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7 除灵不规范
“那个，常田副会长，您为了推动除灵行业发展的一片苦心，贫僧十分敬佩！”
眼看常田广志马上又要开始他今日重复了无数次、比诵经还要令人昏昏欲睡的长篇大论，弘法连忙抢先一步开口了。
“但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自幼在寺里长大，从不知晓寺中曾炼制过什么‘能让怪异成佛的液体’。”
今日下午，常田广志突然穿着一身在寺门外商店街现买的袈裟、僧袍、草鞋和佛珠，从寺外的参道一路三叩九拜地“杀”了进来。
说是诚心皈依佛门，要在佛前剃度、发下大宏愿，求学川崎大师寺秘传的“液体成佛除灵秘宝”的炼制方式。
之后，他就在供奉不动明王的“不动堂”内念经诵佛，直接化身“不动明王”本尊，赖着不走了。
还蹭了川崎大师寺一顿素斋。
“弘法主持不必自谦，鄙人昨夜在东名高速上，亲眼目睹贵寺那带发修行的荒木小僧，使用了那件除灵秘宝……”
『虽然我事后亲自品鉴了残液的滋味，却因为成分太过复杂而无法辨别……』
常田广志眼镜片上反射着长明灯的火光，让弘法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带发修行的……荒木小僧？！”
听见对方的说辞，弘法不禁眼角抽搐。
“那个，荒木先生开启灵识后，确实在我寺短期修行过一段时间，但却并非我寺在籍僧人……至于那件秘宝，想必是他亲手炼制……”
荒木宗介的相关事项是协会最高机密，除了涉事除灵者之外，只有他和时本一郎知晓。
想必，是荒木尊者除灵时做了什么，让常田副会长产生了误会。
“哎，看来，是鄙人展现出的诚意还不够。”
就在弘法言辞闪烁，想着如何解释时，常田广志却幽幽一叹。
“诸佛说法，本无定相，以诸法空相故，既随处是……”
递给弘法一个“你继续编”的眼神后，他僵硬地转身面向青灯古佛，继续捻珠默诵佛经。
“不是，常田副会长，你这就……”
看着再次化身“不动明王”的常田广志，弘法神色也极为无奈。
对方身上穿着给游客拍照的“山寨僧袍”、口中诵念着并非川崎大师寺所属真言宗智山派版本的山寨佛经、头皮上的发量不用剃度都已经比自己的青皮光亮，还口口声声和自己提“诚意”……
“但是，那样，可不行……都说了，那样，你看……这颗心会越陷越深哦，渐渐地，渐渐地……”
就在弘法考虑是不是让几名身强力壮的“知客武僧”过来“送客”的时候，常田广志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什么？！阴阳寮去宗内厅投诉，说我们协会的人除灵不规范、唤醒了户山公园沉睡的鬼神，导致阴之阳阵枢毁坏、箱根山夷为平地？！”
“你确定是鬼神？！赶快详细说明一下……痛痛痛……”
电话里突如其来的劲爆消息，让常田广志受惊过度，差点再次折了脖子。
“带队者是赤城神社的小鸟游真弓……原本在户山公园执行的是非委托除灵任务……”
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常田广志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非委托类除灵任务，即不在协会任务列表上，除灵者自行接取或者因为偶遇实施的除灵行为。
因为目标不确定性和事后难以判定，也没有委托人作为资金来源，所以基本上协会是不会发放额外的任务奖金，报酬只能由除灵者和可能存在的委托人自行协商。
所以，除灵者向来都会以完成协会发布的任务为优先。
“小鸟游巫女行事向来慎重，遇到这种情况按理都会向协会上报，不会轻举妄动才对……”
小鸟游真弓，来自底蕴深厚的江户三社之一的赤城神社。
她凭借强大的除灵技巧、谦逊乖巧的为人处世、成熟稳健的行事风格和温柔秀美的外形，成为了协会神道教巫女中独一无二的耀眼新星，被认定为继藤原拓海之后，等级【叁】除灵者的热门晋级人选。
“难道是阴阳寮看协会最近发展迅猛、故意借机打压……”
按道理，“除灵不规范”这种词，是绝对无法和她这样的“优等除灵者”联系在一起的。
“什么，协助她行动的，还有见习除灵者荒木宗介？！”
听见某个名字，密密麻麻的青筋出现在常田广志铮亮的额头上：“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不守规矩的家伙惹的祸！”
『可是，大和抚子一般的小鸟游巫女，怎么会愿意指导那种小混混一样的家伙执行除灵任务？！难道，是被他偷拍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被逼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不行，我决不允许……』
听见常田广志惊呼出某个熟悉的名字，一旁的弘法也有些在意地侧耳偷听起来。
“那现场的鬼神呢……已经被两人彻底退治？还挺能干的嘛……”
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常田广志面色稍稍一松。
“什么，现场地面残留了大量带有恶臭的不明液体？”
听见“恶臭”、“不明液体”等词汇，他突然幽怨地瞥向了身旁的弘法主持。
“嗯，我现在在川崎大师寺和弘法主持相谈重要事情中……不用派车，我迟点自己开车回来……”
“对了，有向时本会长汇报吗……他老人家现在在东京都女子大学，已经派车去接了？这么晚了在那种地方，一定是在除灵吧……”
『时本会长这么大年纪了，还在深夜兢兢业业地除灵不留名，果然是吾辈楷模！若是我能将除灵者这个职业早日标准化，他老人家也可以早日安心退休、颐养天年……』
挂掉电话，常田广志突然凑到弘法面前：“事到如今，弘法主持还想继续否认吗？”
“否认……什、什么？！”
大半夜突然被带着颈部固定器、一脸油腻的地中海眼镜男以暧昧的姿势贴脸到鼻尖的位置，纵然是心性修为强大的弘法额头也滑落一滴冷汗。
528 常田会长请自动
“哼，小鸟游巫女虽然实力高强，却也没有到能独自退治鬼神的地步……再加上现场地面残留的痕迹……”
“你低垂着背脊，雨点敲打着你让我心痛，我怀着祈祷的心情一直关注着你”
看着常田广志越贴越近的脸，弘法脑海中不知为何响起了节奏强而有力的背景音乐。
“不……贫僧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把伞，我定要找到送给你”
帅气地扶了下反光的眼镜，常田广志一副“我已洞察一切”的表情，帅气地伸出食指指向弘法：“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荒木宗介……”
听见这句话，弘法捻动佛珠的手指都漏了一拍。
难道，荒木尊者身上的秘密，终于还是被他猜到了？
“……不知廉耻地，滥用了我们寺里赐给他的，那件珍贵的除灵秘宝！”
“等等……‘我们’寺里？”
“主持宁愿将这种珍贵的道具大量授予那个小混混、任其滥用成为‘除灵汁男’，也不愿传授在下……难道是他和主持你……”
说到这里，常田广志的手缓缓伸向自己的衣襟，轻轻揭开了第一颗扣子，露出了几乎看不见的锁骨……
“若要说为除灵道具献身的精神，我‘正后方的广志’必不会输给任何人……哪怕是要我舍弃这身清白的肉体……”
“等、等等，哪里清白……不是，常田副会长，请你冷静……”
看着袈裟滑落地面、缓缓起身无限接近自己的常田广志，弘法主持的语调也越发慌乱。
“若是觉得热了，可以移步去有空调的厢房！”
“噢？有空调的厢房……所以，荒木宗介也是在那里睡的吗？”
“常田副会长，请自动……呸，请自重！再过来，贫僧只能使出寺里秘传的那招‘从天而降的掌法’了！”
“弘法主持不必再伪装，只要能告知那件秘宝的炼制方法……荒木宗介能给你的，在下同样可以！”
隔着“不动堂”的纸窗，可以看到两道黑影纠缠在了一起……
“噼里啪啦……”
随即，一旁的长明灯，也在摇晃倒地后熄灭了。
“砰……啪……”
只剩下漆黑一片的“不动堂”内，传出拳拳到肉的搏斗声。
“……轰！”
“啊哈~”
不一会，一个瘦弱身影娇哼着撞破门窗飞了出去，衣衫不整地躺在地面不省人事。
“来人，送常田副会长下山！”
……
凌晨四点的秋叶原，大部分店铺都处于关闭状态，只有寥寥几家便利店和24小时餐饮店的招牌还亮着。
“大人の世界”楼下，漆黑寂静的街头，白大褂掩不住大长腿的羽生舞和一脸没睡醒的厚海陆斗正等在那里。
“出乎意料的能搞事嘛，沉睡者……原本只是一趟‘试驾’，结果听说把半座箱根山都干趴下了？”
『现在整个除灵者协会都乱成一团，据说阴阳寮都连夜出动、忙着修复阴之阳的阵法呢……』
一看到从警车上走下，和二之前龙马告别的荒木宗介和小鸟游真弓，这两姐弟立刻迎了上来。
“别说了，羽生姐，我是无辜的……明明是那个古怪的风、还有那些奇葩的树……”
一听到羽生舞带着揶揄的话语，荒木宗介就一个头两个大。
在车上，协会的人就向“带队除灵者”小鸟游真弓接连打了十几个电话了解情况，似乎已经因为户山公园内的事情进入了“全员加班”的状态。
“原本以为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把那玩意儿喂饱，却没想到只需要一个晚上的功夫……快让我看看……”
“在大街上看这个不太方便吧？不如先上楼再……”
“呲啦。”
完全没有理会荒木宗介的反对，羽生舞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他的腰间，熟练地拉开拉链、露出了那无比粗壮的事物。
“原来如此，没有灵感是看不见这个符号的……你转一下……果然，似乎是在指着某个方向……”
“咔嚓、咔嚓……”
她拿出单反，好奇地观测着运动包中亮着符号、化身“指南针”的《竹取绘卷》，手指就没离开过快门。
“呃啊啊啊啊啊……救命……“
就在荒木宗介不断配合着羽生舞摆出各种姿势、任凭对方在户外观测自己腰间那枚粗长的事物时，昏暗的马路对面，隐约传来了惨叫声。
“……难道，是某个咸湿地中海大叔，在夜黑风高之时，对下夜班的柔弱男子出手了？”
循声看去，一名跌跌撞撞的男子，正无视了闪着红灯的斑马线，朝着几人的方向手足并用地跑来。
昏暗的灯光下，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正随着他的移动，沿路洒落腥红的斑点。
“呲！”
在数辆急刹的车辆前方，那名男子似乎体力耗尽、直接朝着路面倒去。
距离隔得近了，几人才发现，男子西装内和里面的白色衬衫，早已被鲜血所染透。
而鲜血的源头，正是他那对已经化为血窟窿、眼球不翼而飞的眼窝……
“嘶……”
就在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反应最快的荒木宗介，已经悄然出现在了男子身前，将他一把扶住。
“陆斗，救护车！！！”
“已经在叫了！”
一边冲厚海陆斗大吼，荒木宗介帮助对方躺平在地面。
“先帮他压迫伤口，试着止血！”
羽生舞快步上前，递上自己的白大褂。
“坚持一下、稳住呼吸，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先帮你做应急处理……”
荒木会意地将白大褂的袖口撕成布条，紧紧缠绕、压迫住男子血流如注的双眼，试图为他止血。
只一瞬间，原本白色的布条就被染成了红色。
“不行，他失血似乎很厉害，直接送去医院吧！”
“……用我的车吧！”
几名停车的热心司机也围了上来。
“她……”
就在荒木宗介打算将对方报上车的时候，那仰倒在地的男子，吃力地拉住荒木宗介的领口，似乎想要张口对他说什么。
529 名字
“别急，你想说什么？”
见男子这焦急模样，荒木宗介连忙将耳朵凑过去。
“叮铃……”
嘈杂的人群和纷乱的车流之中，一道清脆的铃铛声，清晰地传入了荒木宗介耳中。
原本正在出言安慰着双目不翼而飞的男子的他，突然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叮铃……”
