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7 子守唄
“遍布东京都地下的地铁和下水道,掩盖着阳世的罪行、积聚着大量的怨气,本就极易滋生怨灵一类的存在。”
相比荒木宗介的惊叹,小鸟游真弓倒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哪怕是最资深的除灵者,对于深入这类地方都极为避讳……”
转过一处拐角,她目光微凝,指缝中现出数张符纸:“应该就在前面了。”
出现在两人视线中的,是一扇临时焊接、贴着封条的铁栅栏。
铁栅栏后方,是漆黑深邃、一眼看不到头的人行通道。
黑暗之中,荒木宗介左眼金瞳如野兽般绽放着异样的光芒。
而在那金色瞳孔深处,一缕纯白的火焰时隐时现。
一回头,小鸟游真弓的视线便被他眼中的光泽牢牢吸住了,只觉天旋地转、不知身在何处。
“尽量不要和我左眼对视,我现在还无法控制这股力量。”
荒木宗介闭上左眼,唤醒了失神的少女之后,伸手指向了栅栏后方的某处……
“那里……”
“四周的怨气,在朝着那里流动。”
怨气的异常流动,说明那个方向有着能够吸收、影响怨气的存在。
小鸟游真弓试着拉了一下铁栅栏,却发现纹丝不动。
“锁住了吗?看来要联系地铁公司的人过来……”
“咔嚓。”
她话未说完,那铁栅栏已经被荒木宗介无情一拉,以凄惨的姿态让出了足够两人通过的通道。
“速战速决吧,今晚要尽量多提供一些‘服务‘……毕竟,我腰间这个粗壮的家伙可是很能吃的。”
一马当先,荒木宗介毫不犹豫地进入了通道内部。
“……好吧。”
看着身旁如被扭成麻花状、彻底变形的“公物”,少女挑了挑眉,无声地跟在了荒木宗介身后,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
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从荒木宗介的左眼看去,却明亮得宛如白昼。
小鸟游真弓眼中偶有蓝芒闪动,显然也是有着某种加强灵视的秘法。
无声前行之间,一排布满暗红铁锈的投币式临时寄存柜,出现在两人眼中。
这种寄存柜,在日本的地铁内随处可见,无需验证身份,只需要投币、设置一次性密码就能使用,大一点的连28寸行李箱都可以放下。
“发现尸体的,就是这个寄存柜吧?”
看着这排被厚重怨气包裹、锈迹之中残留着无法擦除的血迹的寄存柜,两人相视苦笑。
“……看来,警视厅的委托,也不是胡乱给的啊。”
原本以为会稍微耽误一点时间、探寻一下怨灵踪迹之类的。
却没想到,这里面的存在,似乎根本没有任何隐藏的打算。
“懂得隐匿行迹的存在,基本上是等级【壹】以上的怨灵或者怪异。”
小鸟游真弓认真且细致地为“初次合法除灵”的荒木宗介解释着。
“绝大多数的怨灵,都会在生命结束或者怨念凝聚的地方徘徊不去,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识……”
“砰……砰……砰……”
似乎感应到两人的接近,那一排十多格的储物柜,同时发出了密集如鼓点的撞击声。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冲出。
“来吧,无论是什么穷胸极饿的怨灵,就让本除灵者(见习)荒木宗介,为你提供顶级的‘上门成佛’服务,费用只需付出你体内的白色光点就好!”
就在荒木宗介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和里面的存在贴身肉搏一场时……
“守着孩子的我已经厌倦了。”
“过了盂兰盆节后,雪纷纷落下。”
“孩子哭个不停,盂兰盆节到了。”
“可是,有什么可高兴呀。”
“没有新衣服,也没有腰带。”
“孩子总是哭,守着好辛苦。”
“一背就是一天,人越来越瘦了。”
“真想尽快走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名女性磁性的声线,哼唱起了一首悠远而安详的童谣,在通道里反复回荡。
随着歌声响起,铁皮储物柜随即安静了下来。
“哇啊……”
时不时,还能听见细碎的婴儿啼笑声。
“这首歌很耳熟,好像是……”
“没错,是《竹田の子守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听出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民谣。
《竹田の子守唄》,是以京都一个名为竹田的村落为素材,改编的一首民谣。
因其优美哀婉的曲调,以及各路乐队的传唱,只用了三年时间就红遍日本。
但因歌名和内容触及了关于京都地区的部落少数民族的社会敏感问题,被日本政府从70年代封杀到了90年代,之后才重新开始被日本孩子们传唱、收录进各种童谣精选之中。
“快……快走……”
与此同时,两人耳旁传来了女子凄凉、断续、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趁这孩子……睡着了……”
“请问,您在哪里?”
感觉声音的主人似乎没有敌意,小鸟游真弓尝试着进行交流。
“我们……是来帮忙的……”
可是,对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继续哼唱起了,《竹田の子守唄》。
“我来吧,她在最大的那个柜子里。”
荒木宗介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那包裹着浓郁怨气的储物柜。
随着他的接近,那储物柜上的怨气,如同遭遇了工业用抽风机一般,飞速流入了他体内。
那低沉吟唱的歌谣,也越发无力、最后戛然而止。
“哇呜!!!”
未待他走近,婴儿凄厉的啼哭声突兀地响彻漆黑的通道、反复回荡。
小鸟游真弓身上的巫女袍无风自动,涌过幽兰的灵力,自发抵御起了这足以让普通人跪地不起的啼哭。
“啪……啪……啪……啪……”
破旧储物柜的铁门一扇扇逐个打开,反复地敲击在储物柜上。
猩红的鲜血,从一格格的柜内缓缓流淌,仿若数道小型瀑布。
无数暗红的残肢和内脏,如同陈列的展品一般,在每一格柜内缓缓蠕动着。
“这个死状,应该是之前那位受害者……”
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小鸟游真弓眉头微蹙。
之前查看的案件资料和眼前的场景,在脑海中逐渐重合起来。
“所以,她是被这里面的怨灵役使了吗?”
“嘎吱……”
与此同时,最大的那一格足以装下行李箱的储物柜,在令人牙酸的铁锈声中,自行缓缓敞开。
498 二十年的等待
随着最大那一格柜门打开,本应空荡荡的储物柜内,是一名未着片缕、全身缠绕着漆黑血污的瘦弱婴儿。
他正因荒木宗介的接近、体内怨气的飞速流逝而尖生啼哭着。
一名由数块残肢和血肉拼凑而成、只剩下上半身的女性,用剖开裂口、被掏得空荡荡的腹部,如同婴儿床一样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
她双臂环抱、身体微微摇晃着,用脸贴着婴儿干瘪的透露,如同母亲正在安慰夜啼的幼子。
之前哼唱童谣安抚婴儿的,想必就是她。
“这……这是……”
看着这血腥恐怖、却不知为何充满温情的一幕,来到储物柜前的两人微微一愣。
“……聚合怨灵?”
小鸟游真弓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虽然还只是初具雏形、气息也不算太强,但是这两只怨灵,确确实实以这种诡异的方式聚合在了一起。
若不是自己两人今日意外路过,继续增加受害者的话,或许会成长为更加可怖的聚合怨灵。
“哇啊啊……”
随着怨气持续涌入荒木宗介体内,那柜内血肉的动作逐渐变得无力,婴儿的啼哭也虚弱到了正常幼儿的音量……
那名只剩不到半个身子的女性,对着自己面前的荒木宗介微微张口,似乎在述说着什么。
但是,小鸟游真弓,却没能听见任何的声音。
“是吗……原来如此……您就是堀見真理女士对吧……”
因为,那是“亡者的低语”。
“放心好了,我立刻就将您从这怨灵的役使中……”
来到那储物柜面前的荒木宗介,脸色突然一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么,你拒绝?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以两位这年纪差,看起来不太像这种关系呢……”
“噢,原来是您二十年前生下的孩子……等等,信息量有点大,让我捋一捋……”
随着那名半身女性怨灵的述说和荒木宗介的转述,一段无奈、苦楚而罪孽的往事,浮现在两人脑海。
九十年代,日本经济泡沫破灭,随之而来的是股市和房地产暴跌、企业倒闭、大量裁员。
双十年华的堀見真理,才交往不过一年便订婚的未婚夫,因为公司裁员、负债累累而上吊自杀。
只留下了,怀胎十月的她,和腹中的孩子。
由于无力抚养、产后精神不稳定等原因,堀見真理狠心之下,将不到一个月的孩子,在夜晚抛弃在了新宿地铁站人流熙攘的储物柜里,希望能够有好心人或者福利机构收养他。
不得不说,在当时那种社会环境下,被遗弃在储物柜里的婴儿不在少数。
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地铁工作人员发现敞开的储物柜里的孩子时……
他已经在襁褓中永远停止了呼吸。
即便是后来,重新组建了家庭、又有了之女,堀見真理却一直活在这件事的煎熬之中……
直到盂兰盆节之后,她在每晚的梦中,又见到了那个孩子。
他就在当初被遗弃的那个储物柜里,柔弱地哭泣着。
一如被抛弃时,最后看那一眼的模样。
那越发凄厉的啼哭声,仿佛在质问着她。
妈妈……为什么丢下我?
妈妈……这里好冷,什么时候才回来接我?
经过了一个月不眠不休的煎熬,堀見真理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当年这个储物柜前。
然后,她用生命和灵魂,去填补了心中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赎清了自己的罪孽。
“对于二十年前那个年代、以及当时个人的苦衷,我没有资格去评判。”
听完堀見真理灵体的讲述,荒木宗介将脸埋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总而言之,前尘往事已入土,我能为两位做的,也只是这样了……”
随即,他抬起手,轻轻探入储物柜内部。
“希望,下辈子,能够去到一个幸福的家庭吧。”
一道道圣洁的荧光,在他身前的每一格储物柜内亮起,照亮了幽暗的通道,以及小鸟游真弓眼中的泪花。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她双手合拢在腹部,对着那储物柜微微鞠躬。
待到荒木宗介退开一步,储物柜内原本的残肢内脏全都已经消失不见。
“谢谢,这孩子没有害过其他人……”
只剩下最大的那一格储物柜内,一名瘦小可怜的婴儿、以及怀抱着他的中年妇人……
“他只是,一直在等我……等得太久、太久、太久了……”
母子对着两人双手合十、点头致谢,随即化作了点点白光。
那些白色光芒,如同萤火虫一般在荒木宗介身上环绕一圈之后,涌入了身后那个水桶运动包中。
“……服务完毕,两位一路走好。”
两人返身离去后,这处无光的地铁通道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只有那扭曲变形的铁栅门、和敞开着的储物柜门,无声地鉴证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
“西早稻田站到了,西早稻田站到了,车厢门将在左侧开启……”
出了电车,沿着老旧的月台缓缓而下,荒木宗介的表情依旧有些沉重。
“荒木老师,不用在意我。想抽烟的话,就抽吧……”
走到地铁口,小鸟游真弓看出他心中难受,轻声提醒。
“喔,抱歉。那就,抽一支……”
这么说着,荒木宗介一如既往地,蹲到了路边,摸出了打火机。
“我、幸平和龙马,也是从小被遗弃到小雏菊的,对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向来很是看不惯。”
“但是,我不懂……”
烟雾缭绕中,他好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小鸟游真弓倾述。
“那个孩子,独自在那里等了二十多年,生气到动手杀人……可是,他最后,在母亲的怀里,却又笑得那么幸福……”
“怨气,在赋予灵体强大的能力的同时,也会无限扩大他们的执念,让他们忘记最初的自我……”
看出荒木宗介的难受,小鸟游真弓也蹲到了他身旁,两人并肩看着路上的车流。
“能够一同成佛,对那对母子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499 阴之阳和御三家
“除灵者的工作,注定会涉及诸多悲伤的故事,所以大家都尽量不会过多地代入个人感情……”
并肩蹲在车如流水的路边,小鸟游真弓担忧地看着烟雾中荒木宗介低落的侧脸,没有把话说完。
寻常除灵者,只能听见怨灵凝聚执念中残留的、简单重复的只言片语。
即便如此,也时常有协会工作人员、第九课探员和信仰不坚定的除灵者,因为无法承受日积月累的负面情绪而爆发精神问题。
对于能够和灵体自由沟通的荒木老师而言,这些悲伤的故事,或许将会成为更加沉重的负担。
诚如时本会长所言,除灵者这一行,负重前行、如履薄冰,需要的远不止强大的身手这么简单。
“……小鸟游氏,我想好了。”
将烟屁股在地上搓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荒木宗介缓缓起身。
“我要成为一名除灵者。”
“诶?不是已经拿到免许了嘛?”
