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 调牛离山
“桀桀桀桀，愚不可及……从你妄自菲薄、想要容纳众生之欲那一刻开始，自我毁灭就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此刻，凝视远处、翘首以待的两只牛鬼，也彻底挣脱了“无欲之界”的压制。
“不过，在你灵魂自行崩溃之前，可别浪费了这些萃取到极致的慾望……哞！！！”
牠们一左一右抱住那体积堪比自身两倍的“极乐化身”疯狂撕扯、大快朵颐，将那些粉色颗粒掠入自己体内，发出了欢畅的啼叫。
“好……更多……再来……”
吉原游廓内，得到慾望的滋润，分处两地的三头牛鬼，体表火焰直接化为火柱，冲破了天穹上的乌云。
“……只要有了这些慾望，我就是永远不灭的，吉原的王！”
祂们的身躯，如同充气的气球一样，在炸裂的火光中快速膨胀，节节攀升……
而被钳制在中间的“极乐化身”，则在四分五裂、急剧缩水的同时，好似加速腐烂的尸骨一般，在“白骨相”和“粉红相”之间来回切换、越发不稳。
“轰轰轰轰……”
与此同时，带着越来越近的尖锐轰鸣声，一道细碎的黑色龙卷风摧枯拉朽地自建筑群之中掠过，来到了两头牛鬼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内……
“哼，终于过来了吗……可惜，已经迟了……”
“阵枢触手可得……再加上这位高僧为我萃取的极致慾望作为‘燃料’……”
那三头化身火柱的牛鬼，身形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近三十米高，空洞眼窟中狂虐的火焰，贪婪地看着脚下的吉原游廓。
“至少，在这“吉原炎上”里，我是无人可敌的存在！！！”
话音未落，其中一头牛鬼，已经带着浑厚若实的火柱，主动与那狂暴的黑色龙卷撞到了一起……
“来吧，就如之前所说的，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与阁下深入浅出地交流一番！”
风火交融，裹挟在那龙卷风之中的怨气，全都被欲火所吞噬。
“轰轰轰轰……”
怨气焚尽，露出了在建筑群之间高速冲刺、浑身熔岩光芒涌动的……
全自动无人驾驶机车。
“啧，藏头露尾的小虫子……”
那机车空荡荡的背部，并没有庄司甚右卫门预料之中那名能召唤黑色手臂的金发男子。
想必，对方是在相撞之前，借着这黑色龙卷的掩护，提前跃下了车。
“……我看你能躲去哪里？！”
祂若有感应般回过头，看向了那具整个上半身已经消失无踪、只剩半个身子的“极乐化身”下方……
欲火肆虐、化作炼狱焦土的长街上，无数灵体尚在互相纠缠。
“哇喔，这场面，可比MK9527里混乱多了……大型学习资料拍摄现场，也不过如此了吧。”
『啧啧，原来如此，原来还有这种和那种姿势……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
就在战国武士吸引了那牛鬼注意力的当头，一名面带红晕、鼻孔放大、呼吸粗重的男子，已经蹑手蹑脚地踏入了这片“大型多人在线公平竞技运动”会场……
在知识的海洋之中遨游，他闪烁的目光中透出对学习的饥渴，时不时揉一揉发痒的鼻孔。
“这位小哥……来和我们一起……乐呵乐呵……”
“你那边有什么好玩的，看看奴家这边，还能再容得下……”
“你们说什么呢，这位仁兄可不是那种人！我看阁下深不可测，不如与吾等同流合污，哼……哼哼……”
见有“新玩家”登录，那些在知识的海洋中激战不休、难舍难分的灵体，全都向他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咳咳……打扰了各位的雅兴，我很抱歉……”
『喂喂！这种奇怪的地方就别伸过来了，已经完全突破人类XP极限了啊……』
任凭那些层层叠叠、难舍难分的灵体触碰自己的身体、随即又如闭合的含羞草般缓缓退开……
金发男子一步一个脚印地，在这“知识的海洋”中前行着。
“在这里煎熬、痛苦了这么多年，一定很不容易吧……”
他双脚所过之处，烈焰消弭、怨气消散，露出了雅致的细碎石子路。
“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
在他身后，是一具具恭候两侧，双手合十、淡然微笑的纯白灵体。
“我，除灵者荒木宗介，来了！”
悄然来到这里、使这场“大型多人在线公平竞技运动”中断的，正是以抢（前）先（排）救（围）人（观）为第一战略目标，借着怨气和战国武士的掩护，“抢先偷跑”、“提前下车”、“绕后偷袭”的荒木宗介。
从那两头牛鬼的视线从上往下看去，只见这粉色肢体蠕动的海洋，正随着那名金发男子的移动，开始化作白色的丛林。
就连那代表着纯粹慾望的粉色颗粒，也倦鸟归林般涌入对方体内，消失无踪。
“这家伙……明明没有身负欲火，是怎么做到的……”
见到这诡谲的一幕，还在大口啃食“极乐化身”、疯狂榨取慾望的牛鬼，露出了震撼的目光。
“慾望，可是镌刻在人类本能之中、外力无法抹除的事物……”
虽然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些白色灵体置身欲火之中，却丝毫不再受其灼烧……
这只能说明，他们心中一切的“欲”，都已因为主动“放下”而彻底消弭。
在欲火中折磨了数百年、灵魂深处除了慾望什么都已不复存在的灵魂，怎么可能还会如得道高僧般懂得“放下”？！
“未经允许，敢在吉原动我的人……”
一股莫名的恐惧，在庄司甚右卫门心底浮起，让祂烦躁地一拳将身旁的“极乐化身”轰成粉末！
“无论你是什么……”
这个自称“除灵者”的非人存在，摧枯拉朽地破坏着这座神隐的根基，抢夺作为自己力量之源的纯粹慾望就算了……
现在竟然胆敢净化这些作为慾望源泉、维持此间欲火不灭的地缚灵！
“在吃了我吉原的，都必须给我吐出来！”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是吉原游廓自建立以来，颠补不破的真理！
696 纯爱代表
“大爱的魅力？”
听见那牛鬼口中这意味不明的词，荒木宗介额角仿佛被按下开关一样，炸裂出不爽的青筋……
“没错，你们口口声声宣称‘两情相悦’，只不过是自私，是占有欲作祟，想要独占喜欢的人！”
“你们这些只想满足自己可悲占有欲的人，根本没有资格、也不配说爱！”
在愤怒的咆哮声和加藤纯子惊悚的目光中，两头牛鬼巨大的身影，冲撞在了一起！
“在我庄司甚右卫门建立的吉原游廓内，会有无数人同样爱着你喜欢的人，为她（他）带来更多的愉悦……”
抱着加藤纯子、位于碰撞中心处的荒木宗介，身影瞬间湮灭在了爆发的火光、浓烟与热浪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大爱无疆！”
感受到犄角上传来有若实质的撞击感，那两头牛鬼露出了愉悦的表情：“现在，你们的灵魂，也会加入他们，一起感受吉原游廓的‘大爱’！”
“噗呲，‘真正的大爱无疆’？！”
荒木宗介的讪笑声，自那撞击在一起的牛鬼中间、那难以视物的火光之中传出。
“你……你怎么……”
在两头牛鬼诧异的视线中，原本因为撞击而扩散开来的欲火，如同被泼上冰水一般急速萎缩……
赤着上身、横抱着加藤纯子、宛若恶鬼的荒木宗介，身影逐渐在云烟雾饶中显现。
“喂喂，哪怕你是牛首人身的鬼神，再喜欢牛头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他不知何时，悄然退后了一步，以至于那两只牛鬼三根粗壮的犄角和宽大的额头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为、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令两只牛鬼无比惊讶的，并不是荒木宗介在差之毫厘间避开了自己的“死亡冲撞”。
距离极近之下可以看清，它们体内由欲望燃烧转化而成的鬼神之力，正在不受控制地高速离体而去……
而这鬼神之力流逝的方向，正是位于祂们中间这蝼蚁般渺小的金发男子！
紧接着，祂们体表萦绕的欲火、体内那无尽的欲望，也开始随着鬼神之力一同“私奔”了。
“不、这不可能！！！你到底是何方鬼神……”
这庄司甚右卫门化身的牛鬼，眼神经历了诧异、凝固等快速转变之后，最终变成了惊慌……
在交手之前，祂便给予了这名能损坏神隐本源的对手足够的重视，将对方当作了与自己相同的、鬼神般的存在。
可是，哪怕是祂自己，也无法做到让一名鬼神如同毫无反抗之力的牛头人对象、予取予求地交出体内的鬼神之力……
更别提，自己的鬼神之力中，还带着能如毒物般蛊惑人心、侵蚀灵魂、引燃一切的欲火。
虽然不敢相信，但是眼前这一切，只能说明……
“不，你根本不是什么鬼神……”
这名看似平平无奇的金发男子，是超越自己目前位阶的存在！
“阁下究竟，是什么……”
鬼神之上的存在，会是什么？
这已经超出了庄司甚右卫门的认知范围。
时隔数百年，这位吉原之王的灵魂深处，忽然又回忆起了生而为人所拥有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哪怕是当初面对德川幕府历任将军，也未曾让他感受过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恐惧。
心底有个声音，在朝祂疯狂呐喊……
立刻、现在、马上，从这个男人身边逃离！
“不……身为吉原的主人……我怎么能离开……”
就在这两头巨大的牛鬼，吃力地想要与荒木宗介拉开距离、冷静一下时……
“今天，就让我代表以雅木茶为首的众多纯爱战士……”
一对筋肉起伏、表面经文如燃烧的熔岩的漆黑巨臂，一左一右悄然从荒木宗介背部舒展而出……
『宗介师弟果然佛法高深，竟早已修成法身？！』
“啪啪。”
在加藤纯子颤抖的目光中，这对黑臂大力而浮夸地，拍在了两只牛鬼因为低头冲撞而保持挺翘的牛臀上，带起了两声脆响。
“啊哈……”
两只牛鬼只觉得后身袭来一股无可抗拒、消弭一切的大力，如同抵住背部的火车一样，推动得祂们被迫开始朝中间挺腰……
祂们体表原本汹涌燃烧的火光，自被拍击处开始熄灭。
“……让你知道，牛头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轰！！！！”
还不待那火光熄灭区域在那鬼神之区上扩散开来……
在这黑色巨臂的强行合拢之下，两只牛鬼的腰胯就这么生硬而突兀地正面撞击在了一起……
“咔擦。”
兵刃相接、折戟沉沙的脆响之后，滔天的火焰、热浪和震荡，瞬间在荒木宗介面前爆发开来。
“发生了什么……”
待加藤纯子的视力恢复，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两名肃然而立、上半身紧紧相拥、泣不成声的牛鬼……