循声看去，斑马线对面、漆黑的人行道下方，一名穿着古朴和服、长发半掩面的女子，正似站非站、似蹲非蹲地躬身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众人。
从她那几乎遮住整张脸的长发缝隙之间，依稀能窥见苍白得不似人类的肌肤，以及半只巨大的、没有眼白的漆黑大眼。
她的双手微微向前探出、合十在腹部前方。
一缕暗红的细绳，从她的双手间的血洞穿过，透过布满暗红血痂、不断滴落鲜血的手背，重新环系在一起。
流淌着鲜血的细绳下方，挂着一枚铜锈的小铃铛。
“叮铃铃……”
正随着夜幕下的微风，悠然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名白衣女子，明明只是面无表情、静静地站在路边的阴影之中，用无声的目光注视着荒木宗介怀中的男子。
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冷到骨子里的战栗感。
“大胆妖孽，我一眼看出你不是人……”
强烈的违和感之下，荒木宗介一把扯下了自己的眼罩。
就在他再抬头朝街对面看去时，那名可怖的女子却已经消失无踪。
“我、我忍不住了……”
怀中的男子，伸手在四周摸索着，吃力地推攘着荒木宗介的手臂。
“走……快走……”
他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疯狂地摆起了头、表情变得极为扭曲，伸出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想要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名字……叫【哔……】。”
可是，隔着紧捂的手掌，他依旧从喉头拼命挤出声音，用只有荒木宗介几人勉强能听见的音量，说出了一个由四个字组成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男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叮铃……”
“你知道了。”
与此同时，荒木宗介耳旁，出现了清脆的铃铛声，以及女子低沉沙哑的声音。
“小心……知道名字的人……”
随即，他用虚弱的声音提醒之后，便双眼一翻、人事不省。
“这个名字，怎么了？等等……你再坚持一下……”
没空理会男子莫名其妙的话语，荒木宗介手忙脚乱地将男子放平，然后将他的双腿抬高到垂直状态。
这个动作，能够帮助血液回流到心脏，最大限度缓解男子的状况。
“救护车还没来吗，他失去意识了！”
纵然如此，血色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男子脸上褪下，化作死人一般的苍白……
等到五分钟后，救护车才过来，将气若游丝的男子抬走了。
众人都能看出来，因为失血性休克，男子能够被抢救回来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站在路边，黑色运动服上满是鲜血的荒木宗介低垂着头，眼神愤懑地盯着斑马线对面的某个地方，低垂的双拳紧握。
眼看着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逝，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失去幸平的那个雨夜。
“荒木老师，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医生吧。”
身后，小鸟游真弓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口。
“没错，荒木君，你已经应对得很及时了。”
『不瞒你说，我看到那一大堆血，被吓得差点尿了……』
厚海陆斗也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沉睡者，你之前……是有看到了什么吗？”
羽生舞双手抱胸，修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顺着荒木宗介的目光，朝着空荡荡的街对面看去。
“对，那个古怪的女人！刚才的事情，一定与她有关……”
想起与自己对视的那名女子，眼中无限的宁静和对生命的漠然，荒木宗介双手紧紧握拳：“无论她是什么玩意儿，我一定要除掉她！”
……
半个小时后，除灵者协会总部，真理研究所。
“刚刚接到警视厅的电话，那人被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
坐在电脑前的厚海陆斗摊了摊手，说出了让会议室里几人沉默的消息。
“对了，通过初步调查，鉴于死者死因离奇，警视厅共享了第一手的调查资料给协会请求鉴定。”
厚海陆斗点开文件夹，播放起了一段录像。
“这是从事发附近地点治安监控拍摄到的画面……”
画面中，一名男子从一栋大楼中跑出，一边回头查看、一边慌不择路地沿着人行道一路小跑。
“那名男子叫粟生亮，是秋叶原BIGC电器DVD营销部的职员……”
BIGC电器，是作为秋叶原地标建筑之一的大型电器商场，离除灵者协会所在位置不超过一公里。
厚海陆斗熟练地切换着监控摄像头的机位，捕捉着粟生亮的移动路线。
“……据公司说，他今晚没有加班计划，不知为何大半夜会出现在那里。”
随着镜头放大，可以看见一脸惊慌的粟生亮，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跑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存在正在追赶着他。
“噢，这个时候，看起来还很精神嘛……看这距离和奔跑速度，意味着他是在遇到我们不久前，才失去的双眼。”
被羽生舞的话语提醒，众人才注意到，粟生亮那一双眼睛，此时还在完好地传递着惊慌和恐惧。
“然后……到了这里……”
随着镜头切换到另一个路段，奔跑着的粟生亮，遇到了每一个恐怖片中的角色都会遭遇的命运。
他，摔倒了。
随着他那一摔，监控摄像机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画面因为突然出现的无序黑线和雪花点，变得不再连续……
“这是，怨气造成的磁场干扰现象？”
看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面，刚刚在楼上说明完任务情况、打着哈欠推门而入的小鸟游真弓掩嘴惊呼。
“这个时候，一定出现了摄像机无法拍摄到的隐能量场生命体！所以，他应该就是在这里，被……”
待画面恢复，粟生亮已经不见了踪影。
地面上，只剩下了大滩四溅的血液，仿佛有人在这里捏爆了番茄汁饮料一样。
530 匮乏的线索
“果然，就是在刚刚那个地方……”
等到厚海陆斗连续切换了数个摄像头，重新找到粟生亮的身影时……
他的双眼，已经只剩下了两个血窟窿。
“所以，根据目前已知信息推断，受害者应该是在遭到某种存在追逐的情况下，才大半夜慌不择路地在外面逃跑……”
羽生舞如同名侦探一般，面无表情地沉吟了起来。
“和所有毫无逻辑的恐怖片结局一样，他被那未知的存在追上、爆掉了双眼，最后失血过多而死吗？可是，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警视厅给的这点线索，基本上等于没有嘛。”
手头的线索暂时中断，厚海陆斗露出了烦躁的神色：“这种超自然的事情，根本不是我们这种技术宅按常理能推断出来的，不如请协会找专业人士占卜一下……”
“与其请占卜者来，不如……荒木君，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轻轻蹙了蹙好看了细眉，她扭头看向了沉默不语、一直拿着铅笔埋头在纸上写划着什么的荒木宗介。
“名字……我感觉，这一切，都和粟生亮死之前提到的那个名字有关。”
荒木宗介依专注地埋头写划着，头也不抬地答道。
『当然有关了，你没看作者为了保护读者，故意将【哔……】这个名字屏蔽了吗？』
“不过【哔……】这个名字太罕见了，警视厅的户籍信息库里别说同名同姓的人，连一个叫这名字的人都没有。看来这一头的线索也没法跟进嘛……”
厚海陆斗抓了抓头发，登录警视厅的户籍资料信息库，搜索了起来。
“这名字虽然少见，却还算符合日本传统姓名的完整结构，单独用同样的姓和名的人也不是没有……”
羽生舞打断了厚海陆斗的话，手指在桌面上急促地敲击了起来。
日本的平民，原本大部分没有、甚至不允许有姓氏，只有名字。
为了征兵、征税、制作户籍等的需要，明治天皇于1870年和1875年，连续颁布了《平民苗字容许令》、《平民苗字必称令》，允许并要求所有日本人必须使用姓氏。
当时文化不高的平民，只能被迫采用他们熟悉的事物，上至日月星辰、下至花鸟鱼虫，从职业、住所到自然现象作为姓氏，导致了日本人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姓名现状。
比如和日本第二大姓氏铃木同样读作Suzuki的，又有寿寿木、铃树等八种；而同样的汉字“铃木”这个姓氏，又有十四种不同的读法。
“‘小心……知道名字的人……‘，粟生亮最后一刻，是这么和你说的吧。”
她媚眼流转，看向荒木宗介，认真地求证着：“知道名字的人，要小心什么呢？小心落得和他一个下场吗？”
“‘你知道了’……”
回忆起男子满身鲜血、茫然地睁着一对血窟窿，躺在自己怀中的场景，荒木宗介咬着牙点了点头。
“在粟生亮告诉我名字后，那个女人的声音是这么说的……你们，没听见吗？”
在几人表示现场太过嘈杂没注意之后，他将手中的那张纸展示向众人：“……这，就是我看到的街对面那个女人。”
A4纸上，歪歪扭扭的线条，用极为简陋、粗犷画风，勾勒出了一名露着半只大得夸张的黑眼、长发遮面、双手间有坠着铃铛的细绳穿过的白衣女性。
“……”
看着那跃然纸上的渗人形象，众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这，你确定是她干的吗？会不会这位只是在街对面碰巧路过，和其他民众一起围观一下而已。”
由于和“白衣女性怨灵”有着不堪回首的经历，厚海陆斗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那幅涂鸦，将眼神挪回了屏幕上。
“嗯，直觉告诉我，粟生亮的死，一定和他说的那个名字、以及这个女人有关！”
看着纸上的形象，与那诡异女性隔街相望的那一幕，越发清晰地浮现在荒木宗介脑海。
“假设她就是一路追杀粟生亮、导致他死亡的怨灵，而原因则和那个名字有关的话……手头的信息太匮乏了、互相矛盾的假设情况也有多种，根本没法定论……”
拍了拍手，羽生舞毫不怜惜地给手下“首席黑客”安排了一系列的任务：“陆斗，立刻向第九课申请查询相似的案件档案。同时，让你的爬虫们在网络上查询有没有相关的都市传说和资料……”
“这个工作量可就大了……”
听见她的话，厚海陆斗顿时脸垮了下来，摸出手机、点开出前馆APP，开始嘀嘀咕咕地下单宵夜。
“那也没办法呢……毕竟，和房间内的大家一样，你也目睹了栗生亮的死亡、听见了那个名字。说不定已经被那位白衣女士看上了呢？”
“知、知道了，我这就着手开始……键来！！！”
听着羽生舞幽幽的话语，想起荒木宗介画上简陋可怖的形象，素来对女性怨灵有着巨大阴影的厚海陆斗，胖嘟嘟的双手，立刻化作残影，在键盘上飞速敲打起来。
“那边就暂时交给厚海了，我们回归正题吧……”
说到这里，羽生舞开始拿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双眼放光地开始对《竹取绘卷》进行测量，同时记录起了各项数据。
由于肉眼无法看见绘卷表面这个散发着微光的符号，这些过程她只能通过安装了“真实之眼”的单反相机进行。
