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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帘卷西山硝烟盛(下)

    尽管民兵中也有大量意志不坚定的人存在,甚至爆发了不小的叛乱,但整体形势依旧有利嗯。由于事前何志也已经发布过几次相关通告,大家都知道有可能的反叛存在,所以当战端一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犹豫,立刻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镇压工作当中。

    王僧奴的工作只是一个例子,在兖州其他地区民兵们都立即行动起来,围追堵截那些叛军,而叛军彼此之间矛盾也很深厚,除了扳倒高俊这一共同目标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火并也相当厉害。

    这群穷酸向来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一看到民兵居然如此凶悍,立刻就抛弃叛军逃走了,整个兖州的叛军即刻作鸟兽散。黄承旧、袁高翔等人也是如此——这群人本来就百无一用,带兵也带不好,只好拎起包袱跑路为要,绝大部分这类人都被民兵抓了起来,不过这两人所在的叛军被全部歼灭,没有活口,而这二人坚持称自己只是被裹挟,因而活到了叛乱之后。

    在三月初一到三月初四的这四天的“至暗时刻”中,老根据地彻底丧失了与外界的联系,但是各地民兵都主动战斗,除去沂州和泰安州因为民兵组织不健全而损失惨重外,剩余各地在这四天之内自发的镇压了叛乱。

    尽管如此,部队东奔西跑,老根据地囤积的军队也不得不分散在各地,消灭野外的那些叛军,消耗了大量粮草,亟需继续修整。趁着这次叛乱,不少盗匪也重新出来活动,他们的旗号各不一致,但是个个都凶残无比,铲除他们也需要时间,根据地的军队等于是被叛军这支胶水牢牢地按在根据地内(就像被踩扁的虾蟆),不能外出。

    在整个叛乱期当中,另一个受到严重威胁的是滕州,它同时面临着叛乱和敌人的进攻,而保护住州城的人是潘正。

    早在叛乱开始前一天,目前正在潘正手下当长史的沐白就已经察觉到风声——滕州城内有心怀不满的人组织起来,在城内找好了住宿地,并且运进来一批兵器,准备在第二天来个斩首行动,直接袭击潘正的指挥部。

    与此同时,红袄军李全的人马从济州出发,开始进犯滕州。

    面对危急情况,潘正俨然不惧,立即着手监视城内的叛乱分子。并且派遣部队化装秘密出城,在官道上埋伏,准备消灭城外里应外合的叛军。

    战术效果相当之好,城内的叛军在第二天一早就被治安队员和民兵们层层包围,无奈之下只能缴械,整个行动极为迅速,就连城内的人都没有完全察觉。与此同时,潘正的军兵在城外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将准备攻击滕州的叛军杀了个丢盔弃甲。

    闪电般的处理了滕州的叛军,随即潘俊得知了邹县孟家起反的消息,此时,李全的人马也已经逼近滕州,他果断放弃在滕州坚守,等待高俊主力救援的想法,只留下少量部队在这里固守待援,主动提兵以雷霆一击的势头直插邹县,。

    孟家这次出了血本,将藏粮全部拿出来招募叛军,俗话说: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高俊本身也没对封建社会下农民的觉悟抱太大期望,所以事后得知孟家招募了上万人马时也只是一笑而过。倒是何志也念叨了半天,认为这说明无产流氓还是太多,如果不是高何一直以来实行政策得人心的话,这些人可能会造成更大的破坏。

    孟家之人万万想不到,高家军居然敢于在没有联络的情况下放弃州城,以主力部队袭击他们。所以等到潘正率领主力神兵天降时顿时惊慌失措。潘正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就将邹县的上万名叛军清剿一空。

    由于潘正治军得力,各地的民兵组织相对健全,而这里的改革也进行了较快,在改革中获得利益的解放驱口们主动支持高家军,为潘正带路、做饭,潘正从而得以快速恢复军队的状态,连续两次筛网,将散乱各地的叛军一一剪除。

    而此时李全攻打滕州,却遇到了城内守军的顽强抵抗,潘正主政滕州以来对州城的房屋相当上心,新修建了不少守城器械,尤其是木匠们开发出来的弩机,是大名府城内弩机的仿制品,但威力更强,刚好在李全头上做了实验。

    正在李全战事不顺的时候,潘正已经率军折返,又巧妙袭击,消灭了李全先遣骑兵队二百余人。

    李全得知邹县叛乱已经失败之后,意识到现在的形势对自己不利,果断的立刻引军撤走,潘正在仅仅三天时间内就彻底消灭了滕州的一切威胁,并率先与老根据地恢复了联系。

    三月初五大名府这一边也与老根据地恢复联系,那里的叛军也已经被消灭殆尽,鲁家齐防御使在其中的功劳自不待言。此人虽然理想是写一部农业著作,但事实证明,干起行政的事来他也充当的过,此人虽然没有极高的才华,但是非常听话,对于高俊和何志也的命令能够不折不扣的实行,这种坚韧的性格在此刻挽救了已经流干了血的大名府。

    张成武在兖州击败叛军后,又很快与曲阜那边获得联系,得知孔家已经被彻底控制之后松了一口气,随即指挥民兵部队在全州境内清剿,并且在三月初六与老根据地恢复联系。

    此时老根据地也是精锐,尽出民兵到各地去剿杀叛贼,放牧牛羊的阿里哲孛人重新披上了铠甲,让他们的妻子在自己的马刀上挂上保佑平安的流苏,作为轻骑兵参与对叛贼的围剿行动。

    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对叛军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恐怖。

    完颜弼得知高俊的地盘上出现大规模的民变之后,也慨然借出骑兵二百余人,大量的骑兵助阵,使得叛军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清剿一空,最迟在三月初十,这几个州已经完全恢复。

    尽管在几天之内就成功压制了民变,但叛乱依旧破坏巨大,有上百个村子遭到焚毁,被叛军杀害的人数高达四千余人,超过两万亩耕地的春耕工作被破坏。

    而且民兵中也有不少人参与了这次兵变,这对高俊的组织内部也是一种打击。何志也的机关此时无暇顾及高俊,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到叛乱后的恢复工作中去。

    此时依旧叛军横行的是泰安州和沂州两个州,前者的叛军更容易剿灭一些,而后者叛军势力强大,但是位置紧要,只要消灭这里的敌人就可以恢复与高俊的联系。

    何志也决定先打泰安州,并且派孙庭去替代潘正,让潘正立刻返回寿张县述职,准备率领数百名高家军前去沂州,为高俊解围。这其实是两个人事先商量好的,在提起军中诸将时,高俊明确指出,除了他以外,能够指挥兵马作战的只有潘正,而且潘正的指挥潜力还远远高于自己。

第十一章 狂风过去孤枭啼(上)

    何志也做出这样的决定需要很大的勇气,不光是因为军队调换的风险,更在于根据地人心的不稳定,好多人惊恐的以为何志也这些举动是要夺权。

    但是潘正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思,而是坦然的接过了指挥的权杖,将滕州防务让与孙庭,自己立刻北上。在根据地的政务和军务上,高何潘三人都保持着高度的默契。

    这项决定事后证明是正确的,事实上,当时益都张林已经准备趁机向泰安州进军了,如果高家军晚来一步,被张林抢先占领州城的话,日后就要付出大得多的代价来重新收复失地。

    另一点就是,尽管高家军主力没有前来,但宜州人依旧捍卫着他们的成果,不被敌人重新夺走。

    顾墨南,原名顾大郎,二十六岁,已婚,沂州人,曾经为征调在野狐岭的金军签军,在野狐岭之战战败后逃脱,于德安城下编入高俊的队伍,随高俊撤往青白口,随后进入中都,在那里坐船南下,来到了当时的小山墩堡。

    随即此人参加了高俊的工作,在何志也率领的县机关中担任一名小吏,在这里完成了扫盲,并且学习了一些文化知识,同时何志也给他起了现在这个名字。后来与一位绣工成亲。

    运河进军期间,跟随赵汝凡监押粮船,并受到后者的夸奖。

    鲁南战役前夕,担任范县枫林管管领。

    在大名府战役后,调回沂州,担任费县主簿。

    这份履历表可以说是相当精彩的,毫无疑问,如果他继续跟着高俊干,日后一定大有前途,不过前提是必须活着,而在叛乱发生的时候,顾墨南几次都以为自己马上要完蛋了。

    幸运的是,作为本地人熟悉路径,他还是找到了逃生之机,成功的离开了县城。然而县城被攻克后他也无处可去,而强烈的责任感使他不能以现在这副落魄样子去见何先生。

    于是乎,他干脆回到乡下寻找愿意作战的青年,带领他们与叛军对抗,伺机收复县城。作为本地人的先天优势,再加上高家军历来的政策,尤其是敌人残暴的作为,使得根据地民心完全倾向于高家军,不过几天他就募集了近千人的队伍,自号义勇军,并且开始扫荡周边的叛军。

    三月十五的时候,他也和老根据地重新取得了联系,并且得知其他地区的叛乱都已经被镇压,这让沂州的民兵和义勇军们都振奋不已,加紧了对叛军的进攻,三月二十,最后一只在城外的叛军约七十人被歼灭,此时,只剩下一千多名叛军在县城内瑟瑟发抖。

    也就在这一天,尽管没有获得与高俊的通讯,但何志也按照以前两人商量过的方案,制定了针对叛军的惩罚计划,政策基本为严惩首恶,从犯不久。

    何志也私下里拟定了一个处决指标:50余人判处死刑,近1000人判处各级徒刑,超过5000人要罚款或者服劳役,剩下参与叛乱的人都作为协同分子开释,但是和他们老老实实的邻居相比,这些人会失去很多机会。

    关于这一点,何志也和各县机关的人已经谈过了,这些反回家的叛乱分子,各县应当适当采取惩戒措施,何志也只谈三条原则:第一,不要把人弄死了;第二,不能耽误农业生产;第三,不要把他们都逼得再次叛乱。既要遵守这三条原则,又要让百姓们出一口气,考验县机关的各位官吏的时候到来了,做的好我记得,做的不好我同样记得。

    何志也还没有恢复与高俊的联系,他以为这是因为叛乱严峻的原因,然而,事实上,嗯是高俊现在连仓皇撤离都来不及,已经没时间给何志也写信了。

    在已经知道对手有破枪技术之后,高俊立刻着手准备制定有针对性的方案,并且挑选军中的武术高手,研究对枪术的改进,然而没等他将这些做完,城内的红袄军率先发难,并且一举击破了高家军的包围。

    事情说起来也不复杂,高家军只有1000人,而且缺少对抗敌军亲兵的能力,本来包围圈就十分薄弱。大约在三月初二深夜,莒州野外的叛军突然大举袭击高家军外围营地,与高家军发生激战,双方战酣之际,莒州城内的红袄军全力突围而出。

    杨妙真一马当先,袭击的目标是高俊的营地,但是高家军无论是装备上还是训练上都更有优势,双方且战且走数里,高俊终于觉得有些支撑不住,率军西撤。

    然而费县那边传来消息,沂州各地都已经被叛军攻占,这让高家军一下陷入到进退维谷的境地之中。

    正当高俊想要率军平叛的时候,杨妙真立刻率军扑了上来咬住高俊。认真考虑之后,高俊决定向东南方向行进,在跨过沂水之后,争取到日照一带去。

    然而经过了几天的行军,终于甩脱了杨妙真的追击,打到沂水边上的时候,高俊却意外的见到了贺老万,他脸上挂彩,带着十几个兄弟步履匆匆的向高俊这边来。

    “贺兄弟,你这是要往哪里去?”疲惫不堪的高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灰,声音沙哑的问贺老万。

    贺老万的样子同样无比狼狈,但他见到高俊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丝欣喜的表情:“高郎君果然无大碍,我这是来通知你,日照那边的盐帮们起反了,大家出资十万钱,要拿你的人头呢。”

    这对高俊不喾于一个晴天霹雳,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激进的扩张当中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这怎么会呢?我和盐帮向来没什么瓜葛。”

    贺老万苦笑的摇摇头:“全山东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高郎君的命呢,前几日有个绿林有名的朱贵在海边说和,挑动了沿海十几股杆子一起结盟,反对高郎君。”

    “朱贵!”站在高俊后边的参军任福吃了一惊,大家都转头望向他。

    任福做了一下心理准备,开始向高俊介绍:

    “这个朱贵是山东绿林上有名的老资格,平时总是深居简出,手下有几家野店,专一听闻山东绿林的消息,有时也在各位豪杰之间穿线,帮助其刺探消息,甚至指点迷津。”

    又有知晓内情的军兵提供了相关报告:“小人原本是跟着孙邦佐孙参军的,当初我们在莱芜被围,也是这位朱贵指点,让我们向西南而来,在兖州城跟高郎君见阵。”

    高俊眉头越皱越深,心里暗自想到:“鲁南战役期间,各支红袄军军马不约而同的向我而来,我一直怀疑这其中或许有人教唆,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这个朱贵前后奔走的,那么他是谁,又究竟为何如此做呢?”