此刻，祂们体表原本炽热的火光已完全熄灭，只剩下如干涸熔岩、龟裂密布、漆黑似碳的身躯。
“阿弥陀佛，三界无有别，唯是一心作……”
加藤纯子轻叹一声，有些吃力地将双手在胸前肃穆合拢。
因为，荒木宗介那“法身”的漆黑双臂，不知何时已在两人面前合拢，摆出了标准的双手合十之势。
而原本被推住的一对挺翘牛臀，早已在掌间凭空消失，只剩下大蓬漂浮在空中的粉色光点……
“桀桀桀桀……你很不错……可惜，没用的……在这“吉原炎上”，我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后知后觉般，这下身消失无踪、只剩下枯黑小腿和上身的两头牛鬼，残破的身躯才自空中垮塌而下，碎落一地。
“啊哈哈哈哈……纵然你佛法滔天，也鞭长莫及……”
那两颗跌落地面，无力动弹的半颗牛头，口中同步发出了痛苦而扭曲的笑容。
“我的另一具身躯，即将碾碎你的同伴、获得至高无上的力量！”
“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幽暗的火光之中，荒木宗介的脸上阴影密布，让人看不清表情。
“蓬……”
一抹与欲火截然不同的黯红火焰，无声地自那牛鬼残破身躯表面每一寸裂缝之间涌出……
“不……呃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
原本还在地面狂笑的两颗漆黑牛头，如同突然被壮汉闯入闺房的少女，发出了恐惧、扭曲到极致的哀嚎。
“我的本源……不、不要，那里不可以！！！”
697 过量的狗粮
一分钟前，“吉原炎上”神隐，长街正中。
“放弃吧……”
碎成一地的肉块，在火光闪耀之间，逐渐重组为十多米高的巨型牛鬼。
“呼……”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高不到这牛鬼膝盖的柳生又寿郎，再次挥刀……
“铮。”
刀光剑影之中，那原本已经重组完毕的牛鬼，再次化作一滩碎肉。
二天一流·终式·零之天元。
“没用的，又寿郎，你知道的……”
依偎在柳生又寿郎身后，身穿紫色和服、花容惨淡的花魁朝雾，虚弱地劝慰道。
“她说的没错……就和当年一样，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和人类心底不灭的欲望一同，在火中苏生！”
火光忽明忽暗之间，那些巨大的肉块不断蠕动，缓缓聚合在一起……
“哈哈哈哈，纵然是曾经江户的第一剑客，这样的剑道，你又还能斩出几次？！”
在那牛鬼的狂笑声中，柳生又寿郎喘息越发粗重，身影也开始闪烁，时不时透出安倍寺闭目昏迷的面容。
“无妨，只要能站在你身前一秒，我也会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地继续出刀……”
柳生又寿郎拔刀再斩，那初具雏形的牛鬼身躯，不知第几次坍塌了一地。
“……更何况，在这些小辈面前，可不能丢脸！”
在朝雾身后不远处，狼狈地跌坐着身披常田广志西装和陨铁内裤的山田健吾。
“汪呜呜呜，竟然只能仰仗先辈荣光，还真是不甘心呢……”
此刻，他焦黑的肌肤如同做了“免费脱毛”套餐般丝滑，全身因为脱力不断地颤抖着。
“山田君，面对这种占据了主场优势的家伙，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他身旁不远处，则是同样灵力告竭、正在抓紧恢复的常田广志。
“哼，和你们这些一蹶不振的家伙不一样……吨吨吨吨吨……”
在他们后方的废墟中，是跪坐在地、手捧铜壶、仰头畅饮的尼雅。
“本小姐只需要再三分钟，就能在体内灌满牛奶、重新站起来！”
虽然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她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和湿得贴上头皮的长发，都在无声地述说着她糟糕的状态。
数小时内，连续使用了“伪名加冕”、“真名复苏”和“圣光术”等高强度的术式，又饮用了数次“玛利亚の汁”，现在她整个人如同跑完马拉松一般疲惫不堪。
哪怕是“玛利亚の汁”，也是不可能如同永动机一般反复恢复施术者的灵力的，效果只会一次次削弱。
本质上，这和山田健吾的“藏甲之术”一样，是一种对生命本源的透支。
“三分钟吗……抱歉……刚刚那已经，是我最后一刀了……”
似乎听见了尼雅的话，柳生又寿郎自嘲一笑。
“这最后一点‘存在之力’，请容我自私一下。”
不再看那牛鬼一眼，他收刀归鞘、缓缓转身揽住身后的朝雾。
“虽然迟到了太久太久……还有千山万水、万紫千红没能和你一起去看……”
他的身影，闪烁越发频繁，安倍寺的面容逐渐清晰……
“至少，这最后这一刻，让我安静地抱住你，可以吗？”
“又寿郎……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朝雾微微摇头、又轻轻点头，无语凝噎、目光迷恋地将手轻抚上眼前男子的脸庞。
“……此生曾与君同携手，朝雾，已知足了。”
在柳生又寿郎的面容彻底消逝的瞬间……
“与君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朝雾的身体，亦绽放出白色荧光。
“如此，甚好。”
“成、成佛了？！”
『喂喂，虽然很感动，但是这种状况下抛弃我们擅自成佛，是不是有点……』
看着这无比熟悉的晶莹白光，一旁的三人眼中满是感动，忘记了面前绝望的处境。
“怎么可以……造成了这一切之后……”
似乎被这一幕过量的狗粮所刺激，那堆被遗忘在旁的肉块疯狂蠕动、重组越发快速……
“你这个小贱人，有什么资格独自成佛？！”
这今夜不知道重生了多少次的牛鬼，再次在血肉翻涌之中拔地而起，发出了不甘的怒吼！
一蓬欲火，将朝雾身上那华丽和服点燃，却无法消除她身上的白光。
“你们要小心……这件衣服……”
最后看了一眼面容呆滞的三人，成佛的朝雾，在白光中一点点消散……
曾经的江户第一剑客柳生又寿郎和吉原第一花魁朝雾，就这么突兀地撒完狗粮、提前登出了。
只剩下人事不省、软倒在地的安倍寺……
以及，在火光中坠落地面的紫色和服。
“这就是……最后了吗……”
灵力耗尽、无力阻止这一切，山田健吾和常田广志只能麻木地跪坐在地，看着这不死不灭的牛鬼，再次迈出撼天动地的脚步……
“你们两还看什么，不跑等着变烤糊的汉堡肉吗……”
抢先恢复了部分灵力的尼雅，脚踩赫尔墨斯之靴，快如鬼魅地出现在安倍寺身后，一把抓住他的后领……
“可恶……这个家伙，比看起来沉多了……”
却因为力量不足，根本无法拉动身前这昏迷不醒的成年男子。
“不必了，你快去和荒木前辈汇合！替我告诉他，今后不能再在他身前接受鞭策……”
“没错，若是不能力敌，至少把这里面的情报带出去，不要让我们白白牺牲……”
『务必要告诉时本会长，我常田广志，英勇奋战到了最后一刻！只可惜，还没能破解‘成佛’的奥义，就要……』
面对这牛头鬼神当头踩下、即将把众人全数覆盖的巨蹄，常田广志和山田健吾热泪盈眶、胡言乱语、相拥而泣……
“吵死了，全都给我闭嘴！！！”
『有时间用这些意味不明的遗言污染我的耳朵，还不如自己争气点站起来、回头当面去和本人说啊！』
尼雅咬紧牙关、死命地拖着安倍寺往后退去……
千钧一发之际，那即将毁灭一切的牛头鬼神，脚步突然一僵……
“不……呃啊啊啊……”
惊悚的嘶吼声，突然自祂口中传出，与另外一处的声音，形成三道同步的叠音，回荡在整个“吉原炎上”之中。
698 不甘
“不，呃啊啊啊……这到底，是什么……”
原本耀眼的欲火，如潮水般自这牛鬼周身熄灭、褪去……
“我的本源……不、不要，那里不可以！！！”
黯红的火光，在残躯之间四处流窜……
那高楼般的焦黑身躯，如同陶瓷般破碎、崩塌一地！
“不……我庄司甚右卫门煞费半生、苦心经营这吉原……”
庄司甚右卫门惊恐地发现，在这抹诡异的火焰之下，他再也感受不到，来自吉原游廓那源源不绝的众生之欲……
“就因为这廉价的、莫名其妙的‘爱情’，而付之一炬、灰飞烟灭……”
祂无力地趴在地上、伸出破碎的手掌、愤恨不甘地盯着朝雾消逝之处残留的光点……
“我好恨……”
现在，就连将残破的身躯重组这种原本“轻而易举”的事情，祂都已经无法做到。
“明明……就差一点……”
好似油尽灯枯的蜡烛，静静等待着灯芯燃尽的最后一刻。
“明明……只要得到那件东西，我就能……”
白光散去，那件华丽的和服随风飘落，在欲火之中一点一点燃烧殆尽，化作一地黑灰……
“等等……你们是……”
那地面上残破的牛头，黯红火光自斗大的眼窟中流转而过，目光忽然凝固……
“不……不要过来……你们遭受的一切，都是自身欲望所致，与我何干？！”
祂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就连焦黑残缺的牙关都开始颤抖起来。
“啊啊啊啊……那里不可以……呜啊……这里也不行……”
随着口中发出的惨痛哀嚎，那如同小山堆满一地的漆黑残躯，猛地碎裂成了漫天粉色晶莹……
“我……我们还活着？！”
动作依旧定格在基情相拥的山田健吾和常田广志，还没能从这“鬼神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中回过神来。
如雨的粉色光点当头淋下，落在紧贴一起的两颗光头上，溅起璀璨的花火……
“排除掉这家伙自己把自己玩崩了的可能性的话……”
无情地松开安倍寺后领、任凭对方后脑勺“砰”地跌落地面、吐出一大口白沫，尼雅抬头看向了长街深处……
“一定是荒木宗介这慢手慢脚的家伙，又在玩心跳了。”
她汗渍满满的小脸上，浮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远处，原本如山般矗立着的另外两头牛鬼，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如极光般在空中尚未落下的粉色光点……
“荒木前辈……一定是他，在关键时刻救了我……这，就是男人之间美好的友谊！”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田健吾也从刚才发生的一切中回味了过来，发出了感天动地的嘶吼。
“要哭之前，请把脸从我面前拿开……呸呸呸呸……”
『说什么呢，之前明明是常田副会长你主动抱住人家的……』
被喷了一脸泪水的常田广志将对方一把推开，胡乱擦了一把脸，有些疑惑地环顾四周：“可是……如果这鬼神真的被退治了，为什么这座神隐还没崩溃？”
“难道，庄司甚右卫门也只是，被困在其中的囚徒？”
吉原游廓安静的长街之上，没有了牛头鬼神和地缚灵的踪迹。
可是，尚未坍塌的建筑物之上火光依旧，空中的樱花雨也未曾停止飘落。
在众人视线外，朝雾成佛消散之处，那紫色和服化作的黑色灰烬中，隐隐有火光闪现。