一旁的小巫女迷惑地歪头看着他。
路灯照耀在荒木宗介身上,却让他的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更加黑暗。
『虽然,只是仮免许,不过以荒木老师的实力,应该很快就可以……』
“不……不是由那种由一张破纸所定义,为了救醒望月氏、或者为了赚钱在银座花天酒地、夜夜笙歌而凑合着做的职业。”
“我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除灵者。”
回过头来,那抹灿烂的微笑,又回到了荒木宗介脸上。
“遗忘的往事、逝去的生命、无法挽回的悲伤……”
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虽然还不清楚原因,但既然被赋予了这样的体质,我想要好好利用它,给予逝者得体的结束,而不是任凭‘隐能量场’玩弄、成为丑陋的怪物。”
这或许,正是他这些年跌跌撞撞、一直寻而不得的,真正适合自己的职业。
“在想清楚的这一刻,或许你就已经是了呢……”
不知何时,小鸟游真弓已经背着手、轻移莲步朝着前方走去。
“……继续今晚的任务吧,除灵者荒木……君。”
只留给他裹在红白巫女服内、娉婷而立的背影。
“嗯。”
荒木宗介几步小跑跟上,与巫女并肩而行,朝着前方不远处满是绿植的静谧小路走去。
路旁的立牌上,赫然写着“户山公园”。
……
“经常从公园外面路过,却没想到里面这么幽静漂亮呢。”
穿过公园内的石子小径,入眼是的一片视野开阔的草坪,外围环绕着日本人最爱的枫树和樱花树。
看着眼前昏暗静谧、无比辽阔的公园广场,荒木宗介可以想象,在樱花季和枫叶季,在草坪上野餐的人应该不少。
“公园外围是很少有灵体存在的,我们从这里往里面深入可以吗?遇到灵体就由荒木老师处理,我会在旁边认真协助的……”
略略打量了一眼空旷宁静的公园广场,小鸟游真弓提议道。
“没问题,反正这里面我也是第一次来,就麻烦你带路咯。”
荒木宗介双手合拢,干劲满满地回应着。
两人今夜选择在新宿区域开始除灵、收集“灵魂尘埃”,并不是因为这里离小鸟游真弓的住所近的缘故。
明治维新伊始,皇室从京都迁往江户,改名东京。
为了从风水上克制幕府设下的“将门七星阵”、压制德川家的气运,皇室布下了以五大灵园为阵眼的“五灵封印阵”,以及环绕东京的山手线、横穿东西的中央线绘制的“太极阴阳阵”。
甚至,为之付出了风水冲突产生的关东大地震的惨烈代价。
而位于太极阴阳阵内一左一右两个小圆,被称为“阳之阴”和“阴之阳”。
“阳之阴”之地,最为清净神圣,一切的邪祟无法侵入,故为“皇居”所在。
“阴之阳”则与之相反,是为混沌之地,整个东京都的怨气都会朝着此处缓缓集聚、极易滋生怨灵。
而“阴之阳”的位置所在,就是著名的新宿区了。
两人此刻所在的地方,正是位于新宿区大久保、临近高田马场和早稻田,处于“阴之阳”的最中心点,有着新宿区第一“绝凶之地”称谓的户山公园。
“整个户山公园,原本是属于尾张德川家的宅邸“户山庄”以及其附属的庭院。”
『啧啧,这么大一个公园,居然只是别人家的庄园和后院?』
荒木宗介顿时觉得,自己现在住的“别墅”,面积可能也就当这里面的一个厕所。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此处庭园不断遭遇火灾和水害,最后尾张家不得不将其弃用、不再修复。”
两人肩并肩沿着昏黄路灯点缀下的公园缓步前行,作为“地主”的小鸟游真弓,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这个离赤诚神社不过几公里远的著名凶地。
“明治时期,交权后的德川家逐渐没落,这个地区被转让给政府,作为军事设施用地,修建了陆军户山学校、陆军军医学校和陆军练兵场等设施,战后才改建成了对民众开放的公园。”
“尾张德川家?”
听见这个古怪的名字,荒木宗介挑了挑眉。
“尾张德川家,可是著名的‘御三家’之一哦,荒木老师不知道吗?”
“说起御三家,我只知道小火龙、妙蛙种子、杰尼龟……堀江由衣、田村由加莉、水树奈奈……魔炮、人偶、圆麻……集英、讲谈、小学……”
他如数家珍一般碎碎念起来。
『当然,也有向山裕、山本龙二和加藤鹰这一类的御三家……』
“嗼,荒木老师真是的,‘御三家’这个词,就是起源自德川幕府呢!”
小鸟游真弓轻舞长袖,娇嗔着看了他一眼。
江户时代,德川家康为了巩固政权,把各地大名按照与德川宗家的亲疏关系分为三级,其中“德川宗家”、“纪伊德川家”、“尾张德川家”,为“御三家”,而负责镇压江户东北“鬼门”的“水户德川家”则作为别格。
如果“德川宗家”无子嗣,便由地位特殊、有着副将军继承权的水户家决断,从“御三家”中挑选一合适对象,过继给将军作养子来继承将军职位。
“莫名其妙的摔倒、夜里听见男子凄凉的哭喊、穿着军装的人影、积累多年未解的失踪案件……”
“即便是在‘阴阳太极阵’建成、全东京的怨气朝着此处凝聚之前,关于这个地方的古怪传闻也没有断绝过。”
“喔哟,这么邪门的地方,皇室和政府就这么安心放任它在眼皮子底下?”
反复环顾四周,荒木宗介怎么也无法将这空无一人、环境优雅的公园夜景,和小鸟游真弓的描述结合起来。
500 德川家的诅咒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阴阳太极阵’压制了德川氏的气运,也自然有必须付出的代价。”
“对于这个地方,其实阴阳寮和除灵者协会都有在例行‘清理’。但是由于怨气不断凝聚的缘故,这里的灵体成为怨灵的几率极高,这就和自然气候变化一样,无法从根源上改变。”
一边说着,两人来到了一块写着“户山公园案内图”的木牌前。
“所以,这里依旧是最有机会遇到灵体的地方。大概也是这个原因,羽生姐才会建议我们从这边开始查探吧……”
木牌上,整个户山公园的地形十分奇怪,有如一只畸形的巨大青蛙。
“户山公园,分为东西两个区域。我们目前所在的‘西户山公园’,因为地势平坦、毗邻多所人气大学和商业圈的关系,其实算是比较‘干净’的地方。”
小鸟游真弓葱根般的细指放在了“青蛙”背上,如同肿瘤般的一团圆形区域。
“而怨气最重的区域,是尾张德川家耗费大量人财物、模仿神奈川县那座温泉胜地箱根山修建的人造假山和园林,同样命名为‘箱根山’。之前提到过的陆军设施旧址,几乎都在那座山上……”
从印着地图的木牌出发,两人经过几条马路,沿着一条小路前行了约十分钟,便来到了“东户山公园”的入口。
“人造箱根山……这德川家就是有钱啊,这么大一座山,也能人造?”
站在山脚下,看着眼前的“箱根山”,荒木宗介不禁发出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感叹。
箱根山植被繁茂、占地范围广阔,在黑夜中一眼看不到尽头。
虽然对于见惯了高楼大厦的现代人来说,从高度上户山公园内的箱根山只能算一座小土坡。
但如果了解到其只是德川家宅邸后院内、一座平地而起的人造假山的本质,不禁令人对如日中天时期德川家的财力瞠目结舌。
要知道,时至今日,这座海拔不到五十米的小山丘,依旧是东京都山手线环绕的范围内,最高的一座山峰……
若是回到当年,没有四周的高楼大厦,站在山顶定然有一种俯瞰整个江户的气魄。
这让荒木宗介感觉,自己在后院里立下规划、却无资金和时间完成的“假山、鱼池和性啪泳池”,是多么的渺小而可怜。
“就让我看看,这个传得玄而又玄的地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凶?”
出于心中的好奇,荒木宗介将眼罩掀开一角,重新打量起了夜幕下的箱根山。
“噢……除灵者协会的资料果然没错,全东京的怨气,都在朝着这里涌动呢……”
左眼视线中,漆黑一片的箱根山,与天幕上一朵浓厚的“黑云”之间,连接着锁链般的细长怨气。
不过,对于经历过“地狱之门”事件的两人来说,这点浓度的怨气,只能算得上“雾霾”,离那晚地狱之门中流淌而下的“沙林致幻瓦斯”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灵体活动的痕迹,果然也很多呢。不过,暂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玩意儿……”
人类的、动物的、不知名存在的……
暗红色、黑色、灰色、白色……
手、脚、脸、臀部、胸部、下身某处……
从山脚入口处开始,可以看到以往灵体用身体各种部位留下的,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痕迹。
“尾张德川家,在江户时代负责治理的尾张藩,即如今的名古屋一带,财力很是雄厚。但是,和德川宗家一样,他们也没能逃过‘德川家的诅咒’……”
两人一路慎重地朝着上山的坡道漫步而上,小鸟游真弓似乎心情不错,兴致勃勃地开始为某人恶补起了“除灵历史课”。
“德川一族的诅咒?那又是什么东西……”
东京都夜晚的温度本就极低,更别说是在怨气凝聚最重的箱根山了,只不过刚刚进入山脚,两人就感觉像进入了初冬。
在这种环境下突然聊到“诅咒”这种话题,只会让林间的寒意更加刺骨。
“身为统治者的德川幕府,之所以设立‘御三家’、乃至后续的‘御三卿’,据说正是因为遭到了血脉断绝的诅咒。”
似乎对这种环境极为适应,少女根本没感受到“气氛不对”,将自己所知娓娓道来。
织田信长死后,接替他位置一统日本的丰臣秀吉,攻占朝鲜的愿望还未实现就翘辫子了。
反而是蛰伏了几十年、给信长和秀吉当了一辈子马仔的德川家康,成了日本的一代霸主,开启了德川幕府统治日本的时代。
但在德川幕府前后十五代将军的统治中,据说遭到了织田信长和丰臣秀吉有如铁律般的血脉诅咒。
三到四代之内,德川宗家就会“断子绝孙”,不得不从御三家之中过继养子继承将军之位。
而提到德川家的诅咒,民间还有另外一种传闻,那便是“妖刀村正”。
“村正”,其实并不是一把刀,而是一种类似商标一样印在刀身上的“刀铭”。
在伊势桑名,传承了上百年的村正刀匠一族,出品的长刀、短刀、长矛,都会刻上“村正”的刀铭。
由于“村正”一族出品的武器品质上乘、锋不可挡,大名和武士都争相收藏。
可是,这些铭刻了“村正”的武器,却偏偏和德川一族过不去。
先是德川家康的爷爷和织田家打仗时被家臣背刺,用“村正”从右肩劈穿到左腹。
然后德川家康的爸爸又被自己人背刺,用“村正”斩了大腿。
接着德川家康的孩子因为政治斗争,用“村正”剖腹自杀。
最后,德川家康自己打仗的时候,也被手里的“村正”切了手指。
德川家康深信是村正被下了诅咒,专杀德川家的人,于是立下废刀令,宣布从此后全国禁止佩戴“妖刀村正”,否则杀无赦。
自那之后,民间怪谈中多有获得村正之人突然发疯、持刀砍人的各种传言,以至“妖刀村正”凶名远播。
但是许多倒幕、攘夷志士,出于对幕府的仇恨,竞相以收藏“村正”为荣,导致物价哄抬、一刀难求。
501 解决一下就来
“虽然关于诅咒的传闻各不相同,但尾张德川家,却被认为是遭受血脉诅咒最深的一族。”
闲聊之中,小鸟游真弓涌动着蓝芒的双眼,不断在林间扫过,似乎在搜寻可能存在的灵体。
最为讽刺的是,虽然身为“御三家”,但德川幕府十五代将军中,并没有哪怕一名尾张家出生的将军。
因为,为了杜绝传承断绝而存在的“御三家”中的尾张德川家,自身却遭遇了比将军宗家更加严峻的绝嗣问题。
早在1800年,第十代尾张藩主德川宗睦去世后,尾张家最后的直系子孙就此断绝,不得不从其他旁支过继后人。
“啊哈哈哈,这么多诅咒缠身,幕府能统治两百多年也不容易呢……”
荒木宗介嘴角微抽,忍不住同情起了命途多舛的“土豪”德川家。
这些统治者,宅子修得再大又如何?