    当他想到吕仲骐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第十二章 狂风过去孤枭啼(下)

    “那么贺兄弟这是来通知我的?”

    贺老万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点了点头:“高郎君与我们也算有交情,所以我们崔大哥不顾别人的反对,坚决没有参加反对高郎君的同盟,您也知道,大嫂就是有赖高郎君、何先生恩德才得以逃离虎穴,我们盐帮上下都觉得高郎君是金玉一样的好男子。”

    这时,高俊才注意到贺老万他们身上的伤还在渗血,应该是前一天才刚刚受的伤。

    “因为我们不参与,其他的盐帮起了歹心,在昨天搞了火并,崔大哥战死,大嫂投海自尽,我带着兄弟们逃出性命来,就是为了告诉高郎君此事,也求高郎君能为我们报仇!”

    “报仇!”盐帮兄弟们怒吼起来。

    高俊摘下头盔,郑重的向东南方向行了一礼,来纪念这位素未谋面的崔胜。

    “贺兄弟放心,你们对高某的恩德高某铭记在心,但凡高某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为崔兄弟报仇。盐乃国家之宝,民生之重,绝不能掌握在一群宵小的手里,我一定夺回盐业,造福民生。”

    但是高家军也不能再向东南行进了,高俊又率军向西撤回,想要在山区内开辟一条回去的路,但是遭遇到叛军的堵截,而杨妙真也不失时机的再次扑了上来,两下夹攻。

    在那个漆黑的夜里,高俊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初在运河边上观州城内,被石抹明安的骑兵追上时的那种恐惧,高家军军兵坚强的一次次筑起防线,但是却被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冲垮,最终不得不转而向西北山区行进。

    在崎岖的山路上,高家军军兵用口哨和唢呐相互联系,排起蜿蜒的队伍,层层设卡,层层阻击,而敌人则灵活的化作十几个上百人的小分队,以熟悉山路的人为前导,从不同的方向袭击高家军。

    时不时就会有人从山路上滑落下去,引起旁边人们的一声惊呼,军兵在行走的时候,趁着亮光的空隙,也能看在路边常常有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救援一不小心跌落山崖的军兵。

    队伍排的非常长,抬头望去,远处的火把一直消失在山那边。

    高家军有精良的武器、严谨的训练和合适的队形,依靠鼓号相互联系,而他们的对手有饱满的作战意志以及对地形的熟悉掌控,往往能从出人意料的地方杀出来,给予高家军惨重的打击,但是拳头再硬也硬不过钢铁,不解甲的高家军也在山路上一次又一次的让对手脑袋开花。

    等到天亮的时候,叛军终于经受不住惨重的伤亡而撤退,高俊率领剩下的部队重新集结,暂时躲在山上。

    整支队伍气喘吁吁,对前途悲观,由于不知道根据地是何情形,流言蜚语迅速传播,甚至还出现了逃兵。

    看着一蹶不振的军兵,高俊一度也有些意气消沉,但他很快给自己打了气。

    “大家这段日子都干得不错,辛苦了。”高俊下令把酒肉分给大家,让大家略微恢复一下精神,军兵们究竟还是敬重高郎君的,纷纷围过来听高郎君训话。

    “现在大家都知道,咱们根据地里有了叛乱,今天高某就在这里告诉大家,这股叛乱咱们一定能压得下去,根据地里的弟兄们和民兵一定能够压得下去。

    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家人,说实话,我也担心,但是我们逃回家里去又有什么用呢?自己一个人拿起刀枪和成群的叛军战斗吗?此时此刻大家必须团结在一起,在统一指挥下行动,这样才能最快的摧毁那些穷凶极恶的敌人。

    现在杨妙真在莒州虎视眈眈,准备西进,大家都已经和他见过阵了,如果他占领咱们的老家,那又会怎么样?现在只有团结一心听指挥,才是反败为胜,安定根据地,让家人们重获安康的保证。”

    人都是讲道理的,听完高俊的说法,军兵们整体情绪开始稳定,高俊又趁势检阅了全军,恢复大家的士气,伺机反击。

    而此时此刻,杨妙真和文月儿看到的是她们意想不到的可憎景象,在与叛军夹击高俊之后,两军会合,然而杨妙真却真真的被这群叛军所震惊了。

    山东地区本就不缺造反的人,杨妙真就是红袄军的首领,对于叛军实在是熟悉不过,然而眼前这群叛军做事之龌龊、行为之卑劣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这群人像蝗虫一样,每到一个村子就抢粮抢钱、糟蹋女人、烧毁房屋、杀害老幼、将民众收编,谁敢抵抗他们,就会被他们制服之后采用最残酷的刑罚处死,包括并不限于活煮、腰斩、碎剐等。

    杨妙真策马,带着文月儿和三十多名亲军来到叛军们聚集的村庄,此时这个村庄已经变成了虎狼横行的废墟。叛军正在大口吃肉,并且用极为猥琐的目光打量杨妙真。

    叛军们的布置很散漫,杨妙真来到村中居然没有人问话,也没有人阻拦,到处都是打砸抢烧的人。

    “这小子敢反抗咱们,活得不耐烦了。”几名叛军满口脏话,把一个年轻男子捆得结结实实,放在铡刀上,用一段绳子把闸刀拉起来,而绳子另一头则逼这名男子的妻子咬住。

    随后这几个人狂笑着开始动手,除去女子的衣服:“咱们比比看,谁能让这个女人叫出声来,臭婆娘,你可要努力不要叫出声,你只要一张嘴,这混蛋就人头落地了。”

    杨妙真感到了来自心底的愠怒,举起长枪策马而上,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暴雨般的梨花枪一人在嗓子眼儿上戳了一个透明窟窿。

    “唔!”那名女子被污血溅了一身,吓得脸色发白,但依旧死死咬住绳子不敢出声,文月儿赶紧冲上去,把那名男子从铡刀下解救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其他叛军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醉眼朦胧的找自己的家伙,但是杨妙真的手下可一点也不含糊,冲上去就是一阵厮杀,一连砍翻了二三十人。

    “叫你们的头领出来受死!”杨妙真勒住战马,挥枪向正在逃跑的叛军们大喊,红袄军们立刻占据村庄,并且布置了简单的防线,杨妙真下令将百姓聚集起来,告诉他们红袄军在此,可以安心。

    “红袄军是高郎君的队伍吗?”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满身血痕,因为拒绝交出粮食,被叛军们殴打成这样,当她看到这群亲切的军人时,立刻就夸赞起高俊来:“你们的人真和气,一定是高郎君的人。”

    杨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温言抚慰大家一番。

第十三章 横刀立马英雄胆(上)

    不一会儿,远处就来了一大群乌合之众,拿着各色武器,为首之人三十多岁,看上去倒并不是个贫苦人。

    “那女子,你敢杀我们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可是高俊狗贼的属下?”

    杨妙真冷哼一声:“我和高俊虽有过节,但我看你们连那个高俊都不如。此人虽然在金狗帐下为官,犹然知道保境安民,你们这群人为非作歹,真真是天理不容!”

    “放屁,你可知道这村庄通高?”

    “难道这举村之人,都是高俊的手下不成?”

    “这村子里的人居然听高俊的号令,有个女子当了高俊的绣工,其他人居然不管不问,这村庄可不是通高吗?”

    “一个女子进了高俊的军队,这村庄就要被屠了不成?”

    “圣人云防微杜渐,一个人参加高家军,全村人都是帮凶!高俊不敬孔孟,不晓人情,搅乱阴阳,颠倒尊卑,是真正的人间大恶,我等就是为了拨乱反正,再申天道!”

    “你们无恶不作,还知道什么叫天道?”杨妙真被这种狡辩彻底激怒了,捏紧长枪就要出马。

    “天道就是消灭高俊,杀光他的人,抢光他的钱!”还没等首领说话,旁边的人已然帮腔,这些人大多数是各村的流氓地痞捣子,他们可都听说高俊有个南山劳改营专门治他们,再加上这些人平常在村里就属于被鄙视的人,这次干脆趁机亡命一把,过几天逍遥日子,他们对天道的理解就是欺压良善百姓。

    然而此人话音刚落,鲜血就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杨妙真愤怒的把枪大力抽插了两下才挑出来,划过一条红色的长虹,刺进另一个人的胸口。

    红袄军一拥而上,叛军大败亏输,但杨妙真不依不饶,率军极力追赶,甚至于连沂水县和日照县都不想去收复了。

    等到天放亮的时候,这群叛军已经逃到了两州边界的地带,这里是鲁南丘陵的绵延之地,到处都是低矮的小山。

    杨妙真只看他们在低矮的丘陵上忽上忽下的走,突然一起站住了,又往自己这边看,人群前后不定,彻底慌乱起来。

    她意识到情形可能不对,不再追赶,而是率军就近上了一座小山。

    果不其然,这群叛军前面的逃生之路被一群人挡住了,这些人黑衣玄甲,一看就是高家军。

    潘正站在松软的草地上,前一天刚刚下过一场春雨,脚下的草皮还有些润湿,高家军的军兵们排成规整的长列,按照刀盾兵、长枪兵和弓箭手的顺序站好,旗手们轻松的将旗帜插进泥土里,确认了方阵的方位。

    潘正回到寿张县述职之后,迅速带领一旗的兵马向东援助高俊,与沂州一带的义勇军会合,顾墨南向潘正报告了眼下的形势潘正大喜,率军强攻沂州,不过半日而下。随即潘正率军继续东进,终于在这里遇上了溃败的叛军。

    四百名军兵就这样站在小丘上,按照这小丘绵延的走势布置了一条横阵,而山下则是一团移动的棕色的卷影,那是叛军,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气喘吁吁、依旧在试探着向高家军靠近。

    军兵们无声的准备着,没有人说话,只有武器盔甲偶尔碰撞得叮当作响,弓箭兵们调整了弓弦,等待旗手的命令。个别眼神好的军兵已经能够看清山下叛军的面容,看见他们是怎么手脚并用的往小丘上爬,一路上还要不断的拨开荆棘,个别叛军用武器当做拐棍,但是这东西实在是太长太重了,不少人半路上就扔掉了这些,甚至有人是空着两只手往上走,。

    不断有叛军磨蹭的向后退缩,但随即就会被一些穿得相对好一些的人推搡着向前,整个队伍依旧在缓慢的移动着,像一大片褐色的乌云逐渐的涌来,但是这乌云实在是太轻薄,军兵们甚至连一点压迫感都没有。

    最后一次检查完自己的武器,旗手挥动了旗帜,弓箭手们吱吱呀呀的拉开弓弦,

    步兵们刀出鞘枪架好,大家好整以暇的等待对手的前来。

    然而潘正已经不在注意山下的叛军了,他的目光望着的是远处那座山丘上已经做好准备了红袄军。那是一片赭红色的云彩,已经逐渐排成了规整的方阵,有棱有角像模像样,红袄军们已经见惯了战争,相比叛军而言动作纯熟,士气也更可靠一些,虽然大部分人只穿着红布袄,但是靠近阵中的人身上都有皮甲乃至铁甲,尤其在阵型中间还有几个骑马的人,为首的身穿一副烂银铠,白缨白旗白披风,想必就是杨妙真了。

    潘正还并不知道红袄军与叛军之间的纠纷,还以为这是红袄军逼着叛军来送死,心里不由得生出对杨妙真的鄙夷。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他忍不住对身边的军典沐白发了一句牢骚。