一缕微风吹过，灰烬四散，露出半截紫色的振袖……
那振袖之上绣着的大片炎纹，如同真正的火焰般涌动着炽热的光芒，将交织的白色樱花瓣映得越发粉嫩。
……
“吉原炎上”，长街深处。
“阿弥陀佛，宗介师弟的法身，竟强大如斯……可有尊号？”
『这燃烧着的梵文，似乎是某种佛经，枉我纵览川崎大师寺藏经阁数年，却从未见过……』
被大量粉色光芒占据的寂静长街之上，依旧被荒木宗介横抱着的加藤纯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保持着“合十”之势的巨大黑臂。
“究竟是如何做到，将这鬼神彻底拔除的？”
想要一击击溃这以欲火为躯的鬼神并非不可能，之前的安倍寺凭借威力巨大的“泰山府君祭剑”也曾做到。
最难的，是让这依靠神隐中累积的众生之欲为本源、能够无数次浴火重生的鬼神，欲尽牛亡、彻底再起不能。
“尊号是啥，我只有Line号……至于这黑漆漆的粗大玩意儿，到底算什么、又是什么时候进入我身体的，我还想有人能告诉我呢……”
将裹在运动服外套中的加藤纯子一把放在地上，赤着上身的荒木宗介面带红晕、顾左右而言他地看向另外几人所在的方向：“咳咳，这个牛头人，应该是彻底硬不起来了，先去找他们汇合吧……”
那如同翅膀般的黑色手臂，亦顺畅丝滑地缩回了他的背部……
“这……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觉醒了法身，难道宗介师弟的佛法天赋恐怖如斯，到了悟道如呼吸般自然的境界？！”
“这、这尊佛陀……”
俏立长街，加藤纯子才注意到，荒木宗介那精壮背部上纹着，那尊盘坐骷髅、怒目圆瞪的黑色菩萨。
“阿弥陀佛，就是宗介师弟法身的全貌吗？十方三世无量诸佛，亦不知这究竟是哪一尊……”
“等等，你，你这、这是……”
紧接着，她的目光对上荒木宗介那对金黑各异的妖冶双瞳，整个人的视线被对方眼底宛若宇宙星辰、洞彻一切的光芒吸了进去……
“不会错，虽然略有不同，但这就是天眼通！！！天眼通是我平间寺封藏之秘……一定是空海老师，他竟然将这门神通，传给了你……”
好不容易将视线抽离，加藤纯子瞳底的探究之色，在颤抖之中彻底化为诧异、不甘与嫉妒！
“能够洞察、拔除这鬼神体内的欲望本源，天眼通不愧是佛门六通最为玄妙的……嗯？”
然后，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那鬼神身躯崩坏、四周灵体成佛后，如雨般落下的、代表极致欲望的粉色颗粒，在接近荒木宗介附近时，全都主动涌入了他体内。
699 借香油钱，不能算偷
自荒木宗介出现在这条街上后，亲眼目睹他度化大量地缚灵成佛、法身外露推臀碎鬼神、显露天眼通……
加藤纯子只觉自己这自诩天赋异禀、想要践证己道的修佛观，已经被疯狂刷新……
可是眼前这一幕，又是另外一回事。
承载众生之欲、以无上欢喜渡世人这种事情，加藤纯子可谓再专业不过。
“宗介师弟竟以血肉之躯，承载众生之欲，这是何等的大勇气……”
但是，就算是在艺能界德艺双馨、苦修欢喜佛法多年的她，亦只能以佛光构筑的“极乐法身”为媒介去吸收、储存、转化这些能侵蚀灵魂本源的欲望。
“不，这不是凭勇气就能做到的……”
若是像荒木宗介这样直接以肉身去容纳，恐怕她早已成为沉沦人欲、无法自拔的行尸走肉。
在她迷离的视线中，荒木宗介精壮诱人的身躯上，那无数晦涩难辨的符文仿佛在缓缓蠕动，多盯一会就会让人天旋地转、陷入其中……
“所以，是他身上这些经文……将欲望消弭了吗……”
『喂喂，哥练的胸肌你看归看，别上手啊！』
下意识地，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悄然抚上了荒木宗介那发达的胸膛……
“并非消弭、而是融合……难道这经文本身，便是欲望所化？”
忽然间，她仿若置身黑雾之中，隐隐有不断交合的身影，在雾气中一闪而逝……
“这，远不止欲望，还有更多……”
紧接着，便有更多人影，在黑雾中如同发动战争一般，互相砍杀、抢夺、怒斥、哀嚎……
“杀生、偷盗、邪婬、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欲、瞋恚、邪见……”
辨认出这“黑雾”为何物的瞬间，一股源自灵魂中的战栗，让加藤纯子撕心裂肺地叫了出来：“恶业……这是，恶业！！！”
这密布在荒木宗介体表、隐隐组成了某种封印的晦涩经文，竟然全都是众生恶业具现而成！
“轰轰……”
此刻，完成“掩护任务”的战国武士，才从废墟中窜出，朝着两人驶来。
“喔，刚才辛苦啦，战国武士……回去一定请你加最爱的SuperMagnum超洁浄99.5无铅汽油！”
荒木宗介跨步上车，拉开腰间水桶包的拉链，确认了一眼《竹取绘卷》上箭头符号指示的方向，才回头看向加藤纯子。
“你说什么液来着？我还有件东西要找，你这边……”
然后，他发现身后的加藤纯子，似乎没有和自己一起离开的打算，反而盘膝坐了下来，泪流满面、一脸慈悲地看着自己。
“那日在寺门前，是我被知见障蒙蔽了双眼，未曾第一时间领略到宗介师弟的雄壮……”
『那个，虽然算是救了你一次，也没必要这么感动吧？』
那一日，平间寺门前、鸡窝爆炸头的荒木宗介身后，在朝阳下成佛的几具灵体，浮现在加藤纯子脑海。
“我立志效仿佛陀为师，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佛法……”
她自诩天赋无双、佛法惊人，突破了对男女之相的执念，才以众生之欲修成法身。
“今日方知，与宗介师弟的觉悟相比，果然还是太远……”
可荒木宗介，竟来者不拒地将众生恶业直接融入了肉身……
“师弟以凡人之躯为舟，承载众生恶业，渡他人于彼岸，这是何等的大慈大悲！”
这可是沾染了一丝一毫，就会化身十恶不赦之人、遭到因果轮回业力碾压、永世不入轮回的恶业！
“师弟选择的这条直面人世间大恐怖的‘道‘，才是真正暗合了我佛割肉饲鹰之禅意！”
与对方相比，自己修炼这欢喜佛法以来各种不堪回首、痛彻心扉的经历，简直不值一提。
“若是当年，我能有师弟如此的觉悟，空海老师是否会回心转意、将天眼通传授给我呢？”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加藤纯子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
……
六年前，神奈川县，川崎大师寺。
短发齐肩的宗纯，双手合十跪在寺门之外。
淅沥沥的细雨，滴落在他身上，漾起点点荧光。
宽大的素色僧袍被雨水沾湿，再也遮不住下方暗流涌动的身躯。
“宗纯，你且回吧……无论你跪多久，主持也不会见你的。”
身形魁梧的弘法站在屋檐下，眼神中满是痛心疾首。
“宗纯依老师所言，以我佛为师，一心寻求自身之道，何故要将我逐出山门？！”
无声地摇了摇头，宗纯单薄的身影，倔强地跪立在雨中。
“难道，以师傅的境界，也如弘法师兄你一样愚钝，执着于男女之别？”
“你……既然你口口声声不执着于男女之相……那你告诉我……”
听见宗纯清冷的话语，素来温和憨厚的弘法，暴躁地一掌掴在了身旁的立柱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五指印。
“男儿身有何不好，何苦偷走寺里的香油钱，执意去泰国化了这女儿身？！”
无论是谁，看到从小看到大的小师弟，突然卷了供奉箱里的香油钱、音讯全无半年之后，变成了胸肌比自己浮夸数倍的“小师妹”，还理直气壮、故作无事发生地回归山门，脾气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借香油钱，不能算偷……借香油钱！修佛之人的事，能算偷么？正因这女儿身乃世人布施筹得，宗纯方能永世不忘宏愿，以此身馈大欢喜以渡世人！”
『对了，若是钱的事情，弘法师兄大不必担心……宗藤师兄还俗多年，现在已经是有着‘黄金鹰指’之称的知名艺人，他为我引荐了一份修行赚钱两不误的工作，很快我便会将借走的香油钱百倍奉还！』
一边解释着，宗纯摊开掌心，两道粉色人影在其间缓缓显现……
“师兄请看，男身为法，女身为智，男女一心同体，相合为一人，寓意法智双成，乃法界智慧无穷尽也。”
其中一道粉色人影，是一尊盘腿而坐的男佛。
而另一道人影，则是盘坐在他腿上的女佛。
700 屠牛者终将成牛
“若不是效仿我佛、化为女儿身真正体悟这无男无女相，我又如何能修成这欢喜佛法？”
宗纯掌心处，男女两佛四臂相交，赤诚相拥……
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是……欢喜佛……”
弘法皱眉一看，便认出了那两道人影的来历。
欢喜佛，是佛教密宗供奉的本尊神，又名双身长寿佛、爱神佛、欲神佛、欢喜禅。
据说，她以大爱和人欲供奉那些残暴的神魔，使之受到感化，以此将他们引入佛的境界中来。
以佛经上的话来讲，叫做“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
依欢喜佛之禅意，密宗修者认为阴阳两性结合是宇宙万物产生的原因，讲究“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常对着欢喜佛“观形鉴视”，以培植佛性，达到“以欲制欲”之目的。
“等等……你竟悟得了法身外显？！”
令弘法既惊讶又心痛的是，宗纯掌心之中那尊欢喜佛虽然体型较小、佛力微弱，却是实实在在的“法身外显”的雏形。
这可是川崎大师寺，近百年来唯一能修成法身外显的僧人。
只可惜如今……
“如离贪欲罪，三界更无馀。如是离贪欲，汝终不应为。汝受用欲事，但行无所畏。食五肉五露，亦护诸馀誓……”
一名闭目老僧，破开雨幕，自寺内缓缓行来。
“空海主持……”
“老师，您终于肯见我了……”
能让相持不下的两人躬身一礼的，自然是川崎大师寺主持，空海。
“宗纯，我且问你，你怀中那本《欢喜禅》，从何而来？”
没有向二人回礼，紧闭双目的空海，面朝宗纯、沉声问道。
“老师是如何得知……”
宗纯伸手探入僧袍领口深邃的沟壑之中，取出一本古旧的线装佛经。
“半年前，宗纯下山布施时，偶遇一位喜爱佛道的英国旅客……”
发黄的封面上，用梵文写着《欢喜禅》三个字。
“我俩辩证佛法、相谈甚欢……临走之时，那位夏多先生了我这本孤本佛经，以结善缘。”
“《欢喜禅》以欲制欲、色令智昏，只不过是密宗微不足道的小道罢了……哎，难道我不传你天眼通，终究是错了吗？”
叹了口气，紧闭双目的空海，似乎看见了宗纯眼中的倔强。
“阿弥陀佛……罢了，这想必是你此生绕不开的贤劫……你自下山去吧……”
似乎不愿再多言，他颤颤巍巍地转身，复又消失在雨中……
“待到你真正领悟了何为‘佛’、又该以何为师，再回到我面前来。”
……
“吉原炎上”神隐内。
“阿弥陀佛，宗介师弟尚有要事，不必理会我!”