继承财富和权力、享受这一切的子孙,早已经是他人“血脉寝取”的后代。
摸着后脑勺,荒木宗介重新认识一般地看着身旁谈兴正浓、滔滔不绝的小巫女:“不过,到底是谁诅咒了德川一族呢?”
身为新宿高中弓道部主将的小鸟游真弓,除了样貌清纯秀美、身材紧致修长之外,与普通的运动系女高中生并没有太大区别。
唯一不同的,她能够在这种阴森的环境下、面色自若、如同聊明星八卦一般讨论这种“都市传说”。
“这个嘛,倒一直没有定论,毕竟怨恨德川一族的人太多了。被窃取了天下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皇室,甚至在背后支持他们的神明都有可能……”
闲谈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接近山腰的一处圆弧形小广场。
和有着昏黄路灯的山脚比,这边的已经没有了路灯,看起来如同荒郊野外一般漆黑。
唯一显眼的,便是山道旁不远处、仍然亮着灯的一处厕所。
“那个,你在这里等等……我去解决一下就来。”
对着少女这么说了一句,荒木宗介夹紧双腿,以扭捏羞涩的姿态朝着那公厕飞奔而去。
从新宿车站一路过来,一直没机会“放水”、还一直聊这种渗人的“都市传说”,裤裆里的小宗介早就苦不堪言了。
碍于小鸟游真弓在身边、不好意思“随地帮助植物生长”的荒木宗介,绝不会放过眼前的厕所。
“解决一下?”
看着飞奔而去的荒木宗介,小鸟游真弓露出了慎重的表情,蓝色的灵力在她清澈的大眼中涌动……
“原来如此,差点被瞒过去了……”
在她灵感之中,荒木宗介前进方向上的那个厕所四周,包裹着比眼前的箱根山更加浓厚的怨气。
“不愧是荒木老师,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间厕所的异常吗?”
这一刻,少女只觉得,修行之路远比自己想象的漫长。
……
苍白的瓷砖外墙、昏黄闪烁的灯光、满是青苔的水泥地面……
这是一间极为古旧,却能看出平日里维护痕迹的普通公园厕所。
“嘶……再坚持一下……”
忍着胯间的酸爽,小跑到厕所面前的荒木宗介,略略辨认了一眼磨损到几乎看不见的性别标志后,朝着男厕门口走去。
男厕门前,贴着“鉴于去年厕所曾发生火灾,请勿在内部吸烟,如遇火警请拨打XXX”字样的警示。
随着荒木宗介的进入,一缕缕怨气从厕所墙体内窜出、如同微风中的炊烟,朝着他体内缓缓流去。
“哗啦啦啦……”
来到小便池边,荒木宗介熟练地拉开了裤链,然后露出了舒爽的表情。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于此同时,天花板上时不时闪动的灯泡,频率突然变得疯狂。
只有三个小便池和三个隔间的狭小厕所,顿时化身夜店蹦迪区。
“不是吧……连个水都不让人好好放?!”
一手扶着正在激情喷涌的“小宗介”,荒木宗介回头看向身后的天花板。
“……这么喜欢搞气氛,不会去夜店吗?”
不用揭开眼罩,他也能看到,天花板上,有着一只纤细苍白的手臂,正用手指穿过灯泡、如同激情四射的打碟DJ一样,以极快的BEAT疯狂拨动着灯芯。
“原来,恐怖片里的灯光效果,都是这么来的吗?”
放水完毕,松了口气的荒木宗介,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打量起了头顶那不知疲惫地拨动着灯芯的“灯光师”。
但是,或许是四周怨气逐渐稀薄的关系,那只手臂拨动得有些累了,便匿回了天花板上方。
“糟糕,难得遇到一个,可别给我跑了……”
看到那消失的手臂,荒木宗介连忙扯下了眼罩。
毕竟,这是他一路来到半山腰,好不容易见到的第一个怨灵。
随着眼罩揭开,原本整洁苍白的厕所画风为之一变,化为了充满血污与黑秽之地,仿佛从人间来到了地狱。
“呼,这地狱滤镜,还真是辣眼睛啊。”
“嘎吱……”
就在荒木宗介刚刚适应了眼前突变的画风时,数只残破露骨的手臂,从侧面的墙壁内悄然伸出,同步拧开了三个洗手池的水龙头。
“哗啦啦啦!”
开完水龙头之后,那几只手臂又又敬业地缩回了墙内。
“所以……是打算一直制造这种老套的恐怖氛围吗?”
若是换个没有灵感的普通人过来,或许会被眼前的“普通灯泡进化夜店氛围灯”、“手动水龙头升级自动感应式”等科技进化现象“感动”到泪流满面……
“拜托,最近的恐怖片早都不这么拍了……”
看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内不断流出的血水,荒木宗介伸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放弃了洗手的念头。
“藏在墙体里面的话,也不知道直接摸墙会不会有‘共振同频‘效果?”
就在荒木宗介对眼前毫无新意的“恐怖场景”失去了耐心,直接伸手摸向墙体时……
“怦咚怦咚!!”
他身后三个隔间的破旧木门,也升级成了“全自动感应式电动门”,开始疯狂开合、撞击起了门框。
隔间中的三个马桶内,各缓缓伸出了一只指甲锋利、残缺露骨的手臂。
“红色的纸?蓝色的纸?白色的纸?”
那三只长度远超正常人的扭曲手臂中,竟然还各拿着一张颜色不同的粗糙草纸。
“你要……哪一张?”
低沉沙哑的女声,如是问道。
502 三人行必有我湿
“这个,你这选项设置不太合理吧……先不提一张纸够不够、用不同颜色擦本人感觉不出差别等问题……”
昏暗的厕所里,看着三个隔间内的“三色草纸”,荒木宗介只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我刚刚明明开的是小,现在裤拉链都拉好了!”
『而且,这个年代,谁还用你这粗糙的草纸擦屁股,那简直是酷刑好吗?』
就在他和马桶里那三只手“据理力争”的时候……
一名身穿白色和服、七窍流血的女性,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满是污渍的镜面之中。
日本的浴衣、和服穿法极为讲究左右,必须左衣襟在上,右衣襟在下。
如果按这女子右上左下的穿法,则代表着往生之人的寿衣。
如同想要悄悄蒙住情人双眼,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然后投怀送抱被这样那样的怀春少女,她邪笑着探出了双手。
“我说,差不多就得了啊……”
如同身后长了眼一般,荒木宗介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
“……你这身浓烈的怨气,隔着墙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呢!”
如同电影里拉手旋转的情侣一般,那名女子就这么突兀地被荒木宗介从镜面内侧拉出……
半空中,可以看到她和服之下并没有想象中纤细白嫩的双腿……
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数十只人手,正拿着颜色各异的草纸飞舞着,恰似春日里绚烂多彩的风筝。
这竟然,是一只聚合怨灵!
身子尚未落地,那名女子全身已然绽放出晶莹的白光……
“所以,你自幼被卖入尾张德川家做仆人,因为长期给主人递错草纸,被埋在了后山里?”
她身下数十只手臂同步合十,冲拉着自己双手的荒木宗介羞涩一笑,樱桃小嘴无言地述说着什么。
“这里被改造成厕所以后,你就在这里递纸杀人,根据选择的草纸颜色不同、还开发出了各种死法?!”
看着面前的女子,荒木宗介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能目送她化作光点扩散开来。
『总而言之,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自己没带、用了你的纸也不至于让人拿命还啊,下辈子好好做人!』
接触得多了,荒木宗介也逐渐了解,这些超自然的存在,为何被除灵者视为破坏平衡、必须纠正的事物。
生前遭遇不幸、产生执念而滞留人间的灵体,原本会在时间消磨之下散去执念,化为灵魂尘埃。
可是,一旦获得了“隐能量场”的支撑,就会化身为制造数十、甚至数百倍不幸的存在……
按照羽生舞的理论,若说“隐能量场”是那个支点,怨灵就是借助支点撬动“不幸”的杠杆。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一眼自己那仍然停留在白光之中的手掌,眉宇之间的神色越发坚定。
或许是吞噬的灵魂数量庞大,这聚合怨灵成佛产生的“灵魂尘埃”,数量远比地铁里那只来的多。
待到那一粒粒光点悉数被他身后的水桶运动包吸入后,荒木宗介才将眼罩戴好,朝着厕所门外走去。
『糟糕,小鸟游氏还在外面等着呢……』
“嘀嘀……”
手机屏幕上,闪过一条LINE的消息提示。
“赤城喵喵酱:荒木老师,有两位民众朝厕所那边来了,请注意遵守《民众保密条例》。”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闷脚步声。
“这么晚了来阴森的公园上厕所,是夜跑的锻炼者、工作人员或者流浪汉吗?还好本除灵者提前帮他们做了‘清扫’……”
两名身材高大、穿着“T”字背心、筋肉盘节的男子,一前一后走进了厕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头上戴着,荒木宗介在某种电影里经常看到的、通过小洞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的摔跤手头套……
以及健硕的胸大肌撑起的背心下,引人注目的激凸。
看到厕所内的荒木宗介,这两人不知为何,充满激情的相视一笑。
“麻烦借过……”
见这两个魁梧的家伙站在原地,直接堵住了狭小的厕所门,荒木宗介眼神有些不爽地撇着对方。
“确认了,没错……”
与此同时,其中一名男子看了一眼荒木宗介,又看了一眼手机,对身旁的同伴点了点头。
“开始吧。”
毫无征兆地,另一名男子双手在头顶合拢、妖娆而婀娜地对着荒木宗介扭动起了健硕的身躯。
“?”
