已经楞在草地边缘十多秒、不知道在等什么的身影，怒吼起来：“你这个混蛋，还愣着干嘛，难道你们男人都是这种一到关键时刻就腰部无力的孬货吗？！！！”
“别催，马上……马上就好，我已经有感觉了……”
负手而立、眉头皱在一起的荒木宗介根本没工夫听清两人的怒吼。
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他缓步朝着身前的“巨型乌贼”走去。
“呃，好恶心，粘粘的……”
随着他的脚步踏上，一缕缕怨气从覆盖住土地的粘膜、碎肉和不明液体之中抽离，朝着他的体内涌去。
那原本荒芜、暗红如血痂的地面，顿时如同枯萎一般向内收缩起来，露出了寸草不生、干涸破碎的大地。
就连原本已经将常田广志整个淹没的血肉，也随着他的接近，开始向内收缩、干涸，化作灰烬。
那血肉化作的巨塔，体表成千上万只绿油油的复眼，仿佛感应到巨大的威胁一般，盯向了身后那个金发男子。
“嘶……泰克利……泰克利……”
似乎对于地盘被“侵占”非常愤怒，那怪物演化出数张巨口，疯狂地嘶吼起来。
可惜，这能够令一切生物在瞬间发狂的密集“媚眼”，却抛给了一名不懂欣赏的男子。
同一时间，原本分布在外围森林“捕食”的数名赤身男子，也从茂密的植被中现身，朝着他围了上来。
“诶，又是这种恶心的家伙吗？”
看着那几名头部蠕动着触角的男子、欢乐而扭曲地向自己接近着，荒木宗介不禁嘴角抽搐。
“还想要请我吃‘肥肠章鱼刺身’吗……抱歉，性斗士，不被会同一招打败两次！”
“噗。”
面对身前袭来的数名男子，他眼神微凝，脚尖点地，沉腰、扭臀，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合拢在腰侧，势大力沉地隔空朝着还未到身前的几名男子疾推而去，化拳为掌。
疾风随着拳劲飞舞，一团仿佛灭杀一切、不可名状的霸气，从荒木宗介逐渐摊开的掌心侧漏开来。
秘技，究极·荒杀·波动拳（UtralAra-KorosuHadoken）。
……
『头好痛……教练，跳水比赛，我优胜了吗？』
纷乱的思绪、可怖的低语中，常田广志因为覆盖体表的触手和那粗暴插入的意识褪去，重新在迷离的月光下，挣扎着睁开了眼。
『不对，我根本不会跳水……冷静，常田选手……呸……我是被那鬼物……』
不远处，一名身穿皱巴巴西服、BAPE潮裤、有些眼熟的金发男子，正背对着他，负手傲然挺立在夜风之中。
任凭他拼命挤压喉头，却连“破喉咙”三个字都发不出。
『你是……』
在那人身前不远处，是数名头部裹着肉块、甩动着胯下不可名状存在、奔袭而来的男子。
『小心。』
面对这些狰狞的鬼物，只见那人隔着老远便沉腰、侧身，双手合握在腰间，摆出了一个常田广志有些眼熟的蓄力姿势。
随即，男子合拢的双手猛然挥出，带着狂暴的气流轰中了……
空气。
『他这是在干嘛……无谓的挣扎吗？』
看着毫发无损、高速接近的几名鬼物，无力动弹的常田广志，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就连他都无法抵挡这些鬼物可怕的意识侵蚀，这人应该也是因此而变得神志不清了、手足无措了。
空气中，一股略微带着颜色、凝而不发的气团，从那人双手之间推出，朝着前方缓缓前进。
“嘶……”
冲刺到近前、撞上那金发男子推送而出的气团，那几名“男子”突然脚步骤停、无力地向前跌倒……
“嘶……嘶……”
一捧黑色的火焰，无声地在笼罩他们头部的肉块上升腾而起，那些触脚、口器和眼球在抽搐中焚为灰烬，露出了男子们痛苦中带着愉悦的睡脸。
仔细看去，那黑色火焰之中，隐隐透着一抹似血的黯红。
此刻，他们离那名负手而立、深不可测的金发男子，还有着半米的距离。
这到底是什么犀利的除灵秘术……
这名男子，又是何方高人？
看着这轻描淡写、隔空拔除掉那可怕鬼物的男子，闻着鼻腔内有些熟悉的味道，常田广志模糊的意识，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
『那一招外观上比较朴实无华，不太适合在密闭空间演示，勉强算是实战派的术式……』
昨日，面试室内，某个男子毫无说服力的介绍，以及导致整个房间被封锁弃用的生化行为，与眼前这一幕逐渐重合起来。
自己在想什么呢，如果是那个臭虫，对上这样强大的鬼物，恐怕毫无还手之力……
只希望那家伙跑得远远的，不要变成那些戴着触手头套的果男之一。
就在常田广志将自己的胡思乱想甩出脑海时，不远处那名金发男子，朝着他转过了身来。
『荒木……宗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