长街之上，那尚未熄灭的火光，全都以盘坐地面、双手合十的加藤纯子为中心涌来……
“这鬼神虽灭，神隐内的众生之欲和欲火却未曾消散……”
随着无数欲火入体，原本灵力枯竭、气息微弱的她，体表佛光逐渐厚重。
“为免再有鬼神在这欲海之中诞生、涂炭生灵……”
那窈窕有致、山峦起伏的半透明粉色神隐，在她体表浮现、如气球般膨胀……
“宗纯愿以此残躯，继续履行宏愿，将这“吉原炎上”内的欲火彻底渡化！或许届时，我能直面本心、寻得某个答案……”
那本已被那两头牛鬼撕碎、吞噬的“极乐化身”，复又以更加凝练、生动的姿态，在这吉原长街上拔地而起！
“嘛嘛，既然你不打算走，我就先……”
『喂，别这么看我啊，别人会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的！』
看着加藤纯子投向自己那饱含感动、怜悯、嫉妒、不甘等复杂情绪的目光，荒木宗介将鸡皮疙瘩抖落一地、惊慌失措地拧动油门，准备一骑绝尘而去……
机车冲刺而出，他下意识低头瞥了一眼腰间的水桶包，再次确认方向。
“诶？”
那《竹取绘卷》表面那原本一动不动的箭头符号，不知为何忽然开始疯狂晃动起来。
“难道，那玩意儿还长了脚、能自己移动的？”
『可恶，只告诉我是长方形、又不显示距离，这是何等反人类的古董级导航系统……』
“汪……荒木前辈！！！呜呜呜呜……”
就在荒木宗介目光随着箭头所指，一筹莫展地在神隐内搜寻时……
“为什么，在关键时刻，总是前辈你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
满脸热泪、四肢着地的山田健吾，带着残影出现在他身旁。
“这难道就是，好男儿之间的……”
他的背上，还捆着人事不省的安倍寺。
“哟，荒木君，你可曾听过，‘屠牛者终将成牛’这句话……”
一阵清风掠过，红发短裙、俏脸煞白的尼雅，也悄然地跃上了机车后座，毫不客气地占领了她的“专属座位”。
正式除灵者荒木君，小心，这座神隐还没有消散的迹象，想必其中还有古怪！”
脚踩轮滑、手中绳子系上山田健吾脖间项圈，将他当做雪橇犬驱使的常田广志，紧随其后出现。
“喔，大家都没事就好！”
“立花飘雪这小白脸身子骨不行啊，怎么动不动就晕倒……”
停下机车，荒木宗介连忙和众人交流起情况来。
“救命之恩、鞭策之情，无以为报，唯有以尚算清白的肉身……”
“等等，那一位有些眼熟、身材劲爆、气质微熟、灵力浑厚、术法高深的大姐姐是？”
原本抱住荒木宗介裤脚狂擦眼泪的山田健吾，目光越过长街，凝固在了盘膝而坐、显化法身、净化欲火的加藤纯子身上……
“看来，今晚和安倍君一起误入这神隐的另一位除灵者，也平安无事地找到了……”
就在山田健吾目光呆滞之际，常田广志面带红晕地和他并肩而立，一同看向了只穿一件运动服、下身消失的加藤纯子：“免许等级贰、除灵者代号“无上欢喜”的……”
说到这里，他向山田健吾递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现役当红女优、在野僧人，加藤纯子。”
『不愧是上月销量排……呸，免许考核的第一名！不但能显化法身对抗鬼神，还能如此轻易地消弭这欲火。』
701 附体
“什么……那真的是……加、加藤纯子？！”
看着那张数小时前曾在粉丝感谢祭上和自己握手并用营业式微笑说着“请继续努力学习”、此刻却无比庄严肃穆的绝世容颜，山田健吾只觉自己大脑被灌满了白色浆糊。
“加藤老师……她怎么会是除灵者？！难、难道说，拍摄学习资料，对她来说，和我在瀑布下经历的一样，其实是一种修行法门……”
『这么说来，如果我不把今晚的任务机会卖给安倍寺换入场券，也一样能和加藤老师碰面，甚至还能拥有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糟糕，身上没有带纸和笔，直接请求合照再要个LINE会不会太冒昧？』
虽然早知道有另外一名修佛除灵者和安倍寺一同被困在神隐内，但协会这次发布的任务信息不知为何十分简要，只能看到对方的除灵者代号而已。
山田健吾怎么也想不到，除灵者“无上欢喜”竟然会是伴随了自己高中到大学无数个日日夜夜，作为空虚青春伤痕回忆代表的加藤老师！
“喂喂，你们有时间欣赏宗……加藤大师的表演，不如先来帮我一起找东西！”
荒木宗介抓了抓头，苦恼地看着自己腰间360度疯狂摆动的箭头符号……
“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在这箭头指着的方向吗？”
听见他的话，众人也好奇地凑了上去，如同观摩什么奇怪的事物一样，看向了他腰间粗大的存在。
毕竟，对于荒木宗介和安倍寺今夜原本到这里执行的“最高机密”任务，他们都很好奇。
“嘛嘛，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一个长方形的……”
“那个……”
“看这箭头的样子，那玩意儿应该也在自己动……你看你看，现在又转过来指着我不动了……”
“荒木前辈……”
就在荒木宗介滔滔不绝之时，“不着痕迹”地退出人群、朝着加藤纯子挪动，准备“故作自然”地打个招呼的山田健吾，忽然怔怔地看向空中，伸手指向了某处……
“长方形……你要找的东西……像不像那个样子……”
“那是……”
众人顺着他指尖看去，只见黑烟袅袅的夜空中，半截火光燃烧、樱花胜雪的紫色振袖，正如水蛇一般飞舞……
“好像，真的是长方形的诶……”
『健吾，你果然比缉毒犬还要擅长找东西！』
『虽然能帮上前辈很开心，但为什么觉得这并不是在夸奖我？』
此刻，《竹取绘卷》表面那咒文箭头，正随着那有生命般随风飞舞的半截振袖疯狂摆动。
“不对劲！那件和服，不是已经被欲火烧毁了吗？”
“难道，那件和服本身，并不是怨物……”
见到那振袖之上的暗红火纹与白色花瓣，与花魁朝雾并肩作战过的几人，顿时认出了这件东西的来历。
“真正的怨物，是这半截振袖？！”
看着这如鬼魅般飘动、火光萦绕的振袖，一种心悸感，在几人心头升起。
“等等，那熟悉的铁红色是……这破玩意儿，还有完没完了？！”
看着那半截振袖，荒木宗介不禁皱起了眉。
那火光萦绕的振袖上，一缕缕让他无比眼熟和头疼的腥红能量细丝，正如挑衅般不断进进出出。
“你们小心，那半截袖子，可不只是怨物那么简单！”
还不待荒木宗介驱车追赶，这半截振袖忽然以一个诡异的“S”抛物线划过夜空，直直朝着长街中央盘膝而坐的加藤纯子加速落去……
“阿弥陀佛……”
原本闭目诵佛、消弭欲火的加藤纯子，若有所感地睁开双目，看向夜空之中扑面而来的半截振袖……
她体外那“极乐化身”，下意识探出手臂，朝着那半截振袖拍去。
“嗯？！”
可是，那有若实质的粉色手臂，并没能拍落那半截振袖，反而被其透体而过。
振袖所过之处，“极乐化身”的粉色佛光面对那腥红能量，如同被海绵吸走的水一般消失不见。
加藤纯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莲藕般细腻修长的手臂上，已套上了半截振袖……
“妖物，休得放肆！”
一口粉色佛钟，猛地透体而出，护在她周身。
那佛钟与振袖交错之处，粉色佛光不断消弭。
“嗝……赫……罗……嘶……”
意义不明，却又吵得要死的低语，直接在她心底响起。
燃烧……
毁灭……
净化……
“Ph'ngluimgfw'nafhalhautngha-ghaanaflthagn!Ia!Cthugha!”
随着一缕缕腥红能量钻入体内，一股灼热而无可抗拒、让人自觉无比渺小的意志，悄然侵入了加藤纯子的脑海。
“接受这力量，你便能达成宏愿，以烈焰焚净一切罪孽、以无上欢喜渡世人！”
“原来如此……若真能达成宏愿，以己身容纳众生之欲，以无上欢喜渡世人……弃了此身又何妨？！”
下一秒，那半截振袖如同黑洞一样将她体表的佛光吸入！
“呃啊啊啊啊……”
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那截振袖化身火焰、沿着加藤纯子的手臂不断“生长”……
须臾之间，加藤纯子身上本属于荒木宗介的运动服便被“吞噬”，化作了一整套华丽隆重的紫色大振袖和服！
“加、加藤老师？！”
虽然没有繁重的发髻，也没有白粉铺面，但加藤纯子出水芙蓉般的素颜，以及高挑劲爆的身段，在这和服的衬托下，仿佛艳绝江户的花魁再世。
那和服长袖和衣袍之上，暗红火纹与白色花瓣交织而成、凄凉唯美的《织炎夜樱图》，让众人不寒而栗。
“嘻嘻……”
一声轻笑之后，无数火光与浓烟，自整个“吉原炎上”的地面下方腾起，如潮水一般飞速涌入加藤纯子体内！
那身高十米的“极乐化身”，亦开始反复收缩、膨胀……
“这里的……不够……”
随着无意识的呢喃，两朵炽热的火焰，在她空洞的双眼中燃起……
“外面……还有更多……”
她原本磁性的女声之中，又重叠入了一道沙哑的男声。
702 迪加·藤纯子·
“不好！加藤纯子……被这玩意儿附身了……”
面对加藤纯子那头的突发状况，众人立刻拔足狂奔，呈合围之势朝着她靠拢，准备出手支援……
与此同时，“极乐化身”上那半透明的粉色佛光，快速凝固为不断变幻、带着粉色斑点的火焰，让人完全看不清置身其中那加藤纯子的状况。
时不时，有猩红细丝在其体表爆裂开来。
长街之上，那“极乐化身”静静地凝视着下方高速接近的几只“小虫子”，绽放出一圈无法直视的粉芒，将其身形遮蔽。
瞬息之间，众人眼前，多出了一轮不可直视的耀眼粉月。
“嘶……这光……好刺眼……啊，我的氪……”
“呜呜呜……为什么闭上眼睛还是这么难受……”
他们发现，无论是闭眼还是捂住双目，都无法从那炫目的光芒中脱离……
“呃……就连圣光都无法抵挡，这玩意儿有古怪……”
只能在直视阳光般的刺痛中泪流满面、低声哀嚎。
“喂喂，给我冷静点……”
此刻，唯一不受影响的荒木宗介，已经快如鬼魅、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极乐法身”后方两米处，下意识地抬起手掌、化刀劈出……
“陌生人送的皮肤，可不能乱穿啊！”
当然，以眼前这夸张的身高差距，他的手刀顶多只能劈中这“极乐法身”的脚踝。
所以从一开始，他瞄准的，便是法身内部、被那猩红细丝缠绕、状若疯魔的加藤纯子。
构成“极乐化身”小腿那刺目撩人的粉色火焰，一碰上荒木宗介，立刻崩碎为黑色浓烟，被他吸入体内。
“吼！！！”
察觉到自己开始分崩离析的小腿，那浑身火光不断炸裂的“极乐化身”，眼中本能地闪过极度的恐慌，身体微微一蹲……
“咻……”
在荒木宗介手刀杀到之前，这身高十米的“极乐化身”，居然双腿蹬地，化作一束光柱，破开樱花雨、直冲云霄……
『呐呐，你知道吗？樱花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是光速的5995849160分之一……』
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半空中的荒木宗介只觉大脑一片混乱，耳边传来意义不明的空耳。
“欺负小爷不会飞……混蛋，你以为自己是‘迪加·藤纯子·凹凸同体MAN’吗？！”
『要是小鸟游氏在这里，本大爷一定让她射在我手上，让你知道什么叫‘飞得越高越接近天堂’！』
过了一秒，看着那瞬间消失在乌云之中的“人造满月”，他只能跳着脚发出了不甘的大吼。
“这望月秘宝，果然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你们没事吧？！”
