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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不知何处吹芦管(下)

    “你们都是什么意思?”潘正勃然大怒。“高郎君带咱们走了这么久,才免除了兵灾,要不然全军早就都葬送在大营了,你们,你们……”

    “潘二!你这厮不过是个驱口贴军,敢和我等这么说话?”一个十人长跳了出来,指着潘正的鼻子大骂:“遭瘟的贼汉,滚回去!”

    温敦杰十人队的人都不高兴,有些人就要拔刀出鞘。一看这帮人要动粗,十人长们一下子有点害怕起来,温敦杰喜好武艺,手下这帮人身手都不错,真要是动起手来,手下这帮人未必是对手。

    “都住手!住手!”高俊斥退了十人队的众人,举起双手,招呼大家向他这里靠拢。

    “眼下,咱们已经到了宣德,但是事情还没结束!作为溃兵,咱们是要被追究的,到底是谁,下令全军退至宣德的?”

    “不就是你吗,是你……”一名十人长急着辩驳起来。

    “不错,是我。所以明天,我必须以亲管谋克的身份去见宣德行省的诸位大夫,把这件事周旋过去,诸位哪个愿意替我办这件事?”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都在默默盘算,虽然不愿意让高俊这个贴军一直座在大家头上,但是他们更担心面对行省的盘诘。为了活命,固然能从战场逃走,但是如果逃走后却因为临阵脱逃而被处死,那结果还不是一样嘛。

    “你有办法……能应付行省?”

    “反正只要大家承认我是指挥,哪怕最后行省怪罪下来,要砍的也是我的脑袋。”高俊扫视着这群军官。

    果不其然,听到高俊这样的话,本来就有点动摇的军官们再度窃窃私语起来,高俊不由得想起的老黑帮片:敢在外人面前你直接暴露自己不团结的群体,他们想办的事一般凉的很快。

    说白了,这群所谓的十人长、二十人长们也都是些乡间的军事地主,他们的眼界还局限在自己的几百亩土地和十几个驱口身上,一想到要和行省打交道,一个个都怕的不得了。但是,虽然眼界狭隘,平时和商贩、税吏、上司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们,有人愿意无条件的帮忙,其中必定有诈。这两者现在还在他们头脑中纠结。

    高俊没有等待他们讨论出个结果的意思,立刻安排了所有人的城外宿营,二十人长、十人长们一阵扯皮之后,还是按照高俊的安排,各自安排营地去了。眼看着营帐搭了起来,天色也黑了,宣德州城头上军卒争相看着城下这支来历不明的谋克队伍。

    高俊偷偷找到何志也,正色告诉他:“明天一早,我必须进城。”

    “你是担心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

    “不错,我现在真是感觉力不从心。我的出身仅仅是一名贴军,不可能让全谋克的人都心服口服的。”

    “但是你还有一个比较忠诚的十人队。”

    “我不能这么动用他们,如果真的用这个十人队进行暴力压制的话,怕是立马就要火并,到时候谁也讨不了好。”

    何志也没有继续回答,而是定定的望着高俊,一直看到高俊撑不住为止。

    “我看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吧。”

    高俊点点头:“确实,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对不对。”

    “既然你这么不确定,那么我来替你说,看看和你想的是否一样。”何志也双目炯炯的看着高俊。

    “刀剑没有主人,也不懂得忠诚,十人队的支持也总有一天会耗尽,作为领导者的力量绝对不能源于这些。如果只想依靠武力来领导团队的话,你的优势不在十人队、不在武力,不在于神箭手郭延嗣和你的金直刀,在于你能不能带领大家解决面前的困难。”

    “和名正言顺的纥石烈端、各位二十人长、十人长相比,我们并没有太多的优势,但是我们不达到目的,至死不休,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决心,也是我们领导团队最可靠的保证。勿论睡觉、吃饭还是行军、作战,这个决心都是坚毅统治的背书,无人能够质疑,无人能够夺取。”

    “这样的决心才是我们根本的出发点,有了这样的决心,就相当于完成了5%到10%的工作。之后就是不断依靠你我的能力,解决大家所面对的问题,用智慧、用热情、,用勇气来构成你我领导的必然性。”

    何志也停顿了一下,这是因为激动哽住了他的咽喉,她垂下眼睑,似乎又在思考,但随即又抬起头来,接着用他激动的语调说道:“当然,我们并不是完全的按照他们的意愿服务,我们也有我们的要求。我们能够解决他们的问题,他们必须达到我们的要求,我们既是领导,又是师长,彼此作用,相互结合,才是最终能够征战天下,匡扶河山的必胜之师!”

    高俊激动的站了起来,紧紧攥住何志也的双手,感慨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高俊,你打算先解决大家的什么问题呢?”

    “乡情!”高俊回答。

    “哦?”这个回答还是出乎何志也意料,他以为高俊会回答说,帮助他们避免行省的责问什么的。

    “应付行省当然重要,但是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也就是说,不能等他们提出下一个问题,我们来帮他们解决,那只会让他们看不起我们,把我们当成奴婢。我们要引导他们提出我们想要的问题,那就是乡情。”

    何志也的反应速度很快:“意思是说,挑动大家的情绪,然后把所有人带回山东去,再慢慢发展?”

    “没错,这样的情绪是有底子的,从这次撤退可以看出来,根本没有人愿意打仗,让他们回家肯定是愿意的。”高俊努起了嘴,仿佛在咀嚼什么东西。“那么我们就把回家和我们的领导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只有我们主持整个谋克,他们才有可能回家。”

    “我明白你的思路了,你是打算以亲管谋克的身份,要求行省允许咱们回去,只要能够获得批准,咱们领导地位就暂时稳固了,我也相信,如果能够允许回家,这些军官会毫不犹豫的抛弃纥石烈端的。”

第五章 省中啼鸟吏人稀(上)

    “事急矣。”

    ——野狐岭之战,金军败北,精锐丧失殆尽,徒单镒紧急向卫绍王如是汇报,但是卫绍王没有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只是微微谴责了完颜承裕

    第二天一大早,高俊就带着郭延嗣进了宣德。

    何志也和潘正自然要负责镇守营盘,高俊本来还想顺便把蒲察阿虎带上,但是后者现在还处于“三不”状态,一口回绝了高俊的请求。这让高俊感到十分为难,他的计划是面见行高官官,如果武卫军蒲察阿虎带路,那会容易得多。

    宣德已经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城门仅仅在中午开放两个时辰,高俊在城楼下喊了好一会儿话,还把押剌谋克的腰牌递了上去(在李小七儿的帮助下,从纥石烈端那里“顺”的),又磨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答应把高俊用绳子缒上城。

    身材高大的高俊,足足需要四五个人才能把他拉上去,刚刚到了床上,一名身穿公使服色的人,走上前来行礼。

    “阁下可是高百户?”