“哈……好困。”
将脚放在会议桌上的荒木宗介，用力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小鸟游真弓，也因为太困，披着被子、抱着靠枕在一旁的沙发上可怜兮兮地睡着了。
为了第一时间向协会汇报情况，同时担心这个绘卷上的“符号”持续不久，两人才忍着睡意、让二之前龙马直接送他们过来研究所。
现在一放松下来，立刻睡意来袭，无可抵挡。
“辛辛苦苦了一晚上，这个破箭头符号，就是所谓的‘线索’？坑爹嘛不是……”
揉掉眼角的泪水，暼着那绘卷上粗糙的“箭头”，荒木宗介不禁嘴角微抽。
“一晚上能搞定你就该知足了，不然耗时百年的望月一族先人恐怕要羞愧得从地狱爬出来切腹一次了。”
羽生舞打印出一张关东地区地图放在桌上，用红色水笔将环绕整个东京都的“首都高速”标注了出来。
“只要带着这东西在首都高速上跑一圈，就能大概知道箭头指示的地方在不在东京都内了。”
531 多出来的一幅画
“如果那地方在东京都内的话还好办……要是不在的话……”
将《关东地区交通地图》展开、极为自然地立在胸膛上，羽生舞媚眼微眯、苦恼地查看着其中的内容，似乎被这绘卷过于原始的指示方式难住了。
“先不提这玩意到底指的是个地方、还是某个东西，这符号的显示又能持续多久……要是在南北极、欧洲一类离远离日本岛的地方，恐怕猴年马月才能找得到。”
背对着众人敲打键盘的厚海陆斗，将她未说完的话补全。
因为某位任性社长安排的任务，他也只能继续在这边的会议室加班了。
“难怪，望月一族和皇室耗费了那么多时间，也没能搞定这玩意儿……”
『喂喂，不要用这种扰乱他人注意力、恶意炫耀胸围的方式看地图啊！』
好不容易将眼神从羽生舞那轻松撑起地图的宽广胸襟上挣扎开，荒木宗介将那粗大的绘卷拿起，仔细打量了几眼那白光汇聚而成的箭头符号，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不擅长分析这些东西，但他也听懂了二人话里的意思。
“混蛋，区区一个破绘卷……”
然后，他凶神恶煞地将那绘卷往桌面用力一摔：“快说，秘宝到底在哪里，不然我碎了你！”
好不容易凑够了灵魂尘埃，得到的线索却如此渺茫，确实让人有些气馁。
“啪嗒。”
在他大力摔击下，那绘卷外侧的绳结凄凉地散开、沿着长条形的会议桌面一路滚动，在众人面前缓缓摊开。
“真是的，虽然说是难以摧毁的怨物，荒木君你也不能乱丢啊，砸到花花草草什么的……”
一旁的厚海陆斗将笔记本电脑放下，向荒木宗介递过一瓶DR.PEPPER。
“啊咧？这上面，之前不记得有这幅画呢？”
喝了一口手中的饮料，厚海陆斗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那幅展开的绘卷末端。
这副绘卷被羽生舞带回来以后，由他进行了全面的记录，同时对其中绘画的笔迹、颜料等做了各项材质鉴定，可以说每一幅图他都铭记于心。
此刻，在那绘卷最后方，多出了一幅不曾见过的画。
黑白线条勾勒的画面中，是一座日本随处可见的双桥洞四车道隧道。
这水墨的笔触、写实的画工，与这绘卷前面的画风大相径庭。
与其说是绘画，不如说是素描、甚至照片。
“嘻嘻……”
与此同时，羽生舞已经双眼发光、带着令人遐想的轻笑，凑到了那绘卷之前。
这种近代的隧道，出现在千年前的绘卷中，就不再是什么寻常的事物了。
若是之前就有的话，他们不可能注意不到，所以只能是最近才发生的变化。
“果然没看错……”
她抽出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卷尺，直接从会议桌那头沿着绘卷拉了过来……
“这绘卷，变长了……正好比之前多出了一幅画的长度！”
“所以，这幅新‘长出来’的画，也是给出的线索之一？”
好奇地看着那副简陋画面中黑洞洞的隧道，荒木宗介并不觉得能有多少帮助。
“有图就好说了嘛，不过这种隧道，日本到处都是……”
“咔嚓……咔嚓……”
一旁的羽生舞，已经拿出装了“真实之眼”的单反，疯狂地拍摄了起来。
“虽然隧道到处都是，可是只要在网络上通过爬虫抓取的图片、对隧道的外观和比例进行大数据比对，只要不是很偏僻的地方，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与此同时，被众人兴奋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嘴角流涎地在一旁看着这幅绘卷的小鸟游真弓，突然伸手指向了那画面的一角。
“哈欠……荒木老师，这个符号，似乎是画的什么器皿。”
在那副画的右下角，有着一个简笔勾勒的圆形符号。
“这玩意儿，是碗？盆子？锅？总觉得有点眼熟呢……”
经她提醒，众人才注意到那下方的简笔符号。
“我看看……”
用手机将那图片拍下，传入电脑中，厚海陆斗肥胖的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击了起来。
“喔，有了有了……和这个形状相似度最高的容器，是‘钵’。”
不到一分钟，厚海陆斗就通过图片搜索引擎比对出了结果。
“钵？和尚要饭用的那个？难怪这么眼熟。”
经他提醒，荒木宗介才恍然大悟。
钵，一般泛指僧人所用的食器，根据材质不同有瓦钵、铁钵、木钵等。
依佛制，出家者须过质朴的生活，在个人物品方面，仅获准持有三衣一钵，每餐用量不得超过一钵。
在川崎大师寺“闭关修炼”时，荒木宗介也曾领了一个每日吃饭用的钵，只不过压根就没带回来。
“所以，这幅画和那个箭头一样的符号想要指示的，应该就是这件东西？”
总结了一下，羽生舞突然不怀好意地瞥向了一旁的厚海陆斗。
“咳咳咳咳……可恶，又让我查？刚刚那个怨灵的资料，爬虫程序都还没编写完……”
感受到老姐胁迫的目光，坐在电脑旁的厚海陆斗顿时打了个寒颤。
“谁让你是我手下的首（唯）席（一）黑客呢？我倒是想让第九课和研究所帮忙，可是时本叔叔又……”
羽生舞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手下的某位黑客。
『而且，我明明看到你很有余裕，刚刚还抽空看了几眼触手系的本子……』
“咳咳，观赏漫画作品是为了舒缓压力、更高效地工作……高科技年代了，原始信息抓取这点小事，设置好以后交给爬虫做就行了，何须我这种专业人士亲力亲为！”
被当众戳破了X癖和偷懒的事实，厚海陆斗故作镇定地飞速敲打键盘：“我这就多设置一个爬虫程序，自动抓取类似比例的隧道、以及关于那个钵的图片，明天等着看结果吧……”
得益于“台东区重建基金会”大方的资金援助，他获得了数台拥有强大运算能力的云服务器的使用权限。
得益于强大的算力，搜集资料的速度和当初在秋叶原那间“小作坊”时不可同日而语。
532 上门服务
“哈欠……那今晚，就先这样？”
伸了个懒腰，荒木宗介担心地看了一眼旁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左右摇晃的小鸟游真弓。
“现在都快凌晨四点了，我先送小鸟游氏回去休息，睡醒了碰头再商量吧。”
“就这样吧，我也正好要去睡梦中寻求宇宙意识的指引、迎接下一场艰巨的圣战了。”
羽生舞放下手中的地图，舒展了一下纤细的腰肢，胸前的波动让荒木宗介眼皮直跳、瞬间睡意全无。
『别把单纯的睡觉，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啊！』
“嘛，老姐之前肯定是故意吓我的……”
等到荒木宗介三人离去后，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厚海陆斗独自敲打键盘的声音。
“如果真按她那夸张的推断，说不定现在哪个知道名字的倒霉蛋，正在迎接那位白衣女性的‘上门服务’呢。”
他环首四顾安静的会议室，有着怕怕地嘀咕了一句。
“诶，我想这些吓人的事情干嘛，赶快搞定睡觉去了。”
一想起自己也是“知道名字的倒霉蛋”之一，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
“嗯，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呢。”
凌晨三点半，就在荒木宗介等人因为因为那白衣女性怨灵和竹取绘卷而焦头烂额时……
位于埼玉县和光市单身公寓的月影千草，刚刚画完了今日份的本子、满身蒸汽地从浴室走出。
用裹在身上的浴巾擦着头，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随即朝着寝室走去。
“诶？“精灵风”的旋涡重叠在上面，差点被蒙混过去，我说怎么颜色不对……”
突然，似乎发现哪里不对，他又回到了电脑旁。
“果然……在水户庄遗址内创作的“丑时神社”，没了！”
不可置信地反复确认着放置地图上的信息，月影千草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鼻子够灵的啊，我鱼饵都还没丢完，这些饥不择食的除灵者就开始咬钩了？”
“不过，这一次可和之前不同，猎物咬不咬钩、吃不吃得下饵，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这感觉，就像自己精心布置的炸弹，还没来得及按下启动键，敌人就已经一脚踩上去引爆了。
“虽然不知道德川氏当年究竟在户山公园供奉了什么鬼神，但光是将那处‘再创作’的神隐之地‘引爆‘，应该就足以让‘阴之阳’完蛋了吧？”
月影千草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湿漉漉的长发下，一张原本俊俏的脸在荧幕反光下显得无比苍白。
打开新闻网站，看到“户山公园箱根山发生地质灾害、山体滑坡，暂无人员伤亡”的新闻，他脸色一松：“哈哈哈哈，果然如我所料！”
“不过，下饵的速度可得加快了……不然让那些家伙反应过来，就麻烦了！”
通过“再创作”复原德川氏的“造神计划”，原本就是一记针对“东京都三大阵”的阳谋。
最近一段时间，利用“阴影之力”之便，月影千草四处“借阅”了不少德川氏留下的各种野史和孤本典籍。
而其中，逐渐衰落的德川幕府近乎疯狂而扭曲的“造神”行为，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虽然那些神隐之地大部分都已经因为“东京三大阵”的镇压而停止运转，但其中曾经被供奉的未知“鬼神”，很可能只是像冬眠的棕熊一般陷入了沉睡。
自己需要做的，只是修复那些野史中记载的神隐之地，让祂们与东京三大阵抗衡。
若是其中有沉睡的鬼神，在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后，说不定还会起床继续原本的“工作”。
这就和当初唤醒平将门怨灵、结果其却自行晋升为鬼神一样，属于意外惊喜。
“叮铃铃……”
门外寂静的走道上，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这么晚了，还有住客在外面走吗？”
耳朵微动，沉浸在思绪中的月影千草并没有太在意。
“喔啊啊啊啊！！！”
可是，下一秒，他就被隔壁“突然升调”的凄厉叫声吓得全身一抖、自己也跟着嚎了起来：“喔啊啊什么啊……隔壁的！！！”
“大半夜，突然叫个什么鬼，想害人心脏病发吗？”
“你是谁……要干什么……不要过来啊啊啊！”
可是，隔壁那位住户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继续发出了凄惨的声音。
“这混蛋，平时看学习资料那么大声，看在偶尔能为我带来灵感的份上都忍了……今晚到底又是闹的哪一出？！”
满脸青筋的月影千草，平日里的积怨如同火山般爆发。
顾不得自己身上只有一条浴巾，他直接撸起袖子朝着大门走去。
“今天就要让你感受，来自（准）神明大人的怒火！”
自从几天前，这家伙害他在某个重要的会议中出丑之后，他直接通过物业公司向隔壁提出了“严重抗议”。