直到脖子抬得发酸也没看对方的身影，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身后伏倒在地、“感动”得泪流满面的三人。
“没事，就是那粉光太刺眼，让我缓一缓就好。”
“何止是刺眼，别说闭眼或者挡住，老夫刚刚还试了转身、下腰、翻转九十度等各种姿势，全都没用……”
“呜呜呜呜，为什么总是这样，一次次与加藤老师擦肩而过……难道青春，真的注定必须有遗憾吗？！”
『我原本已经计划好先要她的LINE，然后以‘除灵者身份’这专属两人的小秘密为沟通切入点，为以后友情出演男配、甚至男主演铺平道路……结果，因为这种奇怪的事情，全都毁掉了！』
作为“光源”的加藤纯子离去后，另外三人才保持着泪问苍天的姿势、揉着双眼缓缓起身。
“当务之急，要先把和那东西‘合体’、没留下LINE账号就变成光的‘加藤老师’找回来！”
“且不说她是垂直升空的……以那样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以宇宙第一速度绕地球三圈了吧。”
“对了，她身上带着那件东西，《竹取绘卷》应该可以……”
就在荒木宗介看向腰间绘卷、试图确认加藤纯子的位置时……
“滋……滋……”
焦黑残破的废墟、热气升腾的长街、遮天蔽日的乌云、壁立千仞的城廓、飘落化火的樱花……
“滋……滋……滋……”
众人眼中的“吉原炎上”，如同老旧电视机里的画面一样，开始闪烁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强光导致的视觉光斑？”
空间闪烁扭曲之间，高楼林立、光芒璀璨的现代吉原街景，时隐时现。
“不对劲，视觉光斑还能变成38F的泡泡浴店海报？！”
“你、你也看到了？果然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大呢……不对，我是说，这座神隐好像在坍塌了……”
“咔嚓。”
下一秒，整个“吉原炎上”内的事物，如同被大锤砸上的镜面一般，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这里是……”
“我们……出来了？”
视线中的一切，如镜花水月般碎裂开来后，几人发现自己复又置身在霓虹闪耀、灯火辉煌的吉原红灯区中央。
眼前，《竹取绘卷》表面的箭头，此刻正笔直地指着某个方向……
“那边吗，她到底跑去哪里了？！”
荒木宗介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有人吗？”
山田健吾环首四顾，发现无论是街道两侧、还是泡泡浴店里，除了灯箱上那些诱人的按摩师依旧绽放着灿烂的微笑，却早已空无一人……
“这片区域应该已经被封锁了，得想办法联系指挥部！”
常田广志从山田健吾裤兜里摸出手机，拿到耳边……
“茧？！你也出来了？”
一道身披暗红武士铠的身影，大步流星、震天撼地地朝着山田健吾跑来。
正是被留在衣纹坂负责驻守的百战铜尸，“茧”。
“噗噗噗噗……”
与此同时，在耀眼的白光和螺旋桨刺耳的噪音中，一辆直升机悬停在了众人头顶上方。
“常田副会长，你们几个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一脸喜色的岩田武，带着几人快速地从绳梯滑下，来到几人身旁。
“岩田副课长……你来得正好，是否有看到这位除灵者加藤老师，她现在被怨物附身，状况很危险……”
将昏迷不醒的安倍寺交给陆续滑落的几名探员，常田广志在手机上搜索出某个r18劲爆封面，在噪音之中以贴面吻的距离，吃力地与岩田武交流了起来。
703 两个吉原
“加、加藤师太？”
“来，老夫给你看下照片，她是协会本次除灵行动的参与者之一……”
“那个，常田副会长，您这照片，它正经吗？”
“咳咳，事急从权……虽然比这照片上多穿了件和服，但本人确实长这样，而且据我观测，那庞大的法身应该也是按这个曲线一比一……或者我直接给你看个动态一点的……”
“大可不必！在你们突然出现在这里之前，附近暂时没看到任何人，我立刻让驻守周围的单位搜索……”
有些嫌弃地推开常田广志凑上来的脸和在大庭广众下开始播放奇怪电影的手机，岩田武向几人递上通讯耳机，然后把分头行动之后的事情说明了起来。
“在衣纹坂分头行动后，由于神隐内热浪爆发、温度越来越高，我们只能退出了吉原大门。”
自荒木宗介几人深入神隐后不久，退守到吉原大门外的联合行动小组，观测到时不时有建筑物出现突然着火、坍塌的情况。
“发现异常之后，我抽调了一切能到位的人手，以吉原商业区为中心，不断扩大疏散和封锁范围……附近区域的消防车和直升机，也已经紧急抽调到了吉原附近就位！”
就在岩田武忙着指挥疏散、封锁和灭火时，事态又有了新的变化。
“先是吉原十字路口那扇诡异的大门，突然消失了，紧接着，莫名着火、坍塌的建筑越来越多！”
『这应该是那庄司甚右卫门化身的鬼神，之前在神隐里折腾出的好事……』
“虽然耗费大量驱魔盐，也无法彻底扑灭那些诡异的火焰，但起码能争取时间将被困的民众抢出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建筑物莫名着火、或是像被无形巨物踩踏般夷为平地，岩田武果断启用了第九课最高权限，向警视厅申请了跨部门援助。
在荒木宗介一行从神隐内出来之前，他们已经接连处理了吉原商业街里几十起类似的“火灾”。
“就在刚才，那些火焰毫无征兆地同时熄灭了……然后各位就出现了……”
“荒木君、尼雅修女！！！”
凄凉哀婉的呼喊，打断了岩田武的说明。
一名瘦弱男子，自黑暗的巷道中冲出……
“什么人，举起手、慢慢走出来！”
几名探员立刻抬起枪口，头顶直升机的探照灯也随即移动了过去。
“这附近，应该已经彻底疏散、没有民众了才对……”
“小井君？”
出现在雪白的灯柱和黑洞洞的枪口之下的，赫然是满脸黑灰、异常狼狈的小井田元。
“你们看他背上，那孩子是……”
在小井田元背上，赫然躺着一名四岁左右、昏迷不醒的女童。
“别紧张，他是这家伙Fries……”
『喂喂，注意你的措辞……你想说的其实是好基友吧？』
认出来人，身为“医护人员”的尼雅快步上前，查看起那名满脸灰尘的女童来。
“嗯，呼吸顺畅、没有外伤……她应该是被吓晕的，现在只是睡着了而已。”
确认这女童没事之后，她又看向了一脸憔悴与惶恐的小井田园：“你不是应该已经回家看片打枪缓解今晚的‘受惊’了吗，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啊，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咳咳……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
将女童交给几名探员，任凭对方拿出粗大的仪器在自己身上进进出出地监测，瘦弱的小井田园露出了一副苦瓜脸：“因为有件事情太过在意，荒木君的电话又打不通，所以我就想着沿路找过去，看能不能碰到你们……”
从吉原公园告别之后，小井田园在反复纠结之后，一路朝着吉原红灯区前进。
可是，一路无人阻拦地到达封锁线外侧，他也没有看到荒木宗介两人身影。
不敢继续前进的他，索性躲在了一处建筑的天台上“暗中观察”。
后来，因为吉原商业区内多栋建筑起火、坍塌，探员们忙于疏散民众，居然让他通过翻越邻近建筑的天台，溜进了吉原商业街的中心位置……
或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关系，另辟蹊径的小井田元不但一路小心地绕开了那些突然着火坍塌的建筑，还顺便救出了这名和家人失散、晕倒在路边的小女孩。
“说了半天，你不要命地在这种危险区域乱窜，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意的事？”
情况紧急，荒木宗介打断了对方的诉苦，直奔主题。
“荒木君，你还记得吗，之前在那古怪的弁天池边上，差点把我拉下水这样那样的那群男怨灵，不是自称来自“菊下楼”吗？”
“啊，谢谢……”
小井田园接过探员递来的矿泉水和毛巾，狠狠灌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和你们分开以后，我就用手机反复在网络上查询确认过了，那弁天池和新吉原档案馆黑白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一样不是很正常嘛？！”
“可是，那以出品筋肉兄贵、小狼狗、小白脸和傲娇受而闻名江户的“菊下楼”，明明是建立在元吉原、毁在了大火之中，也没有在新吉原重建过……”
“等等，为什么你对“菊下楼”这么念念不忘？！还有，什么新吉原、元吉原的，把我都绕晕了……”
小井田园唠唠叨叨的“说明”，让荒木宗介听得云里雾里。
“那个……荒木君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看着手臂青筋炸裂、脸上写着“再不简明扼要到二十字以内就把你人道毁灭”的荒木宗介，小井田园咽了口唾沫，飞快地解释起来：“浅草这边的吉原游廓，是在明历大火之后，从日本桥那边搬过来的！等等，说是搬也不合适，都已经在大火里彻底烧光了，应该算是重建吧？”
“泯你大货？听起来这吉原红灯还有两个？那又怎样？”
“物理距离和时间都相隔这么远，元吉原的怨灵，出现在新吉原的池子里，不是很不合理吗？”
“这些肌肉兄贵合体成人形蜈蚣一样的怨灵这件事本身已经很不合理了好吗？别人愿意窜门过去泡澡你管的着？”
“不，身为探灵主播的直觉告诉我，这后面或许藏着一切的真相，所以我才……”
“拜托，你的探灵主播职业生涯已经在今晚结束了好吗？！”
就在荒木宗介和小井田园吵闹之际，没有人注意到，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安倍寺，眉头越发紧皱。
704 灼热的回忆
灼热的狂风，好似卷走了一切空气，只留下了闷热的窒息感。
『我这是……』
胸口和双肩连绵不断的撞击感，让安倍寺缓缓睁开了双眼。
『……在哪里？！』
热腾腾的浓烟、灼烧的焦臭扑面而来。
他正站在狭窄古朴的长街上，身后是一座五米见宽、横跨河流的巨大木桥。
前方不远处，是一扇十米见宽的大门，门内的长街两旁还能看见错落有致的木楼。
『吉原……』
大门上，方方正正地写着“吉原游廓”的字样。
『那我身后的是，日本桥？！』
而身后的桥头处，一座古朴的石碑上，刻着简陋的“日本桥”三个字。
“大家快收拾细软走，本妙寺着火了，正在一路烧过来！”
“火已经烧到吉原了……带上孩子和钱，朝西南跑！”
不断与安倍寺擦肩而过、将前方的长街和后方的木桥挤得水泄不通的，是打扮古朴、满脸惊慌、背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逃命的人群。
无暇理会纷乱的人流，安倍寺的目光一落到远处，便再也无法挪开。
『这里，难道是曾经的江户城？可是，这火……』
在这些逃命人流身后充当背景板的，是笼罩在烈火和浓烟之中的一整片江户城池。
其中，最为惹眼的，是被烈火包裹的江户城最高标志性建筑、同时也是将军居所的天守阁……