    沐白心里忍不住暗笑:在全根据地的家长眼里,现在你爱人白卉才是最蛇蝎心肠的女人。

    大名府战役结束的时候,高俊突然想到了夏季流行病的问题,开始在全根据地范围内推广牛痘免疫法,当即就造成一片哗然,家长们谁愿意让穿着蓝衣服的绣工把瘟牛的病浆塞到自己孩子的鼻孔中?无论家长还是孩子都嚎啕大哭,于是乎医院负责人白卉成了全根据地最不受欢迎的女人。

    军们已经缓缓推进到离高家军只有二百多米的距离了,他们抵达山下,抬头仰望着山上的高家军,巨大的压迫感让他们再也无法前进。

    在潘正的示意下,两名什将拿出硬弓来,只见天空一声呼哨,敌军的两名首领应声中箭当即倒地。

    这一下敌军中可炸了锅,有的人即刻想后退,部分首领还叫嚣着向前,潘正想趁热打铁,命令士兵们用弓箭远射一轮。

    二百多米的距离,对于高家军弓箭来说基本上没什么准头,但是敌军既无铠甲也无队形,仅仅被射中几个人之后立刻士气崩溃。

    潘正下令敲响战鼓,两个队二十名军兵开始向前冲锋,敌军应声而退,当即彻底消散,反方向向杨妙真这边跑去,而杨妙真也下令敲响战鼓,叛军在两者的夹击之下痛不欲生,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就已经死伤近百,剩下的人寻着战场的空隙逃散了。

    把碍眼的叛军驱除之后,还是两者之间的对决,潘正远远望着那个骑白马的女人,而那个女人也望着潘正。

第十四章 横刀立马英雄胆(下)

    “这面旗子应该是潘正的,他是高俊手下最忠实的爪牙。”文月儿对杨妙真解释。

    “高俊本人率领一千军兵尚且被我击败,此人只带着三四百人,恐怕是太托大了。”杨妙真架起长枪:“妹妹,我记得你也会骑马。”

    “骑得不算好。”

    “没关系,这批红马性情温顺,我总疑心在这些人背后还有敌军的埋伏,咱们两个人就到他阵前阵后走一圈看看。”杨妙真英姿飒爽,就打算孤身闯阵,文月儿虽然有些担心,但看到杨妙真胸有成竹的样子,也鼓起勇气策马跟上。

    “曹全,你管好本阵,如若敌军来犯,你就按常理迎击便可。”杨妙真远远丢下一句话,让阵中的红袄军头领们个个咬牙切齿:你杨妙真一介女流之辈,居然敢如此号令我们这般好汉,真是下流。

    两个女人策马飞奔,杨妙真畅快至极,拔出箭来连射三箭,高家军军兵们慌忙用盾牌来的,勉强才抵挡得住,杨妙真向左突驰,整个高家军军阵也急忙向左转,担心杨妙真飞箭伤人,又怕她突入阵中,那杆枪不是吃素的。

    潘正心下不快,下令两名什将上去和那杨妙真斗上一斗。

    “又来两个草包!”杨妙真快活的长枪吐信,那两名什将都是一般的马将,哪里抵挡得住杨妙真的梨花枪法!不一会就枪法散乱,杨妙真使了个破绽,左右开弓,将两个人都用枪杆打落马下。

    杨妙真所预料的不错,在潘正这四百名正军后面还有一座营寨,看样子正是那潘正的老营,两者相隔约四百步。

    两人策马一直到老营前,发现营帐内人满为患,除去高家军的贴军之外,顾墨南所带领的义军以及大量的莒州灾民充塞其中。

    “这潘正真是虎狼心肠,居然用百姓当肉盾。”杨妙真看看天,她今天出来的已经够久的了,再怎么下来,皮肤怕是要变黑一些,但是一想到眼前的灾民在潘正的恶爪之下,只能暗自下决心,算了,算了,变丑也就算了,且先把这些百姓放出来。

    杨妙真挺起长枪,一直冲到营寨附近,贴军们慌忙上了寨墙,强弓劲弩射住阵脚,阻止此人独骑闯关。

    潘正眼看杨妙真越过军阵前往迎战,生怕此人独骑闯营,虽说这女子究竟也抵不了千军万马,但毕竟武艺高强,如果让她伤害莒州灾民,潘正要如何对大家交代?下令将指挥权暂时交给旗副指挥郝思文,正面进攻前面山头的敌军,潘正本人放下面甲,和两名什将一起返身驱驰对付杨妙真。

    旗副指挥郝思文下令正军站好,他不必担心后方的事,这杨妙真再强也不可能一个人踏破营寨,倒不如趁机对付眼前的红袄军军阵,这群红袄军没了指挥未必能发挥的出多好的战力。全体高家军在战鼓的催促下向前前进,红袄军们也按预定计划与高家军交兵。

    杨妙真冲到寨前,已然不能前进,一杆长枪拨开敌人的利箭,大声呼喝:“我乃是登州杨妙真,诸位百姓听我一言,高家军已然被我拖住,大家快冲开营寨逃生啊!”

    然而迎接杨妙真的是一阵石头雨,高俊的曳石此刻又起了作用。

    杨妙真狼狈不堪,大惑不解,不明白百姓为什么不愿意冲出来。定睛一看,这些人大多对自己咬牙切齿,还有人大喊:“乡亲们!报仇的机会来了!”

    “这就是叛军!”

    杨妙真心下领悟,原来那群人将自己与叛军搞混了:“我们是红袄军,不是那群土匪……”

    但是营寨内的抵抗极为激烈,石块如同冰雹一样劈头盖脸的砸下来,如果不是贴军们阻拦,这群人就要直接冲出来和杨妙真拼命了。“前几日就是你们和叛军一起合击高郎君,大家快给乡亲们报仇啊!”

    杨妙真气苦不已,但是也无法辩驳,她确实和叛军一起夹攻高俊,但是那时她又不知道这群叛军居然如此凶残,也没有想到这群莒州百姓仅仅这几日之间就对高俊感恩戴德。

    “乡中莫慌,潘正来也!”杨妙真身后,潘正大喝一声,带着两个人挺枪相迎,杨妙真浑然不惧以一敌三,双方你来我往,杨妙真厮打了半天,也感觉有些累了。

    “这高俊确实是个行仁政的人,也无怪他受百姓这种爱戴,既然百姓性命无虞,我也别在这里自讨苦吃了。”杨妙真心里如此想,卖了个破绽,拨马便走,带着文月儿策马返回,还琢磨着今天在阵上耽搁的久了,回头还要多做一些保养。

    然而此时高家军与红袄军已经开始交战,潘正也急速返回阵中开始指挥。

    返回战场的时候,杨妙真被潘正的雍容气度所震慑了,两军交兵之后,潘正也遭遇了和高俊一样的问题,长枪术无以施展,但他迅速将军队切割成小块,灵活的应对敌人,并且在他的旗帜指挥下,成功将一批敌军的硬军包夹在三、四个小方阵当中,并且一举歼灭之。

    “大丈夫用兵之道神鬼莫测。”这是潘正经常说的一句话。

    随即,高家军全面展开,四百人,比杨妙真带来的硬军更多,随着他们阵型展开,红袄军不得不用那些训练不佳的杂鱼们填充战阵,渐渐有些不支,眼看着情形不妙,杨妙真即刻策马冲上去,准备直取潘正。

    看见主帅如此胆气,红袄军们爆发出一阵欢呼,立刻举枪助阵。

    郝思文立刻摇动旗帜率领高家军与敌军殊死搏战,潘正再次合上面甲,指挥军兵拦住杨妙真。

    不得不说,杨妙真心里暗暗对潘正也有所赞叹,尽管和着面甲看不清,但仅就眉眼来看,潘正也年纪轻轻,和高俊差不多年岁,最重要的是,虽然只有眉毛和眼睛,但看上去真的挺帅的。

    不过再帅也没用,潘正的人究竟抵挡不住杨妙真神枪,连他本人也无能为力,但是高家军一拥而上,杨妙真也支持不住。

    得了空隙,杨妙真兜马便走,此番杀了一下高家军的锐气,杨妙真终于安然的率领红袄军回到莒州。

    此时,杨妙真终于发觉情形对自己不利,高俊在山中休整之后,趁着杨妙真西进的机会重新下山,收复了沂水县,并且和泰安州打通消息,此时高家军各部在泰安州也已经基本剿灭叛军,各地恢复联系,声威大震。

    而沿海盐帮也占据了日照县,与杨妙真的关系也颇为微妙。

    在这种时刻,杨妙真仔细分析利弊之后,决心再一次向高俊建议议和——从头到尾杨妙真都不觉得自己能完全战胜高俊,因而手法一向是以战促和,与高家军诸将的几次阵前斗架也从来手下留情。此时杨妙真已经讨得了些许便宜,应该稍作姿态了。

第十五章 瘴气三时作阵云(上)

    回到莒州之后,杨妙真再次给高俊去信,表示愿意将沂水县交给高俊,双方进行盟誓,约定彼此永不相犯,各自派遣人质,并且交换战俘。杨妙真还特意强调,金军或者是红袄军打来,两者也必须遵守和平诺言,不应该配合外人相互侵犯,若蒙古人打来,还应当互相援助。

    这封信写好之后,迅速交给能干的差人送往沂水县,但杨妙真依旧封锁着沂水县与两州边界之间的地区,阻止高俊与潘正会合。

    文月儿心里暗暗叫苦,这下连杨妙真也指望不上了。

    正当她踌躇不定的时候,日照县那边派来了使者与杨妙真谈判,其中有个白胡子老头笑眯眯的,总是打量着文月儿,文月儿心中吃了一惊,这正是山东绿林上有名的消息通——朱贵。

    “姑娘近日可好啊?”等到双方谈判完毕欢宴之际,两个人都找借口出了去,在府邸后面花园见面。

    “朱老大伯,你也看见了,咱们南路红袄军根本不是高俊的对手,折损了许多兄弟,却让那高俊愈发得势了,那高俊又在根据地内剿匪,死在他手上的好汉不知凡几。”

    朱贵也沉默了:“当初你来到我这里,展示了那个东西,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心的,所以也愿意撮合大家一同对付这个高俊,万万没想到,这个高俊还真是个虎狼之辈,让咱们山东兄弟损失殆尽。眼下真是江湖路上人渐稀,连个能凑手的兄弟都没有了,害得老夫去说项这些盐帮。”

    “我记得朱老大伯也是绿林出身,为什么从来不挑杆子立旗,而偏偏要去说动别人呢?”

    “你不是咱们绿林道上的人,过往的事情也没怎么听说过,还是不知道为好,这也是咱们的江湖规矩,就算到现在你也不通报你家姓名,只要你出示了那东西,求我办事,我一定帮忙。”

    “那眼下盐帮来了,可有把握对付高俊?”