大半夜的,在这种偏僻的小厕所里,一名激凸筋肉壮男突然来上这么一段……
荒木宗介看得眼角直抽筋。
『喂喂,我可没有那方面的爱好,也没兴趣在这种小厕所里面参与什么三人行必有我湿的运动……』
“嘿,被我BRO的“魅惑之舞”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你就已经败了!”
就在荒木宗介发愣的当头,另外一名男子,以矫健的脚步绕到了身后,朝着他张开了热情的怀抱。
可是,或许是遭遇过太多这样的“后方突袭”……
荒木宗介不经意似地脚步一侧,让对方抓了个空。
“啧,你们两个家伙,看起来不像喝多了,是打算抢劫吗?”
同一时间,他表情迷惑地脑袋一歪,闪过了身后原本在扭动身体的男子,偷袭的一拳。
“抱歉,无论从各方面来说,你们都找错对象了……”
一击未遂,两名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各自狞笑着掏出一块毛巾,朝着他下体袭去。
“有两下子,死在我们‘乳首兄弟’的组合技,“股间布摩擦”的无尽痛苦之下吧!!!”
看对方那熟练的手法,似乎想用手中的毛巾穿裆而过,对他施展某种“一击必杀”的招式。
“莫名其妙的家伙,外面可还有人等着我呢。”
“嗯哼~”
荒木宗介尾指挖着鼻孔,一个抬脚跃起,闪过对方动作的同时,狠狠一膝撞在其中一名男子脸上。
“要是时间拖得太久,会让小鸟游氏误会我某些方面功能有问题的!”
“喔呵!”
随即,他手肘后抬、旋转身体,正好轰在妄图从身后抱住他的另一名男子下巴上。
两名身材魁梧、钙里钙气的男子,顿时矫哼着软倒在地,人事不省地躺在冰冷的厕所磁砖上。
503 深网悬赏
荒木宗介系好裤带,一身轻松地走出了厕所。
“荒木老师……解决了吗?”
夜幕之下,小鸟游真弓依旧俏立在不远处漆黑的步道上等待着他。
“喔,解决了、解决了,各自意义上的……”
从那个污秽的厕所出来,看到夜幕下红白巫女服的少女,荒木宗介只觉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耽误这么久是有原因的,其实我尿得很快的、每次的量也足,身体也很健康……”
未免因为入厕时间产生误会,他连忙解释了起来。
“荒木老师真是的,我是说除灵的事情。”
看到巫女皱着眉头,依旧盯着那个破旧的厕所,荒木宗介才恍然大悟:“啊哈哈哈哈,当然解决了,要不是那两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过来讨打,我早就出来了。话说,那个怨灵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此地作为尾张家的旧宅、后来又成了‘阴之阳’,隐匿着一些成气候的怨灵也很正常。”
听他说了事情经过之后,小鸟游真弓的眉头才为之一松,调转视线看向了上山的方向。
“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大部分的怨气都集中在山腰往上的区域,那边出现灵体的可能性更大,我们继续前进吧。”
虽然自荒木宗介进了那个厕所开始,厕所周围包裹着的怨气,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着……
可明明知道荒木老师很强,不知为何,她总是忍不住要为他担心。
“顶着耀眼的阳光,在街上奔跑,你像平时一样拍打我肩头,却从不曾挽上我手臂……”
忽然,荒木宗介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么晚发来视频通讯的,居然是市本宫行。
“喂,宫行啊,这么晚了打电话,难道是战国武士……”
白天颁发仪式结束后,他便把满身刮痕的战国武士送去了市本宫行的车行补漆,顺便做承诺好的“SPA精油保养”。
去之前,他倒是有好好叮嘱战国武士,不能在普通人面前“自己动”。
但是,说不准那家伙看上了哪辆妖艳的机车,把车行给别人拆了也是有可能的……
心虚地接受了通讯请求之后,荒木宗介毫不犹豫地开始唬烂:“我给你说,不要紧张,那是有家科技公司在我车上测试AI自动驾驶系统,偶尔上来自己动一下也很正常……”
“荒木哥,你在说什么呢,你的车早就保养好了,现在正在我车库里好好放着呢!钥匙就在老地方,你随时可以自己去拿……”
“……我找你,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电话那头,市本宫行的语气十分急迫,表情也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昨晚你那辆卡车,之所以会刹车和变速箱同时失灵,是被人做了手脚!”
“噢?接着说……”
听见这个话题,荒木宗介不禁眉头紧皱。
昨晚害得他如此狼狈、差点造成事故、背负大量债务的,并不是那些婆婆,反倒是那辆让他腾不出手脚除灵的失速大卡车。
“所以,我今天特地找了身为‘业内人士’的朋友打听,有了更惊人的发现……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视频那头,市本宫行将摄像头切换到前置,对准了面前的电脑。
屏幕内,几个不同的网页,都显示着相同的内容。
其中最显眼的,除了“代理杀人”几个大字之外,还有网页中央的照片上,那名表情呆滞的金发男子。
“这是……我?!哪个混蛋把我求职简历的照片弄到恶作剧网站上去了?!难道,是那几个工高的臭小子……”
看到照片上的飞机头,荒木宗介就知道这张照片的出处了。
印着这张照片的求职简历,他前几个月在网咖,每天要通过邮件发送上百份出去。
“什么恶作剧网站……荒木哥,仔细看清楚,你被人悬赏了!”
“这和那些收钱不办事的诈骗网页不同,深网最出名的“日暮里解决社”和“西西里杀人株式会”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着市本宫行无比严肃的语气,荒木宗介也意识到对方大晚上不是来跟自己开玩笑的。
“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还有你为什么会认识这种业内人士、有渠道访问这些可怕的网站?!”
“那些都不是重点!虽然没有权限查看详情,但悬赏你脑袋的人提供的,似乎是比‘金钱’更有诱惑力、让人无法拒绝的东西!
“据说就连“日暮里解决社”都为之心动,派出了任务完成率100%、配合默契、一心同体、喜欢用日夜锤炼出的可怕肉体虐杀任务目标的“乳首兄弟”……”
““乳首兄弟”?你等等……先别挂!”
对这个名号产生了某种画面感,荒木宗介和小鸟游真弓回到了男厕所。
“你看看,你说的那两个家伙,大概是长这个模样?”
切换到前置摄像头,荒木宗介将躺在厕所地面、昏迷不醒的两人,展示在市本宫行看眼前。
“这个……穿了等于没穿的背心、奇怪的头套、还有这强悍的身材,倒是和传闻的有几分相似……等等,他们已经被你解决了?!”
“呃啊……”
与此同时,其中一名男子似乎挣扎着准备醒来。
“砰。”
荒木宗介随意一脚地踢在对方下巴上,又让那人晕了过去。
然后他才回过头,继续和电话里的市本宫行通话:“原来如此,你提供的信息很重要,麻烦再帮忙打听打听,究竟谁那么想要我的命……我这边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挂掉视频通话,荒木宗介立刻拨打起了二之前龙马的电话:“莫西莫西,龙马啊……什么,你现在在上半身啤酒屋、手要帮人按摩所以没空接电话?”
“先别挂,这回不是要说借钱的事情……我是要报警!”
向二之前龙马说明情况以后,荒木宗介低头回忆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搞了半天,是冲着我来的……”
铃森刑场那晚的刺杀、大卡车莫名的失速、深网的悬赏……
“到底,是三口组、还是银河联盟教呢……又或者说,其实背后是同一伙人……”
仿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时时刻刻凝视着自己、等待着收割自己的性命。
“嘿,既然如此,那就来吧。看看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504 陆军学校遗址
“托你的福,辛苦训练了一天、刚刚到上半身啤酒屋买了‘一小时任揉套餐‘的我,估计得通宵加班了……”
二十分钟后,破旧的户山公园厕所前,一脸疲倦的二之前龙马和几名第九课的探员,将两名中途醒来、又被打晕的精壮男子,押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喂,宗介,既然被这些亡命之徒盯上了,可得小心后方不保呢。”
向荒木宗介丢过一支烟,二之前龙马好心地提议道:“不然,今晚先和我一起回警署避避难吧?至少先让信息组的人搞清楚,他们是怎么获取到你的位置的。”
“二之前君说得没错,今晚不如先……”
旁边的小鸟游真弓也忧心忡忡地提议道。
虽然知道荒木老师的实力,但一想到有人在暗中想要伤害他,小巫女心里难免惴惴不安。
毕竟,明刀易挡、暗箭难防,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松懈的时候。
“嘿,千日防贼这种缩头乌龟一样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荒木宗介狰狞一笑,向二之前龙马挑了挑眉。
“如果说,我要继续上山除灵呢?”
“你这个不听人劝的家伙……等等,你的意思是……”
看着好友眼中闪过的狡黠,二之前龙马微微一愣,脸上逐渐浮现出同款狞笑:“钓鱼执法?”
……
箱根山半山腰往上,在夜晚总是被一层黑色的浓雾笼罩着。
让置身其中之人难以视物的同时,只觉遍体生寒。
此刻,那黑色的“雾气”随风而动,若有生命一般,缓缓地朝着山腰上某处涌去。
“黑雾”流逝的尽头,一男一女正并肩缓步走在碎石铺成的山道上。
距离拉近,可以看到无数缓缓流动的黑气,正不断消失在男子的背部,仿佛一对遮天蔽日的翅膀。
随着男子脚步前进,笼罩四周的怨气越发稀薄,黑夜中的山林也变得清晰可见。
身穿红白巫女服、背着巨大布包的少女,正落后一步、痴痴地看着男子背上怨气组成的“黑翼”。
这两人,正是继续朝着箱根山顶前进、不断“驱散”着怨气的荒木宗介和小鸟游真弓。
“不管看多少次,依旧觉得很震撼呢。”
“是吗?就我个人而言,倒没什么实感呢……”
顺着少女的目光,荒木宗介微微掀起眼罩,试着左右扭头瞥向身后。
由脖子转动角度有限,他能通过余光看到身后的一片漆黑罢了。
对于自己这特殊体质对“隐能量场”的消融和吸引现象,他倒也见怪不怪了。
“荒木老师,前面那个区域,就是陆军军医学校旧址了。”
小鸟游真弓的眼神落在山道侧面,一处种满了樱花树的小山丘。
“修在山上的学校,环境还不错嘛……可是,这里除了一片树林,什么都没有呢。”
看着那些粗壮的樱花树,荒木宗介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莘莘学子们,在这里白日赏樱、夜间野战的场景。
“战后,政府拆掉了原本的建筑,准备将这里改建成国立感染症研究所,却在施工途中挖掘出了上百具残缺不全的尸骨……”
“据传,是因为陆军某个秘密番号部队,一直在这里暗中进行着相当可怕的人体研究试验。”
少女轻轻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面无表情地说出了相当反转的话语,将某人脑海中激情四射的一幕击得粉碎。
“在那之后,由于陆续有怨灵作祟,改建计划不得不搁置。最后开放为免费的公园,应该也有着借助人气镇压怨气的意思……荒木老师?”
小鸟游真弓话未说完,荒木宗介已经直接踏入了山道旁的草地,朝着只剩下一片樱花树的“陆军军医学校”旧址走去。
“有着这么恐怖传闻的地方,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大步走入林间,荒木宗介揭开眼罩,左顾右盼起来。
除非主动现身作祟,怨灵大多行踪莫测、销声匿迹,难以发现。
因此,哪怕以他“共振同频”的百分百成佛体质、加上羽生舞精心规划的灵异路线,忙活了快半个晚上,也只收获了地铁寄存柜和山腰厕所里的聚合怨灵。
反倒是额外收获了两个没用的基佬杀手。
这充分让他意识到,当初望月一族为何耗费了那么多人力和时间,也难以“喂饱”自己腰间的绘卷。
所以,他必须要更加主动一点……
“嘿?”