那吞噬了江户城本丸、一之丸、二之丸的烈火，还在以超高的速度，沿着未设置防火带、无缝排列的木制建筑以及如同导火线一般沿路修建的下水道木盖飞速朝四周扩散着……
“我、我的房子……”
“别管了，听说那火怎么也扑不灭，就连将军大人的房子都没了……啊啊啊啊，好烫，别抛下我！！！”
很快，火势便在无数惨烈哀嚎中淹没了宛若大烤炉的吉原游廓，一路追赶着逃难的民众，蔓延到了正前方的吉原游廓。
“难道，这只是某种回忆……”
安倍寺想要上前帮忙，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逃之不及的民众被洪水般的猛火吞噬。
而“他自己”，则一步步逆着这数之不尽的逃难人流而上，视死如归地迎着烈火蔓延的区域前行。
一路上，无数逃之不及的民众，在浓烟与烈焰中哀嚎，又或者被掩埋在烧毁的建筑下方，甚至被人群踩踏成肉酱……
而那些在大火到来之前逃出的人，自四面八方汇聚到日本桥和新桥前，因为狭窄的桥面和庞大的人流寸步难行。
“啊！！！！”
“那、那是什么？！”
正当人们在烈火浓烟中茫然失措的时候，更加恐怖的事物，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飞速旋转着的烈火，自地面迸发而起，化身数道连通天地的火龙卷。
随着这些火龙卷缓缓移动，所到之处连同氧气在内的一切事物，都在狂风和烈焰之中被撕碎。
在热浪推波助澜之下，烈火飞速席卷了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将八热地狱活生生呈现在众人眼前……
“咳咳咳……桥烧起来了……前面的快走啊……”
“呜呜呜呜，好烫、好痛……”
“救命……谁来救救我……妈妈……”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位于连通江户城与外界的日本桥、新桥等数座桥梁。
人满为患的桥梁，瞬间被大火笼罩，散发出烤肉的焦香。
身处其中不断挣扎却动弹不得的逃难人群，宛若正在地狱遭受无尽活罪的灵魂。
在桥面燃烧的逼迫下，无数人被迫选择跳入隅田川，却依旧没能逃过淹死的命运。
『这火，和吉原游郭内的欲火很像，却又不太一样……』
面对眼前这被火光彻底吞噬、生命不断消逝的江户城，无法控制身体的安倍寺，只能随波逐流般穿梭在烈火、浓烟与焦黑尸体密布的街道上，自杀一样朝着那最粗壮的一股火龙卷笔直前进。
『这人是除灵者？！』
一层薄薄的灵力覆盖在他体表，让四周的火焰不得寸进。
『看这持刀的姿势，他修行的似乎也是‘二天一流’。』
虽然无法看到自己现在的容貌，但通过手中破旧的双刀和衣袍的样式，他可以确认这并不是自己的身体。
『还有这长袖上的图案……他和朝雾，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衣袍在热风中飞舞之间，最为惹眼的，是这人和服长袖上，与那花魁朝雾和服上一般无二的，火炎与樱花交织的图案。
『他究竟是谁……又要去哪里……』
无法控制身体，但滚烫的火焰、呛鼻的浓烟、入耳的惨叫，都是那么真实地传入安倍寺五感之中……
眼睁睁地无视了在烈火中挣扎、消逝的万千生命，心如刀割地聆听着无数死者最后的哀嚎，他终于来到了那火龙卷面前……
此情此景，和那“吉原炎上”神隐中的场景，何其相似。
半截沾染火光、炎纹与樱花交错的振袖，正安静地悬浮在那火龙卷中心处。
“你来迟了，整个江户城，已经为我陪葬。”
火龙卷之中，传出沙哑得不似人类的嘶吼。
“庄司甚右卫门……现在轮到你，为江户陪葬了。”
男子清朗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这还是安倍寺，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这是……』
双刀出鞘，巨大而纯粹、明明能看清却无法躲避的刀光掠出，将安倍寺眼前冲天而起的庞大火龙卷，一分为二……
『何等强大的一剑！』
与安倍寺那更偏重阴阳术的“泰山府君剑”相比，这一剑更贴近纯粹剑道的巅峰，却又恰到好处地融入了灵力。
“桀桀桀桀……任你剑术如神，也无法将我彻底消灭……”
那半截带着火光的振袖，自空中飘落。
“整个江户的欲望……已经为我所有……我会在这欲火之中千百次重生……”
庄司甚右卫门的声音，依旧在其中回荡。
“这些人不但要为我陪葬，还会永生永世沦为这欲火的薪柴，不得超脱！”
狂风乱舞，又一道火龙卷将那半截振袖平地托起，掀起千层烈焰。
705 振袖大火
“哗啦啦啦……”
坍塌的建筑之中，无数被火光包裹、肢体干枯的“焰人”缓缓站起，朝着安倍寺所在汇聚而来……
“你若重生千百次……那我再斩你千百次，又有何妨！”
刀光再起，那道新出现的火龙卷，以及四周的“焰人”再度湮灭……
“又寿郎！！！”
刀光与烈焰僵持之间，一名同样手持双刀、身材高壮的男子，自火场中跃出，手中粗长的双剑割草般斩向四周的“焰人”，掀起一颗颗漆黑模糊的头颅。
“我把阴阳寮的人，带过来了！”
『松本老师？！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没有那满脸的胡渣，但安倍寺第一时间认出，这名面容豪迈的大叔，正是他那神秘失踪的剑道恩师，松本银次。
“没用的，只有封印掉这截振袖，才能彻底扑灭这场大火！”
烈焰灼烧之下，松本银次已经变得焦黑一片，却又在瞬息之间恢复了白皙。
“土御门神道阴阳寮，“守辰丁”见参！”
在他身后，数名穿着黑色狩衣的神官踏破火焰，来到两人身前。
“请两位护住我们左右……封印之事，交给我们就好。”
一道道飞舞的符纸，环绕在他们身旁，被触碰的火焰随之熄灭。
『原来如此，这一切的因果，都源自那半截小小的振袖？』
怔怔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悟的安倍寺，眼前突然一黑……
『所以，这名为又寿郎的剑客，特意给我看这段记忆，是为了告诉我……』
视线再次清晰之时，他已出现在了一间狭小的主殿之中。
“不，这不是我要给你看的记忆。”
男子清冷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这是埋藏在轮回之中……属于你自己的记忆……”
“你是……又寿郎？”
身披长袍、腰佩双刀的男子，正背对着他，跪立在一尊被注连绳捆住的女神像之前。
“庄司甚右卫门、和那近十万惨死的地缚灵，已被阴阳寮封印。”
“不出意外，数百年之内，便会将这些灵魂消磨殆尽……”
自顾自说着，男子解开衣扣、拔出腰间胁差，用锐利的刀剑轻轻抵上腹部……
“朝雾的骨灰，也融入了这神像之中，希望能伺奉弁财天女神膝下、协助封印这件东西，以恕罪业。”
“等等，你、你要干嘛？！”
看着对方这庄严肃穆、无比眼熟的动作，安倍寺皱着眉头上前伸手夺刀，却摸了个空。
“此间既已事了，我亦有我自己的罪要恕。”
又寿郎侧耳对着他，淡然一笑：“不用阻止我……记得，这只是记忆，是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一件小事。”
“噗呲……”
随着那胁差一刺、一横，鲜血瞬间染满了神社的地面。
“嘶……好痛……朝雾切腹时、那些无辜之人被困在火中时，也是这么痛的吧？”
又寿郎低垂着头，身体微微抽搐着，似乎在认真地品味着那切腹之痛。
“辞世诗没来得及写，就用新免老师的《独行道》吧……呃啊……正好那日，在去本乡丸山的路上，已经诵过了。”
他如同在品味醇厚佳酿一般，嘴角勾勒出释然的笑意，喃喃着闭上了眼：“事已至此，若那一日的相遇注定是个错误，我亦从未后悔、唯有感激……”
“只可惜，没能和她见上最后一面。”
安倍寺沉默无言，睁大双眼呆立在原地，似乎想要将这一切镌刻在记忆里。
“记得，那件东西，必须被封印……”
然后，祂无意识张口、脱口而出的话语，和柳生又寿郎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无论历经多少轮回，亦不敢忘！”
这一次，安倍寺终于看清，这名为又寿郎的男子的面容。
那竟然，是他自己的脸。
……
“振袖……是振袖大火！！！”
吉原红灯区，面色苍白、眉头紧皱的安倍寺，大吼着从担架上翻身而起。
“噗！！！立花飘雪这家伙属小强的吗，伤这么重都能醒？”
“呃啊，我的眼睛！！！”
吓得距离最近、正在喝水的荒木宗介，喷了对面的小井田元一脸。
“那座神隐里的封印的怨灵，并不是来自吉原大火！”
没有理会荒木宗介的吐槽，安倍寺几乎是用咆哮的方式，将堵在胸口的话吼出。
“而是那场烧掉了整个江户的‘振袖大火’之中逝去的，永不安息的怨灵！”
“什么？！振袖大火？”
听见他的话，一旁的常田广志等人，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
“……难怪，那个神隐里埋藏着数量如此之多的地缚灵！”
“真秀大火……有多秀？”
唯有历史考试从来没及格过的荒木宗介，众人皆醒我独醉，依旧一脸茫然。
“振袖大火，就是我之前说的明历大火！荒木君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拜托，这么著名的历史事件，google和wiki上随便一查就有啊！』
小井田元鄙夷地拿出手机，打开网页递给他。
有句俗话叫，“火灾与争斗，乃江户盛开之花”。
平均每三年发生一次、总共发生过八十九次大型火灾的江户，无论火灾次数还是规模，都是世界第一。
而其中，又以明历大火最为惨烈，甚至进一步推动了江户的城市扩建以及消防产业发展。
明历大火，又称“振袖大火”、“长袖和服大灾“，是有记录的江户最早的、最惨烈的大火灾，同时亦是日本史上仅次于东京大空袭、关东大地震外最惨重的灾变。
根据历史记载，1657年3月2日，江户本妙寺在为一名去世少女做法事、火化遗体时，一阵狂风将一只燃烧的衣袖刮走并引燃了本妙寺……
由于这诡异的风势太大，火势顺着风势从本妙寺高速蔓延到了江户城的天守阁、本丸、二之丸、西之丸等处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延烧了2574公顷。
这场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将江户城三分之二化为灰烬，吞噬了500多家大名宅邸、700多家旗本宅邸、不计其数的武士宅邸、300多座寺庙、400多个市镇，约10.7万人死于其中。
706 粉月降临
“原来如此，那骇人听闻的明历大火，竟然是被花魁朝雾那半截化为怨物的振袖引燃，背后还藏着如此之多的恩怨情仇……”
听闻了安倍寺叙述的“记忆”，众人都是一脸唏嘘。
“如此说来，一定是阴阳寮无法摧毁那半截振袖，便用来作为了构筑“吉原炎上”神隐的阵枢。”
知晓了个中渊源，一想到行踪不明的加藤纯子，常田广志心底就有种深深的不安：“正是因为它附体了加藤纯子、破出了神隐，所以我们才从那崩塌的神隐里出来了……所以，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她……”
“嗯？！”
原本还在认真学习着手机上“明历大火”资料的荒木宗介，突然若有所感地看向吉原红灯区西南方向。
《竹取绘卷》指示的方向上，一轮妖冶圆满的粉色圆月，正缓缓从云层之中现身，悬浮在漆黑的天幕下，绽放出刺眼的粉光。