    “正是。”高俊知道谋克和白户是一个意思。

    “阁下入城所为何事?”

    “有重要军情,当面白张郎中。”高俊所说的张郎中不是别人,正是宣德行省日常行政的最高长官、左右司郎中张翰。

    “张大夫?”那名公使小小吃了一惊:“我等可不敢随意烦扰张大夫啊。”

    “军情紧急,容不得许多了。”高俊心里也有点焦躁。

    那公使泄了气,脑袋耷拉下来,不情不愿的引路,带着高俊、郭延嗣二人进了宣德行省的办事公廨。门厅里面嘀咕了好长时间,一个穿着皂袍的中年男子款款而来。

    “在下行省令史李知古,百户有何事,吩咐在下便可。”

    话说的很客气,高俊也只能笑脸相待,他现在可知道,令史虽然只是小小的吏,但是行省令史却是比县令还要高的存在,哪怕纥石烈端站在这里,双方的地位也只能说是旗鼓相当,更何况是自己呢?

    “在下有要事,必须立马面见张翰郎中。”高俊硬着头皮提出自己的要求。

    “若是不明白说出何事,怕是不好引见。”李知古的语气也冷淡了不少。

    高俊吉的额头冒汗,突然发现身后的郭延嗣腰里别的短刀,让郭延嗣解下佩刀,递到李知古手中。

    “这是被杀的行省令史完颜宣的佩刀,不知先生认识否?”

    接过刀来的李知古双手微微一颤,这显然逃不过高俊的眼镜,他知道这事儿有门儿了。

    又过了两刻,高俊站到了张翰面前。

    这位张翰大人已经五十多岁,须发皆白,但看上去神气自若,还可以再为国效力20年,顾盼之间,还真有点一千年后和他重名的一位当红流量小生的意思,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相貌堂堂。

    他是大定28年的进士,担任隰州军事判官,随后历任东胜、义丰、会川三县的县令,终于成为了令人羡慕的尚书省令史,爬上了监察御史的好位置,之后还担任过山东省盐运使、户部员外郎等官职,行政经验颇为丰富。

    保证他平步青云的一个重要因素在于,他是国朝文派的文人之一。所谓国朝文派,是指在金朝中后期崛起的一个文人群体,从大定十年的党怀英、孙即康开始,历经四代人,成为了金朝政治除去女真人之外最大的参与力量。金代最有名的那些文学家:杨云翼、赵秉文、王若虚、李纯甫、元好问、麻九畴、王寂都属于国朝文派。

    张翰是山西忻州秀容人,北宋时期,理学大师二程曾在山西做官,故而这里学风很盛,文人辈出。张翰在朝廷内部,有不少的同乡、好友、师生,自然是好风凭借力。而在国朝文派遭遇惨重打击的“明昌党狱”期间,他恰好父亲去世在家守孝,躲过一劫,等到再次出山的时候,国朝文派已经重新回归朝堂。

    当然,外界的助力是一回事,本人的能力是另一回事,这位张翰也是金朝官场中不多得的干吏,故而此次被卫绍王点将,担任行省的左右司郎中。

    所谓行省,就是“行尚书省”,是在地方建立的一种临时性的、享有相当权力的军政机关,他在体制上模仿中央的尚书省,自然尚书省有的东西它都有。

    尚书省有尚书令,以及左右丞相、平章政事、丞、参知政事九位宰执(海陵王时代开始一般不会满员),行省也要有一位中央大员处于这样的决策位置,在宣德行省中,处于这个位置的是完颜承裕和独吉思忠。尚书省有六部,六部各司其事,承担一般的行政任务,而在行省中将六部的权力化而为一,放在左右司里面,左右司郎中就掌握了行省地区的行政权力。

    所以面对这样一位手握大权的人,高俊小心翼翼纳头便拜。

    “小臣亲管押剌百户高俊,参见张大夫。”

    “客气了,将军为何不随行省兵行动,却来到了宣德州?”

    “小臣来到宣德州,是因为有紧急军情!”

    “是何军情?”

    “数日之内,行省必败!”

    “啪!”张翰手中的毛笔摔在几案上,他“嚯”的站了起来,双眼圆睁,用手指着高俊。“你刚才说什么?”

    “行省退军浍河堡,必遭败绩!”高俊表现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张翰浑身颤抖,像是疟疾一样,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你,你为何敢如此断言?”

    “小臣不敢说。”关键时刻还得拉一手。

    看到高俊这老鼠见猫的样子,张翰还冷静了不少。毕竟是在官场打磨了二三十年的老油条,心态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开始琢磨起来。

    看此人言之凿凿的样子,并非是过来诓骗自己的,自从宣德行省建立以来,张翰与两位行省关系一直不睦,观点上也一直相左,对于是否会遭遇败仗,他的心里也是颇为忐忑的。

    “无论你遭遇何等委屈,本官都可为你做主,有何情况直言不妨。”张翰颇为威严的对高俊说道。

第六章 省中啼鸟吏人稀(下)

    听到这句话,高俊心下暗喜,眼下算是敲了一块开门砖了。

    “行省下令纥石烈鹤寿都统率其部署撤退至浍河堡,都统下令我部在大营等待辎重,然而黑鞑骑兵来到,我军且战且退,勃极烈纥石烈公端负伤,至今昏迷,全队人马三停折损一停,伤者无数,根本没有什么辎重。”

    高俊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整个百户人困马乏,舍弃饮水、食粮,撤入阴山,才甩脱黑鞑,故而一路奔行到此地,暂作休整。”

    “你是说,纥石烈鹤寿处置不当,才导致你们战败的吗?”张翰面无表情。

    “属下绝对没有怪罪都统的意思,但是再这么下去,浍河堡方向就危急了。”高俊当然清楚张翰还没和自己关系好到听自己诉苦伸冤的地步,眼下的重点是说张翰爱听的预测,然后给自己谋个回家的机会。

    “独吉平章最初就不应该耗费人力修建界壕,数百米借号固然周全完备,但是只要黑鞑集中兵力击破一点,所有布置都将完全落空。所以,就有了今年年初的乌月营之败。此后本来也有机会在桓、抚、昌三州集结兵力,逼退黑鞑,但是平章又放弃了三州,将十几万匹军马送给铁木真。而完颜行省又不敢与敌军交战,率领主力部队撤退到浍河堡,浍河堡地处偏僻,十几万军队囤积于此,有何作用?”

