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4 下水道的老鼠
“混蛋，你开的什么车，逃犯都跑掉了啊？！”
“啊，抱歉，抱歉，车速太快、压到一颗石子就打滑了，我会如实写进报告里的……”
“等等，你是独自击杀十二名邪教的二之前警部？”
“在PTSD治疗期还来追捕逃犯，实在是太敬业了！”
“你们几个，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逃犯都跑掉了啊！”
就连后方跟来的多辆警车，也被眼前这“连环车祸现场”堵住去路、动弹不得。
“谢了，龙马。”
早已趁机从空隙中冲出的荒木宗介，目光晶莹地看了一眼后方混乱的场面。
“喂喂，宫行吗，是我……江湖救急，这次真的大条了！问我是谁……如此富有成熟男性特征的‘死亡气泡音’你都听不出来吗？”
然后，他一边拨通某个电话号码，一边光着屁股驶入了通往首都高速圈的匝道。
“岩田武副课长，都是贵课看守不利，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你让我们怎么向上面交代？”
与此同时，被堵在后方的警车群中，一手持冰袋、一手接电话，脸颊肿得老高的森罗司也在车内和某人通着电话。
“你不必再说了，刚刚樱田门已经同意，由我们防灾机动队全面接管专案组的指挥权！”
“全员出动、抽调警力，封锁首都高速圈所有出入口，对荒木宗介发布通缉令，展开全城搜捕，排查一切交通工具，特别是同型号的机车！”
挂掉电话，森罗司咬牙切齿地对身后的队员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哼，我倒要看看，这只被堵在下水道的老鼠，能跑到哪里去！”
……
一小时后。
首都高速1号上野线，入谷停车区。
『接下来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晚七时十五分，一名形迹可疑的男子，只穿着一条内裤现身宫下公园，在数名警员的追捕下当街狂奔数百米后，抢夺了一辆警用摩托车，驶入了首都高速公路……』
几辆车厢内装满了各种仪器的黑色商务车合围在一起，架设成了一处临时指挥所。
『据悉，该男子名为荒木宗介，有加入暴力团体、越狱、超速、袭警、妨碍公务、破坏财物、公共猥亵等多项前科，属于极度危险人物……』
其中一台电脑屏幕内的“NHK晚间新闻”，正播放着一名金发男子在警车追捕下“亡命裸骑”的场面。
『目前，东京都警视厅已对该男子发布了全日本通缉令，希望目击到有金发、戴独眼眼罩、体表大面积纹身、赤身驾驶机车等特征的可疑男子的民众，立刻拨打110……』
数名身穿制服的队员，正在仪器面前忙碌着，根本无暇观看一旁那辣眼睛的新闻画面。
“报告，森罗副队长，经摄像头确认，目标刚刚经过湾岸线左右……”
来自测速摄像头拍摄的画面，不断出现在监控器的屏幕上。
“喔？！荒木宗介，这个狡猾的家伙……”
原本坐在后方、手持冰袋冷敷脸颊的森罗司，立刻起身仔细查看起来。
高清测速摄像头抓拍的、纤毫毕现的数张照片上，一名浑身布满纹身和泥污、一丝不挂的金发男子，正骑着越野机车行驶在高速路上。
“他不是要去北海道吗，居然跑去了反方向的湾岸，是预判了我们预判他预判了我们的预判吗？”
日本首都高速圈，简称“首都高”，是以东京都为中心，由两条环状线、十一条放射线、三条特殊线、七条神奈川线和两条埼玉县组成的，如同蜘蛛网一般的高速网络。
荒木宗介自原宿附近驶入高速圈后，森罗司就立刻调动大量交通课和警卫队的人力，把守在首都高速路的各处大小出入口。
其中，他特别在前往北海道必经的东北方向安排了防灾机动队的精锐人员。
奈何首都高速圈线路四通八达、太过复杂，赤身驾车狂奔的荒木宗介似乎对于他们的埋伏有着极为精准的“预判”……
目标像是下水道内能提前感应到危险的老鼠一样，无数次先知先觉地改道避开包围圈之后，至今依旧活蹦乱跳地在高速路上寻找着出路。
“既然没办法围堵的话，只能打持久战了……”
回想起自己被这家伙一拳打到轻微脑震荡、颧骨骨裂，森罗司眼中闪过阴狠的目光，大脑高速盘算起来：“他的油量还能跑多久？”
“报告，根据KLX650的续航能力和目标的当前速度，至少还能行驶三小时以上！”
“三小时吗？那我就和你耗下去，看你还能躲几次……”
手指在桌面躁动地敲打了几下，森罗司在一旁的“首都高速道路电子地图”南侧画上了一个大红圈：“立刻让机动组围堵这个区域、封锁沿线的服务区，就算无法围堵到目标，也要私法加大他的燃油消耗！”
“收到，已调度最近的三支机动组前往……”
得到命令，几名队员立刻在仪器前忙碌了起来。
“根据软件模拟路线，按目前的速度，目标应该会在五分钟后经过我们预设的封锁点位……”
“等等，什么……再确认一下……你那边也是吗？”
与此同时，一名坐在临时通讯基站前负责联络协调的队员，忽然变了脸色：“报告，根据出入口人员的讯息，有大量身穿特攻服的暴走族，突然从羽田、金港、本牧、殿町、神田桥等入口涌入了首都高速……”
“什么？！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这种时候来飙车？不用管，直接疏散他们……”
夜晚的首都高速圈，就是飙车族的天堂，出现在这里的交警，反而是乱入的“恶魔”。
“可是，对方都是民用车辆，还态度凶狠地吵嚷着什么‘纳税人对公共物品的使用权’……”
和通讯频道那头对话了几句，这名队员为难地看向森罗司。
“按照申请的封锁令，我们只能对上下道路的车辆进行临检，却不能禁止他们正常使用高速路。”
775 湾岸线上的洪流
“啧，不能禁行，那就加强检查力度，携带了任何管制物品的都给我拦下来！”
听明白下属话中的道理，森罗司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为了抓捕一名逃犯，调度大量警力封锁、排查整个首都高速圈内的几十个出口是一回事……
不让“正常车辆”驶入高速路，使整个东京都交通陷入瘫痪，又是另外一回事。
“报告，目前约有五百名暴走族在首都高速上行驶……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这些家伙一直在超速，严重干扰了高速摄像头的捕捉能力……”
临时指挥部的电脑屏幕上，忽然如火山喷发一般，不断涌出超速摄像头捕捉到的照片。
“报告，在湾岸线D段的摄像头超过负荷，没能捕捉到目标的身影，和软件模拟路线存在偏差……”
照片上，正是一名名身穿特攻服、面戴围巾、驾驶着改装得五花八门的机车的暴走族。
“居然还蒙住了车牌，这些无法无天的混蛋！”
那些暴走族一看就是“超速惯犯”，用内裤、光碟、口罩、鞋套、大人杂志封面、用过的雨伞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遮挡住了车牌，在高速路上肆意地冲刺着。
“报告……进入首都高速的暴走族人数还在不断增多，预计快要接近一千人！”
面对越发失控的状况，临时指挥部的队员们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
“哼，让交警去处理这些猖狂的家伙，我们只需要守住出口，让‘机动组’按原计划去围堵荒木宗介！”
看着眼前这一幕，森罗司将脸上的冰袋丢在地上，怒极反笑。
“已经进了口袋的老鼠，无论多能折腾，只要捂住袋口、累到体力耗尽，他也只能束手就擒！”
……
首都高速，湾岸线H段。
“阿嚏……”
高速掠过的狂风，无情地掠夺着四周的氧气和下身的温度。
赤身伏在机车上的荒木宗介，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打过的第几个喷嚏。
唯一能让人感到温暖的，是“小宗介”通过机车引擎传来的滚烫与灼烧感。
“居然连南面的出口也全都封锁，难道这些家伙是把首都高速圈整个包圆了嘛？”
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冲上了首都高速圈之后，他已经彻底抛弃了本就稀薄的、人类与生俱来的“羞耻心”，在高速路上四处寻找着可以突破的下道口。
哪怕暂时甩掉了后方死缠不休的机动小组，与四周的车辆擦肩而过时那灼热的视线、高速的快门声、无情的闪光灯和“有变态”的惊呼，让荒木宗介只能不断加速逃逸，一秒也没法停下来。
“四辆……是刚刚在下道口返回时跟过来的吗？”
四辆闪着警笛的机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后视镜里。
“开这么亮的头灯，实在是太不礼貌了，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突然亮起的远光灯，将某人压在后座上的紧致臀型照得纤毫毕现。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荒木宗介已经毫不客气地拧动油门，让机车再度提速……
“荒木宗介！！！”
可是，前方不远处的路口，突然又窜出了四辆机车，和后方的机车呈一前一后包夹之势，将他控制在中间。
“立刻靠边停车，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现在配合我们得指示，还能够争取宽大处理！！！”
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合围之势，一前一后的警员们摸出扬声器，朝他大声吼叫施压。
“吵死人了……是打算压制我的速度，等没油或者大部队过来之后再动手吗？”
看见这个阵仗，荒木宗介不爽地瞥了瞥嘴。
“干脆找地方停下来，将他们‘解决’了，顺便‘借’辆车和衣服再重新上路？”
超过200KM的行驶速度，哪怕是轻轻擦碰一下，都有可能造成极大的人员伤亡。
他可没打算真的成为一名杀人不眨眼的越狱犯。
“注意，目标要减速了，准备‘收网’……”
看见荒木宗介车臀下亮起的刹车灯，几名驾驶技术极为娴熟的警员，也随之减速、收缩“包围阵型”……
“啧，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眼看前后的摩托车离自己越来越近，荒木宗介微微弓起腰身，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轰轰……”
与此同时，一道刺耳的机车排气声，忽然在后方响起。
“轰轰轰轰……”
紧接着，是一浪、一浪、又一浪……
“轰轰轰轰轰轰……”
无数道排气声交织在一起，逐渐汇聚成了远古巨兽般的咆哮声。
就连高速公路的路面都随之颤动了起来，仿佛有什么吞噬一切的存在正在接近。
“这声音是……”
骑车的几名警员，下意识循声看去……
回头的一瞬，他们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后方拐弯处，突然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车头灯，将漆黑的路面照得宛如白昼，如同闪光弹一样暂时剥夺了警员们的视力。
“呃啊，我的氪……”
“什么情况？”
“混蛋！我看不见了……”