    “这人真是个狂人,上下千年历朝历代,可有一朝能够灭我山东江湖?这种事以前没有,以后也肯定没有。”朱贵不屑:“除非人能飞到月亮上去。”

    “朱老大伯,眼下杨妙真头领也要和高俊议和了,高俊的势头越发难以控制,不但我的仇报不了,山东绿林以后也没活路了,您素来足智多谋,眼下红袄军头领星散流离,主心骨可就只剩您了。”

    朱贵点点头,示意文月儿不用接着说:“我当然清楚,眼下高俊还在沂水县,势单力孤,此时不要他的命,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杨妙真的手下我也大多熟识,机会有的是,你且放心好了,要是有事需要你帮忙,我会跟你说的。”

    这话暗示的意思很明白了,文月儿瞠目结舌,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的回了去,明白朱贵是要对杨妙真动手了。

    军中呆了这几天,文月儿也清楚,红袄军并不真心服从杨妙真,只是慑于对方的武艺,又是杨安儿的妹妹,所以才勉强礼敬三分,一旦真的有人挑头,推翻杨妙真也是极可能的事。

    远在百里之外的高俊对此也有所认识,杨妙儿之所以在磨旗山急于和李全结为夫妻,很大意义上是要借助李全统领全军。眼下这种情况,红袄军内部指不定就要爆发内讧。所以接到杨妙真的求和信时,立刻表示同意。

    “红袄军内部一定会起变化,不服从杨妙真的人是要搞事情的,所以我们答应杨妙真的请求,然后静观其变,关键时刻要放任敌人大胆的串联。

    不要急于对付杨妙真,我倒是宁愿让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主动投靠,这个杨妙真是个有分寸的人,对你我的底线把握得很清楚,来求和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聪明、武功又好、值得拉拢。”

    “而且还长得美丽吧。”听完高俊的话,赵昉忍不住打趣一声,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放任敌人去大胆串联,让他们自己丑态百出,这是高俊的基本意见,不仅仅是对莒州红袄军,也是对根据地内的叛徒。

    此时,高俊与何志也恢复通信,高俊有关叛乱善后的建议也送到了何志也的案头上,在这里高俊提出一个惊人的建议:对孔家和孟家不要进行任何惩罚,高家军及工作机关退出曲阜与邹县。

    何志也一开始有些疑惑,但随即意识到高俊是打算以退为进,孔孟二家虽然残暴无能,有愧祖先的名望,但毕竟是全天下读书人的象征,对这两家的态度就是对天下士子的态度。既然如此,与其暴力改造,倒不如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自己慢慢作死,反正总有一天这两家会哭着求着让高俊接纳自己的。

    所以此时高家军反而不忙了,处于莒州前线的开始就地休整,搭建工事。根据地内的军兵则抚慰经历暴乱的百姓,重新树立大家的信心,在几天之内,全根据地恢复了秩序。

    最忙的反而是翟呈信,叛乱爆发的时候,他正好在泗水县巡回审判,险些遇上叛军,在一家农户里躲了两天,才带领四个学生回到老根据地。所以他们是最早亲眼见证叛军残暴血腥的根据地高级文官。而此时,对战犯的审判已经提上日程,在短短几天之内,翟呈信开出去的斩条比以前加起来还多。

    等到这些工作全部理清的时候,何志也才突然一拍脑门——那个假喻侠被他忘的死死的,现在还在吃牢饭呢。

    这个小姑娘经历了人生最难熬的几天,既没有被提审也没有说宣判,自己是死是活都在模棱两可之间,只听说最近外面闹起来了,到处都是叛乱,她本以为这都是一军,但是听人谈话里这些人却又无恶不作。

    寿张县的战俘营条件还算好,地上都铺了干草,每天吃的东西虽然一点油水都没有,但好歹是干净卫生的,作为仅有的几名女性在押人员,他们不用像南战俘那样干重体力活,每天只管烧开水洗衣服这样的事情,日子乏味无聊,但总过得去。

    他本来也想找一找,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返京一事大宋忠良之类的,但是随即发现战俘营里面关的都是之前剿匪剿来的战俘以及红袄军中作恶分子,别说是大宋忠良了,中字怎么写?有几个人知道?

    正当他埋怨不已的时候,何志也终于得了空,派人将他从战俘营里面提了出来,亲自审问。

    小姑娘总算是见到了金狗的大头领,这个人看上去太年轻了,和他心里想象中的北朝野蛮人完全不一样,最奇特的是居然也带着一点江南口音。

第十六章 瘴气三时作阵云(下)

    “你是哪里人?”

    “恶贼!我杨妙真姐姐早晚有一天会踏平尔等巢穴!”

    “我们已经准备跟杨妙真停战了,你要是想的话,我们可以把你送回去。”

    “?”

    何志也点点头:“不过你要老实回话,你不是喻侠,你是哪里人?”

    “武进。”

    “那咱们住的真不远,我是苏州人。”

    “真的吗?——那你怎么当上金狗的官了!”小姑娘立刻恶狠狠的质问:“卖国求荣叛国贼!”

    “你可认识喻侠?”何志也丝毫不管小姑娘的辱骂。

    “我就是喻侠。”

    “以何为凭?”

    “你们拿走了我的剑,那剑上有一个正字,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已经杀了五个贪官?”

    “胡说,明明是说我一身正气!”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真的……”

    何志也只是问了三遍,用一种八十岁老太太的那种神秘莫测的语气,而这小姑娘从一开始的斩钉截铁到后来的犹犹豫豫,最后不得不承认:“我要做像喻侠那样的江湖女侠。”

    何志也忍不住微笑:“喻侠在江南如此出名吗?”

    “那是当然,她在常州杀了两个狗官。”

    “哦,这事她跟我说过,确实是在江南杀了不少恶人。小姑娘,北方可是很危险的,赶紧回常州吧。”何志也轻轻摩挲额头,已经完全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听了有关喻侠的某些传奇之后,居然头脑发热,从家里跑了出来,真以为自己成了江湖人物了。

    但是这小姑娘却没有动静,有些犹疑的问何志也:“你认识喻侠?”

    “认识。”何志也的脸色有些阴沉:“把你的真实名姓告诉我吧,如果我能见到喻侠的话,会和她提起此事的。”

    然而刚才还急切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不能说,不能说。”

    何志也不甚明白,而在此时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孔元政似乎琢磨出了什么,附耳对何志也说:“何先生,容我猜测一下,这小姑娘想必生于官宦人家,父母对她骄纵一些,所以才跑了出来,而且我猜,她父母名声恐怕不大干净,不是贪官,就是昏官。”

    何志也点点头,觉得这个判断还算有道理,既然如此无需强求,即刻又将喻侠带回战俘营,过几日与杨妙真交割的时候即可奉还。

    高俊在沂水县休整数日之后,杨妙真主动撤出包围,他得以率军与潘正会合,两人相见分外开心,细数这几日作战的得失,也都不胜慨叹,大家都对红袄军的破枪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战俘中也有人习练此术,据说这是直刀的用法,然而,高家军虽然掌握了破枪术的办法,但是却很难对枪术进行改进来应对这种办法。

    “看样子能挽救我军长枪兵的还是杨妙真本人啊,如果杨家枪法果真可以制衡破枪术的话,高家军就又有希望了。”高俊如此说。

    过了几日,孙邦佐带着人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并且带来一个不大好的消息:丘处机婉拒了前来鲁南的邀请,表示净心修道不问世事。

    “一请就来,他就不是长春真人丘处机了。”高俊倒是丝毫不在意这一点,他知道,丘处机还在观望形势。

    当年王重阳创立全真道,并且收下北七真作为弟子,到如今已经近三十年,全真教已经成为名满天下的道教大宗,在中国北方极为盛行,但同样也面临着路线危机。马钰、谭处端、郝大通等人已经先后去世,据说王处一现在文登也已经病重,全真教的未来全寄托在丘处机身上,不由得他不慎重。

    问起孙邦佐在胶东的见闻,后者倒是有些感慨,眼下郝仪的红袄军闹得还很厉害,登州一带原本也是胶东人烟稠密之处,可现如今却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匪过如篦,官过如梳,人民流离失所。

    “如若没有咱们,现在整个山东都是这个鬼样子,咱们要快些完成与杨妙真的议和,稳定莒州,继续东进。”高俊的这个提法已经成为高家军上下的共识。

    等到这个时候,高俊又恢复了与蒙古纲和黄掴阿鲁带二人的联系,此二人现在还在山东东部与郝仪作战,情形很不顺利,郝仪经占领了以登州为中心的一大片地区,自居大齐天子,而且彭义斌还跨海前来助战,使得郝仪如虎添翼。

    “这个彭义斌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倒真心希望南宋小朝廷不要亏待他。”高俊摇摇头,郝仪已经自立为帝,彭义斌去援助他,恐怕在南宋朝廷那边也多多少少有些解释不清。这种事情,解释开来可以一笑了之,但如果有人存心陷害的话,也是致命的罪证。

    暴乱来得比高俊想象的更快,就在高俊与杨妙真约定会盟的前一夜,莒州城内的红袄军军将齐聚朱贵那里。

    “杨妙真妇人,见识短浅,不知道趁此机会一举剿灭高俊,咱们山东好汉一起携手,再不能像以往一样被高俊各个击破,明日之战,胜负就在各位!”

    朱贵找到文月儿:“你且拿着这个,今晚下到杨妙真的茶水中去。”

    “这是?”

    “放心,要不了她的命,顶多肚子疼几个时辰,叫她明日少来作怪。”

    文月儿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小小的纸包,觉得在手中简直有千斤重。

    难道真的要把这些药下到杨妙真的茶中吗?妙真姐姐对自己百般爱护,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但是难道父兄的大仇就不报了吗?想到这里文月儿突然打了个冷颤。

    自己为了报仇,从头到尾又干了些什么呢?都和哪些人走在一起?契丹人、蒙古人、各路盗贼,还有像吕仲骐那样的变态,各式各样的人渣,为了报仇做了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情?

    高俊,你把我害成什么样子了!

    文月儿不往下想了,他只想尽快杀掉高俊,卸下所有的仇恨,那样的话也许自己还能获得一个平静的后半生。

    “妙真姐姐,明天就是会盟的日子了,你武艺那么好,能不能趁机直接杀了高俊,让那群高家鸦儿群龙无首,这样的话也许咱们还能全据高俊的地盘。”

    正忙于在脸上涂涂抹抹的杨妙真并没有意识到文月儿的劝说包含了怎样的期待,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我杨妙真做人首重信义,绝不可做这等背信弃义的事。”

    “我已经劝过了,是你自己不同意。”文月儿颤抖着把药粉撒入茶水中。

第十七章 十面埋伏大将名(上)

    尽管合兵一处,但是由于不得不派人到各地去镇守,所以眼下高俊和潘正合军到一起也只有一千人,二人带出去其中三百,准备在沭水畔与杨妙真宣誓互不侵犯。

    在这种场合,杨妙真本来不想打扮得太过艳丽,免得招人议论,可是得知潘正也会来的时候,一想到那天那双雍容自若的眼睛,杨妙真就赌气似的穿上一身华服。

    会盟之日,沭水畔彩旗猎猎,高家军的黑旗与红袄军的红旗交相辉映,三百名高家军甲士和三百名红袄军硬军分别在场地左右镇守,大小将佐依次排列,宣誓的祭坛已经搭好,即将挨上一刀的青牛白马也已经拉到会场。

    卫士清理场地,确认没有埋伏之后,双方入场,杨妙真光彩夺目,让高俊和潘正都惊讶不已。

    杨妙真容貌清丽,肤色白皙,身材高挑,不像这时代推崇的美女那样过分纤瘦,柳腰含肩,反而仪态大方,穿上大红绣衣,上面是用金线描绘的兰花纹,头发也仔细的打理过盘成堕马髻,上面插着大大小小十数件金饰,宛若女神降世。

    尤其是一双秋水含情眼,如今卸下战甲,美目一望,高俊和潘正二人都感觉脚下有些不稳。

    但是杨妙真却有些紧张,因为今天的高俊和潘正看上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杨妙真只在战场上与此二人见过面,那时这二人都身穿战甲,头戴全盔,所以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但杨妙真今天来看,却觉得这两只眼睛无论如何都不对劲。

    关于结盟的事,双方已经有了相关打算,事先对于对方的心思也都很清楚,几乎是一拍即合,两军就此罢兵,以州县界为界,但如果任何一方被红袄军或者是金军击溃,责任自负,另一方并不承担任何救援义务,也没有必要收留逃亡者。

    尽管被杨妙真的一双眼酥了半边,但高俊在谈判场上还是很清醒的,官军以反贼谈判本身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再不趁机要点价码,怎对得起前期作战死伤的官兵?而杨妙真也是机锋巧辩,一进一退一颦一笑之间尽显女神风采。

    两个人很快达成共识,并且准备盟誓,几名士兵牵来黑牛白马,高俊与杨妙真二人仔细净了手,准备歃血为盟。

    早在刚才谈判的时候,杨妙真的脸色就已经起了变化,这是药效发作了,但她依旧强撑身体,正当两个人准备走上祭坛的时候,站在后面的文月儿像是打摆子一样浑身颤抖,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妙真姐姐小心!”

    杨妙真毕竟多年习武,反应极快,只听到一声弓弦响,杨妙真伸手按住高俊的肩膀,两人一块低下了头,数支箭从上方飞过,落到后方的空地去了。

    红袄军的军将们突然纷纷拔出兵刃,那名叫朱贵的老头在众人簇拥之下款款而来:“杨妙真,高俊,你们官军与义军谈判倒真是一桩奇闻了。”

    “朱贵,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妙真意识到形势不好,微微扯紧了自己的袍子。

    然而反派并不想解释,并且不说一切废话,立刻举刀杀了过来。

    关键时刻,潘正立刻带领高家军上前与敌军短兵相接,但是红袄军有人数优势,军将众多,而且是以有心算无心,高家军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杨妙真没有想到背叛来的如此之快,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内,心里依旧无法接受这件事,她的表情十分复杂,几乎近于崩溃。

    “果然内讧了,而且时机挑得刚刚好,想把咱们俩一网打尽。”高俊看上去似乎并不十分惊恐:“只可惜这时机挑的太好了,太好的时机,你要想得到对手也想得到。杨姑娘不妨猜一猜,我们有没有想到你的手下会趁这个时机造反?”