荒木宗介忽然嘴角微翘,朝着一处樱花树下方直奔而去,金色的左瞳在黑夜中拉出疾驰的流光……
“找到……”
来到近前,他猛地向下伸手,朝着其中一棵大树根部一把抓出。
“……你了!”
破开松软的泥土,一截手臂粗细、如黑炭般的骨头,被他握在手中,往外狠狠一拉……
一具不断挣扎着、人骨模型般的骷髅,随着荒木宗介的动作,如同破土的萝卜、不情不愿地从土里被扯了出来!
还不待落地,那具骷髅已经在半空中绽放出白光、双手在胸前合十,化作了一名穿着病号服的瘦弱男子。
“什么嘛,我原本以为,会是更厉害的家伙……”
荒木宗介略微失望地打量着眼前化为光点、涌入《竹取绘卷》内的男子。
“……这人说,他是死于陆军医院人体试验的死刑犯。”
回过头,他神情复杂地和身后不远处的小鸟游真弓讨论起来。
“看来,关于这里的传闻似乎是真的呢?”
小鸟游真弓点了点头,慎重地环顾着四周。
“可是,不是发现了上百具人骨吗……其余的诸位,是已经消散了,还是藏在了土里、要我一个个挖萝卜?”
“轰隆轰隆……”
就在荒木宗介沉吟之际,身后的几颗樱花树,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荒木老师,快看!”
小鸟游真弓有些诧异地伸手指向那些樱花树下方。
荒木宗介回头看去,只见一道直径数米的暗红残缺圆形印迹,在以那些樱花树为中心的地面亮起。
“那似乎是,某种相当古老的御灵法阵?”
御灵法阵,乃是召唤各种灵体和鬼怪为施术者所用的术法的统称。
根据召唤的对象、施法者的流派、使用的材料不同,御灵法阵有着无数种绘制方法。
那似乎是用血液绘制的法阵,上面的咒文竟然十分古拙,就连家学渊源的小鸟游真弓也难以辨认。
“陆军学校遗址,按理说协会时常有在巡查,怎么还会残留着这种东西……难道是最近才……不,不太像……”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法阵,给她一种浓烈的矛盾感。
按理说,这御灵法阵避过协会多次巡查保留至今的可能性近乎于无,应该是最近才被人设下的。
但是,这御灵法阵无论是咒文还是绘制方式,都充斥着平安时代前的原始风格。
505 荒木の修炼
暗红古朴的御灵法阵之中,两只树干般粗壮的骷髅手臂破土而出。
数棵樱花树被凄凉地掀翻在地,露出了挂满泥土的根须。
随着那对巨大手臂撑地而起,一只三米多高、全身布满暗红血污、眼窟窿里燃烧着幽兰魂火的大型骷髅,缓缓从土中爬出,现身在两人面前。
“荒骷髅?!”
小鸟游真弓第一时间,认出了眼前的鬼怪。
眼前这古旧的御灵法阵,竟然借土中埋藏的无名尸骨和“阴之阳”的怨气,凝聚出了这巨大的荒骷髅。
“荒骷髅的御灵阵……不是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失传了吗?”
平安时代之后,经历了多年的战乱,大部分除灵者的传承早已和小鸟游一族一样残缺不全,甚至彻底断绝。
而关于召唤各种鬼物的御灵阵的记载,也是十不存一。
“痛……”
话音未落,那荒骷髅眼中魂火熊熊燃烧,如同打老鼠一般,一巴掌朝着面前的荒木宗介拍下。
“屁股好痛……”
如果说那日打开地狱之门的超大型荒骷髅是一比一稀有定制款的话,两人眼前的荒骷髅只不过算是一比八的通贩货色。
不过,哪怕只是“通贩”货色,身高也能抵两个荒木宗介叠起来了。
“小……”
看着这一幕,不远处的小鸟游真弓下意识地想要出言提醒,却又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轰!!!”
随着激烈的碰撞、草丛中尘埃四溅,整个地面都如同地震般摇晃起来。
“玩了一晚上‘捉迷藏’,累得要死……最欣赏你这种,主动上来击掌的了。”
尘埃之中,只见荒木宗介单手插袋、另一只手朝天举起,毫不费力地撑住了那荒骷髅压下的巨掌:“放心好了……马上就……”
“咔嚓……”
“……不痛了。”
连绵不断的骨裂声之中,荒骷髅那布满血污的身躯,如同洗了个泡泡浴一般,变得洁白如玉、绽放出莹莹白光。
“咔嚓……”
如同一不小心抽错、整个坍塌的积木,一块块骨骼纷纷跌落在草地上,化作了数名身穿病号服、双手合十的男女。
“我去……还有这么多被送来做人体试验的犯人吗?那些畜生!”
看着面前向自己双手合十、鞠躬致谢的灵体们,荒木宗介默默将运动包举起、搜集起了灵魂尘埃。
他低垂的眼帘中,却涌动着沉默的怒火。
“轰隆!”
似乎感应到威胁,离他不远处的一处小土丘,突然冒出另一具两米高的荒骷髅。
这只荒骷髅的外形,与之前那只完全不同,巨大的翅膀之下,类似犬类的小号头颅之下,是修长的身躯、锋利的四肢和细长的尾巴。
猫、狗、鸟、鼠等各种动物的生理结构,竟然同时呈现在了它身上。
“这荒骷髅的御灵阵,召唤出了不知一只吗?看这模样,难道是试验用的动物所化……”
就在荒木宗介朝着它大步迈进,准备和之前一样来个“GIVEMEFIVE”时……
那荒骷髅舒展开怨气萦绕的巨大骨翼,粗短的双腿一跃,朝着头顶的夜幕腾空而起。
竟然,就这么朝着反方向跑了。
“哼,欺负我不会飞吗……”
看着即将远去的荒骷髅,地上的荒木宗介并没有停止奔跑。
虽然,在能够自如地驱动体内某个黑色粗大存在、或是仍其自发出手之前,对于这种能够上天下地、人力难以触及的鬼物,他的手段可谓乏善可陈。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小鸟游氏,拜托咯!”
“咣。”
清脆而有力的弦音,在寂静的林间响起,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
红白巫女服的小鸟游真弓,俏生生地立在夜风之中。
素手轻挽的骨质巨弓上,弓弦还在微微颤动。
协会安排她陪同荒木宗介“见习除灵”,自然不单纯是因为两人相熟的关系。
赤城神社这位当家巫女,除了貌美声甜、身娇体柔、熟读各种除灵典籍之外,一手弓术覆盖范围极广,能恰到好处地弥补某人目前的“短板”,及时处理眼前这种“除灵不规范”的状况。
“呜呜呜呜……”
如哭似泣的无形箭矢,精准而快速地洞穿了空中那荒骷髅背部双翼的连接处。
“吼!!!”
失去了象征着“飞”的翅膀,遭受重创的荒骷髅哀嚎着朝地面落去……
理论上,怨灵一类的存在,都能拥有飞行或者穿透实体之类的能力。
但是,就像从未跃出过水面的鱼类,无法想象自己飞行的模样。
维持他们存在的灵魂深处,依旧会受到生前的诸多执念支配,从而影响他们的行动方式。
因此,吞噬众多灵魂和执念而成的聚合怨灵,往往在这些方面会展现出更加强大的实力。
“嘿,这不还是下来了!正好,陪我练练招……”
一道矫健的人影拖着金色细芒,已经先行一步等在了下方。
正是因为只能“干瞪眼”而憋了一肚子气的荒木宗介。
此刻,他双手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摊在胸前,摆出了咏春起手式之一的,问路手。
整个人身上凝聚出一股沉静的气势,赫然是进入了某种类似“剑心通明”的玄妙状态。
“这……这是……”
站在他身后的小鸟游真弓,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因为,在她眼中,一截大腿粗细、燃烧着不知名经文的黑色手指,正如同便秘一般,以极为吃力的速度,缓缓从荒木宗介背部探出。
“荒木老师,是在除灵之际也不忘修炼,以便更好驱使体内的‘那位’存在吗?”
虽然不知道荒木老师体内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但无论是在地狱公寓内、还是怨气密布的台东区中,她都亲眼见证了,无数人力难敌的鬼物,在那一对遮天蔽日的漆黑巨臂之下,毫无抵抗地化作漫天佛光……
盂兰盆节当夜,最后盘坐夜幕之中,破开地狱之门那三头六臂的巨大黑影,想必就是这位可怕存在的全貌了。
“荒木老师明明已经这么强了,还时刻贯彻着‘知行合一’之道,我果然还差得太远……”
完全忽略了眼前“危急”的场面,小鸟游真弓摸出笔记本,借着月光认真地记录起了“修炼心得”。
“呼……快点……”
另一头,无视了急坠而下、即将把自己砸成肉泥的荒骷髅,荒木宗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不断提升着集中力,他试图寻找曾经灵光一闪而过的,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就在小鸟游真弓思绪飞散的数秒之间,他背部的那根黑色手指,已经伸出了接近半米长。
看起来就像荒木宗介背上长出了某种不可描述之物,正在刺激之下充血胀大、勃然而起、怒顶苍天……
506 被迫营业的中指
“快一点……”
半空之中,急速坠落的那只动物形态的荒骷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可怕气息,反而被激发了同归于尽的凶性,张牙舞爪地朝着荒木宗介扑去……
“再快一点,呃呃呃呃呃……”
面对着视线中急速放大、张开狰狞巨口的荒骷髅,荒木宗介压抑着出拳解围的冲动。
“欠了房租的家伙,就要有好好干活的觉悟……平角裤平角裤平角裤平角裤!!!”
呼喊着莫名其妙的口号,他不进反退地用身体迎着那荒骷髅而上……
他想要借眼前的“危机感”,来还原那晚遭遇音速婆婆时的状态,试着领悟如何驱使体内那名“租客”为自己干活。
“荒木老师?”
下一秒,在少女惊悚的目光之中,荒木宗介背部那根粗长的黑色手指,猛然再次探出一截、朝着那荒骷髅的方向伸出。
通过下方露出的指节、握拳并拢的轮廓,可以依稀辨认出……
那赫然,是一根不情不愿、懒洋洋的……
长度约180厘米的……
中指。
似乎,只有这个手势,才能够表达对于“被迫营业”的不满。
“喔~就是这种感觉!”
在类似“拉出某种事物”的通畅感之中,荒木宗介只觉自己身后多出了一根可以操纵的“幻肢”。
“砰!”