“别慌，控制速度！”
视线内一片雪白，原本合围在荒木宗介四周的八辆警用机车，只能被迫减速……
待到警员们恢复视线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汹涌澎湃的机车洪流之中！
“暴走族？”
一辆辆蒙住车牌、车头爆改成各种造型的机车，正如狂风一般自他们身侧不断掠过……
“这些家伙，到底来了多少人？！”
擦肩而过时，车上那一名名用头巾蒙住脸的男子，正用凶恶的眼神，不怀好意地凝视着他们。
似乎一旦他们有任何动作，随时可能群起攻之。
“不好，荒木宗介呢？！”
从这密密麻麻的“极道视线威慑”中回过神来，他们才发现自己原本的“追捕目标”，已经淹没在了这片由无数飞扬的特攻服和“爱罗武勇”、“走死走愛”、“魔苦怒奈流怒”、“魔流血头”、“舞流独愚”等各种意义不明字体组成的海洋之中。
“嘿……”
趁机突出重围、领衔在这机车洪流最前方的荒木宗介，紧皱的眉头随之松开。
“这帮臭小子……”
看着后视镜里那片无比熟悉的银河，他眨了眨眼，肆意地放声大吼了出来：“……再来迟点，我都要被烤成18cm德国香肠了！”
776 肉色霰弹枪
机车队列中，一辆载着两人的黑色重型机车猛然加速跃出，来到和荒木宗介并驾齐驱的位置。
“哇喔，战国武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看着那机车狰狞的倒刺、熔岩般流动的火光、狂暴的肌肉线条，荒木宗介顿时热泪盈眶。
“什么，说我这么多天没来接你，现在还不知廉耻、没穿衣服骑在川崎小野马身上？！可恶，你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吗……”
这辆造型狂野的重型机车，正是“吉原炎上”事件之后，被他送去享受“泰式帝王七人机油保养套餐”的战国武士。
“荒木哥，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车和‘那件东西’，可都按你的吩咐带过来了。”
『啧啧，光着身子在首都高速上跑了一整圈、吸引了整个东京都的目光，算不算创下不死鸟内部的某种记录了？』
战国武士身上的男子们扯下面巾，露出了两张荒木宗介无比熟悉的脸。
“话说，你这台机车性能调校的还真是暴躁呢，换个人根本压不住……”
驾驶着战国武士的，正是不死鸟暴走团现任团长、王牌机车改装店老板，“九州男儿”市本宫行。
“荒木哥实在是吾辈楷模，我这毫无意义的人生，一定是为了给您的犯罪事业添砖加瓦而存在的！”
以及，身为不死鸟暴走团元老级成员之一的，“大龄单身收租废物”，健次郎。
“越狱、拒捕、被发布全日本通缉令、在首都高速上全L骑行、还耍得交警团团转，这可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却被荒木哥你轻而易举地办到了！电视里，您在那公园路上奔跑、赤身漂移的英姿，是多么的销魂……”
『给我打住，一点都不‘轻而易举‘啊混蛋！』
此刻，他正将自己代入到荒木宗介的一系列“壮举”中，感动得泪流满面。
“宫行、健次郎，这次真的是雪中送炭，等我从北海道回来，再好好感谢你们……”
看到这二人和身后的“机车洪流”，被警方围追堵截、在首都高速圈上亡命天涯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无路可逃的荒木宗介，内心的惊慌失措瞬间化作了坚实的暖意。
“感谢的话就回来再说吧，趁条子没追上来，赶快换车！”
市本宫行稳住车速，让他身后的健次郎爬上了荒木宗介的前座，替他稳住了机车的方向。
『哇喔，这魔鬼般的身躯和罪恶的气息……』
『白、白痴，你在摸哪里……抱那么紧我要怎么换过去？！』
一阵混乱之后，荒木宗介总算调换到了战国武士背上。
“喔，这久违的感觉……什么，你说我身上臭臭的……区区一台机车，居然嫌弃主人……”
双手握住战国武士的车把手，感受着那久违的心灵相通，一种“无人可挡”的感觉涌上他心头。
“荒木哥，战国武士的车牌给你套过了，还是工高那小子的，东西都在后座上的包里……除了你让我特意去取的‘那件东西’之外，还有衣服、伪造的护照、染发剂、靠谱蛇头通讯录和一点现金。”
跃到健次郎的后座上之后，市本宫行指了指荒木宗介车后座上挂着的背包：“对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给你放了一把家伙……没登记的，请放心使用。”
“白痴，我只是去北海道办点事，有必要搞得像是要跑路去索马里的逃犯吗……”
随着市本宫行如同导游一般的介绍，后座上那不起眼的行李包，顿时在荒木宗介眼中变得有些“心惊肉跳”。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你哪里去弄到的这些‘跑路专用物品‘？！”
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在某条假想多年却从未踏足的不归路上渐行渐远。
“一切就绪，各小队注意，接下来按计划行事。”
摸出对讲机，市本宫行手持对讲机，在通讯频道里安排了起来：“记好了，根据外围兄弟们的侦查，封路强度比较稀薄、地形有优势的几处出口分别是……”
“喂喂，真的要那么干吗？”
“荒木哥，这次我可牺牲大了！”
“稍微等等，人家有些害羞，要准备一下……”
听见他的通讯，后方数百人的机车阵型，瞬间沸腾了起来。
“哼，一群毫无觉悟的孬种，都到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退路？”
车后座上的健次郎，将蒙面的头巾系紧，猛地掀开了身上的特攻服……
“‘特攻服’的‘特攻‘，不正是‘以命相搏’的意思吗？而且，蒙着脸的你们怕啥……”
如同早有预谋、当众猥亵的风衣变态一样，他特攻服内部，竟然空无一物……
“是时候证明，我不是‘废物’了……”
只有随风荡漾、卷毛翻涌、白光绽放的肥腻身躯！
“能够模仿荒木哥这么肆意一次，可是我毕生的梦想！呜呼！！！”
将特攻服放入车尾箱，健次郎举起双手，任凭狂风搅动自己层层叠叠的肉浪，发出了躁动的呐喊：“子弹已经上膛，请荒木哥扣下扳机吧！”
在他宽厚的背部，赫然用马克笔写着“拒绝排放核废水”几个大字！
“这，这是……”
“没错，这是为荒木哥你特别订制的……”
看见荒木宗介眼中的疑惑，市本宫行露出一抹阴险的笑意：“肉色霰弹枪（GUN）战术！”
“可恶，居然连‘废物健次郎’都……”
“我们也不能输给你！”
“管他去死，就当是去钱汤了！”
“轰轰轰轰轰！”
与此同时，健次郎这如同点燃引线的动作，瞬间“引爆”了后方的机车队伍。
『喂喂，这些暴走族在干嘛？』
『他们这是……啊，我的眼……』
『情况有变，赶快呼叫指挥部！』
在被远远抛在后方的“机动组”众人呆滞的目光中，那机车队列中数百名男子们，在行进之间齐刷刷掀掉了自己的特攻服……
露出了毛发翻飞、五花八门、一丝不挂、肥瘦各异、长短不一的身躯。
777 一路向北，离开没你的东京
与首都高速湾岸线H段相仿的场面，也同时发生在首都高速的其他路段。
无数威风凌凌、生人勿近的暴走族，突然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掀掉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特攻服，露出下方更加引以为傲、一丝不挂的伟岸身躯。
“出发吧，荒木哥，你已经很久没有带队飙过了！”
“没错，今天就是刀山火海，兄弟们也陪你一起下！”
“让他们见识见识，不死鸟的意志！”
只一瞬间，首都高速上，便多出了近千名和荒木宗介一样“赤身骑行”的男子。
在他们的背部、肚子或大腿上，写着一眼看去宛若经历过某种“PLAY”，密密麻麻的文字。
定睛细看，那些文字竟然都是诸如“不要扩散核污染”、“核废水今天你喝了吗”、“拒绝使用核污染海鲜”、“象拔蚌因为缩水而哭泣”、“NOMORE白色鲍鱼”之类的环保标语。
“啧啧啧，还真是辣眼睛啊……”
呆滞地看着后视镜中由机车与肉体组成的“不死鸟暴露团”，同样未着片缕、浑身纹身、如同骑兵头子一样“领衔主演”的荒木宗介，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虽然已经身为‘社会人士’，而且说好‘退役’了就不跑了……不过现在是特殊情况，就勉为其难地带你们跑一圈吧……”
“目标，一路向北，离开没你的东京！”
他身下的战国武士突然爆发出强劲的轰鸣，一骑绝尘地狂飙了出去！
“跟紧了小崽子们，老规矩，掉队的请吃拉面！”
“轰轰轰轰轰轰！”
回应他的，是足以撼动首都高速圈的澎湃“海啸”。
……
首都高速1号上野线，入谷停车区。
“副队长，刚刚接到南侧机动组的通讯！他们在湾岸线H段限制住了荒木宗介，正在设法逼迫他降速……”
在服务区停车场一角假设的临时指挥部内，一名队员正在向森罗司同步汇报着情况。
“很好，即便有装备和人数优势，目标的身体素质亦不可小觑，让其他组立刻赶过去协助控制……”
“等等，什么……报告副队长，有数百名以上的暴走族突然出现在了湾岸线！”
可是，森罗司的狞笑尚未展开，便已被最新的消息凝固在了嘴角：“原来如此，这些暴走族一定是那家伙叫来的同伙，对方有多少火力？”
“这些暴走族没有携带任何疑似武器的东西，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从旁边超速经过时，干扰了抓捕的阵型……”
“哼，那就暂时不用管他们……让所有人都聚过去，先把荒木宗介抓住才是最重要的！”
脸色一黑，森罗司气急败坏地下达了指令：“如果任何人胆敢阻拦，就以妨碍公务的名义给我抓起来！”
“报、报告队长……”
“又怎么了？！”
“那、那些暴走族……不光是没带武器，就连自己的衣……您还是自己看吧……”
这名队员颤抖着点击鼠标，数张测速摄像头抓拍下的画面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他们的廉耻心呢？！”
那是一群赤着白花花的身子，肆意驱车荡漾在高速路上的身影……
“难道，他们以为自己，是英吉利那边一言不合就脱光的环保主义者吗？”
在超清摄像头下，森罗司甚至可以看清男子们卷曲的毛发、抖动的胸肌和刺目的“反核标语”。
“糟糕，由于现场情况太过混乱，‘机动组’已经彻底失去了荒木宗介的位置！”
“哼，他一定是混在这些家伙里面，准备伺机逃跑，给我盯紧他们的动向！”
看着照片上一大群除了脸什么地方都没遮的“暴露族”，森罗司额头青筋炸裂，不安地来回踱步起来。
“不好，从首都高速圈别处聚集过来、同样梅川伊夫的暴走族数量还在增加……”
屏幕上不断弹出的照片里，载着一具具白花花肉体的机车，已经排成了气势浩荡、白腻耀眼、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方阵，沿着夜晚的首都高速一路高歌猛进。
“目测已经汇集了超过五百辆机车……不，按信息延迟算，现在应该超过七百辆了……”
原本行驶在这条路上的其他车辆，全都乖乖减速、停车、靠边让道，在这些“肉色”机车方阵经过时，围观拍摄着这难得一见的“奇观”。