    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嘹亮的唢呐声,刘德使足了力气,尖锐的喇叭声直冲天际,我有跟高家军打过仗的人每次听到这个声音都会浑身一抖。

    唢呐声还未停息,突然看到远处烟尘漫漫,从远处奔过来一群骑兵,似乎更远的地方还有旗帜摇曳,那是高家军的黑旗。红袄军们大吃一惊,没有想到高家军事前在会场外面也布置了埋伏,骑兵一下子冲入阵中,对红袄军造成了致命的杀伤。

    李铭率领的骑兵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在阵中左突右冲,红袄军一下子就被冲乱了,高家军趁势而上,把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高俊,你早就做了埋伏?”杨妙真又惊又怒。

    “这不是为了防止你搞出些什么事嘛,而且我们早就有估计,你的手下向来不服你,指不定又要趁机作乱,这是有备无患,有备无患。”高俊讪笑着解释。

    没有想到高家居然有援兵,形势一下子对红袄军不利起来,双方继续苦战,潘正在前面指挥作战来回调度,李铭等人跟随其左右,很快就把红袄军打得节节败退。

    “没有想到高俊也是个这种人,以前还是我高看你了呢。”杨妙真微微一笑:“我要是真想为难你,你埋伏多少人都救不了你。”

    说罢杨妙真一张手,将身上的长袍挥开,里面居然穿的是窄袖猎衣,外面披挂了一层短铜甲。

    “别动。”杨妙真不知从哪变出一把短剑来,放在手里晃了晃:“现在这情形我是彻底不安全了,只有在你身边还能安心点儿,你们打你们的不用管我们。我可明确告诉你,这些红袄军将起反了,被你们高家军杀死,我现在也无法说什么。但是你要是想趁机劫持我,攻打莒州,哼……”杨妙真在高俊眼前耍个刀花,将短剑放到了高俊的脖子上,比划着血管和气管的位置。

    “杨妙真,原来你早就做好了背盟的打算,亏我诚心诚意的到来,你这人真不知羞耻。”高俊动也不敢动,有些气愤的骂道。

    “彼此彼此。”

    其实,偷偷携带兵刃和盔甲,是杨妙真今天早上才临时决定的,昨天文月儿苦劝她杀掉高俊,虽然没有被答应,但是在她心里产生了一点不一样的影响。所以她决定穿上这些,如果今天高俊言谈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杨妙真都可能会突然暴起。

    全军哗然,都发现主帅被别人劫持了,但是高俊只是安稳的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管自己先对付眼前的红袄军。

    潘正对高俊做出了一个只要高郎君指示,我们就立刻冲上去把这婆娘剁了(好可惜)的表情,而高俊眨眨眼,表示你继续去打仗,反正打完了再来管我就行。

    杨妙真倒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些高家军看上去似乎更重视潘正。

第十八章 十面埋伏大将名(下)

    两个人干脆在预定歃血为盟的地方坐了下来,成了整场战斗的看客,看着眼前的纷乱景象,杨妙真不由得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其实你已经做得不错了,杨安儿已死,你能以区区女子之名号令全军跟你走,这已经是常人不可想象的事。”

    “高郎君这是要延揽我?”

    “说不上这句话,高郎君……我很希望能够保护咱们山东百姓免遭战乱,尤其希望驱除黑鞑,如果杨姑娘也有这番心思的话,我看也可以加入高家军。”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女真人呢?”

    高俊略微沉默了一下,仔细看了一下左右。

    “放心,没人注意听咱们俩说话,不过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杨妙真没有继续说话,这时高俊才发觉她的表情不大对,似乎正在经受某种痛苦。

    “哪里不舒服?”

    “你的人马快要赢了。”杨妙真却不作正面回答。

    “这是必然的,高郎君对高家军倾注的心血是别人难以想象的。”

    “这个潘正……年纪多大了?”杨妙真看着远处正在指挥的人。

    “比我小两岁。”

    “哦。”杨妙真坐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一个让高俊心惊肉跳的问题:“这个潘正有无婚配?”

    “应该算有了,他的爱人叫白卉,是根据地医院的院长。两个人虽然尚未订婚,但是情分众人皆知,可能过一段时间就会成亲。”

    杨妙真似乎不喜欢这句玩笑话,两个人继续闲聊,高俊有意识的向杨妙真介绍自己军队的情况,讲述高家军的军政建制,讲述根据地的施政纲领。

    “真有意思。”在不长的时间内,高俊简明扼要的向杨妙真介绍了高家军历次战斗,但是杨妙真却分析出了另一样东西:“你说你文采不如何志也,细谨不及赵汝凡,临阵指挥又不如潘正,李铭比你更懂骑兵,鲁家齐比你更懂农事,翟呈信善于律法,孙庭善于练兵,似乎你事事不如人,可他们都愿意服从于你的号召,这又是为何?”杨妙真这句话带着股酸溜溜的味道,一想到自己被手下诸将背叛,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甚至希望高家军赶紧将这帮叛将全都干掉。

    高俊被问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的反驳:“胡,胡说八道,高,高俊我的才华岂是尔等能轻易预料的?高郎君虽然看上去没有突出的才干,但他的文才武略就好比空气——算了,你没上过我们的课,不知道什么叫空气——总之就是看不见摸不着,但确确实实存在,常人的才华是有形的,而高郎君之才无形,世人难测。”

    “想到你这人还挺自负的,如此自我吹捧,也不嫌害臊。”杨妙真话锋一转:“潘正是你手下的爱将,你觉得此人如何?”

    “尚且用的过。”

    “听你刚才介绍的那些故事,我倒是很佩服这个潘正,前几次我与潘正交手,也觉得此人是个人物,但是今日见面却有些失望。”

    “这怎么会呢?”

    “倒不是说潘正的人才武略输于我的想象,只是感觉和我想象的那个潘正不一样。”杨妙真幽幽的说:“我和你交过手,也和潘正打过,像你这种人不懂我们练武之人的感觉,即便仅仅交过几次手,我们也能从他的路数中推测此人的形貌人品,一流的高手能够善于揣测对方,从而克敌制胜。”

    高俊动了动嘴唇,但是什么都没说。

    “在今天见面之前,我还蛮喜欢这个潘正的。”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红袄军节节后退,杨妙真突然冒出这句话,高俊仿佛是被道雷击中一般,过了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你之前都没见过他的脸。”

    “所以说今天我也感觉有些失望。”杨妙真轻笑:“长相倒是不错,可是与我想象的潘正不一样——我想象的倒是和你挺像的。”

    不过此时不是继续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真正起反的红袄军诸将只有二十几人,连同他们的亲信也不过百人,剩下的人都算是被他们裹挟的,一旦战事不利,这些人又纷纷改旗易帜,成批的跪地请降。

    然而就在这个胜利曙光已经出现的时候,在人群中被鲜血喷了一身的朱贵咬牙切齿,掏出一根形状奇怪的笛子吹奏了一声。

    所有人立刻心情一紧,这声音刚落,立刻有笛声呼应,不远处的山崖后,成批的军马冲了出来,他们旗号各式各样,是盐帮的武装。

    “看样子朱贵原计划是让咱们和红袄军火拼之后,再让盐帮来收个渔利。”高俊不无讥讽的说。

    “好歹也是山东绿林的,就这么坑红袄军的兄弟吗?”真难以相信,但眼下情况确实接近于此,盐帮人马冲出来之后,和红袄军携手一起对付高俊的军马,他们似乎早就来了,但直到红袄军力量耗尽之后才上场。

    “没想到一次小小的会盟,竟能安排下双重伏兵。”

    “那么杨姑娘为何要选择这个易于埋伏的地方作为会盟地点呢?”

    “那么高郎君又为何同意用这个易于埋伏的地方作为会盟地点呢?”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冲出来的盐帮武装暂时抵挡住了高家军的攻势,双方厮杀得难解难分,但是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盐帮的抵挡只不过是在时间上拖延,真正的交换比是一边倒的,高家军战胜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最糟糕的是,这些盐帮武装的出现使红袄军出现了混乱和动摇,靠近朱贵的人都在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会有一支伏兵。

    “这朱贵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高俊淡淡说了一句。“身为山东绿林的老资格,却一直没有自己的队伍,这难道不奇怪吗?我看他是想鸠占鹊巢,夺了你的人马和莒州城,好与我相对抗吧。至于他和盐帮之间,应该已经划分好利益关系了。借盐帮的人马夺你的城,最后和我们对抗,想得出来!”

    在战场的空隙中,文月儿想办法逃了出去,她的心情非常痛苦:她知道杨妙真安然无恙,因为正处于高俊的保护当中,她后悔了,不想让杨妙真受到伤害,然而此时此刻能保护她的却是自己的仇人。

    敌军节节后退,向莒州方向而去。

第十九章

    “只恐金碧涂未乾,死胡溅血川原丹。群儿拍手歌相和,此地宁容犬羊涴。”

    ——金朝营建新的首都中都大兴府,南宋诗人周麟之在国破家亡的痛苦之中发出了悲愤的诅咒,谁也不会想到这种诅咒会以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式实现

    派去昌平、良乡二县的信使回来了,两县果然没有回音,当地依旧坚信国家的防线坚如磐石,矾山县逃难的百姓也有一千多人表示想要回去。高俊不由得深深叹息一声,答应了这些人的请求。

    桑干河沿岸的船只已经被中都搜罗一空,全军只能徒步沿河岸前行,高俊本来打算花一百文钱雇两个向导,那个会多国语言的汪古人孛端察尔却站了出来。

    “老爷,带路这事交给小人吧。”

    “你知道路?”高俊有点惊讶。

    “小人常年走生意,居庸关、青白口、大口、紫荆关的路都熟悉,这段路我也走过,绝对不会带错路。”

    高俊点点头,叫孛端察尔到郭延嗣那里报道,全军行进速度快了不少,走过一道河谷,面前豁然开朗,平坦的土地上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都是刚刚收获的土地,不时经过的村庄炊烟袅袅,看上去十分祥和。

    “全军注意纪律,务必做到鸡犬不惊,各队队长派人去维持,犯错的老规矩。”高俊指的就是当初进矾山县前的约法三章。

    每经过一个村庄,男女老少们都跑到村口围观,激动中带有一点不安,尤其是看到矾山灾民的时候,声音一下子大了不少,有叹息,有愤怒,但也有不屑——人们总是对其他人的遭遇缺乏同理心。

    队伍继续前行,河对岸山上枫叶似火,还有点诗情画意的感觉。

    “对面风景真不错,那是什么山?”