可是,就在那长度一米八的巨型中指,戳向空中落下的荒骷髅的瞬间……
荒木宗介的脸颊,已经抢先一步和那落下的荒骷髅的头盖骨亲密地撞到了一起。
某种好不容易抓到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因为某人粗劣的操纵技巧而戳了个寂寞之后,那截中指悻悻地缩回了荒木宗介体内。
这画面看起来,就像是荒木宗介背部伸出了半截比着中指的黑色大手,对着那荒骷髅隔空表达了一下“鄙视”、为“以脸除灵”的荒木宗介营造了一下气氛。
“咔嚓。”
在骨骼碎裂声中,组成那荒骷髅的一块块骨骼被撞得散落一地,化作了小白鼠、猫、狗、牛、马、鸟等各种动物。
“嘛,不痛了不痛了……是我们人类对不起你们……”
这些外表呆萌可爱、萦绕着白光的动物们并没有四处乱窜,反倒是以荒木为中心,乖巧地双手合十、化作白光散去。
“……把我脸撞肿的事情,就当谢罪了。”
只剩下依稀萦绕在耳旁的各种动物鸣叫声、萤火虫般飞舞在林间的白色光点,默默地证明着曾经存在过的生命。
“真美。”
小鸟游真弓缓步来到荒木宗介身旁,流光四溢的大眼,倒映出周围的莹光点点。
“就好像,在看萤火虫祭一样呢,哈哈哈。”
用身前的运动包认真地接着每一粒灵魂尘埃,荒木宗介也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从地铁出来之后,荒木老师,今晚上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呢。”
荒木宗介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背着长弓的少女,已经和自己并肩而立。
“除灵者,注定会去承受许多悲伤的故事、鉴证逝者死后化作不得体的存在……”
月光之下、荧光环绕,巫女素雅的绯袴在夜风之中轻轻摆动。
“但是,逝者获得解脱、往生离去的那绝美一刻,却让这一切都变得值得。”
近距离之下,她那对纯净的眼眸,带着让人深陷其中的温柔,静静地凝视着荒木宗介。
“现在我才多少有些明白,想必这才是无数先贤们,穷极一生追求‘成佛’奥义的原因吧……”
“荒木老师,还记得和我的约定吗?”
少女轻声的询问,让看呆了的荒木宗介,回过了神来。
“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遇到危险的事情,都要告诉你。”
“这个约定,也适用于除灵这件事情上喔!”
似乎对荒木宗介流利的回答很满意,小鸟游真弓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今后,关于荒木老师遇到的这些怨灵们背后悲伤的故事,也请一起告诉我……”
“哪怕帮不上忙,至少,多一个人分担,就少一分悲伤。”
看着少女莫名认真的神态,荒木宗介先是一愣。
原来,是在担心我吗?
他曾经听二之前龙马说过,第九课探员,必须定期接受心理辅导和评估。
想必,也是因为这些原因。
而除灵者们,更多是依靠虔诚坚定的信仰,自己去消化心中背负的这份沉重。
身为“无信者”的自己,又能依靠什么,去消化这些负面情绪呢。
“好,我答应你!”
荒木宗介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再次露出了让少女担忧的悲伤神态:“……不过,还真是可惜呢。”
“刚才明明已经拉出了那么粗长健康的一条、只差一点点就能命中那家伙了呢!”
『看来下次‘拉’的时候,要更加用力才行。』
“荒木老师……请不要用这种糟糕的词语,来形容刚才的事情!”
……
解决完陆军医疗学校遗址的鬼怪之后,“见习除灵二人组”便一路继续朝着箱根山顶方向前行。
有荒木宗介这个“人形自走抽风机”在,从脚到山腰,来时的路上已经几乎看不见任何怨气笼罩。
回首看去,整座箱根山在月光下给人一种刚刚做过“大扫除”、焕然一新的感觉。
“荒木老师,从这边爬上去,应该就到山顶了。”
“哈欠,终于快要到了……”
户山公园内的人造箱根山,虽然算是东京市区内第一的高山,却始终只有不到五十米的海拔。
两人从山脚启程,除开路上被各种事情耽误的时间,也只用了不到一小时。
这还是在害怕错过怨灵、刻意放慢脚步的情况下。
此刻,时间不过凌晨一点多。
荒木宗介顺着小鸟游真弓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怨气笼罩、树木环绕之中,一人宽的狭窄老旧石板阶梯,正笔直地朝着黑暗无光的山顶延伸而上,一眼看不到尽头。
阶梯两侧包裹着嶙峋怪石,锈迹斑斑的铁质扶手之外数米,林立着张牙舞爪、枝繁叶茂的樱花树和枫树……
507 鲜红石阶
“这些树的样子,好奇怪呢,是故意这么修剪的吗?”
站在狭窄的石阶下方,荒木宗介好奇地看着两侧笼罩在怨气之中的树林。
因为“春日赏樱、秋日赏枫”的习俗,樱花树和枫树交叉种植是很正常的园艺手法。
但寻常的树木,都会因为趋光的特性,朝着同一个方向生长。
可这阶梯两侧、形态畸形的树木,无论左右,全都朝着中央的阶梯倾斜。
扭曲的树枝在半空中缠绕、合拢,编制成密密麻麻的天然拱顶。
可以想象,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季,阳光应该也无法映入这处石阶,想必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走吧,去山顶看看,如果没什么异常,今天就可以下班了,找家顺路的拉面店……”
“嗯嗯,新宿我可是很熟悉的,有几家不错的店可以带荒木老师去!”
忧心荒木宗介被人悬赏的事情,小鸟游真弓其实一直怀揣着不安的心情在继续着“除灵之旅”。
眼看这趟旅途即将到达“终点”,她的心情才稍稍雀跃了起来。
细细想来,不知不觉,今夜已经搜集了等同于近百具灵体的灵魂尘埃……
若非涉及荒木老师和《竹取绘卷》的事皆是最高机密,这“百分百成佛”的除灵效率传出去,足以让耗费了数百年光阴的望月氏仙人掀翻棺材板、让协会里兢兢业业除灵的各位成员下巴掉到地上吧。
想到这里,小鸟游真弓终于明白,为什么涉及荒木老师的事情,会是协会的最高机密。
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无疑是当世最强除灵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强到就连协会,不得不视若瑰宝地将他隐藏起来。
“等等,让我走前面。”
荒木宗介伸手拦住准备迈上阶梯的小鸟游真弓,先她一步踩上了第一阶石板。
直觉隐隐约约告诉他,前面有着什么不太妙的事物。
古旧的石板阶梯,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依旧死气沉沉地横亘在眼前。
只有四周浓郁的怨气,有如倦鸟归林一般,一刻不停地朝着他体内流入。
“诶?难道是我感觉错了吗?”
“噗呲……荒木老师,也难得慎重一回呢。”
看着荒木宗介呆滞的表情,小鸟游真弓掩嘴一笑,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那就拜托你,走前面带路吧。”
被少女信赖地拉住衣角,对荒木宗介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体验。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继续踏上下一梯石阶。
后方,看着眼前男子宽阔、熟悉的背影,盂兰盆节那晚的回忆涌上小鸟游真弓心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漾起一抹粉色。
自己当时,也是这样在他身后的自行车后座上,闲庭信步、视漫天鬼物如无物。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愫,开始在两人心底蔓延。
随着两人缓步上行,阶梯两旁静立的树木显得越发狰狞,仿若随时可以择人而噬的猛兽。
这是在阶梯之下无法感受到的,一股沉闷到令人窒息的气氛。
“滴答……”
黑暗之中,安静得连不知何处响起的水滴声,都清晰可闻。
“滴答……”
仿佛,有极为邪祟的力量在不断积蓄,即将迎来最为猛烈的爆发。
“荒木老师……”
或许是眼前的气氛太过诡异,小鸟游真弓轻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安静。
“……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这古旧、狭窄的阶梯中部位置。
“我还以为是我太紧张了,原来你也感觉到了吗?”
“滴答……”
“好像有什么声音……”
又听见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荒木宗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黑暗之中、一人宽的石阶上,走在后方的小鸟游真弓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埋着头一步撞入他怀中。
“啊……”
轻声惊呼着,小鸟游真弓心如鹿撞、脚步一乱,竟直直朝着后方的阶梯倒去……
“小心。”
强壮有力的手臂,绅士地揽住少女的纤腰,将她稳稳地拉回。
狭窄的阶梯上,两人就这么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没、没、没、没……没事吧?”
刚才那一伸手,只不过是条件反射之下的举动。
此刻,感受着几乎一手可握的细腻腰肢、扑鼻而来的少女幽香和怀中火热的娇躯……
『原来,这么细的吗?』
荒木宗介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也化作了僵硬的石像。
“没……没事……谢谢……”
将头埋在他胸前的小鸟游真弓,声如蚊呐地回应着。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红得发烫的脸,恰好对上了荒木宗介那金黑交映、迷离如宝石的双瞳。
四目相对,两人竟然一时间都没有舍得挪开目光。
只觉心底不知从何时开始积累的某种情绪,正借着视线正在不断交织、传递。
仿佛又回到了,盂兰盆节那满天花火之下,两人相视而立的一幕。
“小、小鸟游氏……”
“嗯。”
就在荒木宗介舔了舔干涩的嘴皮,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滴答……”
两人所在的山顶石阶,仿佛被人点亮了灯火,突然充斥着鲜红的光芒。
四周的场景,随之一变。
“呜……呜……呜……”
仿佛从喉头挤出的、带着无尽幽怨和恨意的哭声,在风中萦绕着,响彻山顶。
“滴答……滴答……”
那奇怪的水滴声,也越发的急迫、大声起来。
“这、灯笼……我记得之前应该没有吧?”
在四周突如其来的光亮之下,两人下意识地分开一步,目光落到了阶梯两侧。
从石阶最下方开始,一盏盏不知何时出现、漆红似血的木制立式小灯笼,正沿着扶手外侧延伸而上。
仿若有无形的手,用血色的火焰,把那灯笼从下往上逐一点亮,将两人眼中的事物染上了深红的色泽。
夜幕之下、树林环绕之中,鲜红微亮的灯笼簇拥着古朴石阶延绵而上……
本应是极美的景象,此刻却因为灯笼中的血光,变得无比凄厉诡谲。
“这两边的树,有古怪!荒木老师,你看……”
血色灯光的照映之下,可以看清,从两旁粗大的树干、到延伸而出、笼罩头顶的树枝上,全都挂满了一具具干瘪枯瘦、形迹模糊的尸身,正在痛苦地蠕动着。
这响彻林间的哭泣,正是从那些尸身上传来。
随着视线拉近,甚至可以看见有带血槽的粗黑铁钉,刺穿了那些尸身的体表,深入那些树木的躯干,将他们死死钉在其上。
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正是尸身上的血液,沿着血槽流入树干、滑落而下造成的。
508 丑时参拜
“怎么会……协会明明有定期巡查……”
眼前这一幕,让小鸟游真弓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之前那隐而不发的御灵法阵就算了,却不至于会遗漏了如此数量的怨灵……”
“滴答……滴答……滴答……”
黑色血液,不断地加速,从那些尸体身上,沿着铁钉流入树干内部。
随之响起的滴答声已经密集如鼓点,清晰地在两人耳旁回荡。
似乎在催促着什么、又好像是某种倒计时。
“这应该是一种原始的生人活祭……将这些人活活钉死在树干上,即便是化作了地缚灵,意识也只能停留在死前那一刻、永生永世为这些树木提供怨气……”
纵然是见识过地狱之门开启的小鸟游真弓,面对眼前这恶毒的祭祀手法,也有些不寒而栗。
“涉及到鲜血和活人的祭祀,往往都年代久远……铁钉、树干……为什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血腥残酷的古法祭祀,残留下的祸根,竟然借着“阴之阳”凝聚的怨气,隐藏在暗处茁壮成长着。
“可恶,究竟是谁,干出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荒木宗介左瞳所见的画面,远比身旁的少女更加真切。
树林间那一张张扭曲的面容,无声地向他述说着那难以承受的折磨。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一想到无数鲜活的生命被钉在树上,在血液流逝的痛苦中,绝望地等待生命逝去一刻的解脱,却不知这只是永无止境的苦痛的开始……
他的心,就无比的剧痛。
正当他准备翻越扶手,去赐予这些痛苦的灵魂以解脱时……
灯笼中不断亮起的血色火光,此时正好到达了山顶的位置。
树干上那些尸身,忽然停止了哭泣。
那原本刺耳的密集水滴声,也不知何时,销声匿迹。
石阶两旁的林间,又恢复了死寂。
如同课间嘈杂的教室,忽然因为上课铃响起而安静。
又仿佛在迎接着,某个神圣时刻的到来。
一排排长发飘逸的白色身影,突兀地出现,静立在石阶两旁的树下。
狭长的石阶左右,每一个古旧的灯笼前,恰好一人。
“这些是,怨灵?”