“等等，他们开始分头行动了……其中一队，近百辆机车朝着高谷方向去了！”
“又有一队，上了葛饰区的立交桥……”
“他们还在不断分散……有三队朝着反方向的神奈川、目黑一线去了！”
通过沿线的摄像头可以观测到，那些“暴露族”的机车方阵陆续分成了数队，朝着首都高速不同的几个方向分散而去。
“通过摄像头找出目标，让出口处的关卡拦住他们，挨个查验！”
“已经捕捉到目标、似乎换了辆车，目前正沿着湾岸线向北移动……”
“北边吗？嘿，他果然还是想去北海道……”
就在森罗司的临时指挥部在密密麻麻们、不堪入目的“肉色霰弹枪”之中，好不容易找到荒木宗介那纹身密布的身影时……
“？！”
“临时指挥部”屏幕上，来自高速路上各个摄像头的画面突然一黑！
“报告，讯号突然中断，疑似通讯服务器网络拥堵，正在尝试修复！”
“混蛋，偏偏这种时候，服务区的民用网络就是靠不住……修复要多久？！”
“抱歉，副队长，修复预计需要十分钟，期间暂时无法锁定目标踪迹。”
与此同时，首都高速圈各个出口处，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上百名骑着摩托的蒙面赤身男子……
“高谷那边的关卡传来消息，有暴走族冲关了……速度很快……”
“我们的人手不够、他们的皮肤也很滑，没办法全部拦下来……”
他们丝毫没有减速迹象地冲过ETC自动栅栏，凭借着光滑油腻、无处上手的肉身，丝滑地越过警车组成的封锁线，四散而逃。
“什么……神奈川、目黑、江户川方向的出口，也有暴走族在冲关？！”
778 鸡王陆斗
“允许动用武器压制，一个也别放跑，绝对不能让荒木宗介趁乱溜了！”
听着探员接连不断的“冲关噩耗”，本就焦躁的森罗司，顿时暴跳如雷。
“队长，那些可是平民，警视厅的人拒绝使用武器压制……”
“白痴，他们见过光着身子、蒙住车牌在高速路上超速狂飙的‘平民’吗？”
首都高速圈有着近百个出口，在摸不清荒木宗介去向的情况下，想要加派人力、全面戒严根本不可能。
“不好，已经有好几对暴走族仗着人数优势突破了进出口的临检关卡……他们还在继续冲关……”
这近千名一丝不挂的暴走族，在首都高速上汇集之后，如同霰弹枪打出的子弹，突然在同一时间冲击不同方向的出口，顿时让负责封锁的警员们应接不暇。
“队长，是否增加搜捕力度，将那些跑掉的暴走族抓回来？”
“不必白费力气了，荒木宗介那家伙，多半已经混在里面跑掉了……”
心知已经没办法阻止荒木宗介逃离，森罗司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联系前往北海道的特派小队，让他们沿途注意逃犯的踪迹，我们立刻整队赶过去！”
“收到！”
转身坐回车内，森罗司摘下帽子，狠狠地甩在挡风玻璃上，仰天咆哮起来：“可恶的荒木宗介，就算逃出了东京，我也一定要亲手把你抓回来！”
……
秋叶原，除灵者协会总部，网站事业部。
“呼，就交通课这帮家伙，还想反追踪我，也不先问问我‘鸡王陆斗‘手下的上千只肉鸡答不答应！”
厚海陆斗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得意地看向正站在漆黑的窗帘后方的一道倩影：“老姐，荒木君已经离开了首都高速，朝北海道方向去了。”
自从听到荒木宗介越狱的消息之后，他就黑入了交警系统网络，关注着首都高速上的情况。
“哼，即便不惜越狱，也要去北海道找她吗？这究竟是宇宙意识的选择，又或者是你自己的决定呢……”
“品尝到自由滋味的猛兽，今后又是否会甘心回到笼子里？”
站在漆黑的屋内，看着窗外秋叶原灯火璀璨的夜景，羽生舞面无表情地将刘海撩到耳后：“总而言之，北海道那边的事情，倒是不用操心了。”
短短几日，她整个人看起来清瘦了许多，让本就犯规的身材愈加“胸重脚轻”。
“可是，真的不用和荒木君联系吗？通过他那些暴走族朋友，应该可以要到手机号码……等等……”
厚海陆斗拿过一旁的DR.PEPPER灌了一口，突然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数据不太对劲。
“居然突破了我这么多层跳板……交通课不可能请得起这种高手……难道是哪个路过找茬的暗网怪物吗……”
喝口水的功夫，就已经有人以非人类的速度，接连突破了层层防御，直奔他的私人服务器而来。
“呸，小爷忙着呢，没工夫陪你玩……干脆让剩下的‘鸡群‘集体断电关机，哪怕是传说中的‘暗网领主‘找来也没得搞，赛哟啦啦！”
他丝毫不慌地启动了身边那台“骇客专用主机”上的“紧急关闭”程序。
““黑爪”能够悄无声息地对时本叔和那件东西动手，说明这栋楼里的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贸然联系沉睡者，反而可能暴露他的行踪。”
窗边的羽生舞，无意识地揉着紧皱的眉头，似乎正在经历着习惯性的头疼。
“噗！！！！咳咳咳……干脆，我、我们搬办公室吧，只要有网线电脑加上防灾用食品，我能在富士山顶上呆一年！”
听她这么一说，厚海陆斗顿时觉得口中的饮料不香了。
“哼，无论是从自然还是超自然的角度讲，整个东京都，难道还有地方，能比这里更安全吗？”
“我……我想想……地下防空洞、避难所之类的地方怎么样……或者干脆直接回老家的村子里……”
“别想太多了，这里是时本叔叔耗费半生心血建立的地方，我们一步也不会离开。”
“黑客陆斗，与其担心自己那毫无价值的小命，不如安心把精力都集中在那件案子，以及维持协会的运转上……”
『我的小命毫无价值真是十分抱歉……』
就在厚海陆斗试着在脑海里搜寻“安全隐蔽网速快”的办公地点时，羽生舞已经转身进入了内侧的房间：“我先去好好睡一觉，其余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熬了两天，听见荒木君越狱了，终于能睡着了吗？”
眼神复杂地看着羽生舞消失在房间内，厚海陆斗面色一松：“协会这边，有弘法主持亲自带队坐镇，加上我全新升级的后台系统和最近特别卖力的山田君，倒是不需要太过操心……”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又集中到了面前的另一台“内网专用”笔记本电脑上：“最棘手的，还是这件案子本身。”
“监控录像已经逐帧查看过了，根本没有任何篡改的痕迹……大楼内部和附近街道的监控录像，也逐个梳理了一遍……”
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时本一郎办公室走廊上灵侦探头拍摄的监控录像。
“现场证据和杀人方式，不但和狄克森卡尔的‘十三种密室杀人’全都对不上号……”
不光是这段录像，就连第九课信息组共享的现场取证信息，厚海陆斗都已经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就连协会事后通过阵法、符纸、通灵、占卜甚至驱魔水等各种方式，也没能发现端倪……”
疲惫地拍了拍日渐消瘦的胖脸，厚海陆斗放弃似地趴在了键盘上。
“时本叔，你老人家要是在天有灵，哪怕为了自己，也多少给点线索啊！”
“咔擦……咕咕……呲溜。”
清脆的镜头伸缩旋转声在黑暗中响起，吓得刚刚趴下的厚海陆斗打了个激灵，笔直地坐了起来。
“这玩意儿，又来吓我……”
他循声看去，只见一枚镜头默默地躺在不远处的会议桌上，反射着窗外五彩斑斓的光晕。
“是前天从天台上收下来之后，被老姐遗忘在这里的吗？”
779 青森的雪
为了避免再一次在睡梦中受惊，厚海陆斗走上前去，想要将这个喜欢擅自盗摄的镜头拆下来。
“可是，什么时候，又被改装到红外手持热像仪上去了？”
走到近处他才发现，“真实之眼”不知何时，被连接在了一柄造型类似手枪、旁边还有着液晶屏幕的仪器上。
“老姐真是的，几百万日元的仪器不收拾好就算了，居然连危险的付丧神都随手乱丢……”
一边抱怨着，厚海陆斗伸手在热成像仪的触摸屏上划动起来。
“居然任性地乱拍了这么多照片，内存都快用完了……”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最近拍摄的照片”那一栏、想要清空内存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在了原地。
“等等……这是……如此说来……说不定会有……”
认真地看了一眼手中这造型诡异的仪器，他仿佛中了邪一样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疯狂地在屏幕上划动起来：“拜托了，果……呸……拜托了，真酱！”
……
东京都，港区，高轮三丁目，JR品川站。
“老师，藤原树没有亲自带队，阴阳寮和协会共同派出的，是另外的人选……”
夜幕之下，车站的玻璃穹顶最高处，身披黑袍的言峰次郎一动不动地坐在阴影之中。
“……就连深居简出的这一位都惊动了，看来他们的人手越发捉襟见肘了。”
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一列列进出车站的动车，他刻薄的嘴唇微微向上翘起：“北海道那边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哦，荒木宗介越狱了？”
“可惜，原本打算让他在监狱里吃点苦头，感受在无力中听闻一个个噩耗的绝望……”
下一秒，原本的微笑，已经化作了扭曲的狞笑。
“不过，北海道那边的局势，现在已经无人可以逆转，那小子就算赶过去，也只能在那片白色炼狱里替整个北海道收尸罢了！”
“他这一跑，除灵者协会和官方机构必定存了间隙，没法像之前一样‘齐心协力’了。”
在他脚下的站台内，一列碧蓝色的列车“轰隆隆”地启动，缓缓驶出了车站。
“至于行踪不明的副会长常田广志，“暗网领主”那边已经追踪到了大概的位置，我的人已经过去‘处理了’……”
这是东京通往北海道的“东北·北海道新干线”。
“时本一郎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哪怕他通过常田广志布置了什么预案，面对我们酝酿多年的计划，也绝对翻不起任何波浪来！“
言峰次郎双翼翩翩舞动，紧随在那辆列车上方。
“等到阴阳寮陷入北海道这个‘泥潭’，东京都内，再也无人能够阻止“百鬼夜行祭”……好的，我知道，老师，一切以大局为重！”
身形一缓，目送着下方的列车不断提速、消失在地平线上，言峰次郎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是我……东京都最强的除灵者之一，已经朝着你那边去了，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尽量不要和他正面对上。”
“为了这件事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如果搞砸了，知道后果吧？对了，如果那个荒木宗介也出现在北海道的话……”
伸手抚上胸口，感受着衣袍下盘根错节、隐隐作痛的伤疤，言峰次郎满双眼被漆黑的怨气所吞噬：“哪怕杀不死他，至少也要当着他的面，杀掉那个用弓的女人！”
挂断电话，用掌心的旋风将手机碎成了细屑：“越是自诩‘正义’、‘英雄’的强大个体，越会被人类本能中需求的社会性所束缚……”