四周浓密的云层，如同被点燃般变得粉红一片，将空中本就不清晰的明月遮蔽……
黑暗笼罩的台东区，在这粉色月光下，陷入了一股宛若泡泡浴店的暧昧氛围。
“这……嘶……”
抬头看向那轮粉月，几名戴着灵侦护目镜的探员一时不察，瞬间“感动”得泪流满脸。
“注意，有灵感观测能力的人，严禁正眼盯着看！”
纵然相距甚远、那光芒远不如之前刺眼，众人依旧不敢将视线停留其上。
“加藤纯子……”
唯有视物无碍的荒木宗介，能透过炫目的光芒，看清那光团之中曲线曼妙的“极乐化身”以及深处身穿紫色大振袖和服、面无表情的加藤纯子。
“她……不对，是那东西……飞这么高，到底想干嘛？”
位于那“极乐化身”正下方的，是在“盂兰盆龙卷风自然灾害”后，尚未重建完成的台东区中心地带。
时值深夜，部分围挡规范的工地灯火通明、纷乱嘈杂，显然处于全力赶工状态。
那些忙碌的工人们因为没有灵感，自然对夜空中这轮照耀大地的“粉月”如若未闻。
“你们看，那是啥？”
荒木宗介视线中，一颗颗小小的粉色光点，开始自那“极乐化身”之上洒落……
“什么东西，我除了加藤老师变成的那轮‘月亮’，啥也没看见啊？”
“怎么可能，这么明显的……”
就在另外几人一脸茫然的时候，那些粉色火光四散开来、如同流星般划破夜幕，坠向地面……
“呼！”
炽热的粉色火星，无声地在一处处只有钢筋骨架、尚未完工的建筑上闪现……
随即，便化作粉色火焰，沿着一切接触到的路面和建筑飞速朝四周蔓延开来！
诡异的是，这飞速蔓延的火焰，没有任何火焰燃烧产生的温度和浓烟等“物理特征”，也未对置身其中的事物造成任何结构上的破坏。
须臾之间，那些在工地内加班的工人们，也被这粉焰所覆盖……
对于身上这妖冶静谧的粉色火焰，他们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依旧专心致志地忙着手头的活计。
我……
我要……
我要你……
我要你的……
我要你的爱……
可是，在他们的心底，一股莫名的渴望与躁动，随着这粉焰开始燃烧。
“咣当。”
“嘿嘿，为什么，突然觉得好愉悦？”
一名工人忽然面露红晕，丢下了手中的大锤，痴笑着瘫软在地。
粉色火焰不断扩散，另外几名被缠上的工人，也随即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我……身体好像变很奇怪……好想……”
“伊莫吉……好、好开心……”
“已故已故已故已故……”
“嘎嘎嘎嘎……”
“吱吱吱吱……”
“嘶嘶嘶嘶……”
火光覆盖的区域内，无论是兢兢业业赶工的工人，还是草丛里的蛇、鼠、乌鸦、昆虫等一切活物……
全都眼含热泪、嘴角流涎地发出了奇怪的吟唱。
生活的压力、工作的辛苦、郁郁不得志的落寞、得不到满足的愿望、在天敌环视下东躲西逃的恐慌、找不到食物的饥饿、在繁殖权的争斗中胜利却被误伤“工具”的沮丧……
无数的负面情绪，累积多年在心底制造的空洞，都被无尽的快乐所填满。
理***望、邪念、理想、回忆等等一切脑海中的思绪，全都开始朝着夜空中那轮粉月抽离而去……
无所谓了。
只要留下本能，感受这渗透全身心的愉悦，曾经执着的、渴望的、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人生第一次，他们在极致的愉悦中躺平，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升华”与“超脱”。
“轰轰轰轰！”
刺耳的机车排气声打破了工地中异常暧昧和谐的“齐声欢唱”。
仿佛有一道无形之物高速掠过，掀起了狂暴的气流，在粉焰萦绕的工地上刮过。
那数名软倒在地的工人身上，安全帽、小背心、短裤、毛巾等事物瞬间被狂风带走。
若是他们有灵感的话，会看到一只巨大黑臂，正从自己身旁缓缓抽离，朝着路边一台重型机车上的男子背部缩回。
占据工地四周的粉色火光，全都追逐着那道黑臂而去，迫不及待地涌入其中。
“诶？！我……我刚刚怎么了……此刻竟如此空虚……”
“好寂寞，为什么有一种，错过了一个亿的错觉？”
“和你们不同，我的大脑突然无比清醒、无欲无求……我的人生，不应该浪费在工地上……等等，裤子怎么湿透了？”
占据他们心底的快乐瞬间被抽离、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
在无尽的空虚、遗憾、清醒与回味无穷之中，他们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报告，这几人体征平稳，就是有些脱水和气色虚弱，像是纵欲过度的表现……”
一辆救护车随即驶入场中，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面无表情地上前检查起几人的状况。
“没事就好……差点没赶上……呼……”
听见医护人员的初步结论，一旁跨坐机车上的荒木宗介才松了口气，从兜里摸出刚刚从小井田元那掠夺的香烟点燃。
刚才，正是他察觉了那也空中散落的、超出一众除灵者感应范围的火星，才能在第一时间赶过来，驱使体内的黑色巨臂将那古怪的粉焰及时扑灭。
707 加藤炎上
“荒木前辈！这火，好像和那神隐里的火不太一样……咻咻……”
紧随在战国武士身后现身、四肢着地的山田健吾，下意识探出鼻尖，闻向那顽强地残留在地面的粉焰……
“嘶……这、这飞一般的感觉……”
一种难以抵挡的、感官与心灵的双重快乐，顺着那粉色火花侵入脑海。
“为什么，突然好想试试……”
作为交换，他脑中的思绪，开始朝着未知的某处抽离。
“喂喂，健吾你干嘛？”
在这极致的愉悦和来自“人面犬项圈”的兽性驱使下，山田健吾下意识抱住一旁的电线杆，弓起身子、似乎打算发动“秘技·泰迪冲撞”……
“铮。”
一抹刀光闪耀，精确地将山田健吾鼻尖那抹火星熄灭，阻止了这场不纯洁的“交易”。
“承载众生之欲，以无上欢喜渡世人……”
及时出手的，是不知何时跟过来的安倍寺。
“这火，似乎是加藤纯子“欢喜佛法”的具现。”
经过今夜的相拥论道和砥背而战，他算是场间对加藤纯子的“欢喜佛法”最了解之人。
“看这样子，她已经不满足于渡化灵体，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普度众生’了……”
他抬起头，无神的双眼看向夜空。
“……这算是，各种意义上的‘走火入魔’了吧？”
那加藤纯子化身的、常人无法看见的“粉月”，已经在夜幕下朝着西南方向缓缓飘去。
一粒粒粉色火星，自其脚下溅射开来，朝着沿路的建筑物落下……
只一瞬间，那“极乐化身”途径下方的建筑群悉数被粉焰笼罩，化身“大型火灾现场”。
出无数人类、动物和昆虫愉悦的整齐呐喊，以及莫名的刺鼻骚气，开始在“火场”中弥漫开来。
此情此景，仿若安倍寺在记忆中见过的那场“明历大火”，又重临了这曾经的江户城……
只不过，赤红的烈火化作了暧昧的粉焰，痛苦的哀嚎变成了惬意的低吟。
少了几分毁灭，多出一丝暧昧，却同样致命。
“我、我怎么了……我刚才，明明在和加藤老师……”
此刻，山田健吾才带着一脸的遗憾与欲求不满，清醒了过来。
“等等，兢兢业业忘我献身传播事业、用学习资料普度大众的加藤老师绝对不是这种人……一定是那件怨物附体，才害她变成这样的！”
『无论加藤老师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青春记忆里不灭的共演对象和引路人！』
『啧，你这个精虫上脑的脑残粉……』
“这么说来，安倍君的意思是……她连活生生的人，都打算用‘无上欢喜’提前渡化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是等于未经允许就将‘家里蹲’的普通民众强制寝取榨汁致死吗？！这难道，也是你们日本国的特色文化？”
看着远处这常人无法看见、无法抵抗、触之即沦陷于愉悦的粉焰已经铺天盖地形成了“超大型火灾”，后方赶来的常田广志、尼雅、岩田武以及一众联合行动小队脸色都是一黯。
以全身心的无上欢喜度化生灵，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想法？！
就连有灵力护体的除灵者，在没有心理防备之下，也差点被这古怪火焰中暗藏的“愉悦”侵蚀神智……
普通人接触到这火焰，恐怕瞬间就会沉沦在那纯粹的愉悦之中，被抽空脑海中一切的思维。
时间一长，恐怕会出现大脑缺氧、过度脱水、蛋白质损耗、快感成瘾、马上风等状况，成为永远无法醒来的植物人甚至直接失去生命。
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
“联络信息组，进入最高战备状态，让他们调动一切资源、立刻制定对策！”
““灵异相谈社”的人，抓紧在周围布阵，防止火势再次烧过来！”
情况紧急，岩田武和常田广志果断指挥联合行动小组，以这片火势熄灭的工地作为临时指挥部，开始部署下一步的行动了。
“幸好，台东区目前算是‘无人区’，我们还有时间！”
“让阴阳寮启动东京三阵，将火势范围控制下来……请内阁发布《紧急事态宣言》，大面积疏散台东区周边的区域……”
“不，不止是度化生灵这么简单……你们看不见吗，那白光……”
荒木宗介抬眼望天，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自自下方火场之中传递而上、密密麻麻如丝线的白色光束……
“那是信念……”
无数除灵者都看不见的“白色丝线”延伸的尽头，正是在云层间移动着的那轮“粉月”。
“加藤纯子，她在通过赐予‘极乐’，吸收他们的信念，不断成长！”
直觉告诉荒木宗介，这是陷入火场中那些人，深陷源源不断、无法自拔的愉悦中，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执念”与“信仰”，如同活祭般献给加藤纯子。
“轰轰……轰轰……”
在心底的急迫感驱动下，荒木宗介发动机车、拧动油门……
“咳咳，那个……正式除灵者荒木君，请到这边来参加对策讨论会……”
“呜呜呜呜呜！”
“啊噗噗噗噗噗呸……荒木君，你要去哪里？”
一旁的常田广志刚转过脸、谄媚地呼唤他，却被车轮原地空转带起的风沙吹了一脸。
“抱歉，在下可是行动派！活生生的‘加藤炎上＆大乱X’已经在面前上演了，还讨论个屁啊……”
叼着口中忽明忽暗的烟屁股，荒木宗介侧头冲一脸茫然的众人邪气一笑：“不快点让过激的加藤老师清醒下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和那二十多名职业男星一样从此再起不能、告别职业生涯……”
在观摩了无数次的MK9527大结局中，那一名名软倒在地、人事不省、如漏气的娃娃般脱水成排骨的男星们的惨状，浮现在他脑海。
“没错，目前的状况，第一要务是先控制火势、救出火场里的民众……”
在机车冲出去的前一瞬间，红发修女尼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机车后座上，向身后的众人扬了扬手中两副眼镜一样的东西：“反正有这么高级的通讯装置，对策什么的，路上再商量吧。”
『喂喂，你是磁铁吗，还是刷新点设置在机车后座上的史莱姆？这次我可没准备带你呢……』
『哼，不带上本小姐，遇到脱水严重、蛋白质流失、腰部折断或者马上风的民众，你有办法抢救吗？』
708 行动代号：炎炎町火消
“等等，荒……荒木君?”