    “浍河堡乃是宣德通往西津的要冲,怎么能说偏僻呢?”

    “但是黑鞑的目标不是西京,而是中都!”

    “荒唐,”张翰眉头一皱,看上去倒也不是十分生气。“中都是国家畿内,天子阙下,黑鞑岂敢冒犯天子?”

    “你装的像一点行不行?”高俊在内心里吐槽,但还是顺着对方说:“黑鞑铁木真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此贼丧心病狂,大有可能啊。黑鞑如果长驱直入,宣德州、德兴府、居庸关都无兵可守,黑鞑就将兵临中都……”

    “行省有十几万精兵,铁木真岂会不管不顾,进攻中都?”

    “行省畏战,必为铁木真所败……”

    “住口!”张翰气的胡子尖儿都在微微颤动。“你敢妄议国家大员?”

    高俊连忙俯下身子,连声称罪,知道自己失言了。

    在封建社会,印象和上位者一致固然重要,但是维护尊卑秩序也绝对不容置疑,无论高俊和张翰的观点多么一致,但是高俊身为下级,胆敢批评行省的行为会让张翰十分反感。尤其是,高俊对于这帮在金朝为官的汉人士子的道德节操实在没抱多大的指望。

    不过张翰到底没有过分为难高俊,毕竟这会儿找一个和自己意见一致的军官实在太难了,大部分猛安谋克的勃极烈都还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坚定的相信和黑鞑的战争是怎么打怎么赢,这个年纪轻轻的临时指挥官,忧心一些存在的问题,已经是相当难得。

    “念在你一心为国,所谈所论尚有一些可取之处,姑且不问你罪,但是此等事体万不可妄言,汝辈慎之!”

    “小臣谨记。”

    “尔等忠心敢战,我便予你马匹粮糗,你军前往浍河堡,向行省复命吧。”

    怎么说了半天又绕回来了?你既然默认了我的话,还让我去浍河堡,这不是让我送死吗?高俊咬牙切齿,上位者们还真是不管我等死活啊。

    “大夫,小臣以为,我等留在宣德为好。”

    “高俊!你是要畏葸避战吗?”

    “小臣是担忧时局啊。”这时候必须要下猛药了,高俊再次深深行礼。“先前大夫的谋划,才是老成谋国之举,两位行省消极避战,不听大夫忠言相劝,此战已经必定糜烂。届时铁木真就将南下。宣德州镇防军不过四五百人,德兴府驻军亦不多,倘若铁木真南下,用何抵挡?浍河堡不缺我这一个百户,宣德州每多一兵丁,就多一助力!”

    “越说越不像话了,如果行省的军兵都这么说,那行省还有可用之兵吗?”张翰没好气的取来一张白纸,似乎就要写调令。

    “大夫,小臣愿意以五日为期!”高俊突然大声说道。

    “什么意思?”张翰停了笔。

    “我愿意以五日为期限,五日之内,行省必败!如果行省战败,宣德州必然岌岌可危,届时,小臣将竭尽全力,守卫宣德;倘若行省未败,大夫将小臣下狱鞠问,当众典刑,我部必将为国效死力战。”

    张翰收起了笔墨,用一种观察的眼光看着高俊。

    “高俊啊高俊,我现在不知道,你是怕死呢,还是不怕死呢。”

    “大丈夫不患死,患死不中节耳!”高俊慨然答道。

    “好,本官给你这五天时间,且看你到时如何解释。”张翰唤来一名令史,吩咐了几句。“高俊,你且去领取粮糗吧,你部宿于城外,不可入城搅扰!”

    “遵命。”

    出来的时候正是中午,太阳大得很,让郭延嗣出去传令,派贴军进城取辎重。高俊眯起眼睛,看着前面引路的令史,不由得咧起嘴来。

    “这事还真成了!”空口白牙的一说,居然真的能够合理合法的在宣德修整了,我真是空手套白狼的天才啊!

    冷静,一定要冷静,宣德州也只是暂时没有遭受攻击而已,五天后,等浍河堡的金军崩溃,宣德州也就在铁木真的兵锋之下了。等到10月份的时候,蒙军已经出现在中都外郊,所以说宣德州也根本没有抵抗多长时间。

    眼下这几天全军可不能放松,务必日日操练,至少到时候逃命的时候也要跑得快一点。一想到这个,高俊就无比头疼,那帮乡下地主出身的军官,绝对要跟他拧着劲儿干。

    “等到能够完全掌控押剌谋克的时候,一定要重新换一拨军官。”高俊心里暗想。

    正考虑着的时候,那名令史站住了脚。“高郎君,辎重都在这里了。”

    “宣德州的物资粮饷,居然这么多?”高俊瞪大了眼睛。

第七章 朝朝马策与刀环(上)

    “立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渤海人高汝砺向金宣宗提出有关恢复河山的建议

    本来,押剌谋克在撤退过程中只留下了粮食和武器,铠甲全都被扔掉了,已经变成了一支基本上没有战斗力的轻装部队。不过看宣德州里面的储备,只要张翰不是小气的太过分,押剌谋克立马就能领到大笔装备,变成精良部队啊。

    宣德州和后方有路联通,军需源源不断,但是从宣德州到前线全是荒野,没有道路,所以军需全都堆积在此处。

    “高郎君,大夫说了,这里的东西您报个数,随便拿。”

    “随,随便拿?”高俊顿时瞠目结舌,这话不是晋江小说的总裁们说的吗?这部书到底谁是主角啊!

    “郎君?想好了没?”令史倒也不着急,垂着手站到一边。

    “呃,好好,我列个单子,这位书手帮忙记一下,嗯……”高俊按照自己对军队的理解,开始说了起来。

    “片甲头盔五百顶、全身重扎甲两百副、红巾扎甲三百副、长枪,要步战用的鸦项枪五百根、直刀五百把、黄稍弓三百把、弓弦六百根、锥头箭两千枝、月牙箭两千枝、射甲箭两千枝、弩一百张,对,要单人的那种,弩箭两千枝、弩弦、机括各一百个、圆手牌四百个、大盾一百个、鹿皮战靴三百双、片甲战靴两百双、笼手两百个。”

    “粟米五千升、荞麦一千升、面粉五百升、大米五百升、秸秆三百束、盐五斗、马盐十升、菽豆(大豆)三百斤、茶叶二十銙、菜一百斤、柴两百斤、河北绢一百匹、彩缎五匹。”

    “战马十匹、驮马十匹、驴十匹、车十辆、牙帐一个、营帐三百顶、锅两百口、木桶十个、斧头三十把、镰刀三十把、锤、锛、凿、剪、锥、钳、砺石各二十个、马围十个、大鼓一面、小鼓两面、锣、钲、角各两个、木柝十个、五色旗一面、红旗两面、小三角旗十面、笔五枝、纸五百张、墨两锭。呃,说全了吗?”