仔细看去,那赫然是一名名目光呆滞、面无血色的年轻女子。
她们全都身着白色和服,披头散发的头部戴着三角形铁架,架子上顶着装满鲜血的木盆、插着三支燃烧着幽绿火焰的蜡烛……
手中,握着布满暗红污渍的木锤。
指间,夹着黑锈的铁钉。
石阶中央,面对围绕在阶梯上下左右,密密麻麻、打扮古怪的白衣怨灵,荒木宗介警惕地将小鸟游真弓护在身后。
小鸟游真弓也毫不犹豫地将背上的巨弓取下,随时准备张弓引箭。
那些打扮怪异、神态可怖的女子,却没有丝毫注意到两人的迹象。
她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机械地转身,面朝山顶方向,恭敬地俯首叩拜。
明明四周的怨气,因为荒木宗介的到来,而被急速掠夺一空……
但无论是树干上动弹不得的“尸体”,还是两侧白色的身影,似乎都无视了两人的存在。
寂静的山林间,只听得见整齐划一的叩首声。
“她们,究竟在拜什么……是在山顶上吗……根本看不见啊……”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毫无理由地迷恋上你。我的眼睛总是追寻着你,离不开你……”
就在这静谧诡异的一刻,荒木宗介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喂喂,宗介,你这家伙到底被人悬赏了多少钱?!”
电话那头,传来二之前龙马声嘶力竭的声音。
“我们这边已经抓捕了几十名手持凶器、想要夜探箱根山的可疑人士,人手都快要不够用了……”
『还好本大爷是新宿警署出来的,临时调了不少人过来……臭小子,还敢反抗,吃我一记友情破颜拳!』
背景音里则是一片混乱,似乎还能听见拳拳到肉的击打声。
“啊,龙马,我这边现在不太方便讲电话……”
荒木宗介掩嘴压低声音,生怕将周围这些虔诚朝拜的怨灵惊扰了。
他自己倒是不太担心,就怕纷乱之中无法护住身后的小鸟游真弓。
“总之,我们已经在找总部请求支援了,但似乎还有漏网之鱼从别的方向上山了,你自己小心点……混蛋,谁准你起来了,给我撅好!”
这么说完,二之前龙马就匆忙挂掉了电话。
将山腰厕所内的“乳首兄弟”逮捕之后,二之前龙马就带着第九课的人,守在箱根山几处必经之路上“钓鱼执法”。
看这个样子,收获似乎远超想象。
不过,此时此刻,站在老旧石阶梯中央、看着两侧钉满“尸体”的树林、朝着山上跪拜的白衣古怪女子们,荒木宗介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
“总感觉,看她们这么拜下去,有点浪费时间呢。”
“对了,时间……”
站在他身后眉头紧皱、沉默不语的小鸟游真弓,似乎被提醒了什么,一把抓过他的手机。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赫然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一点,丑时……现在正好是……丑时三刻……”
“我知道了!这个阶梯被人设下了神隐结界,只在固定的时间才会开启……”
似乎想通了什么,她的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就连说话时牙关都在颤抖:“荒木老师……这些女子,应该一种叫“丑时之女”的鬼怪……”
据传,“丑时之女”是胸中充满妒火与怨恨的女子化成的妖怪。
每逢丑时,丑时之女会将稻草人钉在神社内种植的御神木上,借此施展诅咒之术。
如果其钉稻草人的行为连续进行了七日,被诅咒之人则会死亡。
“而她们现在做的,应该是叫做“丑时参”的仪式……”
『丑时之女?有没搞错,就鬼怪而言,此等颜值已经是上人之姿,哪里丑了……』
“丑时参”,便是“丑时之女”所施展的诅咒术的名字。
但究其本意,乃是源自名为“丑时参拜”的仪式。
509 丑时之女的诅咒
“错不了,就连这些树下的灯笼,也和贵船神社参道阶梯上的‘春日灯笼’很像!”
小鸟游真弓再次看了一眼两侧的灯笼,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关东地区明明从未有过贵船神社的分社,而且也没有关于如此多数量的丑时之女、集体参拜的记载……”
“丑时参拜”,发祥于京都左京区鞍马山山脚下的贵船神社。
据说在丑年丑月丑日丑刻降临贵船山的荒御灵,便是掌握“丑时参拜”的诅咒神。
传闻,只要女子身穿白衣,在丑时来到夜晚的贵船神社参拜祈祷,最后手持棒槌、用钉子将被诅咒者的草人肖像或是贴身事物敲入神道树中,七天之内被诅咒者便会死亡。
“既然如此,虽然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参拜什么玩意儿,但趁她们有其他动作之前,主动提供服务吧?!”
听闻身旁这一群白衣女子竟然是如此渗人的鬼物,荒木宗介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他按捺不住,准备先下手为强时,阶梯两侧的“丑时之女”们,似乎结束了参拜。
她们齐刷刷地站起身,长发间猩红的双眼微动,同时转身看向了阶梯中央的两名“不速之客”。
同时被这么多名女子用“饥渴”的视线盯着,纵然对自己的“共振体质”有信心,荒木宗介的后腰也止不住一阵发虚。
“咔擦……咔擦……”
脑袋保持着凝视两人的姿势,那些丑时之女们的身体却反人类地180度转向了身旁的大树,带起了一阵脊柱摩擦的碎裂声……
“咚……”
她们举起手中的大锤、熟练地将那粗长的黑锈铁钉狠狠地敲入了身旁的树干之中。
“咚……咚……咚……”
石阶梯两侧的林间,响起了整齐划一、阴森渗人、仿佛敲击在人心脏的锤击声。
随着铁钉深入树干,那树皮飞溅之处,竟然开始有泊泊的黑色液体缓缓流出,挂满树枝的“尸体”复又开始发出凄凉的哭声。
一股腐臭的气息,随之充斥鼻尖。
“小心,荒木老师,她们在对我们施展“丑时参”……啊!”
看见这些女子们的举动,荒木宗介下意识地一把握住了小鸟游真弓的手,吓得少女惊呼出声。
按照羽生舞的理论、以及铃森刑场遗址当夜二之前龙马的描述,与他保持肉体接触的人,生物磁场也能被短时间同频,暂时抵御以“隐能量场”为基础驱动的各种诡异效果。
下一秒,在他左眼视线之中,无数暗红的血丝,从那些女子们钉入树干之处散溢而出,交织成无法躲避的天罗地网,朝着两人扑面而来。
“小心,这血丝,有古怪……”
无心感受手中温热似水的触觉,荒木宗介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看着四周萦绕而来的血丝。
“什么血丝?”
虽然看不见什么血丝,但全身灵感忽然如同刺猬一般缩紧的心悸感,让小鸟游真弓毫不犹豫地用摸出数张符纸,朝着四周洒出。
蕴含着灵力的符纸,无风自动地飞舞、环绕在两人身前,似乎是某种御体术法。
但是,那血色的细丝,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了她的符纸,朝着两人缠了上来。
“连你也看不见的话……这能量,应该就是所谓的诅咒?”
明明是如同绝境般的场面,荒木宗介却一手牵着身旁的巫女,一手插袋,好奇地仔细查看起了眼前的血色细丝。
在他闪耀着金芒的左眼之中,那血丝如同被放到了显微镜下方一般不断放大。
可以清晰地看见,有无数细小的血色符文、遵循着某种规律不断环绕在一起,组成了这一道道诡异血丝。
“啪。”
毫无征兆地,一根又黑又粗,长度接近一米八、燃烧着黯红符文的黑色手指,从荒木宗介背部探出……
从那依稀可见的黑色轮廓判断,这依旧是那根握拳伸出的中指。
“来了来了,果然必须要多少有点危机感,才能更好地发挥呢!”
福至心灵,荒木宗介左臂符文火光流转、动作与那巨型中指重合在了一起,将那空中飞舞的血丝全数拍成灰烬。
此时此刻,那根黑色中指,仿佛一柄长太刀、又像是某种有着神经感应的外骨骼装置,成为了他手臂的延伸。
那种真正意义上“如臂使指”的感觉,如同第一次学会游泳时一样,深深地烙印在了荒木宗介的本能里。
如同纺织用的红线一般漫天飞舞的血丝,被他操控着那粗长的黑色手指来回击落、消融成一地的黑灰。
看着荒木宗介似乎进入了某种“体悟”的状态,原本准备搭弓反击的小鸟游真弓,手头动作暂时一缓。
“只是一指之威,就能破除无迹可寻的“丑时参”吗?荒木老师体内的存在若是现出全貌,恐怕……”
虽然看不见那血色细丝,但光看那手指所过之处、漫天黑灰飞落,她就推测出想必是有无形诅咒被荒木宗介击破。
那可是“丑时参”,一旦完成便拥有“即死”效果的诅咒!
无视时间地点、无迹可寻、亦无需当面施展的诅咒,对于除灵者来说,往往是最难察觉、也无法针对性防御的存在。
据说,想要破解丑时之女的诅咒,必须在其施咒完成前将其拔除。
若是让对方躲在某个角落里,完成“丑时参”这种由神明赐下、堪称“无解”的诅咒……
被诅咒者若非是脱离了“人”的层次,按理必死无疑。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些“丑时之女”缘何能够无视传说中七日的时间,在须臾之间就能对自己两人发动诅咒……
但显然“丑时参”这种术式,在荒木老师面前,还不太够看。
“再来啊,不够不够,人家还要更多……木大木大木大大……”
呼喊着奇怪的口癖、手舞足蹈的荒木宗介,却发现从那些树干中飘来的血丝,已经逐渐跟不上自己越发熟练的动作了。
四周,原本被怨气笼罩的密林,随着他的不断“掠夺”,也开始逐渐清晰、恢复了凌晨白雾的原貌。
那些“丑时之女”们随着体表怨气稀释,锤击树干的动作开始变得乏力起来。
那以反人类姿势瞪着两人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丝迷茫。
似乎她们所掌握的“丑时参修行指南”里,没有教授过眼前这种状况的处理方法。
就在荒木宗介借着清理那漫天飞舞的诅咒血丝、不断加深着对这种“操纵状态”的体悟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阶梯下方传来。
“糟糕,是有民众过来了吗?”
数道手电筒的强光,将血色阶梯上的两人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510 砧板上的黑色皇帝
“哼,以为有了警方庇护、躲在箱根山上里,就找不到你了嘛?”
黑暗之中,一名男子低沉的冷笑,在阶梯下方响起。
“还真要感谢那些警察呢,帮我排除掉了不少竞争者……”
荒木宗介循声看去,隐约可见几名身材精壮、手持长刀、棒球棒的男子们,堵在阶梯下方。
这些男子们,似乎对上方阶梯两侧的血色灯笼、反复捶打树木的丑时之女、流淌鲜血的树木和树枝上哀嚎的尸体全都视若无睹。
他们带着杀意的视线,直直地停留在如同指挥交通一般对着空气跳着“书记舞”的荒木宗介身上。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目前这个场面、我建议各位赶快撤退……”
看到下方的“普通民众”们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联想到二之前龙马那个电话,荒木宗介大概清楚了对方的来意。
“呲,撤退?”