“我言峰次郎，会彻底摧毁你们想要守护的一切，用你们的痛苦和绝望，滋润‘神国’的土壤！”
扑动双翼，他的身影在狂风包裹中消失无踪。
……
『昨日晚间十一点，有大量暴走族在同一时段，自东京都各处驶入了首都高速圈……』
时值午夜两点，灯光处于“睡眠模式”的新干线头等舱车厢中，由于旅客稀少的缘故，显得格外安静。
『在高速路上结成方阵之后，他们突然同时脱掉衣服、露出了身体各处的‘反核废水排放标语’……』
只有车厢尽头的电视上，还在滚动播放着一群赤身男子骑着机车组成“肉浪方阵”的辣眼画面。
『据被警方扣押的游行者交代，他们是因为反对排放核废水入海、为了展现暴走团体的社会责任感和环保意识，特意举行了这次‘环保快闪游行活动’……』
『这一举动在网络上引发了极大反响，目前全日本各处的暴走族开始争相模仿、举行赤身环保游行。时至半夜，仍有大量环保组织和民众自发聚集在警署门前，声援要求释放这些‘环保人士’……』
身穿羽绒服、留着黑色中分头的清秀少年，正将头垂在车窗边，在不断往后飞退的黑夜和白雪之间闭目安睡。
“抱歉，有点拉肚子，借用一下厕所……”
一名戴着棒球帽的旅客，“咚咚咚咚”地从过道上走过，冲进了最前方的厕所。
由于头等舱客人较少、厕所空置率高，时不时会有附近车厢比较“急”的旅客过来借用。
“这还没到青森，雪已经这么大了吗？”
被吵醒的少年，一脸忧郁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雪花。
经过岩手站之后，越往东北部前进，空中飞舞的雪花就越发厚重。
虽然窗外漆黑一片，但并不影响人想象外侧一片银装素裹的模样。
“那丫头离开东京都的时候，好像还穿的是秋季校服吧，身子那么弱也不知道顶不顶得住……”
轻声呢喃着，少年目光落到手机屏幕上，下意识拨通了通讯记录里的第一个号码。
“您所呼叫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嘟嘟嘟嘟……”
“哎……果然还是打不通……啧，好冷！”
显示着“千叶子-呼叫中”的通讯人头像上，赫然是一名甜笑着的可爱少女。
“希望千叶子只是因为雪太大、基站信号受损之类的失联吧，如果是什么神神怪怪、连小鸟游巫女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去了也是白给……”
780 瞌睡遇到了枕头
载着东京都立新宿高中三年三班那辆大巴，突然在大雪中失踪，暗藏着太多不合常理的因素。
而这名少年，之所以会临危受命从京都不远一千多公里赶去札幌，是因为大巴上除了除灵者小鸟游真弓之外，还有另外一名身份十分尊贵、与他关系特殊的人物。
他失望地收起手机、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拿过扶手上温热的伊藤绿茶仰头饮下，目光无意识落在了不远处的电视上。
『让我们接着看下一条新闻……昨晚七时十五分，一名全身上下只穿着内裤的男子突然现身宫下公园，顶着数名警员的追捕当街LUO奔了数百米后，抢夺了一辆警用摩托车，驶入了首都高速公路……』
电视画面上，一名浑身上下被打满马赛克的男子，正以超过短跑冠军的速度狂奔在人行道上，身旁还跟着身穿作战服、骑车紧追不舍的警员。
『据悉，该男子名为荒木宗介，有加入暴力团体、越狱、超速、袭警、妨碍公务、破坏财物、公共猥亵等多项前科，属于极度危险人物……』
在路人手机抖动的拍摄画面中，那名男子如恶鬼一般跃上其中一辆机车，将车上两名警员直接甩下车，扬长而去……
『目前，东京都警视厅已对该男子发布了全日本通缉令，希望目击到有金发、戴独眼眼罩、体表大面积纹身、喜欢赤身活动等特征的可疑男子的民众，立刻拨打110……』
“噗！！！！咳咳咳……”
看清男子唯一没打马赛克的狰狞面部，以及那乱糟糟的金发，让少年直接将嘴里的茶喷出老远。
“藤原神官，您没事吧？”
“我这边有纸巾，您请用……”
“一定是这瓶无糖绿茶太苦了，我立刻去餐车给您换瓶微糖的！”
坐在他后排的几名身穿风衣、正襟危坐的男子，惊慌失措地起身，无微不至地嘘寒问暖起来。
身为防灾机动队精锐的他们，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面前这位面容稚嫩清秀的少年，实际上是身份尊贵、实力深不可测的……
明治神宫内定下一任大神官、“四千年一遇的神眷者”、免许等级叁除灵者，藤原拓海。
同时，也是他们这次特派任务的带队除灵者。
根据内部资料，盂兰盆节当夜，这名深居简出、“平平无奇”的少年神官，曾经施展神降请来神明附体，拔除日本三大怨灵之一的崇德院，加固东京都三大阵、净化怨灵无数，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而身为明治神宫的神官，他所请到的那位神明是谁、在日本人心中又有多少分量，自然不言而喻。
“没、没事，只是不小心呛到了而已……”
接过纸巾胡乱擦着脸，藤原拓海的目光始终落在电视屏幕右下角，那张凶恶中带着猥琐的通缉照上。
“宗介这白痴，不是被带走协助调查了吗，为什么会突然越狱？”
时本一郎非正常死亡的消息，在除灵者协会内部只有极小部分人知道。
“难道，那件案子真的是他干的……不可能！这家伙到底是哪根筋抽风了……”
这其中，自然包括身为免许等级叁除灵者、明治神宫大少爷的他。
『各位旅客您好，本次列车即将在十分钟后到达JR陆奥市川站，请下车的旅客带好随身物品……』
列车到站的播报，打断了藤原拓海的思绪。
『由于暴雪影响了前次列车的行进，本次列车将在陆奥市川站稍作停留……』
“藤原神官，我们预计还有一个半小时到达青森站，从那里通过青函隧道之后，就能到函馆了……”
一名男子来到藤原拓海身旁躬身一礼，递过手中的平板电脑：“对了，刚才收到来自东京都本部的指令，要求我们在任务途中留意名叫荒木宗介的逃犯，如果遇到的话立刻实施抓捕，详细资料在这里……”
他正是这次陪同藤原拓海前往北海道的防灾机动队小队长，小野寺。
“资料显示，对方不但是一名的除灵者、近距离搏击能力也极为强悍，万不得已的时候，希望您能出手相助。”
“这家伙，居然朝北海道来了？！我知道了，一定是为了大巴上的小鸟游巫女……”
看着平板电脑上的“逃犯资料”，藤原拓海眼中亮起了名为希望的光芒：“这岂不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只要逮住这个家伙一起去找千叶子的话……”
“藤原神官，您是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看见藤原拓海脸色忽明忽暗，小野寺有些好奇地问道。
“咳咳……没、没什么……”
藤原拓海“冷傲”地摆了摆手，就好像平板里的“凶恶逃犯”只是一只挥手就能驱散的苍蝇那么简单：“小野寺君你们多多留意，见到这家伙不要轻举妄动，第一时间告诉我就好。”
“原来如此，是想要亲自出手解决吗……”
听见这位年少有为的神官乐意协助，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有您这句话，我们就安心了！”
除非有足够强大、能提起兴趣的对手，藤原拓海从不轻易出手，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毕竟，荒木宗介可是犯罪经验丰富、曾经“手刀偷袭”过望月队长、昨夜又在大量警力围追堵截下成功脱逃的棘手人物，绝非他们几个能够处理的。
不过，有“四千年一遇的神眷者”援手，情况自然又不一样了。
列车在停留了十多分钟后，终于再次启动，在纷纷扬扬之中呼啸前行。
“无趣，又是什么超稀有SSR……早就搜集齐了，就不能来几张普通一点的当狗粮吗……没办法，只能再来十单688了……”
“咔呲！！！！”
就在藤原拓海百无聊赖地躺在座位上“无情氪金”时，列车突然来了个急刹，将他直接从座位上甩到了对面的角落里。
“呃啊……”
“干嘛呢？！”
一时间，车厢内也是人仰马翻、惊呼不断。
781 未知来电
“嘶，疼疼疼疼疼……”
捂着被撞肿的额头，藤原拓海起身看向窗外……
“什么情况，这个雪量，还不至于大雪封路吧？”
无尽的黑暗中，只有飞舞的雪花，幽冷地反射着车厢内微弱的光芒。
“各位旅客……滋滋滋……列车因为意外事故紧急停车……”
车厢广播里，传来乘务员带着莫名杂音的播报。
“工作人员正在下车检查……滋滋……请您呆在座位上不要走动……”
“你们几个，去前面看看，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收到。”
小野寺一挥手，立刻有两人朝着驾驶室方向奔去。
“报告，列车之所以紧急停车……滋滋滋……是因为列车驾驶员声称撞到了横穿轨道的民众……”
不一会，去前方查看的两人便通过对讲机传回了消息。
“目前动车组人员……滋滋滋……正在附近铁轨搜索……”
“什么，新干线撞到了人？”
听到这个消息，藤原拓海有些无聊地托腮看向窗外。
漆黑一片的雪原上，尚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山峰和茂密的树林。
“看错了吧，这天寒地冻的，哪怕是卧轨自杀，也不会千辛万苦跑到这种地方吧？”
新干线撞到人，倒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2018年6月14日下午两点，日本山阳新干线发生撞人事故，导致车头引擎盖前端出现严重裂痕，经进一步检查时，发现破损的车头中竟然残留着大量的人体组织。
但是从陆奥市川站出发到达青森站这条线路，附近都是高山和草原，根本没什么大型的聚居点，不存在什么横穿铁轨的必要性。
要是有人故意跑这么远过来“自杀”，恐怕还没等到新干线赶到，自己就先冻死了。
“嗯？！”
窗外，隐约有漆黑的人影，在鹅毛大雪之间一闪而逝。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那难道是……”
藤原拓海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藤原神官，怎么了？！”
发现他的异常，几名队员关切地看了过来。
仿佛被冻僵一样缓缓转过脖子，藤原拓海伸手指向窗外，从喉头挤出三个字：“……有怨气。”
他指尖所向，一缕漆黑的怨气，正萦绕在风雪之间，尚未来得及散去。
“让他们两个立刻回来，戴上装备，全力戒备！”
这三个字如同拉响了防空警报一样，几名队员不动声色地从背包中摸出最新款的『灵侦护目镜』戴上，掏出腰间的消音手枪和弹匣检查起来。
“对……装备……我也……”
被几人的动作提醒，藤原拓海也从头上的置物架抓下背包，从里面掏出神官服、御币、符咒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套在身上。
因为出发前就有了面对超凡存在的心理准备、又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所以他这趟也是“全副武装”。