    “那是西山,再往前是玉泉山。”蒲察阿虎常年居住在中都,自然非常熟悉。

    “玉泉山?”高俊小小的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离未来的市中心已经这么近了。

    “要是原来的时代,在这里应该能看见市区了吧?”何志也对高俊开玩笑。

    “市区?玉泉山已经在五环以内了。”高俊苦笑起来,不回到古代,还真不知道首都原来这么大,现在大家连中都城墙的影子都没看见呢。

    高俊记得中都的遗址是在老宣武区那里,确定了方位,步伐也不由得轻快起来。当天中午,高俊所部抵达中都城下。

    金中都大兴府,本来是大唐幽州城,是唐朝镇守北方,威慑突厥、契丹的重镇,安禄山据此反唐,才有了八年之久的安史之乱。

    唐朝灭亡后,幽州先后在在刘仁恭、李存勖、石敬瑭的统治之下,为了争取日渐强大的契丹支持,石敬瑭甘为“儿皇帝”,将幽州、云州为首的一十六州送给契丹,即为“燕云十六州”。

    成长期的契丹如获至宝,广阔富饶的燕云为契丹提供了不竭的粮食、财货和武器兵源,助推小契丹变成大辽国,因而辽朝将幽州设为南京析津府,将云州设为西京大同府,与另外三京合为辽朝的“五京”,成为辽的统治中心。

    北宋建立后始终未能夺回燕云,直到宣和年间,宋金联手灭辽,宋终于短暂的占据了析津府,并且更名为燕山府,但是在这场战争中宋军表现低劣,被金军轻视,助推了金朝的侵略野心。

    1126年,金军大举南侵,占据了燕山府,更名为燕京析津府,作为金朝的“京”之一,并且在这里设立了“行台尚书省”,作为东北的女真贵族统治中原的代理机构。

    金熙宗、海陵王时期,女真贵族们终于意识到他们必须成为中国而不是女真国,随即就是海陵王轰轰烈烈的汉化运动,他将首都搬到燕京,并且更名为中都大兴府,确立了大兴在全国的特殊地位。

    海陵王在政变中被杀后,即位的新皇帝金世宗完颜雍决心继续定都大兴府。自此,大兴府以首都的身份度过了金朝最为鼎盛的三十多年,并且发展成为了一座形制完备、经济发达的城市,眼下,他瑰丽的画卷在高俊二人面前徐徐展开。

    眼前的这座城市非常雄伟漂亮,十几米高的城墙对于见惯了摩天大厦的两人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完整的护城河、城门、箭楼、马面就不一样了,这套古代的城市防御工事丝毫不会让高俊、何志也二人厌烦。城市里面虽然还看不见,但是城外也有大片的居民区,但是眼下这些居民区噪杂不已,人们载荷着自己的行礼,争抢着想要进城门。

    “看样子大家都知道前线的消息了,都想进城避难。”何志也刚刚做完推测,身后的队伍就骚动起来,让两个人一下子惊呆了。

    矾山县的不少灾民避难的目的地就是大兴府,当看见这座城市的时候,他们立刻不顾一切地骚动起来,比蒙古人还有效率的冲开了高俊的行军队列,加入了争抢进入城门的队伍之中。

    “稳住!稳住!”张成武想要弹压百姓,但是他的部下就像是黄河大浪里面的几块礁石,自然是什么都拦不住,自己也被撞了个跟头,等到他灰头土脸的站起来时,百姓基本上都跑光了,高俊策马到了近前。

    “张队正,您这哪还有朝廷命官的威仪?”高俊刻意没有提到张成武的县尉头衔。

    “高郎君,你看这……”张成武也是有苦说不出,谁能想到一到中都,百姓就不跟着高俊了呢?眼下只有三百多百姓还留在军中,大都是信任高俊的,白卉带着的绣工也留在这里。

    不光是百姓,不少之前收罗的溃军也蠢蠢欲动,准备找空当逃走,

    “集结全军,我有话要说!”高俊心里面是很不满的。

    “诸位!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我想问问大家,要是黑鞑在这个时候冲过来,会是什么结果?”高俊立在马上,面向全军宣谕。

    “我知道很多人不想再打仗,我不喜欢这些人,但也不强留他们,如果愿意走的话,可以找队正申请,队正报到我这里来。但是现在只要你们还在军中,就必须把纪律放在第一位,谁要是不守纪律,就是坑害全军,这样的人有多少惩处多少!”

    军兵们还是对高俊很服气的,有些人想到脱离高俊的那些军官的下场,不由得发起抖来。于是,他们驯服的听从安排,在城池边缘安营扎寨了,一夜无事。

    不过谁都想不到的是,在那个躁动的下午,城外的一个茶馆上,一名黄衣人在不远处仔细地打量着高俊,随即转身加入了进城的大潮之中。

第二十章 泾渭难分意难舍(下)

    “高俊?你!”杨妙真气愤之极:“看样子今天你果然没打算诚心会盟!”

    “那你为什么又在袍子里穿上短甲?”

    “那你为什么又在场地外埋伏军队?”

    所有军兵都哈哈大笑起来,杨妙真略微松开点手,潘正从束缚中解脱,不好意思的对杨妙真笑一笑。

    高俊朗然正色:“事已至此,杨姑娘已经没什么本钱了,为了全军上下一条活路,我希望杨姑娘能够归顺于我军,与水火之间拯救胶东百姓。”

    杨妙真无奈的摇摇头:“正话反话都被你说尽了,我现在就算不答应,除了被杀之外,恐怕也做不到别的了吧。”

    潘正接过话头:“如果姑娘觉得这么做好,倒也无所谓。我们今日之所以如此犯险,就是为了能够劝降姑娘,高郎君说过,姑娘是有分寸的人,行事条理分明、武艺高强,池中龙凤,不该久居人下,红袄军仅仅因为姑娘是女子,就将姑娘抛弃,但我们高家军不一样,以才量用,虽女子又如何?”

    杨妙真心意一动,如果真能闯开一片天地,那岂不是更好,关于高家军女子的种种传闻,她也有所听说,这难道不是她所追求的吗?

    “我帐下本应有八位参军,其中训练参军仍旧空缺,姑娘枪法无双,我等恳求姑娘能为高家军诸将传授,日后在战场上多杀鞑虏,少出伤亡。”高俊接着劝:“以刀破枪之术并不罕见,我高家军生怕此法,只要姑娘愿意传授一下秘诀,解了这以刀破枪之术,大军上下谁人不咸颂恩德?只要姑娘点头同意即可,可全活着无数大好儿郎。”

    话最怕说开,一到这种地步,杨妙真也是想无可想,只得点头同意。

    城门大开,路哲率人相迎,高俊意气风发的进入莒州城,杨妙真与潘正跟在后面,在杨妙真主政莒州期间,多曾施加恩惠,大开官仓,赈济灾民,因而人心归附,城内多有愿为其效死之人,如今见到杨妙真与高俊前后相接,民心大悦。

    莒州三县,附郭莒县、北面的沂水县已经纳入囊中,只有南面日照,高家军在莒州城内仅仅休整了一个下午,随即主力出城,继续追击。

    此时朱贵已经困于磨旗山,但是沿海盐帮人众数万,就算没有朱贵也很难对付。

    关键时刻,潘正帐下什将李奇龙主动请缨,扮作朱贵的使者前往日照,谎称大捷,说动盐军北进,高俊从中设伏。

    这个李奇龙就是当初于家庄的枪棒教头,鲁南战役期间,于家庄里应外合,与高家军一起驱逐了刘二祖,这个李奇龙作为第一枪棒教头,率领家丁与红袄军作战功不可没,被捡拔入军,此人倒是有些意思,不愿意领军,而情愿作为什将,跟在潘正后面听用。

    “原来是在等这个立功的机会,好男儿,你且去!”高俊非常满意。

    一天之后,高俊率领主力部队在山路上设伏,果然截住了想要前往莒州的盐帮武装,足足有上万人。

    这一天天气晴朗,春风拂面,潘正对高俊说:“今日天晴阳光好,正宜急战。”

    盐军就感觉到眼前的地形过于险恶,为首之人勒住马,下令把李奇龙叫过来询问,但是手下人即刻回报此人不见了,众人四处张望,远远看见这个李奇龙正沿着陡峭的山往上爬,要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好,中计了!”

    急促的唢呐声响起,山谷两边突然竖起巨大的黑色旗帜,高家军士兵排成密集的横排,从峡谷两侧涌了出来。

    潘正亲自手持黑旗,用力向下一挥,所有的士兵立刻搭弓上弦,下腰拉弓。

    峡谷里的盐军惊慌失措,到处寻找遮蔽物,为了一面盾牌大打出手。这些汉子本身就是盐帮们专门为了保护自己的盐场而招收的亡命之徒,个个凶悍刁蛮,作为盗匪都很合适,但面对这般场合没有一个不腿软的。

    黑旗再一次挥下,无数的利箭射进峡谷之中。

    盐军们束手无策,像割麦子一样被射倒,等到冲锋的唢呐响起来时,峡谷里已不存在成建制的敌人,高家军未伤亡一兵一卒,全歼盐帮武装上万。

    然而,正当高俊得意的时候,磨旗山那边来了消息,趁着高家军主力在这里设伏的时候,朱贵率军突围,留守人员虽然死战,但依旧拦不住敌军分道逃窜,顾此失彼,最后还是让朱贵带着十几个人逃了出去。

    这立刻给胜利蒙上了一层阴影,要是让朱贵回到日照县,那里还有众多盐帮人马可以调用,来自海州和密州的人加起来仍有上万,想要对付这些人也不容易。

    所以,高家军只好停止整顿,继续前进,尽管这是一只百战劲旅,但这么不让人休息的连续进军,高俊自己都觉得有些吃不住。

    军将们也在争论,究竟要不要如此快的进军日照县?是不是应该让士兵们休息一下?迅速进军会使战斗力大打折扣,战斗中就会有更大的伤亡。但是如果不这么迅速进军的话,让朱贵抢先回到日照县,那就是蛟龙入海,一盘散沙的盐帮就会团结起来,那样的话岂不也会造成更大伤亡?

    争论并没有明确的答案,高家军依旧抢先抵达日照县,直到按下迎战的那一刻,高俊都没有立刻进攻的决心。

    可是,就在日照县城外,高俊得知了一个惊人的好消息:盐帮内部起了内讧,上千名从西边来的的人马冲散了这里的盐帮武装,他们都打了高俊的旗号,声称要向高俊效忠。

    高俊得到消息,初莹来看的时候,日照县城那边已经是一片大乱,游兵散勇四处逃走,不懂高家军,捉来几个舌头:贺老万真的说动了他曾经的盐帮兄弟转而反正,一下子结束了朱贵的逃生之路。

    眼下贺老万带着他说动的兄弟一起起反,在盐军窝内炸开,让本来就人心涣散、六神无主的盐军彻底炸了营。高俊早就说过要解放盐丁,此次贺老万也放出这个消息,苦哈哈的盐丁们也团结起来对抗盐帮武装。

    原本心急火燎的高俊不由得拍手称快:“好一个贺老万,关键时刻顶得住!”

    高家军立刻转为前进,此时的日照县城内敌军毫无战力,望风而逃,在一片混乱当中有两只盐帮武装气鹜三军,一面旗子上是“沂州高俊旗下提控唐”,另一面是“沂州高俊旗下提控贺”。

    两面黑旗迎风招展,高家军进据日照县,并且掌握了沿海的盐滩。

第二十一章 黑旗漫卷太平在(上)

    “贺老万,干的好!”高俊远远望见太晚了贺老万,他现在穿着大红补色衲袄,戴着斑斓金花幞头,捏着一根缠铁长枪,阵前左右驱驰,敌军望风溃逃。

    与此同时,另一面旗帜下,一个虬髯头领穿着黑色绣银大披风,戴着黑色软脚幞头,手掿一把长朴刀,步行带着数百人四面出击。

    两人看见高俊的帅纛,急急跑了过来,马前拜倒:“见过高郎君。”

    “老万儿!你这次立大功了!”高俊急忙上前扶起两人,贺老万很是激动,但也没忘记介绍另一个人:“这是当初贩私盐的兄弟唐狗儿,这次我说动他一并来投效高郎君!”

    程辟没憋住,笑出点声,贺老万不好意思的说:“穷人没读过书,这名字就混过去了——高郎君给我们起个名字如何?”

    高俊好生惊讶于这个要求,但随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拿纸笔来。”

    “这还拿什么纸笔?”贺老万招呼着把两面旗帜放下来,都横在高俊面前:“高郎君,您就直接写在上面。”

    “老万……狗儿……”高俊略一沉思,便以枪缨为笔,在两面旗帜下各续了两个字。

    “贺万岁?”

    “唐太平?”

    两个人都惊呼出声,这名字简单,谁都认识,但是含义实在太大。

    “不错!”高俊扔下长枪,仰天长啸,军将无不拜倒,两位好汉也大礼相谢高俊赐名。

    高家军在日照县呆了三天,再次北返,途经磨旗山,杨妙真笑道:“当初我正是屯军于此,山上营寨应该还在。”

    即刻有人接话:“不错,前几日朱贵在此时,营寨尚且完整。”

    高俊意气风发:“那就暂且屯兵于此,置办酒宴,来为诸位此战成功而庆贺。”

    一到山上,杨妙真也不由得睹物思人:“高郎君,我那喻侠妹妹怎么样?”