“荒木前辈，你去哪里？”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载着吵吵闹闹二人的机车，朝着那由夜空中邪魅粉月和下方无边无际的粉色火场组成的“八热地狱”冲刺而去……
“喂，先戴上这个……”
机车上，尼雅突然从后方贴上了荒木宗介背部……
“你、你干嘛，这种时候，我可……”
刚刚被后背上的柔软撞击分散了注意力，荒木宗介右脸上便多出了半副极具科技感的镜片。
“这是……传说中的虚拟现实？！”
一副并不妨碍他视物的半透明通讯界面，通过镜片呈现在了他眼前。
“哇喔，这分辨率，比网咖里的VR清晰多了。”
凭着在网咖用VR头盔“深入修行”的丰富经验，荒木宗介很快适应了眼前多出的画面。
“这是岩田武副课长刚刚给我的，最新款的军用战术智能眼镜，不但有灵力探测等辅助功能，还有独立基站的即时通讯系统。”
尼雅自己也将镜片带上之后，替他按下了启动键。
“各位，这里是除灵者协会‘网站事业部’，本次行动代号为‘炎炎町火消‘。由于情况紧急，自我介绍什么的就略掉了！请请各部门确认通讯状态……”
“这声音是，陆斗？！那我大概知道这中二的行动代号是哪一位的创意了……”
“都说了，名字什么的请略掉啊！”
通讯频道内，响起了厚海陆斗那让荒木宗介隔着耳机都能感受到汗水和油腻的声音。
“这里是联合行动小组位于台东区的前线指挥部，通讯无碍……”
“第九课指挥室，通讯无碍。”
“除灵者协会‘网站事业部’，通讯无碍。”
“机动组，通讯无碍，各单位已全面出动，正在提前疏散核心区域的居民。”
“啧啧，真是不可置信，这传说中死神小学生的‘犯人追踪眼镜’，居然真的被开发投入军用了……”
“请不要占用通讯频道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眼镜架上的耳机内，响起了清晰的通讯声。
“呜啦呜啦呜啦……”
与此同时，警笛声响彻正在灾后重建的台东区，数辆消防车轰鸣着自空无一人的道路上驶过。
几辆直升机，也从附近的天台升起，朝着附近的“火场”飞去。
带着椒盐香味的雪白盐粒，自消防车和直升机上不断喷洒而出，试图削弱那建筑群内难以扑灭的粉焰……
这正是第九课提前部署在吉原四周、负责机动应急救援的“机动组”出动了。
在那轮无法直视的“粉月”自云层中现身之后，这原本只发生在“吉原游廓遗址”范围内的“火灾”，开始随着其移动的轨迹朝着台东区蔓延开来……
所以“机动组”的疏散、救援任务也因为范围扩大而变得越发吃力。
“请信息组先通报一下现场的情况……”
“各位请看，这是无人机共享过来的画面……”
带着灵侦摄像头的无人机，自高空事实拍摄的画面，出现在了镜片之中。
“疑似被怨物附体的除灵者加藤纯子，目前移动速度约为40公里每小时……”
“紧随其后出现的、仅能在灵感状态下观测到的粉色火焰，暂时没有发现常规火焰燃烧氧气、产生高温、破坏结构等物理特征。但其扩散无需特定介质、速度也极快，从一栋建筑蔓延到相邻的另一栋，大约只需要20秒……”
无人机一路追踪在加藤纯子化身的那轮邪魅粉月下方，可以看到那诡异的粉焰正悄无声息地在下方途径的建筑群中绽放，四散蔓延开来……
“按照目标目前的前进方向和速度模拟演算，预计将在一个小时内自浅草横穿台东区，到达西南方向的本乡三丁目附近……”
第九课信息组的探员，用颤抖的声线通报着他们实时观测、分析演算的数据。
“届时，在未做干预的情况下，那诡异的火焰预计会覆盖包括台东区、文京区、荒川区、文京区在内的部分区域……总面积预计是，东京都的四分之一！”
“一小时……覆盖东京都的四分之一……那岂不是只要三四个小时，全东京就全都变成她的禁脔了？！”
初步演算的结果，显然比众人预计的还要严峻。
“机动组确认，驱魔盐无法彻底扑灭火焰，但能一定程度制造‘隔离带’、抑制蔓延速度……”
“机动组请小心，前线除灵者确认，该火焰能以官能和心灵的愉悦麻痹接触者，逐渐抽离其独立思考的能力，非灵力者不得接触！”
“机动组收到。”
与此同时，奋战在“火灾一线”的“机动组”也传来了不容乐观的消息。
“喔喔，大家都这么卖力，我们也不能掉链子啊……”
第一次参加“联合行动”的荒木宗介，也被这群策群力、并肩作战的氛围点燃了热情。
黑色机车一路提速、追着那“粉月”的轨迹，来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处火场……
“轰轰轰轰……”
机车在火光涌动的建筑之间环绕、发出足以让耳膜炸裂的音浪。
可惜，平日里必定会探头呵斥的住户们，此刻正在这诡异的火光中永攀愉悦高峰、交出体内的信念、蛋白质和水分，无暇他顾。
“还在等什么，再让我好好看看……”
双手抓在机车后架上，尼雅双目放光地紧盯着赤着上身的荒木宗介背部那副狰狞的怒目菩萨……
“你体内封印着的，那又黑又粗的玩意儿，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如你所愿！”
火光涌动的巨大黑臂，大鹏展翅般自他背部朝着左右探出，毫不客气地轰在两侧的建筑上。
那些建筑上的粉焰随之熄灭为黑烟，迫不及待地蹿入那手臂表面的经文之中，让那经文间流转的火光越发炽热。
“虽然今晚看了好多次……”
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对黑臂在自己头顶舞动，尼雅再次被这让人心悸的狂暴气势所摄，小脸煞白、眼珠僵硬，连两旁建筑内的情况都没来得及注意。
“但越看，越觉得细思极恐啊！”
一对手臂尚且壮观如斯，若是荒木宗介体内这玩意儿现出全貌，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威势……
709 专业人士登场
“好……好快……”
『他体内这使魔……居然还会功夫？！』
荒木宗介身后这对看似笨重、粗壮如火车的黑拳，忽然以一秒八拳的频率，在尼雅眼中化作了肉眼难辨的黑色残影……
咏春·日字冲拳！！！
但凡被这对高速轰出的黑拳蹭到的建筑物，萦绕其上的火光立马散作怨气，如同遇到抽油烟机般随之倒卷而归……
高速移动的战国武士，瞬间在“浓烟”包裹之中为化为一股黑色龙卷，将沿途的大片“火灾现场”瞬间吹熄！
“混蛋……这也太快了吧……”
骑在机车之上，荒木宗介抬头眺望，头顶那渐行渐远的“粉月”下方，被火光笼罩的建筑群，已经彻底看不到边际了……
这粉色火焰的蔓延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目前的“灭火”速度。
“嗡嗡嗡嗡……”
与此同时，原本在半空中喷洒驱魔盐、试图抑制火势的一架直升机，突然触碰到空中坠落的火星，然后无力地往侧面一斜……
“糟糕！”
在荒木宗介和尼雅惊悚的目光之中，那远处的直升机打着旋、直直地坠落向了旁边一栋大楼的天台……
“轰！”
爆炸的火光，瞬间吞噬了直升机的残骸！
“砰……砰……砰……砰！”
紧接着，另一侧的街区中，碰撞声接连响起。
“这里是机动组……由于没能躲过那火焰，损失直升机一架、救护车两辆……退役探员十二名……”
通讯频道内，机动组低沉的汇报，让众人心情为之一沉。
“这里是‘除灵者协会网站事业部’，请常规部队立刻退出火灾区域、保存有生力量，在安全区域搜救、转移民众……进火场救人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
过了半晌，厚海陆斗的声音，让沉默的频道里恢复了嘈杂。
“机动组，收到……”
“信息组收到，已抽调大规模人力疏散外围区域，不过‘火势’曼延速度太快，请务必尽快设法止住‘火源’。”
“莫西莫西……荒木君、尼雅修女，能听见吧……这是为你们单独开辟的加密通讯。”
下一秒，荒木宗介和尼雅的耳机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由于某个不负责任的老姐去天台上布置仪器、远距离观测这场‘少女心’的火灾，所以暂时由我来当你们的‘领航员’。”
紧接着，耳旁只剩下厚海陆斗无奈中暗藏跃跃欲试的声音。
“我先将根据无人机观测的画面模拟成像的战术地图共享给你们……”
一幅台东区的实时立体俯瞰图，随即出现在两人的镜片上。
“听得见，地图也看得很清楚，就是这史莱姆图标……”
“哦呵呵呵，用直立棒状粉色史莱姆代表‘火势’，这是日本A族让人疑惑的品味吗？”
『这、这是情急之下随便在图库里抓的素材……而且，史莱姆有什么不好，你们懂个泡泡茶壶啊！』
那线条简陋的立体地图上，代表“火焰占领区”的粉色史莱姆图标，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台东区建筑。
“目前你们途径的区域，火势熄灭的速度，只有火势扩散速度的五分之一。”
“嘿，我原本以为至少能有二分之一呢。”
听见这参考的数据，保持着一路疾驰、操控身后双臂化身“灭火小旋风”的荒木宗介，脸色有些不好看。
“按目前这趋势，火势预计会在半小时后蔓延出台东区，那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
“那代表着，无数和荒木君一样，对未来怀抱美好期翼的单身（处）男青年，将会被加藤老师的火种在虚妄之中夺走宝贵的第一次，哪怕侥幸没有死于脱水和马上风，也会在‘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索然无味之中，度过悲凉的一生。”
『喂喂，修女小姐，都这种时候了，就不必以我为范本举如此详细的例子了吧。』
厚海陆斗和尼雅说的没错，由于正在灾后重建的关系，台东区目前基本属于无人区。
哪怕是工地上的工人，也是处于加班的清醒状态，所以很快已经疏散完毕。
但是这高速蔓延、能让人变成“植物人”的粉色火焰，一旦在人口密集度世界第一的东京都闹市区大面积扩散，影响到的人数将不堪设想。
“刚刚收到消息，阴阳寮的‘五灵封印阵’和浅草寺的‘风雷阵法’，已经开启。”
一抹微弱的荧光，自由西向东分隔浅草寺与吉原神社之间的言问叶大道上亮起……
“看来，目前的状况，或许还没到我们想象得那么糟糕……”
一小撮已经接近那条大道的粉色火焰，瞬间被荧光组成的阵墙阻拦。
“不错嘛，看来那些高高在上、只为大人物服务的阴阳寮，还是有两下子的。”
“还没完，接下来，该各位专业人士入场了。”
搭载了灵侦摄像头的无人机俯瞰视角之下，数个蚂蚁一般的小点，开始组队进入台东区。
“专业人士？！这、这是……”
身穿血红色盔甲、拔足狂奔的男子……
头皮铮亮、手持佛珠、念念有词、列队整齐的僧人……
穿着月白色狩衣、无数符纸在周身飞舞的神官……
白衣红袴、手持神楽铃和御币，开始就地结阵的巫女……
婆娑着水晶球、不断闭目感应着什么的吉卜赛婆婆……
手持“悬空折叠法杖”、白袍盛雪、背着数箱沉重的“恶灵退散水”依旧健步如飞的日本籍印度僧人……
随着无人机拍摄视角放大，在常田广志、山田健吾和安倍寺的带领下，数十名打扮各异、极具宗教气息的男女老少，出现在荒木宗介激动的视线中。
“土御门神道、明治神宫、鹤岗八幡宫、川崎大师寺、浅草寺、协会里的民间除灵者……”
这里面，有不少荒木宗介眼熟的面孔。
“总之，全东京登记在册、能够赶过来的除灵者，已经第一时间在台东区集合了。”
更多的，则是他从未见过、此时却感觉异常亲切的除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