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在路上梳理好忐忑的心情、做好心理建设，甚至还没踏入北海道的地界，怨灵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变装完成，车厢内顿时多出了一名神色冷（僵）峻（硬），气势不凡的少年神官。
“冷静下来，和我们一起的可不是什么普通除灵者。”
“没错，我们也不能丢了防灾机动队的面子！”
“收到！”
见藤原拓海换了副打扮、气势陡然一变，显得越发神圣不可侵犯，众队员顿时冷静了下来。
“叮铃铃铃……”
“hello，moto……”
“莎啦啦啦我飞翔在天际，俯瞰整座城镇……”
“错过的约定在星星上，回忆不会融化。一边寻找着四叶草，一边偷偷瞧你一眼……”
与此同时，乱七八糟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在车厢内齐齐响起。
车厢内的灯光，也随之疯狂闪烁，瞬间化身夜店蹦迪现场。
“嘶……这是……”
藤原拓海环首四顾，发现无论是他自己、几名队员以及同车厢旅客的手机上，都同步显示出名为“未知号码”的来电。
“报告，似乎列车上的每一部手机，都接到了不明来电……”
手持着叮当作响的手机，那前去查探情况的二人也一辆惊慌地跑了回来。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趟列车的每一个车厢内。
越发急促刺耳的手机铃声，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好似风雪中一道惨烈、痛苦、无助而绝望的哀嚎。
“挂不掉，关不了机……应该说，根本无法操作手机……”
尝试着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小野寺果断地将手机砸开，卸下了内部的电池……
“卸下电池也没用？！”
手机的铃声，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碎裂的屏幕上，那“未知来电”依旧在闪烁。
面对这一幕，他脸色苍白，求助地看向了藤原拓海：“藤原神官，我们怎么办，请指示！”
“问我怎么办的话，我也只能……”
被对方的问话从失神中惊醒，藤原拓海高举手中由短棍和纸条组成的“御币”，狠狠敲打在车厢壁上。
“上左上右A左下B下右AB下右A！”
熟稔无比地念出擅自篡改、意义不明的咒文之后，一片灿烂的菊纹，以他手中御币为中心，朝着四周绽放开来。
神道术·净化。
“这……这就是传说中，源自‘明治天皇’的神力？！”
透过灵侦护镜，看着这威严神圣的“十六瓣八重表菊纹”沿着车厢壁飞速扩散，笼罩住接触的每一件事物，第一次见识这场面的几名队员都是目瞪口呆。
很快，一整辆新干线列车表面，都泛起了代表神明祝福与净化的金色表菊纹灵力。
车厢内闪烁的灯光，又恢复了正常。
“不愧是‘四千年一遇的神眷者’，竟然轻易就庇护住了如此大的面积。“
看见这一幕，几名队员脸色都是一松。
“这节操棒的增幅效果，居然这么夸张……”
原本只打算庇护自己所在车厢的藤原拓海，看着自己的术式竟然覆盖了这么大的范围，不禁深深看了一眼手中这柄御币。
782 迟到的无线电
日本和纸洁白无瑕，具有独特的肌理和韧性，因为“纸”和“神”的发音均为Kami(かみ)，被认为“能凝聚神灵的力量”。
日本神道教仪礼中献给神的纸条或布条，会被折叠成“之”字绑在木棍上制成御币，有供奉神灵，祷告、驱魔和清洁之用。
而藤原拓海手中这枚“结草御币”，已经在明治神宫主殿内供奉了数十年，不但自带丰沛的神力，还能极大地增幅使用者的神道术。
“不，还没结束。”
虽然术式生效，车内看似一切如常，但那刺耳的手机铃声，依旧在车厢内回荡。
“这是‘鬼来电’，不能接……”
“烦死了，挂也挂不掉，我倒要看看是谁！”
藤原拓海话音未落，同车厢内的一名中年大叔，已经下意识按下了接听键：“乱打病毒电话的混蛋，说话啊！”
“滋滋滋……”
与此同时，列车内已经有不少旅客，因为不堪这个无法挂断的“未知来电”的吵闹而按下了接听键。
“……”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说话。
“呼呼呼……滋滋……”
只能听见风雪呼啸声和夹杂其中的电磁杂音。
“这里是……滋滋滋……陆军第八师团的步兵第五联队第二大队……任何单位，收到请回复！”
“我是大尉神成文吉……情况危急，我们急需救援……”
就在乘客们想要挂掉这通“恶作剧来电”的时候，一把低沉沙哑的男声自电话那头响起：“我队二百一十人自青森出发，前往田代新汤温泉……执行为期两天、路程20公里的雪地辎重行军演习……”
“半路上，我队突然遭遇了暴风雪，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迷路，只能就地露营……”
“保温雪墙挖掘失败，炊事班无法在雪地上做饭，不少队员因为小便结冰冻坏了金棒而晕死……”
“任何收到这条无线电通信的单位……请务必回复我……同时帮忙向东北陆军大本营请求搜救……”
虽然隔着嘈杂不清的风声和电磁声，依旧能让人感受到男子一丝不苟的话语背后，深深的不安。
“无线电通信？是驻扎在附近的部队吗，救救我们，新干线故障了……”
“开玩笑也要有点常识吧，手机能收到无线电？”
“喂喂，这到底什么情况……”
“恶作剧电话也要适可而止，怎么接起来之后还是挂不掉……”
“电信诈骗吧这是……嘶，好冰！”
不少旅客试着挂掉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却发现手机屏幕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别提无法操作手机，就连握在手里都因为那冰块般的寒意而变得极为困难。
“陆军第八师团这种番号，早就在战后被废止了几十年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难道这段无线电是迟到了几十年吗？”
仔细回味着电话那头的内容，自卫队出身的小野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立刻向总部报告这边的情况，顺便查一下，电话里提到的队伍番号！”
“报告，手机失去控制，防怨气干扰的平板也因为无限网络失效无法使用……”
“列车上的紧急联络装置呢，去看看！”
就在场间的氛围因为电子产品和网络状况失控而略微焦躁时，那自称“神成文吉”的男子的声音，再次在无数部手机中同步响起：“这里是陆军第八师团的步兵第五联队第二大队……任何单位，收到请回复！”
“我是……大尉神成文吉……行军第二天，由于伤员超出预期、风雪也没有减小的趋势，我决定让大部队原路返回……”
“指北针因为严寒失灵，在迷路转回营地后，我们只能继续向温泉方向前进……失去方向，在暴风雪中行军了十四个小时，却只前进了七百米……”
“士兵们体力耗尽、食物结冰无法食用……我们只能层层围成人墙过夜休息，将冻伤的士兵包围在中间保暖……”
和前一段通讯相比，男人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哀伤，就连呼吸声都沉重了许多。
“尽管我们一边踏步一边唱歌想要保持清醒，依旧有人在不断倒下……直至天亮，三分之一的人死亡，三分之一的人严重冻伤……”
“有士兵说，看到了独眼独脚的雪坊，也有士兵声称看到了身姿婀娜的雪女……”
“情况紧急，我们急需救援……任何收到这条无线电通信的单位……请务必回复我……同时帮忙向东北陆军大本营请求搜救……”
因为这通令人不寒而栗的“未知来电”，嘈杂的车厢突兀地安静了一瞬，就连温度似乎都陡降了几度。
“列车因为电子设备异常暂时无法启动，维修人员正在处理，各位乘客请呆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随意走动”
直到乘务员颤抖的广播声响起，各个车厢内的乘客，才从恐慌之中回过神来，彻底炸了窝。
“乘务组的人呢，快想想办法！”
“这、这绝对是闹鬼了！！！”
“开门，放我下车，附近应该有村子吧！”
不少乘客更是惊慌失措，开始拍打起车门。
“这里是陆军第八师团的步兵第五联队第二大队，我是大尉神成文吉……任何单位，收到请回复！”
但是，电话那头，来自“神成文吉”的无线电通讯，仍然在继续。
“行军第三天，温度计显示是零下20度，但呼啸的雪风让我感觉像零下40度……”
“冻死的尸体，嘴巴像窒息一样裂开，双目淌血、死不瞑目，手脚弯曲、背弓得像虾米，像面包块一样一碰就变成碎屑，根本无法收拾……”
“只剩下七十一人的我们，孤注一掷地继续前行，却迷路来到了悬崖边……不少士兵因为精神崩溃而选择了跳崖……这一定是老天爷，将我们抛弃了！”
在“神成文吉”那通过手机断续响起的“无线电通讯”声中，车厢内的温度开始不断下降，就连呼吸都能清晰地看到白气。
783 雪中行军
“这里是陆军第八师团的步兵第五联队第二大队，我是大尉神成文吉……任何单位，收到请回复！”
“……行军第四天，队伍终于回到了正确的前进路线上……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任何体力继续前进了……”
“我看到了，无数暗藏在风雪中的身影！我的耳边充斥着‘我要吃他的手’、‘放心人人有份’、‘那只脚归我”的低声呢喃……”
“无论那是什么，它们在等待，等待着分食我们冻僵的尸体！”
无视了车厢内慌乱诡异的气氛，“神成文吉”的无线电继续自手机内传出。
“我是陆军第八师团的步兵第五联队第二大队大尉神成文吉，这是我最后一次通过无线电呼救，之后我将命令剩余的30人就地解散、各自逃生……”
“任何收到这条无线电通信的单位……不必尝试回复，请立即将情况告知东北陆军大本营，请求搜救……”
到这里，来自“神成文吉“的无线电通讯，戛然而止。
“……”
整趟列车再次恢复了宁静，众人依旧沉浸在“神成文吉”那一天比一天愈加茫然、绝望、疯狂的情绪之中。
“我想起来了！这附近不远，就是八甲田山……”
过了半晌，藤原拓海所在的车厢内，那名操着青森口音的中年男子猛地将布满冰霜的手机远远丢到过道对面，发出了痛苦的哀嚎：“我们，一定是遇到当年山难那支‘雪亡魂’了！”
“雪亡魂？八甲田山？”
听见男子的话，站在藤原拓海身旁的几名队员略一思索，随之变了神色：“他说的，难道是‘八甲田山难’……”
八甲田山难，是日本近代史上最大的山难事件、雪地行军史诗级反面教材，曾在维和部队服役过的他们，自然曾复盘学习过。
1902年，日本陆军第八师团210人的联队在青森县出发，前往八甲田山执行行军演习。
原本计划为期两天、距离二十公里的演习，却直到第五天也不见这只队伍返程的踪影。
察觉不对劲的日本陆军，前后共派出一万多人的救援队，进行了为期十一天的搜山。
最终，210人的队伍只救回了11名幸存者，其中有一半以上截肢。
据说，带队的神成文吉大尉被发现时，整个身体已经冻成冰块埋在雪中，医护人员根本无法把应急药物穿透皮肤注射到他体内。
通过舌头注射药物后，神成文吉短暂恢复意识，模糊地说了句“埋起来，它们就没法吃我了”之后，便离开了人世。
由于此次演习之惨烈，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连明治天皇也颁下了御旨安魂。