    负责抄写的书手愣在那里,手悬毛笔,纸上滴了一滴墨,旁边的令使哭丧着脸对高俊说:“郎君,你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一个猛安领的东西也就这么多吧。”

    猛安谋克的大部分物品都是自带的,我不是把这些东西都丢了嘛,再者,我说的东西种类很多,可是绝对数量不多呀。高俊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毕竟不能说出来。赶忙给令史递上一份红包,是一块五两的泰和重宝,钱虽然多,但是高俊并不心疼,反正这也是从纥石烈端那里偷过来的。

    看见了钱,令史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下。“郎君,不瞒你说,别的东西都还好办,马是真的少,只能给你驮马,战马是没有的。”

    “无妨,多谢诸位了。”高俊不动声色,但心里面异常担忧,金军的战马短缺已经暴露出来了。

    商量好要拿的东西,这边郭延嗣也赶回来了,带来了30多个贴军,为首的就是前不久受伤的冯达,一看到高俊争取出来这么多辎重,一个个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我,我就知道高郎君不是一般人。”冯达笑呵呵的和几个贴军把马车套上,率先把粮食、布匹和生活器具搬上了马车,凡是比较贵重的茶叶和盐留了下来,等着最后一趟车高俊亲自押送回去。

    马车一趟一趟的来回,也带来了不少好消息,本来今天早上高俊刚刚进城的时候,银行里面人心有点不稳,几个军官悄悄串联,似乎还想搞点儿动作。等到物资拿回去,顿时军兵们欢呼雷动,大家的心思一下子就踏实了下来。

    有几个军官当场提议,立马把所有东西分掉,并且得到了一部分军兵的赞同,但是何志也带着十人队,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项提议,坚持所有的东西,必须等高俊回来才能分。这几个军官愤愤不平,但是大部分军兵对高俊的感观是越来越好,也乐得答应。

    高俊亲自压着最后一趟车回来,无论正军还是贴军,都欢呼着点清收来的各样物资,就连一些十人长、伍长看高俊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当天晚上,高俊又借纥石烈端的花献佛,买了一只羊,大锅煮起了羊汤,贴军自不必说,很多正军这些年都没怎么吃过肉,看着甘肥鲜美的羊汤,不由得大流口水,全军饱餐一顿,看高俊、何志也的眼神就更加不一样了,连带着当天晚上的宿营安排也顺畅了许多。

    当天晚上,何志也再度开始讲课了,听课的正军、贴军加起来有六七十人,还有两位伍长,不过他们俩都远远的坐在边儿上,与其说是来听课,不如说是来窥探的。

    讲完了课时候已经不早,但高俊和何志也自然不可能直接睡觉,两个人在营帐里,一边啃着凉了的饼子,一边开始商讨明天的训练计划。

    “练体能只能练到这个地步了,基本上没什么油水,再加一点量他们都支撑不住。”何志也拿着毛笔在纸上涂涂抹抹,而根本不会软体字的高俊只能干看着。

    “枪术、刀术都还算好办,靖安民教给我的那些够用了,弓箭的话让郭延嗣来帮忙来制定计划吧。”

    “要不然让温迪罕僧虔来帮忙?”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好像提到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自从十人队和整个谋克会合之后,僧虔就一直躲着高俊、何志也两人。

    “我怕他心里还没过去这个坎儿,现在找他会不会适得其反?”

    “我看不会,咱们越不找他,他心里越觉得羞愧,咱们俩还是要告诉他,我们早已经原谅他了,他做的事在我们眼里很正常,没什么值得记恨的。”在处理人际关系的问题上,何志也毕竟比高俊还是高了一个段位。

    高俊点点头,表示认可,随即话锋一转:

    “其实眼下还有几件事儿,急需我们马上去办。”

第八章 朝朝马策与刀环(下)

    “什么事?”何志也有点惊讶。

    “第一件事是程审年的玉佩,程审年可是用生命救了我们,他临死前给我们的玉佩,一定要搞个明白;第二件事是联系靖安民,中都以北的地区很快就要陷入蒙古之手了,以静安民的性格,肯定是要和他们硬扛的,必须提醒他早做准备;第三件事,了解一下温敦杰的背景,我觉得很奇怪,一个十人长,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金直刀呢?而且押剌百户的军官好像都很忌惮他,咱们要了解一下此人的背景……”

    何志也一条条的记下来,不时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就是:赶紧给敏丫头找个归宿,我本来想拜托靖安民照顾她的,但是现在这里又太危险……”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靖安民的抗蒙军最后虽然失败了,但是蒙军没有杀妇孺老幼。”

    “前提是敏丫头得撑到那个时候,郭延嗣告诉我说,她的右手永远也好不了,既不能拿笔也不能做针线,咱们行军打仗,不能把她带在身边啊。”

    何志也放下笔,叹了口气:“事情真多。”

    “要是有些得力帮手就好办了,郭延嗣虽然武艺好、和咱们心思一致,但是没有处理事情的经验,缺乏主见;潘正耿直有主见,在贴军里挺有号召力,但是鲁莽易冲动。僧虔倒是各方面都了得,眼下他还是逃犯的身份。”两个人讨论到半夜,给油灯添了两次油,终于,何志也打了个哈欠:“明天晚上再说吧,早上还得带大家晨跑呢。”

    何志也把地铺打了起来,两个人累得根本不想脱衣服,直接躺在毯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按照前一天的吩咐,潘正过来叫两个人起床,直接掀开帘子,走进帐篷。

    “高郎君!何先生!呃,哦,我在外面等着。”

    潘正讪笑的跑出帐篷,额头流下的瀑布般的冷汗。“没想到高郎君何先生是这种关系……”

    “怎么好像被误会了?该怎么办?”何志也非常窘迫。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也怪怪的。”高俊狼狈不堪的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集合!列队!”

    军兵们三三两两的集合起来,揉着松涅的睡眼,不解的看着指挥官。

    “同袍们!这三天辛苦各位了,我昨天觐见行省左右司郎中张大夫瀚,张大夫答应我们,不用再去浍河堡了,可以在这里休整五天!”

    士兵们欢呼起来,在大家眼里,宣德州就已经是后方了,能够在这里休整,而不是去前线,简直是再美不过的事情。铁木真再怎么厉害,总不能一口气打到宣德州吧?