可没想到才安静了几天，就又差点害得他心脏病发。
“叮铃铃……”
就在他打开房门的时候，隔壁也同步地“砰”一声打开了门。
“哼，事到如今，想要上门道歉已经迟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你、你……哇啊啊啊啊啊……不要跟着我啊！！”
可是，从隔壁房间冲出、跌跌撞撞来到月影千草身边的男子，并没有向他道歉的意思。
对方只是扑倒在他脚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他的小腿，痛苦而扭曲地哀嚎着。
“你……”
“是月影君吗？救命……救救我……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家……不、不对，她根本就不是人……”
漆黑一片的楼道中，实力超乎常人的月影千草，能够清晰地看见，这名为人热情、素质低下的邻居，此刻脸色因为极度恐惧而变得扭曲。
“石黑桑……到底怎么了？”
就在月影千草还没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中回过神来时……
“叮铃……”
那道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
“她……她来了……”
听见这个声音，脚边的男子全身猛地一颤，手脚并用地在地板上艰难地爬行着。
似乎想要逃避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物，但身体却因为无边的恐惧而不听使唤。
一名穿着白色和服、长发掩面的女子，弓着身子，从隔壁公寓的房门内缓步走出。
533 走廊上的游戏
漆黑的走廊上，长发遮挡了90%面容的女子，保持着半蹲的古怪姿势，双手合在腹前。
瀑布般的黑发缝隙间，半只体积远超成年人两倍、只有黑色瞳孔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月影千草和倒在地上吃力爬行着的邻居。
“叮铃铃……”
那清脆的铃铛声，正来自穿透她双手系在一起的暗红细绳上，随风飘摇的铜锈铃铛。
“……怨灵吗？”
不需要自我介绍，这名女子身上，浓郁的怨气，无声地述说着她的身份。
此情此景，让月影千草回忆起了，自己回到宇治家中，与母亲见“最后一面”的那个黄昏。
“哼。”
秉承着“神”的尊严，他毫不畏惧地与对方对视着。
没错，我已经不是当年屁滚尿流、任凭怨灵宰割的那个月影千草了。
“不幸惹上了我，即便现在想要离开，也已经晚了。”
对面那名女子，用长发中渗人的大眼，与他保持着对视的姿势。
对他的“死亡宣言”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
漆黑的楼道上，相视而立的两人，仿佛变成了静止画面。
只剩下隔壁的男子，正吃力地趴在两人中间，朝着月影千草的脚边爬行着。
被对方那对卡姿兰大眼看得全身鸡皮疙瘩，月影千草主动打破了眼前的僵持。
“……死。”
随着一声冷哼，月影千草被路灯拉得狭长的影子，扭曲成一柄长刀的形状，带着心底的烦躁，狠狠朝着面前的女子斩去。
若是换做两个月前，恐怕他也只能加入脚边的邻居，在怨灵的威慑下手脚发软、如同蛆虫般地进行“只需要爬得比你快”的求生比赛。
但是现在，他已经熟练地掌控了适应性极强的“阴影之力”。
除了隐匿、移动之外，还开发出了用影子塑型出十八般兵器、按摩器材、保温杯、泡面压、一比一人偶等功能。
虽然硬度、弹性和湿滑程度都有待改进……
而且，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此刻正萦绕在他心间，让怨气无法侵蚀入体。
他隐约知道，这是来自信仰之力的庇佑。
虽然微弱，却是与神明同等级的力量。
思绪纷飞之间，阴影之力塑形的长刃，已经从上往下朝那名女子斩去。
“……”
被月影千草盯着，那名白衣女子一动不动，好似看不见头上的黑刃一样。
她的眼神，由始至终都直勾勾地越过月影千草，盯着他脚下的男子。
“怎么……”
在月影千草诧异的目光中，那道黑刃如同划过空气一般，从那名白衣女子身上穿过……
他心中期待的“一剑爆衣”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对方那件纤薄的和服，连皱褶都没出现丝毫。
就好像，她只是一道虚无缥缈的幻影。
“怪异？”
这一现象，让月影千草脸色微变。
他的影之力，对于怨灵一类的无形之物，应该有着极好的克制效果。
不是普通的怨灵……
那就是怪异。
并非他创作的，野生怪异。
如果是怪异，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规则是什么？
为什么，现在又和自己对视着，一动不动？
等等，难道说……
看着对方那渗人的黝黑大眼中倒映出自己的双眼，月影千草似乎抓住了什么、陷入了思考。
“阻止她……救……救救我……”
场面僵持之际，似乎看到了活命的希望，那名邻居终于抱上了月影千草光滑的小腿，发出了微弱的求救声。
经不起他的拉扯，月影千草腰间的浴巾无声地滑落……
将他匀称白皙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展露给了对面的女子。
女子长发之下，苍白的脸蛋上，隐约浮现出一抹红晕。
“别、别捣乱。”
月影千草惊慌失措地伸手拉起滑落的浴巾，低声问道：“想活命就好好想一想，自己是怎么惹上她的？！”
这位邻居虽然很烦人，但若是因为怨灵死在自己隔壁，他也会有暴露在“有关部门”视线中的风险。
“我……我也不知道……”
“好好回忆下，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就在他下意识低头的一瞬间，身前的白衣女子，动了。
待月影千草警觉地抬起头来时，只见对方的身影一闪……
女子已经瞬移般出现在了面前，躬身蹲下。将头埋入了他腿间。
漆黑的走廊，浴巾遮身的男子，蹲在身前的白衣女性……
若是此刻有人路过，恐怕还未以为这边是在van什么特别的PLAY。
可真实情况是，女子那被挂着铃铛的红绳系在一起的双手，已经掐上了月影千草脚边那名男子的脖子。
条件反射似地，月影千草身下的阴影，化作无数触手疯狂抽打在她身上。
却依旧和之前那柄黑刃一样透体而过，拍打在了空气里。
“我……我不想死……”
“噗呲。”
漆黑的楼道中，响起了撒尿牛丸被咀嚼后独有的爆浆声。
某种液体在黑暗中飞溅开来，喷了月影千草一脸。
一股铁锈味，充斥着他的鼻腔和口腔。
“叮铃……”
“额啊啊啊啊……”
待月影千草擦掉阻挡视线的液体时，眼前那名诡异的白衣女子已经缓缓起身、消失无踪。
“你没事……”
月影千草蹲下身，拉住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邻居。
男子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不可察。
仰起的脸上，一对眼球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空荡的血窟窿，和下方的两行血泪。
突然，他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猛地拉住月影千草的衣领，疯狂挤压喉头，用沙哑地说道：“名字……叫【哔……】。”
然后，他身体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逐渐变得冰冷。
“叮铃……”
“你知道了。”
还不待月影千草反应，清脆的铃铛声之后，他听见一名女子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贴在自己耳边一般如是说道。
“在哪……”
可是，任他环首四顾，却再没见到任何可疑的身影。
“这就，走了？！”
呆立原地，强烈的危机感之下，他脑海中飞快地将之前发生的一切过了一遍。
“为什么，死之前要告诉我这个奇怪的名字……我知道了……又知道了什么？”
过了半晌，似乎抓住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月影千草脸上稍稍恢复了血色。
“啧，野生怪异，还真是麻烦的东西。”
看了一眼自己脚边的“前任邻居”，他缓缓起身摸出手机，用无比浮夸而惊恐的声音说道：“歪，110吗，我要报案！”
534 走进凶宅
台东区。
“各位观众，久等了……虽然费了点时间，我们即将到达今晚旅程的终点……”
一名瘦弱的青年男子手持稳定器和摄像机，独自走在漆黑幽静的街道上。
“大家请看看我四周……”
他一边缓步走着，一边表情夸张地对着镜头讲述着什么。
在幽绿的夜视模式下，摄影屏幕上他距离过近的脸，比恐怖片里的怨灵还要渗人。
“盂兰盆节之后，因为某个官方不允许提及的超自然灾害而毁灭、目前正在重建中的台东区，至今在夜间仍然属于生人勿进的领域。”
四周没有任何房屋，全是打上围挡的建筑工地，没有任何车辆和行人经过。
“可是，在接近90%的建筑物彻底损毁的台东区中央，却有着这么一栋建筑，迄今保存完好，就连可怕的龙卷风都没能将它摧毁……”
除了路灯之外没有一丝灯光，整个城市如同末日般死寂一片。
“而那栋房子，从几十年前开始，便已经是凶名在外。”
“根据某著名非官方网站“小心！凶宅鉴定”的数据，1952年至今，已经有五十名以上和这栋房子相关的住户和来访者，遭遇了非自然死亡。”
“据说，不光是住户，哪怕是上门拜访过这间屋子的人，都有可能沾染上无法逃避的诅咒……”
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工地，男子走到了一栋外观老旧、结构完好的别墅门前。
“而最近，我收到附近工地下班的工人爆料，在这周围接二连三地目睹了奇怪的事件。”
“有人听见恐怖的咆哮声、遇见自称迷路的恐怖小孩、也有人目击到有无形的怨灵骑着可怕的机车在四周游荡……”
站在大门前，男子戳手戳脚地用摄影机从多角度拍摄着眼前漆黑的无光的别墅。
“我们到了……”
偷偷摸摸地看了一下四周，男子将摄影机用支架摆在路边。
确认了一下拍摄角度后，他拿出一个手电筒，照着自己的下巴，用刻意酝酿的沙哑声线，阴森地述说了起来。
“在各位眼前的，就是盂兰盆节后，击败了‘九人男女分尸案件’的205号房、勇摘平成第一凶宅称号的，“诅咒本屋”！”
『点赞过十万，我下期就带大家去205号房一探究竟如何？』
“数十年老宅，缘何在龙卷风中幸存？”
“数十桩命案的背后，与它又有着怎样未知的关联？”
“附近的工人，为何频频目睹灵异事件？”
“这一切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是积怨的爆发还是命运的无奈？”
“欢迎来到我的频道，这里是新一期的网络节目‘走进凶宅’，我是你们的探灵主播，GHOSTFACER小井君。”
“让我们跟随着镜头，走进平成最凶凶宅的内心世界……”
“还是那句老话，如果我出事了，请不要来找我！”
说完了这段台词，男子上前确认了一下开场白的效果，又将摄影机调整到了自拍模式。
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调整摄影机的时候，数道漆黑矮小的影子，自院墙旁的铁栅栏掠过。
“光是站在门口，我仿佛都能听见，无数冤魂的哭泣……”
“请看，门口还挂着曾经逝去的住户的名牌……出于尊重死者的隐私、就不念出来了……诶，字真够丑的……”
多角度拍摄了一番大门外的画面以后，男子来到了高度比院墙较矮的铁栅门外。
“各位，接下来，在下将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这栋凶名在外、至今无人敢居住的凶宅，为大家一探究竟！”