下方为首的那名男子,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荒木宗介,记住,在警察的保护中取你性命、拿下悬赏的,是“西西里杀人株式会”的黑色皇帝。”
“黑色皇帝?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过时古董暴走族吗?”
“黑色皇帝”这个名字,对于荒木宗介来说那简直是如雷贯耳。
毕竟,那可是创办于70年代的、曾经位列全日本第一的传奇暴走团体。
只不过时至今日,因为树大招风的关系,早已在交通署的大力打压下销声匿迹多年了。
“过时……古董……暴走族?!”
似乎被荒木宗介的质问刺痛了心扉,下方为首那名男子大力挥手、示意身旁的手下动手。
“我黑色皇帝五代目、复兴者土屋圭太,会让你知道,看不起这个名号的下场!”
一边拍打着空中的血色细丝,荒木宗介一边劝说着下方朝着自己冲来的男子们:“喂喂,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没看到这边正在忙吗?”
“不如,你们就在下面等着,让我先处理完这里再和你们比划……”
“荒木老师,他们没有灵感,看不见!”
就在小鸟游真弓轻声提醒之际,那数名精壮男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手持长刀,大步迈上狭窄的石阶,朝着两人袭来。
看他们配合默契的动作、低沉的重心以及手中锋利的刀芒,荒木宗介就知道他们是真正刀头舔血、杀人不眨眼的人。
和怒罗拳的青龙刀番队比,起码在冷兵器接触战上,也不遑多让。
可是,就在男子们踏上石阶的一瞬间,那些原本瞪着荒木宗介两人、却无何奈可、动作越发缓慢的丑时之女们,眼珠突兀地一转,嘴角勾勒出了嗜血的弧度。
无数从那被钉刺的树干飞溅而出、漂浮在空中的血丝,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他们的脖子、手腕、脚腕等部位。
“咚……”
“噗呲。”
随着她们手中木槌敲动,迈上阶梯的几名男子,脚腕上毫无征兆地同步出现一处与那黑锈铁钉尺寸相仿的、血肉模糊的小窟窿。
“呃啊……”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几名男子略一失足,狠狠地跌倒在了石阶上。
“……我的脚,什么时候?!”
那道似乎是细长铁钉造成的贯穿伤,对于在生死之间游走的职业杀手来说,尚且不算什么。
但当他们想要撑地而起时,却发现有无形的锐利之物,穿过自己脚腕的伤口,牢牢地钉在了石阶上。
“等等……这些人……是什么时候……”
此时,他们才注意到,阶梯四周的场景,突然变得血红一片。
不知何时亮起的灯笼……
莫名瞪着自己、不停捶打树干的白衣女子……
形态可怖的树林上方,不断蠕动、哭泣的尸体……
“咚……”
“噗呲。”
还来不及感到恐惧,他们的四肢,也随着那莫名的敲击声,同步出现又一处细小的窟窿……
“呃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伤口中没有鲜血流出,但肢体被贯穿的疼痛却是实打实的。
他们能够感受到,体内的血液正以诡异的速度,随着刺穿自己的无形之物,向着体外抽离着。
“咚……咚……咚……”
似乎因为诅咒生效而获得鼓舞,又或者是从男子们的血肉中恢复了损失的怨气,那些丑时之女们,锤打树干的动作越发卖力。
“咚……”
“呃啊……好痛……放、放过我……”
无数微不可查的血洞,开始在男子们的四肢和身体上不断绽放……
仿佛是那些敲击入树干内的铁钉,一枚枚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而那树干被钉入之处,原本流淌的黑色液体,不知何时化作了鲜红的血液。
就像被固定在案板上“疏松肉质”的牛排,几名男子痛苦地挣扎着,想要朝着阶梯下方爬去……
却因为那无形细长铁钉不断入体,只能绝望地被固定在石阶上,感受着一枚枚铁钉入体的痛苦。
“咚……咚……咚……”
不疾不徐、连绵不断的敲击还在继续。
其中一名男子的手臂,终于承受不住连续数次的贯穿,直接炸裂成两段、滚落在了石阶下方。
“呜……呃……啊……救救我……”
因为过于痛苦,他不经意挣扎间,将那血色灯笼照耀下的破旧石阶掀了开来。
“啊……啊啊啊啊……”
让男子喉头发出意义不明嘶吼的,赫然是石板下方,一具骨骼上布满钉痕的漆黑人骨。
看着阶梯上血肉模糊、苟延残喘的男子们,以及那石板下露出的枯骨,荒木宗介和小鸟游真弓无声地对视一眼,两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这些职业杀手们,从迈上阶梯、到化作奄奄一息的血人,也只不过数十秒之间。
毕竟,数十名丑时之女同步锤击树干、施展“丑时参”的频率,可不是一般的快。
那场面,就好像是,突然被关入了密布无数铁钉的“铁处女”中一般。
荒木宗介倒是第一时间想要下去救他们,却因为担心自己离开后,身后的少女无法抵御那恶毒的“丑时参”,强行止住了脚步。
511 樱の阶梯
“这是什么机关暗器……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阶梯下方,那自称“黑色皇帝五代目”的主使者土屋圭太,面色惊悚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如同被人用无形的铁钉反复穿刺般,钉打在那幽暗的石阶上动弹不得……
要知道,这些人可是他精心挑选、一手培养的职业杀手!
可现在,他们谁也杀不了……
就像是待宰的牲畜,只能痛苦地哀嚎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肢体,在一个个绽放的细微血洞下,逐渐支离破碎。
“嘿嘿嘿嘿……我本以为资料上写的‘除灵者’是什么江湖骗子一类的。”
对看不见石阶四周诡异场面的土屋圭太来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站在阶梯中央“设下埋伏”的“悬赏目标”。
“果然有两下子,难怪委托人拿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悬赏。”
似乎想通了什么,土屋圭太脸上的神情从惊慌化为了无比的狂热。
“这些所谓的‘超凡神力’,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只要杀了你,得到那悬赏,我也有机会踏入……”
然后,他将手搭上了腰间一柄黑色的事物……
“小鸟游氏,到我上面来!”
左眼能够视黑暗如白昼、一直关注着对方动作的荒木宗介,反应极快地大吼一声。
“可是……”
不容身后少女反应,他直接俯身搂住那对纤细修长的双腿,将她一把背起,朝着阶梯一侧跃出。
“砰!”
一枚子弹划破黑暗,在两人原本所站的石阶上溅起了火花。
与此同时,背着小巫女的荒木宗介,像一头猎豹一样翻过了阶梯的护栏,朝着下方的男子冲去。
从那些正捶打树干的丑时之女身边经过时,他背部探出的那只粗长的中指,有意无意地在她们身上横扫而过……
被触碰到的几名丑时之女,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沐浴在白光之中,朝着他离去的背影合十一拜。
可是,荒木宗介自然无心注意身旁的景象。
他金芒耀动、全神贯注的左眼中,倒映出阶梯下方男子复又抬起的、黑洞洞的枪口。
“砰!”
就在土屋圭太开枪的瞬间,原本从阶梯上俯身冲刺而下的荒木宗介,突然在他眼中失去了踪影。
有若未卜先知,荒木宗介一个急停、在脚下的泥土中留下深深的脚印,向着空中高高跃起,让枪膛中射出的子弹再次落了个空。
“不……不可能……”
见到对方连续在近距离躲开自己的子弹,土屋圭太笼罩在硝烟中的面容变得癫狂而扭曲。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经过任何预演,要完成这样一连串动作,直觉、视野、预判、反应、速度缺一不可。
就算是在枪林弹雨中磨砺出来的特种兵,也无法在漆黑一片的树林中,做出这样非人类的应对。
“我可是……除灵者……”
就在土屋圭太再次抬起枪口的瞬间,一枚硕大的拳头,带着暴虐的气流,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涩经大寂寞猛男!”
背着死死抓住双肩、一脸迷茫的小巫女,荒木宗介自空中高高跃下,凶悍地一拳轰在男子脸上。
“哈?”
“砰!”
如同被攻城锤撞上了面部,土屋圭太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停滞了一瞬、扭曲旋转了180度,才狠狠地朝着后方高速飞出。
对于能毫不犹豫向自己两人开枪的杀手,荒木宗介自然不打算讲什么“点到即止”的武德,能留一口气就算是仁义了。
“荒木老师……那些人……要不行了!”
耳旁,小鸟游真弓的轻声惊呼,提醒了荒木宗介。
“砰……砰……砰……”
两人身后,阶梯四周,依旧响着剩余的丑时之女们有节奏的锤击声。
阶梯上方,那几名全身布满钉孔、血肉模糊的杀手,已经因为极度的痛苦而人事不省,停止了哀嚎。
“可恶……”
如同脱缰的野马,荒木宗介猛然转身,复又朝着阶梯上奔去。
这些杀手,纵然罪恶滔天,却也不能任凭他们死于鬼怪之手,成为罪恶的养分、甚至化身怨灵继续害人。
背上,差点被甩下去的小鸟游真弓,吓得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喔!”
她这一抱,却让荒木宗介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之前全神贯注地躲避着子弹还不觉得……
温柔火热的娇躯、环脖而过的纤纤素手、冲击着背部的盈盈一握、耳边如兰似雪的吐息、紧紧盘在腰间的修长……
“……看我火力全开!!!”
被前所未有的刺激彻底点燃,荒木宗介眼底腾起白色火焰,化作残影从石阶上的男子们身上跃过……
“这是?”
在小鸟游真弓迷惑的眼神中,荒木宗介如同站在泰坦尼克号船头、等待有人从身后爆炒自己的肉丝一样,向两侧伸直了双手……
一对燃烧着熔岩符文的黑色手臂,随着这个动作从体内猛地探出、与他的双手重合在了一起!
荒木宗介伸展着这对长度约七八米、保持着“比中指”姿势的巨型手臂,从两侧的丑时之女和她们身后的树木上狂暴地扫过,带起了一抹抹荧光。
如同登山比赛最后冲刺、迎接终点线、嘲讽对手的选手,荒木宗介保持着这个充满鄙视意味的姿势一路横扫而上,不过数秒便从阶梯下方来到了最上方。
那对宛若雄鹰展翅的黑色巨臂,也随着他的意念缩回了体内。
“呼……这下应该,都搞定了吧?”
微微喘息,站在阶梯顶部,荒木宗介和依旧挂在他背上的小鸟游真弓,转身向下看去。
石阶两侧,一个个原本血色的灯笼,此刻正绽放出纯净的白光,将四周蕴染上一层圣洁的晶莹。
那一棵棵形态狰狞、挂满尸首的树木,此时已经不复狰狞的模样,化作了飘落着白色花瓣的樱花树。
树下,数十名衣着古朴、全身绽放荧光的男女,沐浴在大蓬的樱花雨之中,看起来就像是正在观赏夜樱的游人。
他们双手合十,如同朝圣一般,向着阶梯顶部的荒木宗介盈盈一拜,表达着从痛苦轮回中解脱的谢意。
这些灵体,自然是数秒前的“丑时之女”和被钉在树上的“尸体”。
依旧搂着荒木宗介脖子的小鸟游真弓,刚从刚才的“高速移动”中松了口气,随即被眼前“樱之阶梯”的美景吸引了眼球。
古旧的石阶、深红小巧的灯笼、莹白如雨的樱花、衣着古朴的男女……
这凄美而纯净的夜樱绝景,与数秒前记忆中那血光渗人的可怖场景交映,带来天堂与地狱般剧烈的视觉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