    “但是张大夫同时要我们练兵,所以这五日,我和何先生商量出一个计划,操练一下大家。”

    “嗯?”军兵们大都非常惊愕,军官们更是愤愤不平,练兵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跟我们商量?

    “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了,但是流汗总比流血好。前几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在都统眼里咱们算什么呀?说扔就扔,扔给黑鞑,咱们要是走得再慢一点,是什么结果大家心里都清楚!”

    “放肆,你敢诋毁都统?”一名十人长叫起来,只可惜他这一炮打的不准,没有瞄准高俊,周围的军兵立刻投来愤恨的目光。毕竟这段时间怎么回事儿,大家都想明白了,这名十人长自觉失言,只好闭嘴低头,听高俊继续说。

    “咱们是为了报效国家才到了这里,如果这么把命丢了,岂不是可惜?战场上什么都靠不住,练出一身好武艺才是实打实的,我和何先生打头,各位二十人长、十人长、伍长做表率,全军列队,开始跑步!”

    虽然有些军官依旧记恨高俊,但是不少人已经对高俊的水平不心服口服,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400多人排成了一个非常抽象的方阵,开始跟着高俊进行两公里跑步。

    跑过两公里之后,做拉伸运动,开始上午的训练。每人一杆长枪,开始练习,刺一百下、劈一百下、挑一百下、各种防枪的姿势一百下。

    随后,高俊拿出叫几个贴军临时赶制的长木棍,叫来十几个枪棒功夫好的人进行对抗练习,士兵们围成一个圈,看着场地中央最后决赛的两名选手。

    左面这位留着女真人的发辫,身材短小精悍,长着一双光眼,形貌峥嵘;右面的绾着锥髻,个子要高很多,他微微眯着眼,估计着对方的动作,猛的扑了上去,一棍直刺。

    “嘿!”那个女真人手上功夫果然不差,迅速判断了对方攻击的点,标准的防枪姿势防护,轻轻一变招,长棍犹如长蛇吐信,照着他的面门奔了过来。

    此人不为所动,被磕开的长棍迅速调整,再次刺了过来,直奔对手侧腹。那名女真人急忙侧身躲过此棍,自己的进攻也减了威势,擦着他的脸过去了,还没等反应,这人又是一轮进攻,长棍犹如暴雨杏花,那个女真人招架不住,最后被一棍打在肩上,哎呀一声丢掉棍子,输了比赛。

    “周虎!干得好!”他所在的十人队军兵欢呼了起来,高俊这才想起来,这个人叫周虎,有人提起来过,是正军里为数不多的汉人。

    当天下午继续体能训练,折返跑步、仰卧起坐、深蹲、蛙跳,两个自己都不太具备锻炼知识的人,凭借着在健身房的经验,几乎是有什么项目上什么项目,把一众军兵练得东倒西歪,吃晚饭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这么下去不行啊,非得把所有人都练废了不可。”高俊忧心忡忡。

    “科学锻炼,科学锻炼……”看着士兵们的状况,何志也有点儿担心了,再这么瞎练一气下去,对战场毫无裨益,必须找一个懂行的专家过来。

    于是乎当天晚上,周虎就被叫进了高郎君的帐篷。

    “长枪应该这么握是吗?握力有没有特别的要求?”

    “这样的挺枪姿势,得练肱二头肌的吧?”

    周虎自然听不明白高俊和何志也的话,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大致讲一下枪术锻炼的要领。

    “这样吧,周虎,脱掉上衣。”

    “啊?”周虎冷汗直流,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听说高郎君和何先生有特别的爱好,难不成第一个受害者就是我?老人们讲出头的椽子先烂太有道理了!

    哆哆嗦嗦地脱下上衣,何志也直接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来!刺枪!”

第九章 身当恩遇恒轻敌(上)

    “虽颇立微效,皆出诸将之力。然本恇怯无能,徒以仪体为事。”

    ——史书评价完颜白撒之无能,然而金朝中后期的宰相都是此等无能的衣冠架子

    “嗯,不错,肱二头肌发力很明显。”

    “下半身发力的是大腿,而不是小腿。”

    “好,周虎,干的很好,讲一下枪术吧。”

    当天晚上,路经高俊帐篷的人们都能听见你里面传出来奇奇怪怪的声音。

    “对准了吗?好,用力!”

    “停,停,太快了!”

    “等一下,等一下,嗯,现在可以用力了。”

    尽管连续两天,周虎都处于周围同情的目光轰炸下,但是全军的训练科目是越来越规范了,第三天开始又增加了队列训练的内容。

    高俊和何志也对于古代军队的队列阵型只有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也不清楚这一时期是怎么进行队列训练的,当然要咨询百户里面的军官,两人吃惊的发现,这些军官们居然也不熟悉部队的阵型与号令,倒是很多参加过泰和南征的老兵提出了意见。

    高俊和何志也到底是把这些乡间地主的水平想象的太高了。

    摸清了这么一个情况,两个人的心里越来越有底了,训练伊始,就完全按照高俊的步调去做。

    “全体都有,立正——”

    所有人按照高俊的示范动作,挺胸抬头、双目平视、微微收臀、双脚六十度,容一拳的距离,静静站在方阵里。何志也开始一个一个的纠正动作,这个过程就持续了半个小时,有些人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不要动,站半个时辰!”高俊大声喊道,努力让自己站的更挺拔。

    郭延嗣作为军法官,不断地揪出那些搞小动作、眼神乱瞄、动作偷懒的人,罚做五个俯卧撑。

    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更多的军兵变得焦躁起来,他们的眼神直勾勾的瞅着高俊,心想这半个时辰怎么这么漫长啊。

    潘正是所有人里面军姿站得最标准的,按照高俊事先所说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放松,不断注意身体各种微小的状态,努力站的笔直。

    尽管这里的人很多都是种田的老把式,但是站军姿的体力消耗还是让大家吃不消,等到高俊宣布半个时辰已到,所有人都立刻趴倒在地上,哀唤起来。

    高俊下令所有人可以歇息半个时辰,军兵们有气无力的应了声,纷纷开始揉腿掐腰,但是教导队的人不能歇,还要继续训练。

    所谓教导队,是高俊特意抽出来的一群人,以温敦杰十人队为基础,加入了周虎、郭延嗣等选拔出来的好苗子,共计三十人,高俊对这批人的训练抓得更紧。本来有几个十人长不愿意放自己手下的好兵给高俊,也被何志也连唬带吓的抢了过来,。