“照例，让我们先开启曾经拯救了我多次的EMF探测仪……如果观看影片的时候，发现它给出了异常信号，欢迎在下方评论栏讨论。”
手持摄像机，男子从包里摸出一个有着长长天线的仪器挂在腰间，开始试着从铁栅门上翻过。
“嘎吱……”
可是，当他半个身子爬上那扇铁栅门时，那扇门竟然随着他的动作，自动朝着内侧开启了……
“呃噢噢噢噢……”
挂在门上被“带走”的男子，立刻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一个前扑摔倒在地。
“呼……呼……没、没事，只是这扇门其实没锁，被我推开了而已……”
坐在地上，用电筒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四周，惊魂未定的男子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很好，EMF探测仪数值很稳定、没有任何的变化……暂时安全。”
调整了一下呼吸，他继续朝着房子内部走去。
“各位请看，这栋房屋的构造，是六十年代十分流行经典式一户建……当年能够住得起这种房子的，想必都是家境富裕的人。”
“若非是因为凶宅的关系，恐怕在这个地段的租金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踏过庭院，男子一路拍摄着内部的场景，朝着房屋内门走去。
“从“小心！凶宅鉴定”查询的信息看，这栋房子离上一任住户离奇失踪之后，已经有快十年无人居住了……”
“诶，这草坪，为什么像才修整过的样子……是产权所有的银行在维护吗？”
他试着拧动了一下门把手，却发现锁住了。
“果然，正门锁住了……不过，这难不倒经验丰富的GHOSTFACER！”
随即，他一路拍摄着，朝着后院走去。
“我们绕去后面看看，能否找到窗户之类的进去……”
来到后院，男子不断找寻着可疑的痕迹，用夸张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讲述着。
“大家快看，这里的草皮，有着最近翻弄过的痕迹，旁边还有着新鲜的泥土……难道，有失踪的住户还被埋在下面吗？”
就好像这里其实是他自己家一样。
“呜呜呜呜……”
腰间那保持安静的探测仪器，突然发出了细碎的声音，表面的指针也开始晃动。
“等等？！EMF探测仪有反应了！”
与此同时，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现在男子自拍画面的角落中，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掠过。
“啊啊啊啊啊！”
吓得他差点将摄影机丢掉。
“刚、刚刚那是什么？！”
顾不得拍摄，他连忙将画面逐帧回放确认。
回放的画面之中，除了他自己那张夜视模式下幽绿的脸，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535 出来玩吧
“不、不可能，是我花眼了吗？”
出于职业道德，男子战战兢兢地，继续开始拍摄工作。
“从后院的玻璃门，能够看到起居室内侧……”
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地自信和堂皇。
“呲啦。”
男子伸手试着拉了拉通往起居室的玻璃推拉门，发现异常丝滑地就拉开了。
“LUCKY，和外面的院门一样，这边没上锁。”
由于用力过猛，差点将他自己带翻在地。
“可见最后一任住户，不是搬离得异常匆忙，就是再也没有机会搬离了……”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一张显得过于狭窄的矮桌，连沙发都没有。
“嘛嘛，就凶宅来说，算是异常的干净整洁，一点也不像被废弃了上十年的样子。”
壮着胆子坐在客厅内的矮桌旁，男子一手拍摄、一手在矮桌上轻轻抹过，展示出没有沾上一丝灰尘的指腹。
“可是，越是维护得整洁，就越说明房屋产权所有的银行，在试图掩饰着什么……”
来到屋内，他似乎又恢复了状态，继续开始声情并茂地营造恐怖氛围。
“你们可以想象，往昔逝去的数十名住户，都曾坐在我这个位置，吃着早餐、享受着每天清晨宁静的时光……直到，那至今无人知晓的诅咒，无可抵挡地降临……”
“甚至有可能，他们的亡魂，还在此地徘徊往复、停留在着过往的生活中……”
随即，出现在镜头内的，是桌面上一个吃完没洗的一次性泡面碗。
“等……等等……”
男子表情略微呆滞，拿起面前的纸碗查看起来。
“这是……71便利店去年大卖的那款味噌拉面！而且，已经过期了两个星期！！”
『大家知道，小井曾经也是71便利店的当红炸子鸡，关于这种商品的事情，是不会看错的。』
一股寒意，开始在他后脑勺蔓延。
“为什么……新款的泡面、会出现在这样老旧的凶宅……难道，真的有怨灵在这里生活、而且还时常出去便利店购物吗？”
『大家还记得，第一期视频里，随小井回去曾经工作的、有着幽灵顾客传闻的便利店寻踪的事情吗？没有看过的朋友，可以点击视频下方的列表跳转过去。』
随即，他的脚踢翻了桌下的几件事物。
“等等，这、这是最新一期的《JUMP》，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这，这是保温杯？”
『难道，怨灵也要追完有生之年系列，再认真学习之后，才能成佛往生吗？』
或许是被周围的氛围和新的发现刺激了肾上腺素分泌，男子不再恐惧，眼中反而透出一股兴奋。
“各位，我们有了巨大的发现！”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漆黑的夜里，全身灰白的怨灵，静静地在月光下吃着拉面、无声翻动最新一期的《JUMP》、手持保温杯上下套动的场面。
“或许你们今晚有幸，和我一起鉴证，全网首次揭秘“诅咒本屋”的秘密！”
“嘻嘻……”
与此同时，银铃般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
明明是天真烂漫的童音，出现在这漆黑幽静的凶宅之中，此刻却显得无比的渗人。
“什、什么人！”
男子身子一僵、不敢回头，只能把正在自拍的摄影机，缓缓对向自己的身后。
玻璃推拉门之外，漆黑的庭院里，看不见任何的异常。
“砰……砰……”
拍打玻璃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
一道小小的血红手印，凭空出现在玻璃门上。
男子全身僵硬着不敢回头，只能随着声音的方向，将正在自拍的摄影机镜头往下移动……
数张苍白纯真的笑脸，突兀地出现在摄影画面之中。
这是几名身高不到一米，衣着破旧古朴、苍白的脸上挂着淤青血污、手脚残破露骨的小孩。
这几名男孩将脸“用力过猛”地贴在玄关玻璃上，用挤压得变形的眼球静静地凝视着背对着他们的男子。
“砰……砰……”
满是血污的小手拍打着玄关的玻璃门，留下一个个的血手印。
“出来……玩吧……”
天真而幽冷的声音中，仿佛带着无尽的诱惑，让人想要推开玻璃门，随他们一同出去，在夕阳下一丝不挂地奔跑……
“鬼……有鬼……”
回过神来，男子被吓得将手中的摄影机往旁边一丢，想要起身从正门逃跑。
但一种心脏被握住的恐惧感，让他全身酥麻发抖，双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呃……”
他想要出声尖叫，却发现就连声带都已经因为恐惧而麻痹。
“砰……砰……”
“出来……玩吧……”
门外，玻璃上的拍打声和孩子们的邀请越发急促。
“砰砰砰砰砰……”
“出来……玩吧……”
红色的手掌印，逐渐染满了整扇玻璃门。
这声音和拍打节奏中，似乎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在不断诱惑着男子。
“小井……出来……一起去玩吧……”
就好似儿时的小伙伴，正在楼下、殷切地呼唤着正在做功课的自己。
“喔，来……了……”
终于，男子仿佛被催眠一般，双眼无神地站起身，朝着身后的玻璃门转过身去。
脑海中，有个意识在告诉他……
只要打开门、和他们一起去玩，一切的恐惧、忧愁、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在孩子们渴望的目光之中，男子吃力地起身、伸手搭在了推拉门上，拉开门走了出去。
屋檐下，几名孩子立刻围拢上来，用冰冷的小手牵住他的双手。
他们将男子推翻在地、嬉笑着涌上对方的身体，裂开和小脸完全不匹配的猩红巨口、露出锐利的牙齿，齐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玩了……”
“轰轰……”
就在这几名孩童张开大口、准备将身前的“一次性玩伴”大快朵颐之际，一阵刺耳的机车排气声，在前院响起。
“我……”
打了个寒颤，男子突然被那排气声惊醒了过来。
“我……在干什么……”
他愣愣地和将自己扑倒、趴在自己胸口的几名样貌可怖、笑容阴森、布满血污的男孩对视着。
“你、你们不要过来啊！！！”
他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往后爬去，却只觉身上的孩童无比的沉重和阴冷，让自己无法挪动丝毫、视线也开始模糊……
536 樱花祭
“谁……”
漆黑一片的房屋中，被孩童们压在身上的男子如坠冰窖，只觉身体的温度，开始一丝、一丝地被抽离。
“谁来救救我……”
一首古朴的童谣，随着孩童们天真烂漫的腔调哼唱，在他浆糊一般的脑海中响起。
“樱树之花，何时绽放？”
“山麓庄中，何时绽放？”
“樱树之花，何时芬芳？”
“七子欢笑，玩耍时常。”
“樱树之花，何时飘荡？”
“七子咏歌，沉入梦乡。”
“樱树之花，何时凋亡？”
“七子逝去，魂升天上。”
随着童谣的哼唱，男子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微笑。
『嘻嘻……哈哈……』
他来到了一片樱花灿烂的山林中，和孩子们手牵着手，赤身奔跑在纷飞的白色花瓣雨中……
“……轰轰轰轰！”
黑暗中，突然爆发出一束强烈刺眼的灯光，将整个庭院照得透亮，映出了正无力倒在玻璃门外屋檐下的男子。
这抹灯光，无情地轰碎了男子脑海中绚烂唯美的一幕，将他带回了漆黑静谧的古宅中。
一辆全身挂满倒齿、如同火焰般燃烧的重型机车，带着凶狠的咆哮，突兀地出现在男子的视野之中。
“机机机机机机机……机车？！”
看着远处“无人驾驶”、造型恐怖的机车，和胸口上趴着的几名面貌可怖的孩子，自诩“专业探灵主播”的男子，已经因为今夜遭受的过度惊吓而语无伦次。
那辆机车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屋檐下，用侧身刹车的姿势帅气地一个甩尾……
飞速旋转着的后轮，在他身体上方掠过、狠狠压在那几名孩童身上……
一场无比惨烈的车祸，在男子眼前上演。
重重的碾压和带着倒齿的轮胎旋转中，残肢、内脏和黑色不明液体漫天飞舞，如同突然爆发的喷泉……
可是，那些残破的肢体和肉块，竟然“活”了过来，飞快地朝着院门外蠕动起来。
看到这血腥而可怖的一幕，男子那最后一缕绷紧的神智终于被击溃，双眼一翻、无力地晕倒在地。
『可恶，战国武士，都说了不要搞得乱七八糟的，这些喷溅、拖拽的痕迹根本没法弄掉……』
他最后的视线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后院门前，拦住了那些“肢体”的去路……
『这栋房子各种污渍已经够多的了，你知道我每次在家里不小心取下眼罩时，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吗？』
那些残肢在那道身影脚边聚拢，在白光中化作一名名嬉笑的孩童。
『被带去深山里玩，然后一起去的家人却偷偷跑掉，所以你们迷路了、在外面“玩”到现在？』
『没关系，现在可以回去了……一定……很想家了吧……』
失去意识前，男子突然觉得，那道不断碎碎念着什么的声音，有点耳熟。