    高俊没奈何解释一番,得知此女并不是真正的喻侠,杨妙真也有些惊讶,前几日她也看出来这女子武功低微,似乎不是经常闯荡江湖之人,不想却是这般情况,随即她也同意了高俊的建议:将这女子送回南家。

    山寨景象仍在,杨妙真不由得回想起当初磨旗山红袄军齐聚,推选自己为首领的日子,心中五味杂陈,高俊则不失时机的宣布:

    “杨妙真枪法无双,我军量才任用,辟为训练参军!”

    在当天的晚宴之前,潘正和杨妙真有独处的时机,潘正来转达高俊的意思:“杨姑娘如果不方便,那么招降杨姑娘的事,高郎君将不会通报朝廷,以免惹来麻烦。”

    这说的当然是杨妙真的兄长杨安儿曾经自立为帝的事情,早在仆散安贞征讨红袄军的时候就已经下达命令,唯有杨安儿一门不赦。

    “当初我也劝过兄长,不要急于称帝,果然引来了金军的大股围剿。”但是随即杨妙真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自不量力,以为能够统领全军,结果到如今三军丧尽。”

    “如果作为全军统帅的话,杨姑娘这么做当然有问题,但是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做到您这样?我们高郎君尤其重视女子,妇女凡有一言一行能称义,皆可褒奖。”

    “我也略有耳闻,严小娘、白卉、还有殷去寒公子,都是一时之人。”杨妙真提到白卉,让潘正心思一颤。

    “潘郎君……”杨妙真突然叫了一声,这让潘正浑身发烫,眼前的女人是美的,非常美丽,一颦一笑都贴到自己心尖里去。

    潘正走出帐篷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神清气爽,脚步稳健。

    当晚,磨旗山大宴,庆祝高家军之捷。

    高俊终于问出了那个悬而未解的问题:“杨姑娘,现在以刀破枪之术乃是我们高家军的大患,不知姑娘可有破解之道?”

    杨妙真微微一笑:“以刀破枪的招式并不罕见,要破解也不难,枪术精进了,自然有办法,我这梨花枪马上有十九式,步行有七十七式,练得精熟了,足以对抗刀术。”

    “太麻烦了,杨姑娘有功夫傍身,练枪法来得心应手,军兵和民兵都是庄户汉,想要如此长时间的练习枪法相当为难,杨姑娘可以和僧虔、龚成、李奇龙参研一下,搞出军兵用的上的招式,以破解这以刀克枪之术。”

    杨妙真站起来,因为喝了些酒,脸上已经露出些红晕,当真是光彩照人:“我看今日就很好,我先将这梨花枪法使一遍,让军兵们观摩一下。”

    高俊也很高兴,立刻下令:“校场上点起火把来,不用执勤的军兵都来看看。”

    校场上,十六个火炬照亮夜空,杨妙真白马银枪,先演习马上招式,龚成黑马玄甲,以“以刀破枪”的刀术抵抗杨妙真。

    “着!”也就几个回合的功夫,杨妙真轻轻喝了一声,一枪点到龚成胸前。

    如果说马战还看不大明白的话,看到稍后进行的步战时,军兵们都大声欢呼起来,他们看得出来,龚成使用的就是他们之前对抗红袄军时,遇到的那种以刀破枪的办法。而杨妙真用的是和军兵们一模一样的长枪,甚至不需要前后几排从枪戳去,仅仅一人一枪就足以破开龚成的招数。

    高俊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枪方阵简直就是高家军的生命,如果这个方式能够被轻易破解的话,就等于高家军从此剥除了铠甲,现在来看长枪依旧是最稳定可靠的武器,只要对以往的战术动作稍加改变,就足以对抗这个什么以刀破枪的招式。

    军队的战术并非一成不变,虽然现在是以重步兵和长枪为主,但是要对抗铁木真,必然要训练一支强大的重骑兵部队,还要有相当数量的骑射轻骑兵,火器部队也必然不能缺少,这其中的每一步都是一个惊险的跨越,一旦用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粉身碎骨的下场。

    高俊不是古典军事家,对于战术的改变,他也只模糊的知道大致的方向,每一步具体的行动都要和手下的军将们商议,用科学的方式反复实验才行。

    “科学”,高家军的军将们多多少少都听过这个词,高俊对科学的解释就是:“严格细谨讲逻辑,不要想当然,而是要实验、对比、分析,做结论,每一个行动都要事出有因,每一个结论都要有真凭实据。充分运用这种方式得到的结论,就是科学。”

    虽然大致明白了高俊是什么意思,但是逻辑这个词又让大家不明白了。高俊跑到玄空大师那里借来了古印度因明作品《正理经》,加上战国名家三十六篇,亲自动手截录其文,编成了一篇两千多字的《名实节文》,总算让大家基本理解了什么叫“名实之学”。

第二十二章 黑旗漫卷太平在(下)

    军将们对科学还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而这次研习新枪术就是个好机会,每个动作都被拆解来,逐个讨论。这个动作是什么目的,什么手段,怎么做才能更好,就连杨妙真自己大为惊叹,这套枪法经验是祖上传下来,再加上自己的理解而形成的,对于其中每个招式,就连她自己都不能解释得分外清楚,没想到仅仅几天功夫,高俊带着一帮人居然钻研得极为透彻。

    很快经验就被整理成册,随即融入到高家军原有的步兵训练手册当中,新的步兵操典很快出来了。

    高家军仅仅改变了几个习惯的动作,就事实上融入了杨家梨花枪的精华,已经不再畏惧那什么以刀破枪的办法了。

    直到这一刻,杨妙真才对高俊佩服的心服口服,知道此人能够拉起一支如此大的队伍,并非虚妄。

    原本被俘虏的红袄军中,没有受伤的被挑出来,一人被扔了一面盾牌和一根木棍,说是要和高家军进行什么“摸你对抗”。老头领杨妙真亲自出来表示,干得好,可以直接从战俘中被挑出来,回家或者是加入高家军。

    果然有勇敢的人跃跃欲试,成了检验新的步兵操典的小白鼠,。看着军兵们按照新操典演示,并且在模拟对抗中连续击败俘虏们,高俊舒了一口气。

    “高郎君,我可真是服了您了。”杨妙真在旁边也是如释重负,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我之前问过潘正,您文采不如何志也,细谨不及赵汝凡,临阵指挥又不如潘正,李铭比你更懂骑兵,鲁家齐比你更懂农事,翟呈信善于律法,孙庭善于练兵,似乎你事事不如人,可他们都愿意服从于你的号召,这是为何?”

    高俊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确实事事都不如他们,人之所以愿意在我帐下听命,大概是因为我的意志最坚定,最清楚高家军要什么吧。”

    片刻,高俊更深的叹了口气:“就连这意志坚定也并不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是因为我真正的见过那个天下大同的世界,对于别人来说虚无缥缈的幻想,你是无比肯定的事实,是必然会实现的目标。”

    杨妙真有些不明白高俊是如何看见那个更好的世界的,但是看着高俊充满信心的模样,心里也有所感触。

    就在大军准备离开磨旗山的前夜,一队军兵依旧在辛苦奔波,祝东风所率领的材官队还在绘制磨旗山地图,这也是未来的屯兵点。

    “队正,你看这是什么?”有一名材官惊问,树下有一堆柴禾,还有浸了油的火布。

    祝东风上前看了,登时心中一悸。

    “这里也有!”

    材官们这才发觉,这里是一条连绵的点火带。

    温柔但有点干燥的风儿吹过,看着山脚的树林,祝东风双脚一下子软了,愣了半晌,才大吼:“快去通知郎君!”

    三名材官回身通知,祝东风亲自率领几名材官沿路追查,引火物众多,看样子需要数百人才能布置的出来。

    此时的远处,一个黑影在山下晃动着。

    朱贵还有对付高俊的最后致命一招,在事先考虑最坏情况的时候,他已经想到这一点,所以此时此刻朱贵并没有远遁他乡,而是潜伏在磨旗山一带,果不其然,高俊胜利班师之时就经过了这里,并在这里扎营。

    谁也想不到树林茂密的磨旗山里居然隐藏着如此多的硫磺和火油,春季干燥,我们只需要一根火折。

    朱贵挪动着老迈的身体,气喘吁吁的,在内心里诅咒高俊和杨妙真,一面布置了一个合适的引火点,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火折,眼下有点东风,这太好了,不出小半个时辰,火势即刻变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女子站到他身后,是文月儿。

    “你来了?真是走运,咱俩都死里逃生,快来帮我一把。”朱贵很高兴,可是当他转身的时候,突然感觉后心一凉,一把尖刀从自己的胸口捅了出来。

    文月儿心里很矛盾,当她发觉朱贵打算纵火的时候,立刻意识到这是个良机,有很大的机会烧死高俊,可是,那么杨妙真呢?许许多多其他的人呢?

    文月儿突然觉得虚弱了,无法取舍。

    经过长时间的矛盾取舍之后,文月儿还是作出了以上决定。朱贵张大了嘴,完全没有想到,看着他倒下去,文月儿也一下子瘫软了——她终于承认了自己是个无耻的人。

    “是高俊把我害成这样的!”她在心里怒吼。

    眼看就是四月份了,天气逐渐变得热起来,树林里面荧光点点,月光倾泻下来,照得草木生辉。文月儿丢掉沾满污血的刀,又一个可以倚仗的对象失去了,而且她也不愿意再和那些龌龊之辈合作了,下一步该如何报仇呢?

    思考了很久之后,她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转头向南走去。

    祝东风和材官们跑得气喘吁吁,好容易赶到这边,却只发现朱贵的尸体——手里还紧紧攥着火折。

    “?!”所有人都吃惊大惑。

    “这个人就是之前一直和你们交战的朱贵。”树林中,一个女人闪身出来,她英气逼人,长剑在手。

    军兵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齐齐行礼:“喻女侠!”

    “感谢女侠除此巨害,不然我等都要化作焦炭了。”祝东风说。

    然而喻侠摇了摇头:“他不是我杀的,我这几日确实在追踪他,然而跟丢了一段时间,当我赶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是谁杀的,我也不知道。”

    虽然现在有些尴尬,但是祝东风依然极力邀请,:“请女侠随职等返回军营,高郎君、何先生如果知道您在这里,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不必了,不用让他们徒增烦恼。”喻侠的脸上浮起一阵决绝的悲戚:“替我向何志也问好。”

    “还是请女侠前来。”祝东风苦苦相劝:“杨妙真营中还有一位女侠的倾慕者,扮作女侠的姓名,被何先生以礼相待,姑娘难道不想去见一下吗?”

    喻侠摇摇头:“我已经见过了。”

    风儿吹过,喻侠身形一闪,已然不见了踪影。

    高俊得知此事之后出了一头冷汗,重新制定了消防标准,严防下次在山上扎营的时候遭遇敌军火攻,关于女侠的事,也去信给了何志也。

    不过数日,谢传峰来到,看到高家军现在的版图,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当初只想让高郎君找一个野渡口,以便咱们走私货物,现如今高家军却已经有了这般长的海岸,高郎君真是人中难见的麒麟之物,将来是不可限量。”他忍不住对何志也这么说。

    十几日后,南宋走私船队抵达日照。

第二十三章 热血灌开山河花(上)

    杨妙真的支持使得莒州剩余地区的招降工作变得容易了许多,战胜后没多久,高俊又接到另外一个消息:郝仪在胶东战败,已为金军所擒获,准备送到开封处死,趁着这个机会,高家军一鼓作气又占据了密州。

    主持密州之战的是潘正,燕宁为副,轻兵突袭,一举攻占了诸城,又分兵占据胶西、高密,与蒙古纲、黄掴阿鲁带等人会师,各自题写了劄子,汇报此战的结果,而在高俊的劄子当中,自己只是辅助,滕州刺史潘正和莒州刺史燕宁才是主力。

    本来高俊有意让杨妙真也参与此战,或许可以多招降一些红袄军,但是看到杨妙真梳妆台上一大堆瓶瓶罐罐之后,才发觉自己对这个女子的认识也许有一些出入——天生丽质是不存在的,少吃多运动,还得睡美容觉,并不适合出击作战,最好只在大营内做个训练参军,研究高家军枪术。

    一面解决莒州的安抚问题,另一面开始和走私团队研究南北商贸。

    走私船队从南边运来的是大米和布匹,这些商人都感觉有些奇怪,能上这条船的都是跳河跳惯了的,对北方的物价也很熟悉,过去几十年是金朝的发展期,粮食很充足,最近虽然略有不足,但粮食作为商贸产品利润太低。