    对于这群人的训练就要灵活很多了,大家都是有底子的人,身手个个不差,直接进行披甲模拟对抗,一共十人分成两个小组,穿上全身甲,使用训练的长木杆、盾牌进行对打。这么两组打完之后,全体三十人都要轮流发表意见,讨论刚才的得失。

    一开始大家都不习惯这样的方式,大庭广众之下,评价别人打得怎么样,这样折别人面子的活,还真没人愿意干。但是高俊强迫所有人发言,何志也还要不时记录其中一些,称其为“科学训练”。

    一说到自己的发言要被记录,大家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也不再有人虚与委蛇,尽可能的从自己所擅长的方面出发,讨论每一次战斗的得失。

    队列训练上马之后,射箭、盾牌的训练也跟着出现,第四天上午,增加土木作业的训练,小鹰原筑垒的战术给高俊印象很深。

    训练很苦,也有一些怨言,但整体情况尚好,因为伙食很不错。高俊狠狠心,卖掉了一部分多余的粮食、布匹,换来肉食给军兵们加了餐,正军、贴军自从点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顿顿吃饱,大家的心思也跟着收敛了不少。

    当然,这一切的举动都落在了几双妒火中烧的眼睛里,每逢夜晚,总有几个军官偷偷聚集在一起,咬牙切齿的窃窃私语。

    “天天操练来操练去,好像练了就能打仗一样。”

    “一天两升粟米,早上还有米粥,时不时吃荞麦汤饼,这是要败家啊!”

    “要是人人都这么养兵,等回头这帮人我怎么养?”

    “军户不用吃这么好,给点粟米和菽豆就够了。”

    乡间地主的本性发作起来,一群人痛恨诅咒高俊的浪费行径。

    不过高俊、何志也两个人现在没空搭理他们,他们忧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明天就是第五天了,可是到现在,宣德州外还没见到一个败兵,每日只见边铺的驿马来回驰报,前线究竟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第五天一大早,高俊默默地穿好衣服,跟何志也说:“我要去见张翰。”

    何志也什么也没说,默默收拾了最近所有的文字资料。

    这次进城还是缒进去的,城上的守兵知道这是这几日在外面操练的军兵的指挥,赶忙通报。不多时,就有一名公使飞奔过来,急匆匆地请高俊进行省公廨。

    高俊感到有点紧张,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跟着这名公使前往公廨。公廨里气氛怪异,静的可怕。经过门口的时候,恰巧遇上了原来接待自己的李知古令史,李知古投来一道复杂的目光,就急匆匆的出去了,高俊的手心一下出了层细汗。

    进到公廨,高俊一眼看到了一位老者。

    说是老者,但是只有五十多岁,保养得也不错,但是他萎靡的神态、疲惫的姿势,无不透露出一个“老”字来。他就歪坐在客座的椅子上,看到高俊,什么也没说,高俊也只能拱手示意一下。

    不多时,张翰走了出来,看见那位老者,连忙上去躬身行礼。

    “行省不要如此颓丧,胜败乃兵家常事。”说罢还回头看了一眼高俊。

    高俊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老者。

    这位就是现在本应该待在浍河堡的金军主帅完颜承裕。

第十章 身当恩遇恒轻敌(下)

    铁木真在野狐岭之战解决掉纥石烈执中之后,并没有稍作歇息,而是率领全军马不停蹄的向金军主力追去。在浍河堡,完颜承裕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他将金军的兵力平均的分配在各个山头上,希望依靠险要的地势,遏制蒙古人的兵锋。但这也意味着,在各个山上的金军缺乏机动性,没有办法互相救援。

    蒙古人占领了山谷,集中兵力,士兵们抛弃战马,徒步上山攻打完颜承裕的中军,当哲别率领数千人出现在完颜承裕后侧的时候,金军的中军终于抵挡不住了。分散在各个山头上的十五万金军眼睁睁的看见他们的最高指挥官被蒙军淹没,这彻底打消了他们继续作战的念头,金军崩溃了。蒙军一面追杀残兵,另一面重新集结了兵力,向东击溃了尚未和主力汇合的纥石烈鹤寿部。

    完颜承裕在数十名骑兵的掩护下,从乱军当中逃得了性命,走小路退往宣德。

    这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决定,从野狐岭退往浍河堡,又从浍河堡逃命到宣德,事实上绕了一个大弯子。完颜承裕做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他判断蒙军下一步行动的目标是西京大同。即使和蒙古人作战了这么长时间,他依旧没有领悟对方的实力、目标和决心。

    金朝人总以为和他们作战的对手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子,丝毫没有意识到,铁木真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新领袖。在战争中,新成立的大蒙古国军队表现出强烈的战斗意志、战术技能和战争决心,士兵们强硬决绝的贯彻着指挥者的意志,与之相比,金军则在一连串的懦弱、混乱和盲目当中葬送了自己。

    浍河堡之战,十五万金军全军覆没。铁木真获得了北京路、西京路的大片土地,收罗了耶律阿海一批中原将领,缴获了大量军资,由他一手打造的名字叫做蒙古的战争机器,终于获得了充分的燃料,可以全马力运转起来了。

    高俊看着眼前畏缩的老人,心里可谓五味杂陈。一方面,女真人的失败并不让人伤心,另一方面,蒙古人每进步一点,就让他的心更加沉重一些。

    张翰好说歹说劝了半天,叫两个人把完颜承裕扶下去了,他转过身,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高俊。

    “大夫,宣德州是守不住的,收罗溃兵之后就要退守居庸关。”

    张翰点点头。“你立刻回到押剌百户,打点行李,组织收罗溃军,先退往德兴府,再撤退至居庸关、青白口一带。”

    “得令。”高俊爽快的答应了,张翰把撤退的大致计划全部告诉高俊,可见对自己已经比较信任,毕竟,高俊的部队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还成建制存在的金军。

    当天下午,押剌百户的营地喧嚣起来,骑手四散而出,搜罗附近的溃军,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找了将近六百人。

    行省的残余部队、边铺、宣德州镇防军也参与了接受溃军,等到次日清晨,宣德州内已经有了五千多人。

    溃军有的是浍河堡完颜承裕的部队,也有一些是在靠拢时被击溃的纥石烈鹤寿的部队,高俊查了一下,没有找到孙庭、乌古论老僧、阿速立马这些人。

    第二天上午,行省传来命令:立刻开拔,退往青白口。

    高俊点了点头,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迅速撤退至居庸关才是正确的行动,但是完颜承裕先是怯懦不敢作战,又在浍河堡三军尽墨,眼下又急吼吼的想要逃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高俊心里不生出一种厌恶感。

    “那你觉得完颜承裕应该怎么办?”何志也问。

    “我们率领残兵后撤,他留在这里抵挡蒙古人。”

    “这不就等于让他送死吗?”