……
“嘶……”
吸顶灯耀眼的光芒，晃得男子睁开了眼。
“我……那几个小孩……”
晕倒前那可怕的一幕，毫不留情地涌入脑海。
“喔，你醒了啊。”
耳旁，一道疲倦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男子转头一看，坐在矮桌对面的，是一名眼神凶狠、短袖下的手臂满是纹身的男子。
“荒……荒木宗介？！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这张熟悉的、充满犯罪气息的脸，男子脱口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喂喂，虽然忘记锁门是我不对……但是这里好歹是我家，大半夜回来就看到你晕倒在客厅门外，我才吓了一跳呢……小井君。”
『还好你只是晕倒，没发生其他奇怪的事情，毕竟这栋房子的黑历史已经够多了……』
没错，这名晕倒在荒木宗介新居内、吓得他准备“雨夜抛尸”的男子，赫然是当初曾和他一起在荒川区便利店打工、后来也时不时为他的“一番赏韬略”助攻的便利店员，小井田元。
“这栋房子……是你家？！”
惊魂未定的小井田元，愣愣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荒木宗介。
“那、那些孩子呢……对、对了，那台机车！他们被那台机车榨汁一样弄得满地都是……”
“什么孩子机车的，我一进门就看到你一个人躺在这里……”
听见对方的问题，荒木宗介眉头一挑，面无表情。
“对、对了，摄影机……说不定拍到了什么……”
小井田园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拿过一旁的摄像机。
“诶？DV里的数据怎么不见了……等等，SD卡怎么裂成几块了？！这可是新买的……”
鼓捣着手里“吃饭的家伙”，小井田元却发现自己晕倒前的记忆，全都蒙上了一层迷雾，像是梦遗后回忆不起细节的春梦一般。
“咳咳，小井君……”
看着一脸心疼的小井田元，荒木宗介用催眠般的语气、循循善诱地询问着：“你再好好回忆下，是不是进门的时候太黑，不小心滑倒、撞到脑袋，做噩梦了？”
『嗯，DV机里的SD卡，应该也是那时候一起摔坏的！』
稳住，荒木宗介，你现在可是一名成熟的除灵者了，不经意之间掰断SD卡之类的也只是传统艺能。
面前这种状况不处理好、透露了信息，按《民众保密条例》，可是要被罚款的。
“不，荒木君你这种普通民众自然有所不知。”
气馁地放下手中的摄影机，小井田元面色一肃：“身为专业探灵主播“GHOSTFACER小井”，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刚才在你这房子里，被怨灵缠上了！”
“探、探灵主播……狗屎特废屎？！哎……”
看着面前眼神灼热的小井田园，荒木宗介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对方这副“专业人士”的姿态和气场，刚才那一瞬间差点把他唬住、忘记自己“除灵者”的身份。
小井这个作死的家伙，居然敢来自己这栋位于台东区的“凶宅”拍什么探灵视频……
虽然这栋房子被自己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但是夜幕下的台东区，因为怨气残留、地狱之门关闭造成的缝隙等关系，依旧有许多未知的存在徘徊着。
就连附近的一片片工地，最近都严令禁止任何晚上八点以后的加班行为了。
那几个孩童的怨灵，想必是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尾行上他了。
按那几个孩子的说法，他们应该是在饥荒年代，被家人在“樱花祭”这一天，偷偷献给了“山神”。
樱花祭，是日本有着一千余年历史的传统节日，樱花自开花至花残只有七天，因而又有“樱花七日”的说法。
和如今民众在樱花树下阖家欢聚、赏樱畅饮的浪漫场景不同，在古代的日本，樱花祭其实是一个相当残忍的祭祀日。
因为相信刚满七岁的孩子具备“神子”的灵性，收成不好的村庄会在这一天，让家人将他们带到深山里赏樱游玩、故意迷路，借以献给“山神”，求取丰富的粮食。
之前培训过的《民众保密条例》上，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来着……
现在再给小井田元后脑勺来一下之类的，还来不来得及让他失忆？
537 不可名状之世尊后援会
“呼呼……所以说，你现在没在便利店被干了，跑去当了什么‘探灵主播’？呼噜噜噜……”
五分钟后，两个大男人凑在矮桌旁，各自埋头嗦起了杯面。
“呼呼呼呼呼……这就说来话长了……你知道我一直有摄影和录像的爱好……”
且不说通宵除灵、刚下“夜班”的荒木宗介，就连四处游荡、拍摄探灵视频的小井田元，在刚才噩梦一样经历之后，肚子也是咕咕作响。
“盂兰盆节那天，我因为要在便利店轮值夜班……嗦嗦嗦……所以提前在公寓顶楼放置了摄影机，延时拍摄花火大会，准备下班之后再看……”
小井田元一边吸着面条，一边向荒木宗介讲述起了最近一个月的离奇经历。
“结果，因为半空中出现的那道大门，以及那奇怪的黑雾，被警方要求集中避难……”
“等我第二天回去的时候，发现放在天台上那部录到没电的摄影机，拍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摸出手机，打开名为“GHOSTFACER小井”的油管个人主页，点开了一个视频。
“GHOSTFACER拍摄的这个‘鼎鼎大名’的视频，你应该看过吧？”
随着视频开始播放，小井田元有些得意地问到。
“嗯？我最近都在‘闭关修炼’，倒是错过了很多新番和本子呢……呼噜噜噜……噜。”
看着视频里的内容，荒木宗介吸在嘴里的拉面突然停滞了。
视频内，黑雾萦绕的台东区上空，一扇悬浮着的暗红色巨门，静静地沐浴在月光之下。
“不是吧，荒木君……现在网络上疯传的‘地狱之门’，你总应该知道吧？”
『所以，这就是，地、地狱之门？』
对于盂兰盆节那晚的事情，由于受到酒精的作用、以及之后发生的各种事情，荒木宗介只有迷迷糊糊的大体记忆。
此刻，在视频中再次清晰地见到这扇黑雾之中、如同鲜血漆成的大门，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感官。
随着视频播放，那扇巨门的门扉开始向内侧合拢，整个门体的轮廓也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就在巨门彻底关闭、消失在黑夜中时，一道拖着浓烈黑气的小点，快速地垂直升起。
如同绽放的黑色烟花一般，那个小点突兀地在黑雾中膨胀开来，化作如山般巨大的黑影。
因为包裹在黑雾之中，只能模糊地辨认出那盘空而坐、近似人形的黑影之中，有着数只手臂和头颅。
“这……这是……”
接下来，只见那包裹在黑雾内的巨人，粗暴地伸出一对巨臂，将虚空中的地狱之门扯出、打开、进门、反手摔上……
然后，夜空中就只剩下了残留的“黑雾”，再也看不见什么大门和黑影。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嘿，这就是我忘在天台那部摄影机，独家拍摄到的，“不可名状之世尊”关闭地狱之门、拯救东京都的场景！”
“我把这个视频剪辑以后，传到网络上，一天就有了几百万的播放量，光是油管的点击就赚了一笔小钱……还不提后面陆续获得的广告合作邀约……”
荒木宗介有些僵硬地转头、瞥向自己的身侧。
“不可、名状、之……”
一根黝黑粗壮的中指，随着他的意念缓缓伸出，带着鄙夷之意搭在了肩膀上。
“……世尊？！”
看着视频里巨大的黑影，又看了看自己肩膀上这根漆黑粗长的存在，一滴冷汗从荒木宗介额头滑落。
虽然视频里完全看不清细节，但是根据这根手指的比例，他基本可以确定……
嗯，九成九是这家伙。
『这么说来，那个小黑点，想必是被战国武士‘强制升空’、‘一发入魂‘的我本人了，真是无论多远的距离都无法稀释的英俊耀眼……』
一想到这里，胯下的“小宗介”就开始隐隐作痛。
“嘿，这是我擅自取的名字，很酷吧……那个，泡面还有吗，一碗不太够啊……啊，谢谢。”
小井田元自然看不见荒木宗介肩膀上那根粗黑的存在，将泡面杯里的汤一饮而尽，伸手接过荒木宗介递来的泡面撕开，突然叹了口气：“哎，你应该不知道……作为便利店加盟商的三坂店长，妻子和女儿据说都在盂兰盆节那晚见到了奇怪的东西、受惊过度住院了……”
“结果，因为自然灾害的原因人手紧张，虽然我也有去帮忙，但在医院陪护的三坂店长还是没能凑够24小时代班的人……最后便利店认为他是在故意找借口怠工，通过律师事务所起诉，让他赔了一大笔钱，整家店都直接倒闭了。”
“因为对便利店毫无人性的规则心凉、加上这个视频累积的人气，我干脆从便利店辞职当了全职油管主，专门拍这种系列的视频。”
“……目前反响还不错，收入也比便利店强，还有几家经纪公司想要签我。”
在日本，油管主也算是比较热门的新兴职业了，已经形成了相对成熟的产业链。
大部分知名的油管主背后，都会有专业经纪公司在负责题材策划、艺人培育、商务合作、知名度拓展、影片剪辑等事务。
像小井田元这种单打独斗出头的，也算是罕见。
“而且，我现在还是“不可名状之世尊后援会”的会长！”
“哈依？！”
“咳咳……我说，荒木君……”
打量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起居室，小井田元摆出了一副严肃的神色：“看样子你应该是才搬过来吧……你该不会不知道……这栋房子背后的事情吧？”
“喔，我知道啊，凶宅嘛……不过，我之前那栋公寓也蛮凶的，看在租金很（不）合（要）理（钱）的份上……”
说起这个话题，荒木宗介挖了挖鼻孔，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那个……从你第一天来便利店上班起，我就知道你一直不太相信这些……我以前也不信……”
撇了撇嘴，小井田元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但是，盂兰盆节那天晚上之后，你该不会还相信，台东区是因为政府说的‘致幻沙林瓦斯’和‘龙卷风自然灾害’搞成这样的吧……”
538 自己后援自己？
“那么大的自然灾害，政府应该不会乱说吧……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眯着眼看着小井田园那着古正经的表情，荒木宗介一脸的麻木。
我当然……不相信了……
但是因为《民众保密条例》那高昂的处罚金，我必须要让你相信我不相信啊！
“哼，你别以为我转行做油管主是单纯为了钱……我是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这些事物的存在！”
小井田元挪了个位置，来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而且，我这一个多月，经过大量做功课和调查，有了惊人的发现！”
“喔？”
身为“普通民众”的荒木宗介，有些浮夸地表现出了对小井田园“惊人发现”的兴趣，眼中却涌过危险的光芒。
他在重新考虑，是不是找机会把这家伙“打失忆”试试？
要是被某个地中海副会长认为是自己除灵不规范、导致眼前的“探灵主播”知晓怨灵的存在、甚至大肆宣传，一定会趁机开出巨额罚款单的。
“……自称IBM700的神秘人的预言视频、与民俗传说完全一致的开启时间、当晚民众间流传的大量灵异现象目击报告、媲美关东大地震的破坏力、事后政府暧昧不清的态度……”
自顾自地说着，小井田元虚掩住嘴，声音越发的低沉。
“我大胆判断，盂兰盆节那天晚上，出现在台东区上空的，是货真价实的地狱之门！”
“而且，最近一个月以来，我接到无数人的投稿，在日本各地发生着大量的离奇案件，都被政府压了下来……”