这支队伍在暴雪中到底经历了什么，至今仍是个迷，只能从神志不清、截肢的幸存者口中，获知一些零碎的线索。
虽然后世对这场山难进行了大量的分析，指出了拒绝本地向导、防寒装备不充分、雪地生存经验浅薄、突遇暴风雪等等各种原因，却依旧不能掩盖210人的队伍在两天二十公里的行军中全军覆没的荒谬事实。
“所以，这通‘无线电’是来自山难军队的亡魂吗？”
听完关于这段惨烈历史的介绍，藤原拓海小腿抖得更加厉害，浑身不断绽放出细碎的小金菊。
“可是，青森这条新干线运行这么多年，没有过任何异常的记录，为什么现在会……”
“各位乘客，请相信乘务组的专业素质，不要擅自离开车厢，附近是无人的山区……滋滋滋……踏着冰在雪中进军，哪里是河哪里是路，我都不知道！”
女性乘务员的播报突然终止，变成了无数男子低沉沙哑的齐声歌唱。
“踏着冰在雪中进军，哪里是河哪里是路都分不清！”
这是一首哀伤有力、透露着绝望与厌倦的歌曲。
“马儿倒地丢了也不能留，这里是到处都是敌人的国家！
“这首歌是……雪中行军？”
几名机动队队员，立刻分辨出了这首古老的军歌。
《雪中行军》这首歌凭借贴近生活的歌词、低沉有力的腔调深受士兵喜爱、传唱度很高，但因此歌歌词饱含极度绝望和厌战的情绪，被日本军部认为是“怯弱之歌”，在战时曾一度被禁止演唱。
“不管了壮着胆子先抽根烟，纵然人心惶惶，烟也只剩下两根。”
这首本就曲调悲凉的军歌，在这些僵硬、迟钝、沙哑的男声齐唱之下，仿佛徘徊在地狱中怨灵的痛苦嘶吼。
“没烧过的鱼干，半熟的米饭，趁着还有半条命吃了吧。”
“等等，这是……”
随着歌声持续，车厢内的温暖消失无踪，内侧的玻璃窗已经爬上了一层薄冰。
“怎么这么冷，是空调坏了吗？”
“我刚才看到窗外有人影，好可怕……”
“不行，不能在这可怕的地方继续待下去了！”
浓郁的无助、惶恐与绝望，在车厢内与沉闷军歌和森森寒气一同弥漫开来。
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所支配，开始有旅客拿出紧急破窗锤，在白霜弥漫的车窗玻璃上用力敲打起来。
随着一扇扇车窗破碎，狂暴的风雪迫不及待地灌了进来。
原本庇护住整辆列车的金色菊纹灵力，瞬间溃散开来。
“不好……这么做神道术的庇护会……”
在藤原拓海几人眼中，混杂在风雪之中进入车厢的，还有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怨气。
与此同时，一名自车窗翻出的年轻男性，已经奔跑在了黑暗的雪地上。
“虽然点了篝火，还是冷的受不了。潮湿的木头冒着烟，当然很呛人。”
雪花飘落中，数道队列整齐、缓缓行进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等等，别出去！！！”
注意到车窗外的异常，小野寺连忙大声呼叫。
但他的声音，却被不断涌入车厢的风雪吞噬。
“附近的农户吗？太好了，救救……”
男子一脸庆幸地加快脚步上前，却发现这些人的打扮，并不像是什么“农户”。
784 除灵躺椅中，悠然见雪山
“你们……你们是……”
一名名浑身包裹在厚重军大衣、军帽、围巾和手套中，背上负着长枪、身上覆满积雪的士兵，组成了一眼看不见头的白色队列，自黑暗中现出身形。
“阴沉着脸大谈功绩，但能称得上有滋味的东西，却只有梅干一枚。”
纵然身上堆满积雪，结冰的双眼早已失去色泽，嘴巴裂开得足以吞下一颗人头，但他们依旧麻木、缓慢、坚定地朝着列车行进……
“和衣就地而睡，背囊作枕，外套为被。”
脚步虽然看似无力，但他们的身形时不时如同旧录像带里的片段一样微微扭曲，然后向前凭空闪动一小段距离。
“后背的热气化了雪，身下的玉米秆浸得湿漉漉。”
而那原本在车厢音箱内播放的低沉可怖军歌，此刻正同步自这些士兵口中传出。
这是一支陈旧、无力、腐烂、冰冷，却又低声歌唱、永不止步的白色军队。
让人感觉，他们即将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跨越过永恒无尽的时光。
“啊！！！！”
看清眼前这些样貌可怖、仿佛雪中苏醒的僵尸一样的士兵，那名男子顿时跌坐在地，裤腿喷射出浑浊的水柱，在半空中便已凝结为黄色冰晶。
可是，那些亡灵士兵似乎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以缓慢到极致的脚步从他身旁逐一闪过，继续朝着列车的方向行进。
“呃啊……”
不知遭遇了什么，那名男子突然惨叫着捂住自己双腿之间某处，痛得晕在了雪地上。
雪白的冰霜和积雪，如有生命般爬上男子的肌肤，将他一点一点吞噬、化作苍白、淹没在漆黑的雪原中。
“那、那些，是什么人，来救援的部队吗？！”
“不、不对劲……”
“这些家伙不是人，快从这边跑！！！”
看清车窗外那白茫茫人影的“绝世容颜”，原本翻出车厢的旅客，连忙又翻了回去，打算从另一侧离开……
“完、完蛋了……”
可是，让他们动作停滞、面如死寂的是……
车窗的另一侧，也站着一支同样死状可怖、正在缓缓围拢的“白色军队”。
持续下降的温度、缓缓逼近的鬼影，让这趟被困在这里的新干线四周，瞬间化作了白色的地狱。
“全体戒备！”
几名自卫队队员，下意识抬起枪口，对准了两侧不断接近的白影：“开火！”
“砰砰砰砰……”
“啊！！！”
在旅客们的惊叫声中，细长的灵力子弹，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掠过狂暴的风雪，精准地命中了其中几道“人影”。
幽兰的灵力绽放之下，那几名亡灵士兵顿时栽倒在地，如冰雕般碎成一地冰渣。
“灵力子弹有效……继续射击……”
看见这一幕，几名队员顿时精神一振，顾不得有民众在场，动作熟练地不断上膛、开枪。
面对枪林弹雨，车厢两侧的“军队”依旧哼唱着沙哑的军歌，前进的脚步丝毫没有为之停滞。
“不行，目标数量太多……我的弹匣还剩五枚……”
可是，哪怕队员们已经开枪击溃了无数道白色身影，眼前这不断自黑暗中走出的白色军队，人数却像是从未减少过一般。
“我还有四枚……”
“六枚……”
“三枚……”
因为雪灾导致无法搭乘专机、只能乘坐新干线的原因，除了灵力防护和怨气探测装备外，他们只携带了一柄手枪以及基本的弹药。
毕竟，越过津轻海峡到达函馆，就能够补充所有的军备。
可谁能想到，这才刚刚踏上青森地界，就在八甲田山脚下遭遇了让人如此绝望的一幕。
“露营的我，实在难以进入梦乡，冰冷的月亮，偷偷看着我。”
整齐的军歌和脚步声之下，彻骨的寒意逐渐侵蚀整辆列车，就连附近积雪的地面都开始结成硬冰。
随着那些裹挟在风雪之中的身影越来越近，那些缩在车内瑟瑟发抖的旅客，突然双眼一翻、脸色变得漠然……
“虽然奉献了生命，交出了身体，做好了死的觉悟呐喊冲锋。”
他们僵硬地站起身，如同被催眠一般朝着车窗外的军队迈步，口中呢喃起了同一首军歌。
甚至，就连小野寺身旁一名原本在射击的队员，也丢掉了手中的枪械，翻着白眼缓步朝着列车外走去……
“快拉住他……藤原神官，现在情况紧急，还请不吝出手！”
眼看无数旅客排成一列，即将加入那些冻尸一样死状惨烈的亡灵士兵，小野寺求助地看向了藤原拓海。
“就算是你这么说，我也……”
因为寒冷和恐惧而不断颤抖、脸色发白的藤原拓海，发泄似地将手中御币狠狠敲打在车窗上：“……只会这一招啊！”
“上右C左下B下右上左AB下右A！”
晦涩难明的咒文中，灿烂的菊纹灵力，再次铺天盖地地扩散开来。
神道术·净化！
这一次，不止是整个列车，就连列车方圆五米的地面，都被这神圣威严的灵力所覆盖。
原本即将离开列车的旅客，瞬间软倒在地，人事不省。
“若武运不佳，没能阵亡的话，缠着“义理”的恤兵丝绵，会慢慢的缠住我的脖子。”
几名行在队列最前方的亡灵士兵，一步踏上那被金芒庇护的土地，顿时缓缓跪倒在地、在金芒之下冰消雪融，化作一滩黑水……
“反正，他们也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去。”
这正是“净化”术式对怨灵和被怨气侵蚀神智者特有的效果。
“呼……呼……管不了了……”
灵力被掏空，后腰一阵虚弱，藤原拓海猛地跌回了头等舱专用躺椅内。
哪怕最近因为“咒文创新”有所进步、又有御币加持，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两次大面积净化，对平日里“每日只练三分钟”的他来说，也算是“剧烈运动”的程度了。
“不愧是‘四千年一遇的神眷者’！”
见那些可怖的身影不断消融在这“神明庇护”的土地上，小野寺看向藤原拓海那“除灵躺椅中，悠然见雪山”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敬畏。
从头到尾，藤原拓海只不过在关键时刻“动如雷霆”地出手了两次，便已经稳住了局势。
785 你打算要怎么赔
“不能浪费藤原神官创造的机会，保持火力，继续射击！”
趁那些亡灵军队无法接近列车，小野寺手中子弹宣泄不停的同时，向一旁的手下做出了新的指示：“分两人去驾驶室，设法启动列车，继续停在这里只会越来越被动！”
“是！”
“净化的持续时间有限，天知道这些鬼东西还有多少，等到术式消散……”
看着窗外不断被净化成一滩滩黑水，却依旧源源不绝闪烁上前的白色军队，藤原拓海胃部因为冰冷彻骨的恐惧感又是一阵痉挛。
“别慌，那些家伙如果是地缚灵的话，只要趁现在启动列车，应该不会追上……”
就在他躺在头等舱座椅内、捂着胃部自我安慰，目光无意识在车厢内部扫过时……
“……来？”
一转头，藤原拓海隔壁座位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白色身影。
厚重的军大衣、笔挺的军帽之下，是一张被冰霜覆盖、扭曲成S型的脸以及开裂成扩音器般的大嘴……
这是一名打扮和车外那些亡灵士兵一般无二，唯有肩膀上军衔多了“五道杠”的男子。
“鬼……”
最大的不同是，对方身上，飘散着淡淡的灰色气息。
“鬼神？！”
与那日崇德院身上一般无二的，鬼神气息。
“老天爷，将我们抛弃在了，这自古被神明遗弃的，白色地狱……”
沙哑的声音，自这名军官“O“型大嘴中传出，伴随着彻骨的寒意侵入藤原拓海脑海……
在极度恐惧、缺氧和低温下，他感觉从头皮到整个大脑，产生了一种酥麻的战栗感……
“……”
嘴巴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对方化作了同款“O”型，丧失了语言能力。
“地狱的恶鬼，想要蚕食我们冻僵的身体……”
这个声音，和之前那通未知来电”中，那名自称“神成文吉”的男子，一模一样。
“却被重新团聚起来、继续前进的我们……”
整个头等舱内部，瞬间被厚厚的冰层所覆盖，就连正在专注开枪的几名队员，也因为被厚重冰块彻底包裹其中而停止了动作。
“……杀了个一干二净！”
车厢内，唯一还能活动的人，只剩下了被吓到下巴抽筋、合不拢嘴的藤原拓海：“你……”
此刻，他身上的神官服，正源源不绝地涌出一层厚厚的金光，将四周触之即冻的寒意驱散，释放着一丝丝暖意支撑着他的神智。
“你是……神成文吉……”
这也是突然在近距离欣赏了对方那“绝世の容颜”，他此刻还没晕过去、也没化作冰雕的最大原因。