    “早在浍河堡的时候他就应该死了,现在还晚了一些呢。”

    说着,队伍已经重新整备起来,军兵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撤退的命令。

    正在整军之际,蒲察阿虎风风火火地闯了过来,郭延嗣在旁边根本拉不住。

    “高俊,听说行省在浍河堡战败了!”

    “没错。”

    “损失了十五万人?”

    “是的。”

    蒲察阿虎惊呆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蒲察郎君还是也赶紧收拾一下吧,咱们要撤退了。”

    突然,蒲察阿虎像是被电击一样跳了起来:“糟了糟了,小冷还在妫川馆驿!”

    “什么?”高俊大吃一惊。“你不是应该早把她们接走了吗?”

    “完颜宣家里一直不同意,只好放在妫川馆驿里面。”蒲察阿虎像是辩白一样说了两句,已经有些伤心了。

    “咱们的行军路线走矾山县,不走妫川,马上把她们接过来!”高俊一挥手。“借你一辆马车、一匹马用,你去把她们接到军中。来,你看看,我们在后天晚上屯驻于矾山县,你最迟在那个时候要把人接过来。”

    “要是真给我一辆马车,我就不会回来了。”蒲察阿虎反唇相讥:“高俊你胆大包天,羁押武卫军军士,我要是真的出去了,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阿虎!”高俊一把攥住蒲察阿虎的手腕。“大兵一至,州县俱隳!乱兵、流民如此之多,你和小冷她们不跟着我们还能去哪?等到了中都,我自然放你回去,但在此之前,你得跟着我们。

    蒲察郎君的人品我看在眼里,绝对不是不分是非的人,你也深知我们身上的冤屈,我真的不愿意在看到你和术甲通那样的人厮混在一起。小冷不仅仅是你的人,更是我等生死与共的同伴,这次你必须相信我。”

    “凭什么……”这三个字是蒲察阿虎从牙缝里面渗出来的。

    “就凭没有我们,你已经是浍河堡上的一具尸体。”

    “你?你早就知道浍河堡要败?”蒲察阿虎惊恐的瞪大眼睛。

    “还不快去!”高俊怒吼一声,没有回答蒲察阿虎的问题,后者愣了一下,一咬牙,一跺脚,离开牙帐,招呼着马夫给一匹马。

第十一章 穆王何事不重来(上)

    “当时居高官、食厚禄者,不为无人,皆畏罪淟涊,曾不敢申一喙,画一策,以为社稷计。”

    ——尚书省掾李秉钧主张为海陵王时期死谏的太医祁宰追谥,有人以只有三品以上才能有谥号驳之,李秉钧如是回应

    “郎君,我和蒲察郎君一起去吧,我会驾车。”郭延嗣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

    “还是挑一个会赶车的贴军给他吧,我这里也缺人手,你不能走。”高俊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打包完毕,何志也把所有的文件档案全部整理归档,装在一个小木箱里,在上面落了一把小巧的铁锁。

    高俊的四百多人马,连同收拢的六百溃兵已经整理成了一个简单的行军纵队,一节一节的开拔了。军官们骑着战马,正在维持秩序。

    宣德州内浓烟滚滚,这是张翰听从了高俊的建议,放火焚毁带不走的军用物资。

    能带走的全部带走,高俊又分来了几十辆马车、驴车,搬来了大量的盔甲、箭矢、粮食,军官们也都得到了战马,可以骑马指挥行军了。其他各支部队的指挥官也大抵如此,何志也仔细计算,在不拖累行军速度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多带物资。

    然而还有大量的粮食带不走,只能用火烧毁,农民出生的军兵们,每扔进去一个火把,都是一阵心痛。

    烧光了粮食,再烧其他补给的时候,有些军官突然想到干肉的味道要比粟米强的多了。于是那天,从宣德州走出来的数千名军兵们嘴里都在大嚼干肉。

    完颜承裕、张翰带领主力笔直的向中都撤退,先经过德兴府,再到妫川县,撤退至居庸关。而高俊、何志也的一千多人没有随主力一起行动,而是按照张翰的命令,取道更偏西的矾山县,一面撤退,一面继续收拢溃兵,很有些为主力挡刀的意思。高俊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执行命令,一声令下,上千人以最快的速度向中都路进发。

    当天晚上,金军前锋越过鸡鸣山的时候,蒙军觇骑靠近了宣德,此时城内火光冲天,金军撤走之后,百姓们纷纷冲进火场抢救粮食——这些粮食是从他们手里面一点点挤出来抠出来榨出来的,现在却被人一把火烧毁了。

    第二天一早,约万人的蒙军前锋抵达宣德,把守城门的小吏忙不迭的开了门,宣德被蒙军占据,由于没有遭到抵抗,这座城市幸免于屠杀。

    蒙军随即以此为据点扩大搜寻的范围,很快找到了金军主力的位置,但是蒙古人在连续的作战当中,也已经疲惫不堪,只能派出千余名尚有战斗力的部队前去追击。

    此时由于新的溃军加入,完颜承裕手里已经有了近一万人,但是这并不足以应对蒙古骑士凌厉的进攻,在交战中,完颜承裕再一次的抛弃了部队,在少数骑兵的掩护下奔向居庸关去了。

    金军再一次溃退,撤退的秩序荡然无存,张翰率领两千多名溃军撤退到德兴府,再一次烧毁官仓后,带上了德兴的大小官吏与守城军士奔往妫川县。

    此时,妫川县城已经是人心惶惶,在馆驿里面的陆娘、小冷等人愁眉不展。

    “陆娘,听说黑鞑人面兽心,吃人不眨眼,是吗?”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陆娘急的不得了,但是却也不敢迈出半步。

    “咱们现在还是奴籍,要是逃走被人查出来,可是要受罚的。”“要不然看看黑鞑什么样吧,人家如果收留咱们也行。”另外几个女子也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突然,墙外的街道上又爆发出一阵喧嚣声,小冷顾不得仪态了,赶忙趴上墙头,看到了街上血腥恐怖的一幕。

    二十几名伤兵突然出现在街道上,他们个个浑身是血,每走一步路,粘稠的血浆就从头发上、躯干上、衣襟上流下来,在地面上画出十几道殷红、扭曲的符号。刚才有一名士兵跌倒了,哀嚎的叫其他人扶他起来,他浑身是伤,举着一个黑红色的东西,好像是靴子。小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右脚没有了,他举着的是自己的右脚。

    其他几名女子也看到了这一幕,几个人的震惊久久不能平息。忽然有一个叫小莺的女子崩溃了,她尖叫着扑倒小冷,胡乱捶打着。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当初要是答应了蒲察郎君就没这么多事了,都是你!”