『怨灵、妖怪、死亡电话亭、地狱火车、诅咒快递这些原本老掉牙的都市传说，甚至还有一些连名字都不能提的禁忌存在……在那一晚之后，像集体定好了‘起床闹钟’一样活跃了起来……』
“喔……这些不是都是网络上讨论烂了的传闻嘛……”
听见小井说着这些毫无新意的都市传说，荒木宗介反而安心了下来。
“若不是‘不可名状之世尊’及时显圣、关闭了地狱之门，此刻恐怕整个人间都已经化为了炼狱！”
“所以……”
“所以，加入我们‘不可名状之世尊’后援会吧！”
“哈？”
小井田元帅气地伸手指向已经“灵魂出窍”的荒木宗介：“在这样诡异频发的乱世，只有这位至高无上的存在，才能够庇佑我们这些卑微的凡人！”
『现在加入、一次性缴纳一年份的会员费的话，不但可以打八折，还可以获得‘不可名状之世尊’定制版T恤和钥匙扣……全都是我自己找厂家定做，质量很好的』
“哈欠……我才下夜班，困得要死……”
听着小景田园越发激动的述说，保持着扑克脸的荒木宗介，忍不住哈欠连连。
要他“自己后援自己”、还得倒贴钱这种事情，实在让人听不下去。
“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吧吧，大主播……”
『而且，为什么，我觉得你已经有了宗教传销的苗头……』
睡意排山倒海般来袭，荒木宗介缓缓站起了身来，开始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送客”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
“话又说回来，我之前绝对不是什么摔晕了！荒木君，你这房子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考虑换房子的……”
收拾完毕，他提着垃圾，推着还在不断劝说自己的小井田元，朝着门外走去。
“我给你说，真的很吓人的，光是透过摄影机看到那几个可怕的小孩，我脑袋就像被灌了浆糊似的……”
“且不说这栋房子本身的凶宅属性，就算是独自一人住在因为‘灵异灾害’而重建中的台东区，你不觉得害怕吗？”
被荒木宗介一路推着走出门，小井田元还在不依不饶地劝说着。
“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手头紧、没找到工作，所以才住凶宅的吧！虽然我才开始创业，投资拍摄装置也花了不少钱，但是暂时还可以借你一点……”
“要是不嫌弃的话，找到新房子之前，也可以去我那个单身公寓凑合一下……”
“啪。”
小井田园只觉得自己臀部被人以不可描述的手法拍了一巴掌，然后他就站在了院门外面。
“你的好意心领了，有什么改天再联络吧……”
“砰。”
然后，铁栅门被荒木宗介无情地关上。
“对了，那袋垃圾麻烦你回家路上‘顺便’帮我处理一下。”
“荒、荒木君？”
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只剩下摸着臀部的小井田元孤零零地站在路边，手中还提着体积相当夸张的一袋垃圾。
“虽然里面也有我吃的那两碗杯面，但这么超大号的一袋‘未分类’垃圾，我在便利店都没有的台东区，要去哪里可以‘顺便’处理？”
『还有，荒木君突然拍我那里，难道是对于我的邀请产生了误会……不行，我现在好歹也是公众人物了，可不能传出奇怪的绯闻……』
“战国武士，麻烦你悄悄跟着那家伙跑一趟，免得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尾行’他……”
回到屋内，荒木宗介对着车库的方向轻声说了一句，便一头钻进榻榻米上从来没收起来过的被褥里大睡特睡起来。
…………
翌日。
秋叶原，大人の世界楼上，真理研究所。
“关于昨夜户山公园内发生的事，大概就是这样吧……总之，荒木君的左眼必须进行有节制的使用，同时对于一些超出除灵者感应范围的发现要特别谨慎、不能掉以轻心……”
下午二点，荒木宗介和小鸟游真弓，准时来到了会议室内。
“……精灵风的异常，目前协会已经纳入了重点观测，初步怀疑它与盂兰盆节后东京都各处灵异事件的活跃有着正相关的联系，如果有发现会联络荒木君过去处理。”
坐在对面的厚海陆斗，正在向两人说明昨晚除灵行动的后续情况和总结。
由于某人“除灵不规范”和“突然宕机”，造成的“箱根山地质灾害”，已经由相关部门进行了妥善处理。
539 禁忌
“昨晚被荒木君抓住的那个狙击手，据说是自卫队退役的专业人士，反审讯能力很强、而且精神状况已经有些不正常，第九课暂时还没能从他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
由于目前某位“转世尊者”是除灵者协会的最高机密，所以涉及他的任务报告，都必须由厚海陆斗“选择性”修订之后，再进行存档。
“至于那些邪教在‘深网’对你的悬赏，或许是因为搞得动静太大、警方抓捕了太多人的关系，已经被‘深网’的几个代理杀人网站自动下架了……”
『不然，以那些服务器的构架，就连我想要攻破也要费不少时间。』
“嘿，正愁找不到人问话呢……奥姆真理会也好、银河联盟教也罢，尽管让他们找上门来，我随时奉陪。”
一听厚海陆斗提起那些邪教，荒木宗介就气不打一处来，双拳握得咔咔作响。
“户山公园的事情暂时就先这样吧……关于昨晚遇到的那件‘突发事件’，今早又有了新的消息。”
厚海陆斗打开投影仪，播放起了另一份资料。
“昨天半夜四点，埼玉县和光市一处单身公寓内，名为黑石一雄的男子因为双眼炸裂死在自家门外的楼道上。在这期间，屋内和公寓楼都没有发现任何人从外部进入的痕迹。”
“根据埼玉县警署现场初步调查、结合隔壁报案的热心邻居的证词，受害者应该是在睡梦中惊醒、突然跑到门外……等到那位邻居听见动静开门查看时，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不过，证人有提到受害者死前似乎隔着门想要说什么，却因为提前咽气没能说出口……”
正在播放投影仪、讲解案情的厚海陆斗，面色有些发白地揉了揉胃部。
“那个，考虑到各位应该都和我一样刚刚吃完Bruch，为了保护肠胃健康，比较血腥的现场照片我就略过了。”
之前他不小心遭到受害者尸体照片的“开屏暴击”，现在还没缓过来。
“双眼炸裂而死……岂不是和昨天晚上的那个人一样？”
穿着一身巫女服、身旁放着大包小包的小鸟游真弓细眉微蹙，似乎还没从这个消息里缓过神来。
“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个怨灵干的！”
坐在小巫女侧面，穿着一件印着“鬼杀队”字样T恤的荒木宗介，从一旁的资料里拿出了昨晚画的那张白衣女子的简笔画，愤怒地一拳锤在上面。
“在她继续‘作案’之前，我们赶快把她找出来‘共振’掉！”
“咔嚓……”
白纸之下，厚重的木质会议桌面，竟然因此绽放出数条裂痕。
“光在这里发牢骚，那个怨灵可不会羞愧地主动现身、成佛谢罪……对了，这张桌子上个月新买的，价值五万日元。”
穿着白大褂、西装套裙的羽生舞，迈着透明黑丝包裹的长腿走了进来。
“啊哈哈哈，这哪家的质量这么差，我要代表公司上门去投诉、让他们换货……”
“没事，反正你还欠我一大笔钱，一并记在账上就好。”
『羽、羽生姐……』
用一句话让荒木宗介趴在桌上泪流满面之后，她干脆利落地看向一旁的厚海陆斗，直奔主题：“懈怠的黑客陆斗，昨晚让你查的资料怎么样了？”
“我看看，进度条差不多好了……等等，谁懈怠了啊？！”
“啾咪~亲爱的厚海主人，您安排的‘秘密任务’爱理已经完成，要记得用ponpon尽情奖励人家哟，喵~”
厚海陆斗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软萌可爱、台词羞耻的少女语音，自他的笔记本电脑内传出、响彻全场。
“啊哈哈哈哈，我只是在用爱理酱的语音包测试爬虫程序的AI语音功能，绝对不是我有什么奇怪的爱好！”
感受到众人灼热而不信任的视线，厚海陆斗故作正经地转移着话题：“快看！昨晚安排的关于那个怨灵的事情，查到了不少有用的资料呢……”
“综合【哔……】这个罕见而微妙的名字、‘得知名字就会死’、‘眼珠爆炸’等数十个我推测的关键词，结合荒木君画的那张白衣女怨灵的特征，关联度高于80%的网络信息如下……”
“首先，是关于粟生亮死前说出的【哔……】这个名字，警视厅户籍档案和网络上都没有查询到符合的信息，反倒是在不少大人网站有很多无效信息……”
“在第一优先级的2CH论坛，以及其余的网络论坛，也暂时没能找到相关的讨论帖……”
“但是，在其他都市传说网站的讨论帖中，搜集到了一则零碎的传言。”
“传说，有一个名字，因为它的主人不愿被世人所知晓而成为了禁忌。所有知道这个名字的人，都会遭遇可怕的事情……至于这个名字具体是什么、会遭遇什么事，则没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一份份资料，随着厚海陆斗的操作，同步到了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
“网络上有效的信息很少，但第九课信息组共享的案件档案里，却有‘意外收获’……分类统计结果显示，盂兰盆节之后一个月以来，因为非外力导致的眼球破裂、失血过多致死的案件，总数达到了三十五起。”
“这些案件还有一个共同特征是，尸检结果显示，受害者的真实死因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心脏麻痹，包括最近的受害者黑石一雄和栗生亮在内……顺便补充一句，在盂兰盆节之前，并没有相似的案件记录。”
“发生了这么多起古怪的案件，警视厅那边就没引起重视吗？”
想起昨日看着那名男子在自己面前挣扎的无力感，荒木宗介皱起了眉头。
“嘿，警视厅可不会浪费算力资源、用我这种大数据模型对所有案件随时进行统计分析……”
厚海陆斗无奈地抓了抓头，继续梳理起了案件信息：“而且，这些案件相似度看起来很高，但那是因为你们看到的是统计整理后的结果，产生了认知偏差……”
“真实情况是，这些案件的受害者之间无论是年龄、职业、性别、地域和人际关系都并没有明显的共同特征或者关联性。”
“案件发生的时间分布散乱、地点也囊括了全日本各地、受理的地方警署也各不相同，最高纪录是同一天在日本不同地点发生了两起类似的案件。”
“若不是有这些特定的‘关键词’和筛选条件，我也无法将这些案件从警署海量的案件信息库中抓取出来，与昨天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540 超级H客的分析
与普通犯罪和事故不同的是，超自然事件导致的死亡，总是以违反人类常识和逻辑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哪怕被人发现，最初也往往会因为可信度不足而被当成谣言，淹没在海量的案件之中，直至其成长为无法忽视的存在。
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厚海陆斗便从网络和警视厅授权的资料库中，利用爬虫抓取、大数据分析等方式，获得了相当关键的信息，展现出了强大的数据整理能力。
这也是除灵者协会放心将“网络事业部”和“除灵者APP”都交给他一个人打理的原因。
“受害者之间关联性不强、作案时间没有规律、地点范围也过于广泛，这不符合寻常怨灵和鬼怪的活动特性……”
看着那一桩桩血淋淋的案件档案，小鸟游真弓的脸色有些泛白。
“这应该，是某种诅咒、或者是怪异……”
怨灵和鬼怪作案，大多会附着在某个物品，或者固定在某个区域内，因此固定范围内连续发生的案件才是第九课和除灵者协会的主要关注方向。
而像眼前这类毫无规律、覆盖全日本的案件，若不是恰好被荒木老师察觉了异常，恐怕会被当做意外处理，不知道再死多少人才会发现其暗藏的超自然因素。
“2CH论坛上没有相关信息……所以说，这个存在和IBM700没关系吗，还是说2CH论坛只是他放的烟雾弹，并不是‘制造怪异’的必要条件……”