    至于物品就更奇怪了,他们本来以为高俊想要的是南方盛产的蜀绣和云锦,没想到高俊要的却是普通绢布,越多越好。

    而高俊运到南方去的是颇黎、香皂以及盐,除去盐之外,剩下的都可以算作是奢侈品。在金朝与南宋的榷场贸易当中,奢侈品是不受欢迎的,双方都尽可能的进口大宗货物,出口奢侈品。带来的客观结果就是,在走私市场上奢侈品价格高企,而这类商品往往便于携带,更是养活了无数的跳河、跳边。

    尽管开办烈酒工业的条件基本成熟,但高俊迟迟下不了决心,不愿意售卖烈酒。

    “酒精是一级致癌物,饮酒伤身,只要咱们财政眼下过得去,就没有必要搞出这个东西,只弄出酒精来做医疗用途。”

    确实如此,眼下整个根据地内只有一个拥有蒸馏工艺的烈酒作坊,提供用于医疗的酒精,高俊还特意给这东西起名叫“生杀毒水”,着重强调这玩意儿的灭菌功效,总之就是你怎么听也不会想到把它往嘴里送的那种名字。

    “真是好盐。”随船队而来的南宋商人啧啧赞叹,高俊装上船的都是上等的好盐,而且每斤仅售价60文,这些玩意儿送回南宋,掺些别的东西,四斤倒做五斤,每斤可售卖240文,当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高俊倒也不介意,这些盐都是用最新的晒盐法做出来的,省人力,质量还好,比原始的煎盐法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从成本来算,每斤仅有12文左右。但是在定价上留有余地,自己赚一笔,也让别人赚一笔,生意长久流通,充分调动南方的资源为战争服务。

    在南宋需要一个长期的贸易联络点,对于行商这件事,大家都一致推荐孛涅察尔,而他本人也喜不自胜,来到根据地之后一直没什么真正适应的活可以干,现在终于又可以在商场上大展身手了。

    与此同时,何志也又见了那位假喻侠。

    “我看你还是不要回杨妙真那里去了,我们已经和她打招呼,给你开一张凭据,南宋的船队来了,我会委托他们把你带到盐城那边,之后怎么回家,由你自己定吧。”

    “不行,我要去找妙真姐姐!”这个假喻侠目光炯炯的站起来:“我绝不回家。”

    何志也的头一下子又疼了起来,在心中残念的想:“怎么我遇到的尽是这种疯婆子……”

    “我说现在山东可正值战乱,留下来就要做好随时被杀的准备。”

    “那我也不回家。”

    “不是,你爷娘对你是有多不好?我看你也不像是受过苦的人?”何志也简直抓狂了。

    “我爹爹和阿娘对我很好,但我就是不回去。”

    “你知道黑鞑抓到你之后会怎么对付你吗?他们会十二个人一组的强奸你,然后强迫你光着身子给他们喂马,舔他们的靴子和脚趾,和牛羊睡在一起,然后用铁钩穿过你的脚踝骨,把你挂在树上吊死。”

    “别吓唬人,我就不回去。”

    正当何志也无计可施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加入咱们高家军也不错。”高俊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高俊你……”

    “志也,别着急嘛,杨妙真已经跟我说了,我看这小姑娘心性纯良,留下来倒也可以,只是小姑娘我可提醒你,我们高家军不养吃白饭的人,你得找个活计干。”

    这小姑娘眉头一转:“缺不缺当兵的,我可以给你当个卫士。”

    “不是,你刚才还骂我金狗呢,现在怎么就要在我手下参军了?”

    “你见过喻侠,而喻侠又没有杀你,说明你是好人。”姑娘还没说自己潜在的意愿,说不定留在这里,就可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偶像。

    何志也被这个逻辑辩驳得哑口无言。

    孔元政也对何志也说:“这女孩子虽然有些冒傻气(小声),但确实是个心性纯良之辈,言谈之间也有几分天真可爱。要是把她放走,说不定还要被人方便利用,既然这女孩子见过何先生也认识的人,说明两位有缘分,我看不妨就将它留下来吧。”

    何志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点头同意:“让他去白卉那里报到吧,现在医院正缺一批女性护卫,我听白卉抱怨说在驻扎地附近,有村民偷看绣工洗澡。”

    这件事就算这么商量下来,小姑娘也终于透露了自己的名字:陈琰。

    “倒是个好名字,像是读书人家的孩子。”等到小姑娘蹦蹦跳跳去报到的时候,高俊对何志也说:“也许喻侠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

    “是啊,可是我们都不是少年时了,高俊你都要被赐婚了。”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说起赐婚的事,高俊就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这完颜珣赏点什么不好,金银珠宝、布匹粮食什么都行,给我送来一个县主,这叫什么事?”

    “这叫福气嘛,马上你就能享受到大唐驸马、大宋驸马的憋屈感觉了,我可告诉你,史书上记载的这帮女人一个个都妒忌的很,殷去寒再来找你的时候,怕不是就要被当场杖杀了。”何志也用调侃的语气说道,他清楚,高俊是绝对不会接受这门婚事的,而高家军也有上百种方法去保护高郎君与殷公子之间那惨不忍睹的恋情。

第二十四章 热血灌开山河花(下)

    尽管杨妙真不可能去领兵打仗——至少不能像其他高家军将领那样披风沐雨——但是却接受了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再次去请丘处机出山。在谈及丘处机的时候,杨妙真倒是提出来,她和全真道方面的关系很近。胶东地区是全真教的大本营,而作为胶东豪强的杨安儿兄妹与丘处机、王处一道长均有交情。

    因而,高俊以赵昉为正使、杨妙真为副使,前去蓬莱、文登二地,一来是希望请丘处机出山讲道,另一方面是去文登探望已经病重的王处一——据高俊所知,王处一病情严重,恐怕不日就要“羽化”,但是也应该看望一番,以示郑重。

    宗教是高俊要面对的大问题,此时无非是道、释二教,北方、尤其是山东道教居首的是全真道龙门派,宗主丘处机;佛教居首的是禅门曹洞宗,宗主万松行秀;南方道教目前最流行的是正一道龙虎派,宗主摄天师事张天麟;佛教则是禅门临济宗,代表人物是浙翁如琰。

    万松行秀还在中都栖隐寺,张天麟在江西龙虎山,浙翁如琰在临安径山寺,这三个都暂时搂不到手,但是丘处机就在眼前,这要是放走到铁木真那里就太不应该了。

    军兵很快转移了沂州,在这里,王则、费文孝等人遇上了老朋友王僧奴,眼下王僧奴已经是沂州临沂县县尉了,少不了招待八白石村的老战友,刚遭兵火,宴席不适合摆得太盛,但也是何志也提倡的“四菜一汤”。

    王僧奴居首,魏小乙、王则、费文孝等能到的人都在此处。

    “没想到你小子被赶出军队之后居然升迁得比我们还快,现在已经做到县尉了。”王则在大名府、莒州之战表现相当英勇,已经做到了军佐,虽说都、县平级,但是县官管的人更多,民兵也不少,反倒是让军兵们羡慕了。

    费文孝现在是个虞侯队正、魏小乙是军判,按照令、丞、尉、簿对应使、佐、典、判的顺序,现在的职位都没有王僧奴高。

    “都是因为咱们高家军迟迟不扩军,如果咱们现在有一万人,那你们的位置就高了。”王僧奴也发起了牢骚:“我宁愿在正军里面当一名军兵,也胜过现在在县里面每天瞎转悠,你们说高郎君怎么还不扩军?咱们打下半个山东了。”

    “是不是因为郎君的官职不够啊?”王则有些疑惑的问。

    “哼,什么狗屁官职,我看高郎君比道家还好。”王僧奴一下子口无遮拦,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所有的人一下子沉静了片刻,但随后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热烈讨论起来。

    “你们这是不了解情况,我可是都听说了,道家已经发了制书,要给高郎君升官了。”魏小乙是一如既往消息灵通的模样:“怀远大将军、轻车都尉、渤海郡伯、同知泰宁军节度使。”

    “升的不高啊。”

    “你们知不知道,潘副指挥使也要升官了,要当上莱州刺史了。”

    这下子大家都讨论起来,前一阵子何志也与潘正的操作让不少人以为此二人有二心,根据地内的思想也一度混乱起来,但是从高俊的态度来看,此事应当是子虚乌有。至少军兵们丝毫不怀疑高家军内部的团结。

    “都是红袄军的细作瞎说,故意搅乱咱们。”王僧奴如此看:“把这些人找出来,一刀杀了,那就万事大吉。”

    魏小乙确实消息灵通,高俊又收到了来自完颜珣的制书,所升的官职和魏小乙说的一模一样。

    潘正因为平定郝仪之乱的功劳,也迁一官,燕宁同样如此,高家军上上下下升除由高俊自定,完颜珣颁赐敕书五十道,让高俊自行填写。

    除此之外,完颜珣的赏赐当中还有一样特殊的东西:一瓶“十洲春色”酒,这酒是彰德府名产,完颜珣刚刚接到入京制书的时候,就曾在王府的小花园里面与高俊饮此酒。完颜珣送来这瓶酒,很明显是提醒高俊朕没忘记你拥立的功劳,意在安抚高俊,表示我非常信任你。

    高俊当然明白完颜珣的这个意思,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这个老皇帝也算有些交情,以至于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背德”的感觉,但是整理心思之后,他也明白,完颜珣和他的三大昏政就是金朝覆灭,北方上千万百姓陷于水火的根源。

    高俊只是略微伤感一下,就继续忙碌,退出曲阜、邹县之后,高家军现在具有寿张、阳谷、朝城、范、汶阳、平阴、东阿、嵫阳、宁阳、莘、魏、大名、元城、南乐、冠氏、馆陶、奉符、新泰、莱芜、滕、费、临沂、莒、日照、沂水、诸城、胶西、高密、安丘二十九县,配套的官员补齐是个很大的麻烦,这次席卷根据地的叛乱之后,很多新的杰出人物涌现,立功之人几乎都升了官,二十多岁的县令、三十多岁的防御使屡见不鲜。

    高俊得到的另一个好消息是,蒙古军在鲁北扫荡了不少州县之后,与郭大相公对称,但始终不能突破花帽军的防线,最后选择在夏季来临之前退回。

    今年将会是相对和平的一年,到秋收之前,基本上没有任何一支武装力量会威胁到根据地的安全。

    稍微有些阴云的是,完颜珣分别下诏给高俊、潘正、燕宁,让他们搜捕杨妙真,杨氏妄称天数,一门不赦,这让目前在高俊眼中的杨妙真变成了一颗随时可能爆发的炸弹,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要是让完颜珣得知杨妙真现在在高俊军中,那所谓的拥立之情也就荡然无存了。

    一度有人建议让杨妙真改名换姓,但高俊考虑再三之后,决心并不如此做,发现就发现,高家军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人来迎合完颜珣。

    就像临沂聚会的军兵一样,大部分高家军军兵在内心中,,潜意识的已经将军队和朝廷对立起来,对金朝也并无什么感情,就连此前非常忠诚的僧虔,现在也经常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坐在营中。

    也就几天之后,高俊见到了一位非常意外的故人,那时高俊正在日照县处理解放盐丁的事情,突然有人报一位书生求见,此人四十多岁。

    高俊原本以为这是想要求官的士子,表示愿意接见,此时这个人蓬头垢面,衣裳破烂不堪,看到高俊的时候忍不住泪流不止,从怀中掏出一封漆好的信。

    “你是何人?”高俊问。

    直到此时这个人才面容悲泣的抬起头来,高俊大惊失色,认出来这是当初在中都见到的太学生,完颜承晖的掾吏师安国。

    中都沦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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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晚金介绍:
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
是在一片古佛青灯中昏昏然的大理天开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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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四分五裂的吐蕃第四个绕迥的火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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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年最重要的是蒙古太祖六年!宿命啊,很快,那个人的皮鞭将会拷打整个世界,鲜血注定要浸透欧亚大陆。然而,不屈的怨灵将两个年轻人送来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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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改变天下的宿命,要么死在宿命的洪流前!”颠覆晚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颠覆晚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颠覆晚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