“诛邪退散！213A1A12……”
在极限恐惧之下，他下意识举起手中御币，狠狠地捣入了身旁这位“大尉”的深渊巨口，如同刷牙一样在口腔内侧疯狂搅动起来……
金色的菊纹灵力，随之在神成文吉脸盆大的口腔中爆发，隔着那惨白的肌肤隐隐透出朵朵菊纹。
可惜，这只是藤原拓海病急乱投医之下的胡乱输送灵力，并未形成任何有效的术式，实际产生的效果微乎其微。
“这……”
反倒是他这华丽的“十六瓣八重表菊纹”，引起了“邻座旅客”的性趣……
“这徽记……”
被“强制漱口”的神成文吉，并未作出任何反抗的动作，只是用对那结冰的眼眸凝视着空气中散溢的菊纹，流下了两行血泪：“天皇大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吓得藤原拓海搅拌得更加卖力，骚黄的水柱顺着裤腿疯狂淌下……
“对、对了，八甲田山难是1902年，那时明治天皇还没退位！”
一泄如注之后，看着呆坐头等舱躺椅、血泪满面、感动至深的神成文吉，他反而稍稍冷静了下来。
“或许，这些****的白痴，会对这灵力……”
就在他想要狐假虎威，借“明治天皇”的虎威吓退眼前这名鬼神时……
“可惜，纵然是天皇的荣光，亦无法照亮神弃的北国！”
对方那粗壮冰冷的手臂，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
“只有吃掉你，吾等才能永远沐浴在天皇大人的光芒之下！”
细碎的白霜沿着藤原拓海的脖子蔓延到全身，不断吞噬着他的护体灵力。
“咳咳……不，我不能死在这里……”
宛若置身冰窟，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藤原拓海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凸出：“我还要去北海道，找千叶子！”
他丢掉手中御币，双手不甘地握住对方冰冷的手腕，却无法阻止体内的温度、灵力和意识飞速消逝……
“砰！哗啦啦啦……”
开门声和冲水声之中，一股不可名状的气息，自车厢尾部散布而出。
“我说列车怎么突然急刹、熄灯，还放些难听得要死的音乐，原来是你这个混蛋在搞鬼……”
卫生间的方向，响起男子极度愤怒的抱怨。
听见这道声音，尚在半空中挣扎的藤原拓海，心猛地一沉。
之前借厕所那个家伙，居然一直在里面没出来？！
“快……跑……”
他将冻僵的眼珠吃力地朝着那个方向转动，拼命挤压喉头想要出声示警。
“……害得人家在关键时刻喷得一裤子都是，洗了半天都还是臭臭的……”
凶狠的极道弹舌音之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快步朝着他的位置走来。
那人所过之处，那原本冻结了车厢内侧一切事物的冰霜，全都随之消融。
“还要更多……天皇的……荣光……”
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泪流满面的神成文吉，依旧在奋力攫取着藤原拓海体内抖落出的金色灵力。
沐浴在这“十六瓣八重表菊纹”之中，他感受到了无限的“荣光”与久违的“温暖”。
“喂喂……我在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一只满是恶臭的大手，从后方死死箍住了神成文吉的头顶：“我说，人家这条唯一的裤子……”
他体内的鬼神之力，疯狂地朝着头顶的手掌流逝……
“？”
神成文吉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已经被“咔嚓、咔嚓”地被人转动了一百八十度。
“……你打算要怎么赔？！”
出现在他冰封百年、蒙着浓厚白霜视线中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黑发男子，棒球帽檐之下鼻孔朝天、青筋炸裂的臭脸。
786 赏条裤子穿吧
“我……”
神成文吉那还插着一根御币的深渊巨口，刚刚模糊地吐出一个字，整个身体忽如点亮的灯泡般绽放出炽热的白光！
“呃啊……咳咳咳咳……”
藤原拓海只觉颈部压力一松、浑身寒意消散，整个人自半空跌落在地。
“这、到底是……”
他捂着失去知觉的脖子，茫然地看向身前。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名身着老式冬季军服、发型一丝不苟、白光透体的中年军官。
“喂喂……咳咳……我告诉你……士可杀，不可入……”
看着对方凑到自己脸前、刚好和鼻尖同高的拉链，藤原拓海宁死不屈地捂住了嘴。
“大尉神成文吉……携第八师团步兵第五联队第二大队198人……请求退役归乡！”
这名军官双脚并拢，神情肃穆、缓慢有力地向藤原拓海抬手一礼，然后散作了大蓬白色光点。
列车两侧，原本悍不畏死地冲击着“神灵庇护的土地”的亡灵士兵，不知何时亦停止了动作。
原本残破不堪、戴霜履冰的军装，变得朴实工整……
窒息般裂开的巨口、漆黑空洞的双眼、残缺不齐的四肢全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名名面容平凡、目透欣慰的男子：“第八师团步兵第五联队第二大队全体……请求退役归乡！”
他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朝着列车的方向缓缓一礼，化作一团团白色“萤火虫”，般裹挟在狂暴的风雪中飘散而去。
“嘛嘛，我说刚才谁在厕所外面惨叫得这么大声……”
车厢内，待耀眼的光点自破碎的车窗涌出后，出现在神情呆滞的藤原拓海眼前的，是两条翻着卷毛、一丝不挂的粗壮大腿……
“不但换人，还脱、脱了？！都说了，士可杀不可呜啊！”
吓得他更用力地捂紧了嘴。
“哟，没想到被派去北海道支援的除灵者，居然是你……康约翰君……”
“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你是……”
确认对方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又被这把有些耳熟的声音叫出了自己的“除灵者代号”，藤原拓海壮起胆子抬头看向来人……
视线沿着对方的“肉色毛裤”一路朝上，小鹿乱撞地掠过凸起得过于浮夸的平角裤，以及上身厚厚的羽绒服之后，出现在棒球帽檐下方的……
是一张充满罪恶气息的脸，以及金黑异色的邪气双瞳。
“……荒木宗介？！”
认出这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惊魂未定的藤原拓海，下意识问出了与此时此刻最不相干的问题：“你、你把头发染黑了？！那条丁字一样的眼罩呢？！”
没错，这名不知为何会从头等舱厕所中走出，穿着“肉色毛裤+内裤+羽绒服”的反季节时尚套装、手上还挂着一条湿漉漉长裤的男子，正是被发布全国通缉令的疑容者，荒木宗介。
“身为一名通缉犯，隐藏金发和眼罩这种显眼特征当然是基本素养，不然岂不是随时提醒民众举报我嘛？”
“喂喂，不要把这种逃避追捕的犯罪行为说得这么理所应当啊！”
“对了，刚才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的就不必了……“
就在藤原拓海眼含热泪，想要向对方倾述自己一路过来的心酸、彷徨、无助和惶恐时……
“看在我现在有上顿没下顿的份上，先赏条裤子穿吧，拓海少爷……阿嚏！！！”
荒木宗介已经蹲下身，双手极为熟练地拔上了藤原拓海的裤头。
“混、混蛋，不要凑过来，你身上好臭！”
“我的味很大，你要忍一下，嗅觉麻痹了就好了……等等，你的裤子，为什么摸起来也湿湿的？”
“闭、闭嘴……停，别扯，我包里有、有好几条裤子！”
……
一小时后。
青森县，青森市，奥津轻今别站。
车窗尽碎、一片狼藉的碧蓝色列车，正停靠在被积雪染得雪白的月台边。
“让一下，让一下，这边有伤员！”
大衣外套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正来来回回地用担架将昏迷不醒的旅客从车厢内推出，送往月台下方停靠着的救护车内。
“嘶……青森就已经这么冷了……不知道北海道会是什么情况……”
藤原拓海环抱双臂、哆哆嗦嗦地站在月台边，目光呆滞地看着空中越发厚重的鹅毛大雪。
在“鬼神大尉”神成文吉被某位入厕被扰、痛失长裤的男子愤怒之下“成佛”后，这趟新干线很快在恢复意识的乘务组协力之下重新启动，耗费了半小时到达这处车站。
虽然大量旅客因为怨气和极寒的侵蚀，出现了轻度失温、冻伤等症状，所幸有大量救护车和医务人员提前等候在车站旁、第一时间施以救治，整体状况尚不算太糟。
“藤原神官。”
男子的声音，将藤原拓海的思绪唤回。
“小野寺队长……”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只手吊在胸前、缠着厚厚绷带的小野寺。
“这一次，多亏有您在，才能够将伤亡控制在最小范围！”
小野寺挺腰撅臀、双腿并拢，向藤原拓海深深一鞠躬。
在八甲田山之下，他的记忆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凶猛寒意冻结在了正朝着那些亡灵士兵开枪射击的一刻……
当小野寺恢复意识时，那队包裹在风雪中、源源不绝的白色亡灵军队，已经不知去向。
眼前只剩下了弥漫着莫名恶臭和骚黄水渍的车厢……
以及只穿着三角裤，正保持着“金鸡独立”姿势在换裤子的藤原拓海。
“你不必谢我，救下这趟列车的另有其人。”
藤原拓海侧过脸，退开一步，似乎并不乐意接受对方的鞠躬。
“在下知道，以您的身份和素来低调的个性，自然不屑他人记挂这些功劳……”
在小野寺看来，虽然不清楚具体经过，但一定是眼前这位“四千年一遇的神眷者”终于拿出了真本事，经历了一场不可告人的恶战之后，将那可怕的亡灵军队尽数拔除。
“这只是我代表自己，以及手下三名送往医院的队员，向您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而已。毕竟没有您的庇护，我们就不只是骨折和冻伤那么简单了……”
787 事了拂衣去
“藤原神官，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将搭乘下一班新干线，前往函馆。”
带着无限敬仰和感动的目光，小野寺微抬身体，恢复到四十五度鞠躬的恭敬姿势。
“可是，藤原神官，您真的决定独身前往吗？”
随即，他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森罗副队长率领了一支百人大队，已经从东京都出发了，预计还有四个小时就能到达，不如您在这里稍作歇息，和他们汇合之后……”
由于他自己右臂严重冻伤加骨裂，另外三名队员重度失温被送去医院抢救的缘故，他们这一队原本负责陪同藤原拓海前往北海道的小队，已经失去了继续执行任务的能力。
“不必了，那辆大巴已经失踪了十六小时，黄金救援时间一刻也不容浪费。”
藤原拓海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到了函馆那边，自然有当地的除灵者和搜救部队接应，小野寺队长不必挂心。”