认真地查看着眼前纷乱的资料，羽生舞似乎因为没能发现IBM700的蛛丝马迹而有些失望。
她欲言又止看向了自己手下的首席黑客：“哼，该拿点真本事出来了吧，本子黑客陆斗君……虽然目前能够搜集到的资料是这样了，分析结论呢？”
“什么本子黑客……我刚才只是信息汇总，还没开始嘛……键来！”
被羽生舞那审视的目光瞪着，厚海陆斗活动了一下指节，表情突然变得如同正在举行弥撒的牧师一样神圣而专注。
顺便一提，看最新一期本子的时候，他也是同款表情。
“根据案件时间记录，不管这东西是怨灵、怪异或者诅咒，明显和是在盂兰盆节后才开始活跃的。所以，我暂时以盂兰盆节后的案件信息为重点开始分析……”
『毕竟，从常识考虑，眼球不是定时炸弹，没有外力作用是不会自己爆炸的，所以干扰项应该比较少。』
安静的会议室内，只有键盘飞速敲击的声音，以及厚海陆斗语速飞快的分析。
“首先，参考专业除灵者小鸟游氏的意见，以‘案件发生的地域范围’这一点排除掉矛盾条件‘普通怨灵作祟’，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落到了怪异或诅咒、甚至是两者结合物的身上。”
“怪异和诅咒，和编程一样，必定存在着一种或多种‘触发条件’和后续的‘执行回路’……想要和它们对抗，最关键的便是，破解规则！”
“结合受害者栗生亮的经历和论坛上的传言为条件，目前分析可能性最大的规则是‘无论任何人，只要知道【哔……】这个奇怪的名字，就会被可怕的白衣怨灵找上门，双眼炸裂、心脏麻痹而死’……”
将数据倒入自己编制的程序，厚海陆斗“啪”地敲下了回车键。
“将这些信息用我的‘AI女仆爱理酱’，利用多元回归、聚类分析、时间序列、因子分析、判别等多种方法进行分析，再编程模拟从受害者‘得知名字’到‘死亡’的过程……”
“伟大的厚海主人，这次轮到千佳为你服务哟，跳跳~您下达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果还需要人家为你做点‘别的’什么，请尽情吩咐千佳，跳跳~”
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更加稚嫩跳脱的少女音，从AI软件中传来。
『喂喂，你这三心二意的变态超级H客，居然安装了不止一个地下偶像的语音包？』
“那个……在最后决定前，多测试几个语音包，也是人之常情。”
无视了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厚海陆斗故作正经地查看起了程序运行结果。
“不行……信息不全，目前输入程序里的已知规则没法做到有效闭环……”
模拟运行的程序窗口，很快就弹出了“error”的提示。
“你看，在多个知晓名字的受害者死亡后，程序便无法继续循环运行下去，只能终止运行了。”
仅仅一个晚上，他不但搜集到了大量有效的资料，还在数分钟内完成了初步分析，甚至现场尝试编程模拟怪异的行动规律，展现出了“超级黑客”的强悍实力。
“没办法，信息量太少了，把分析结果放在一个月内陆续发生的案件上进行验证，仍然存在着大量的疑点和矛盾的地方。”
似乎对程序的运行结果不是很满意，厚海陆斗有些恼怒地再次敲打起了键盘。
“从模拟运行的程序就看得出来，‘知道名字就会死’这个规则看似强大无解，但其实有着极大的漏洞……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全都死光了，那么这个诅咒岂不是早就应该无法传递下去、自行消亡了？程序无法循环运行也是这个原因……”
“既然如此，又是如何做到无法在网络上查询到信息的情况下、通过什么样的渠道，将【哔……】这个名字传播至今的？”
“难道，是通过记载在什么事物上的方式传播的……不，不排除没有实体，名字本身就是一个会侵蚀意识的“模因”的可能……”
“另外，受害者统一的死亡方式也存在疑问，为什么一定要爆掉受害者的双眼、而不采取其他形式呢？”
一连串未解的问题，让厚海陆斗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帽子，仰头灌下一大瓶DR.PEPER。
他觉得不用那位白衣女士动手，自己脑袋都要炸掉了。
“嘿，难怪……我之前一直想不通，按照栗生亮弥留之际的话，他明显知道自己因为那个名字被某些东西缠上了……”
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羽生舞，突然灵光一闪，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震得她胸前一阵激荡。
“……为什么最后要捂着嘴、如同无法自控一样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呢？”
就连背景似乎都被标注上了“弹~~”的状声词。
“排除故意想要拉我们陪葬的话，这背后就是我们缺失的关键线索……”
541 无法实施的方案
“把这个怪异看做一种‘游戏’的话，只有让最后的参与者‘强制传播’，‘游戏’才能够一直延续、甚至扩大下去！”
“一、二、三、四……”
然后，羽生舞用若削葱根的手指，逐一从现场几人身上点过，最后深深地戳入了自己柔软的胸膛：“你看，光是栗生亮，不就成功做到了将‘游戏参与者’从一增加到四的丰功伟绩吗？”
『等等，老姐，传播诅咒可不算是什么丰功伟绩！』
昨夜，那名男子死前，痛苦地捂住嘴巴、大声从喉头挤压出那个名字的模样，在众人脑海中不断回闪。
一时间，会议室内的空气都凝固了下来。
“目前这些信息，似乎也没法把那个怪异的源头找出来、解决掉啊……”
一想起有人只是因为知道【哔……】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就随时可能在那个眼珠子比乒乓球还大、长发遮面的怨灵手下遇害，荒木宗介心底就有些烦躁。
“难道，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继续嚣张吗？”
『名字不就是用来给人知道的吗？又不愿意让人知道，又要让受害者说出去，这是什么性格别扭的怪异？！』
在他看来，和怨灵上门，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一样……
包括之前他遇到的数名高速婆婆在内，这些所谓的怪异，就好像冷冰冰的杀戮程序。
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莫名其妙的规则，就毫不在乎地夺走他人生命，也太过霸道、不讲道理了些。
特别是这种活动范围巨大、本体不明、规则不祥的存在，任何忽略的细节都有可能导致死亡。
“哼哼哼，虽然对于无法解开这些纷乱的线索心有不甘，但只有‘解决’这一点，反倒是最不用担心的。”
似乎站得有些吃力，羽生舞得意地双手从胸下环绕而过，托起了仿佛要将荒木宗介视线淹没的滔天巨浪……
“若是按照常规的处理手段，应该要先研究出这个怪异的起源、流传度、可能的附着物还有传播途径，再针对性地进行封锁、清除和舆论控制……即便是这样，很多广为流传的都市传说也会在沉寂多年后不经意地复活。”
然后，她伸手指向荒木宗介……
“但是，对于能通过‘磁场共振’让它们强制成佛、智商四舍五入等于零的某人来说，怪异的起源、背后的历史、传播的途径之类的……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全都不重要！”
『等等，为什么我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是错觉吗？』
怪异，相比怨灵、鬼怪最为棘手的，便是毫无逻辑的规则和随时可能复活、难以彻底消灭的存在方式。
“直接把已经听过这个名字的人集中起来，等那位白衣大眼靓女‘上门应召’，然后沉睡者‘啪’地一下出手，通过‘反向服务’让她快乐地成佛升天就行了。”
而能够将怪异成佛的荒木宗介，恰好是“怪异”这一难题的“最优解”。
这也是时本一郎和弘法大师对他如此看重的原因之一。
“早说嘛，害我在这里不懂装懂憋了半天，那就这么干吧！”
这种“脱下裤子直接开干”的方案，立刻获得了某人的赞同。
“抱歉，虽然老姐说的理论上没问题，但是实际操作却做不到。”
“哈？”
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超级H客”厚海陆斗摊开双手，露出了束手无策的神情：“如果连‘名字‘本身就是触发条件的话，为了防止诅咒扩散，连提都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就更别说指望官方机构或者知情人士去大面积调查知道这个名字的潜在知晓者，甚至召集在一起了……”
『毕竟，光是‘上门询问您有听过【哔……】这个名字吗’或者‘警视厅发布募集公告’这种常规调查行为，筹备过程中估计就得增加以万计的潜在被诅咒者……』
“所以，能够用来守株待兔的‘潜在被诅咒者’，目前已知的只有昨天听见栗生亮遗言的我们四个吗？”
听懂了厚海陆斗话里的意思，羽生舞嘴角勾勒出柔媚的弧度，说出了令对方脸色煞白的话语：“而且，身为除灵者的荒木君和小鸟游妹妹应该有自保的能力，所以随时可能眼球炸裂的其实只有我们个。”
“没、没错，除灵者协会这边虽然有时本叔叔和常田副会长设下的各种阵法和防护道具，但是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
小命要紧，厚海陆斗连忙向对面两人投去了“请求支援”的眼神：“不如，这段时间大家尽量一起行动吧，反正这边空房间很多，荒木君和小鸟游氏都住过来也没问题！”
『在此期间，鄙人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提供各项生活用品，包括且不限于无限量供应的DR.PEPER、收费本子和纸巾……』
“抱歉，我这边还要打理神社和上学，可能暂时没法住过来。”
对于这个提议，小鸟游真弓似乎有些为难，歉意地向两人鞠了鞠躬。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身为赤城神社唯一的巫女，对于神明的每日供奉和定期祭祀不能中断。
“喔，我倒是没问题，回去收拾几件衣服，分分钟就可以搬过来……”
荒木宗介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嘛，这边有我在应该就可以了，反倒是小鸟游氏你一个人的时候要小心点。”
“嗯，赤城神社是神明的领域，哪怕是怪异也没法轻易进入。”
说到这里，小巫女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身边的大包小包。
“荒木老师，对于昨天晚上的‘准备不足’，我回去进行了深刻的反省，所以，最近出门都会把‘赤城三神器’请在身边。”
对于自己的安危，小鸟游真弓倒不是很担心。
虽然不一定能拔除那个诅咒，但是有“赤城三神器”在身，她自保应该不是问题。
“若是那位‘白衣女士’因为‘客户’太多，五年十年的不上门服务，那岂不是沉睡者要一直在这里白吃白住？而且，如果在这期间有未知的受害者遇到危险，我们也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虽然你住过来省下了很多‘榨取素材’的路途时间、也能大胆尝试很多新的PLAY，但唯独对于这一点还是多少有些不甘心呢。』
似乎对眼前被动的局面很不满意，羽生舞眼中燃烧起了名为疯狂的火焰：“经过黑客陆斗刚才的提醒，我似乎想到了另外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
“什、什么方法……”
看着她这有些熟悉的表情，厚海陆斗和荒木宗介不知为何心中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