与此同时，一辆碧蓝色的列车，冲破风雪，驶入了对侧的月台。
“车来了……”
瞥了一眼对面那辆碧蓝色的北海道新干线，藤原拓海向小野寺微微一鞠躬：“就此别过吧，好好养伤！”
然后，他干脆利落地朝着通往对侧月台的地下通道走去。
“藤原神官……”
看着藤原拓海“事了拂衣去”的背影，小野寺深深一礼、用满是敬畏的目光，注视着对方消失在阶梯下方：“祝您，武运昌隆！”
“呼，总算是把这几个家伙甩掉了……”
走入空无一人的头等舱，瞥了一眼依旧站在对面月台恭送的小野寺，藤原拓海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要是让他们看到宗介，恐怕这趟车就不用走了。”
想到这里，藤原拓海又有些心虚地左顾右盼起来。
“话说，宗介他人呢？说好在头等舱里碰头的……”
在帮助神成文吉大尉退役之后，因为身负越狱、超速、袭警、妨碍公务、破坏财物、公共猥亵等多项罪名而不便露面的荒木宗介，在抢走他一条长裤后便消失无踪。
“还有三分钟就发车了，该不会是放我鸽子吧？”
尚未从神成文吉大尉的阴影中走出，现在又变成独身一人，藤原拓海的小腿不自觉地开始抖动……
“哇喔，头等舱就是好，居然有这么宽大、还可以躺下去的座位！”
列车门关闭的前一秒，在藤原拓海望眼欲穿的目光中，一名头戴棒球帽的男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冲了进来。
“太慢了，白痴，我还以为你被警方逮捕了！要是错过这班新干线，可不知道要等多久……”
看清对方压得极低的帽檐之下那张充满犯罪气息的脸，藤原拓海紧抓着膝盖的手才松了下来。
“哼，上车早了容易被临检，最后上来比较稳妥嘛，这可是身为通缉犯的基本素养……”
“都说了这种‘基本素养’没有任何值得吹嘘的地方啊！”
来人正是藤原拓海以为“赶不上”了的荒木宗介。
“虽然宫行给我的身份证明，从驾驶免许、国民健保卡到西瓜卡一应俱全，但那原本是他为自己某天跑路准备的，证件照上的形象无论是发色还是颜值都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一被临检肯定露馅。”
荒木宗介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藤原拓海身旁，熟练地拉下前方的小桌板，将口袋中的事物逐一摆放到上面：“而且，刚才为了撬开货运车厢、帮战国武士偷偷溜进去，很是费了点功夫。”
“什么，你个通缉犯混上新干线就算了，居然连那台机车都一起带过来了？！”
“嘿嘿，就和你的反应一样，警方自然也不会想到，骑着机车跑路的我，居然会搭乘新干线……”
“恐怕那些家伙现在还在沿途大小公路上傻傻地设卡吧……哇哈哈哈哈，这可是身为通缉犯的基本素养……”
面对藤原拓海的诧异，荒木宗介得意地仰天狂笑：“再说，新干线是现在进北海道的唯一途径了，不然你个大少爷怕早坐在专机上了吧？”
“倒……倒也是。”
听着这番充满犯罪气息的理论，藤原拓海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话糙理不糙”。
北海道作为日本四十七个“都道府县”中唯一的“道”，不但是最北的一级行政区，同时也是除了本州以外最大的岛。
本州和北海道之间，隔着宽约40公里的津轻海峡。
最初的时候，本岛和北海道之间的交通极为不便，只有海运与空运两种，这也是北海道开发一直落后于本岛的原因之一。
1954年9月26日，日本青函连络船“洞爷丸”受台风15号袭击，导致翻船而沉没，造成全船1337人共有1155人死亡。
这起迄今为止日本死亡人数最多的海难，让政府决心修建一种更加安全便利的交通方式。
从1964开始勘探至1988年正式通车，历史时24年，耗资27亿美元，连接本州和北海道青函海底隧道应运而生。
眼下，北海道雪灾肆虐，航班和渡轮早已停运，宛若一处封闭的“孤岛”。
搭乘新干线穿过修建在海底下方的青函海底隧道，便成了最快且唯一能到达北海道的方式。
这也是为什么身为“通缉犯”的荒木宗介，和身为“官方特派除灵者”的藤原拓海两个身份迥异的人，会同时出现在那班新干线上的原因。
“这、这些是……咕咚……”
回过神来，看清桌上越垒越高的事物，藤原拓海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液：“……不是说时间很赶吗，你居然还有空买了海胆便当？！”
荒木宗介在桌面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赫然是十个包装精致、印着“海胆和海胆和海胆比味便当”字样的长条木盒：“当然了，青森区域车站限定的海胆便当，可是2CH论坛‘最想吃的便当’票选第一名！刚刚上车前正好看到，怎么可以错过……”
788 深柜宅男的苦衷
“你不知道，我从原宿刑务所那臭得要死的下水道钻出来之后，就一直被条子撵在屁股后面，后面又赶时间搭新干线，根本没工夫好好吃饭！”
粗暴地撕开包装盒、拆开一次性筷，荒木宗介迫不及待地朝面前按口味分成三格、海胆堆成小山、让人食欲大增的海胆便当发动了攻击：“我开动咯！哇喔，这该死的软嫩和甜美……”
“我……我也吃……”
因为恐惧而被遗忘的饥饿感，在藤原拓海胃部蔓延开来。
拆开一个海胆便当，他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大块新鲜的海胆，混合着米饭塞入口中。
“这味道，怎么可以这么鲜甜的？！”
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新鲜捕捞上岸的海胆，新鲜度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留。
再加上青森名物“海胆和海胆和海胆比味便当”，别具创意地用了海胆寿喜烧浇蛋、海胆浇番茄奶油酱、海胆盛勾芡鲑鱼子三种不同的烹饪手法，巧妙地引出了不同于普通海胆饭的全新风味。
“这……这就是活着的滋味吗？”
经历了列车上那一场恶战，纵然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惯了的藤原拓海，此刻也觉得手中的便当异常美味。
“到了北海道就得抓紧找人，可要趁现在多吃点！”
“呸呸，这饭里怎么有张纸，我要去卫生署举报……等等，再来一盒？”
“给我，便当可是本大爷动用珍贵的跑路经费买的，你这个踩狗屎的家伙！”
两人一边暴风吸入着新鲜的海胆饭，一边交谈起来。
不过片刻，坐在他身旁的荒木宗介，已经率先清空了一个便当，拆起了第二盒：“话说，协会现在一团乱，他们会找你去北海道我不奇怪……”
“……奇怪的是，你这个深柜宅男居然同意了？”
时本会长遭人谋害、荒木宗介锒铛入狱、常田副会长行踪不明、安倍寺又回了京都疗养，山田君和弘法主持二人连主持协会日常工作都自顾不暇……
身为“四千年一遇的神眷者”、免许等级叁除灵者的藤原拓海，自然是特派往北海道支援的最佳人选。
但是，别人不清楚，荒木宗介可清楚得紧……
藤原拓海的除灵实力如何暂且不论，光以这家伙胆小如鼠、一日三餐专人配送、除了限量手办和一番赏发售日绝不出门的性子，能出现在这里简直堪称“四千年一遇的奇迹”。
被问到这个问题，刚刚吃完一盒海胆便当的藤原拓海，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反正……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苦衷……”
“咕咚咕咚咕咚……咳咳咳……”
『嗯？这盖子内侧怎么有字……‘再来一瓶’？无聊……』
『可恶，矿泉水也是我买的！』
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忧愁地一饮而尽，摸了摸胀鼓鼓的肚子，藤原拓海才支支吾吾地继续说道：“那辆大巴上，除了失踪的小鸟游氏之外，还有一名身份尊贵、和我们藤原氏沾亲带故的……皇室成员。”
“皇室成员？！那种身份的人，也会去读新宿高中这种‘普通学校’？”
扒拉着海胆饭的荒木宗介，有些好奇地瞥了他一眼。
“那是机密，你别、别问……对了，官方目前掌握的线索都在这里，虽然很有限，你也先看看吧。”
点开“任务资料”，将手机放到荒木宗介面前，藤原拓海扭头看向车窗外，语气变得异常笃定：“总之，我们一定要找到那辆失踪的大巴，把所有人平安带回来。”
过了半晌，他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先、先说好，我主要负责运筹帷幄、掌控全局，打架除灵那种幼稚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干架什么的，不管是人是鬼，全都放心交给我吧……”
荒木宗介一边吃便当，一边飞速翻阅着藤原拓海手机上的资料，突然狐疑地抬起了头：“等等，就算你们藤原氏和皇室是远房亲戚，但能让你这种死宅下定决心去离家一千多公里、还闹着雪灾北海道的，还要承担独自面对怨灵的风险……”
一番“荒木论破”之后，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侧对着自己的藤原拓海，盖棺定论道：“所以，那位‘皇室成员’，百分之一百是女的。”
“噗……”
正在喝水的藤原拓海，霎时心虚地转过头、喷得满窗都是：“别、别乱说，那位‘皇室成员’的身份，可是机密！”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而且还脸红了？”
“胡、胡说，我明明背对着你，怎么看得到我脸红？”
“车窗玻璃反射得一清二楚啊……”
“喔，最近的通讯记录里除了‘老古董藤原树’、‘一日三餐圭吾叔’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千叶子’了，多么狭窄的交际圈……千叶子吗，名字还挺可爱的嘛。”
“混、混蛋，给你看任务资料，别随便乱翻别人手机啊……交际圈狭窄还真是对不起了！”
在两人的吵闹声中，碧蓝色新干线一路下行，驶入了漆黑幽暗、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青函海底隧道。
……
就在荒木宗介二人在漆黑的海底隧道中穿梭，朝着北海道飞速接近时……
北海道某处，一辆白色的大巴车，正停在一处同样深邃无光的隧道之中。
大巴车顶部，正经端坐着身穿红白巫女服的小鸟游真弓。
在她身前，放着一柄巨大的白色骨质长弓。
车顶开启的应急逃生门上，挂着一串八个灰色半透明勾玉组成的项链，正如呼吸一般忽明忽暗。
若是无视掉四周死寂无光的环境、再摆上一杯热茶的话，恐怕会让人以为她正坐在赤城神社的神龛前，进行每日的“例行祈祷”。
『我……好痛……好饿……好恨……』
微不可察的恶臭、以及隐隐约约的低语，时不时回荡在隧道内。
漆黑一片的隧道内壁上，隐约可见一张张扭曲面容和缓缓蠕动的残肢。
下方车内，数十名师生，正如同紧急避险一般，将头和手趴在身前的椅背上，闭目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