    陆娘几人连忙把小莺拉了起来,她犹自骂个不停:

    “大家都是奴婢,谁比谁清高到哪里去呀,明明就是个小贱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家姑娘了……”

    小冷躺在地上不发一语,没有反抗,心里感到无比的疲惫。

    “也许是我错了,奴婢还能有什么自己的选择吗?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蒲察郎君也不是个坏人……”

    但是伴随着这种想法的,是一阵阵发自心底的厌恶,她终于忍受不了了,爬起来就要跑出去。

    “你去哪?”陆娘急忙喊道。

    小冷没说话,想到韵娘墓那里去看一看。

    跑到街上,刚才的伤兵们已经走了过去,那个缺了一只脚的士兵还躺在街上,连呻唤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低低的哀吟,人们都围地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

    小冷本来打算不理会这个人,跑过这条街,出东门,到韵娘的墓前。但是当她经过那名伤兵跟前的时候,却无论如何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和小冷自己也差不多大,长着一张并不讨人厌的脸,那张脸上沾染的血腥和恐惧不多,还有着一点稚气。他现在正在用渴求的眼光看着小冷,这目光让小冷不能忽视。

    一步,两步,小冷尽可能说服自己,慢慢的挪到他面前,想给他翻个身,让他躺的舒服一点。小冷半跪下来,搭着这个年轻军士的胳膊,后者顺从的配合她。

    “水……”他含糊不清的说,握住了小冷的手。

    小冷惊慌的发觉自己没有水,抬头想要求助,围观的人们好像被她焦急的目光烫到了一样,纷纷后退。

    年轻兵士露出失望的神色,握着小冷的手,片刻后,他的目光涣散开,仰望着天空,一声不响的死去了。

    小冷站起来,污血染透了罗裙,抬头望去,一辆马车从那边驶来。

第十二章 穆王何事不重来(下)

    高俊的行军速度很快,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就到了矾山县。

    郭延嗣一马当先进了县城,县令早就已经不止踪迹,主簿、县丞也已经没了踪影,只有一位县尉还在忙里忙外,听说城外来了一千多军兵,这位县尉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这这这,小县供,供不起这许多兵啊。”

    “无需劳烦县民,只求开城门,在城内签出一片空地,让我军驻扎于城内即可,粮草我军颇为充足。”

    郭延嗣又鼓励似的拍了拍县尉的肩膀。“黑鞑马上就到,县民也随我们撤走吧。县令、县丞都跑了,唯有右厅(县尉的尊称)你恪尽职守,到时候一定会有分晓的。”

    县尉听到这些放心了许多,连忙安排布置,虽说对方不要求粮草给养,但是备一点犒劳的果蔬菜肴还是没错处的。

    当天晚上,天黑的时候,高俊所部已经全部入城并且接管了城防,军兵们在城头上站岗放哨,街上也有巡逻的军兵弹压秩序,高俊命令教导队严加巡逻,一方面防止歹人作乱,另一方面严查军兵扰民。

    这是高俊第一次率军入城,自然是个宝贵经验,入城之前,就制定了约法三章

    “一切行动听指挥、严禁入屋扰民、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考虑到金军的作战方式和习惯,高俊没有傻到把一切缴获要归公说出来,但在另一些方面,直接采取了一刀切政策,严禁军兵进入民居,左脚进去砍左脚,右脚进去砍右脚,全身进去砍头。至于“洗澡避女人、买东西要公平,和居民打交道要和气”,不存在的,根本就不会让军兵和居民多接触的。

    高俊的命令确实足够“本土化”,军兵们听到之后,并没有什么新鲜感,看着他们满不在乎的面孔,高俊知道今天晚上一定能够抓到典型。果不其然,天还没黑呢,教导队就抓到了第一个人,此人在街上调戏女子。看到名字的时候,高俊差点儿气乐了,这人居然是邰乐。

    邰乐三人一直跟着高俊行动,但是始终没有真正加入高俊的队伍,在撤退的时候也是混在刚刚收拢的溃军里,刚一进城,就老毛病发作了,被潘正抓了个正着。

    潘正早就受够了邰乐的气,这次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当场冲上去护住妹子,把邰乐放倒,就地饱以老拳。随后,邰乐三人被教导队捆起来,送到宿营处。

    宿营的地方是城墙下面的一处空地,就在城门边上,高俊下令将邰乐痛打二十军棍,号枷示众。

    执行军法的东西早就丢光了,从县公廨里面临时借来几个,潘正亲自上场,咬着牙痛打了二十军棍,打的邰乐嗷嗷叫,围观者莫不捧腹大笑。

    打完之后,还在哼哼唧唧的邰乐被抬起来上枷,军兵们都被要求观看,高俊威风凛凛的下令:

    “第一个违令的二十军棍,第二个一百军棍,第三个砍头。”

    与此同时,教导队的成员都在右臂上绑了绿色的围巾,作为纪律监督的标志。潘正感觉很是骄傲,但又有点儿奇怪为什么偏偏要选绿色呢?倒是高俊满意的审视教导队的标志,心想这个时候如果蓄一把山羊胡子,再穿上皮大衣就和谐了。

    军兵私人的抢劫被禁止了,但是公事公办还在继续,何志也就带人接管了县公廨和县常平仓,查清了所有的账目,点清物资数量,准备把有用的东西都带走。

    金朝明昌元年开始设立常平仓,明昌六年,全国常平仓共计519个,几乎达到了一县一仓的水准。但是同年由于钱荒,常平仓开始限制运行,在之后的几年当中,金章宗的限钱法失败,物价飞涨,常平仓形同废弃,仅仅作为一般仓库使用。

    矾山县的仓库名叫北济仓,看上去规模还挺大,检验之下不由得大失所望,剩余的粮食甚至赶不上这几天军兵的消耗,其他物资也都是些破铜烂铁。何志也捏着鼻子,按照粮食-金银-布匹-铜钱的顺序尽可能的搜检需要的物资。

    “这是什么?”何志也突然发现了十几桶非常奇怪的东西,是臭臭的淡黄色粉末。何志也心念一动,几乎是扑了上去。

    “这是前不久收缴的硫磺。”一名小吏答道:“前不久有个奸商想把硫磺和硝石卖到草原上去,被我们抓获了,大概有两百斤硫磺和两百斤硝石放在这里。”

    “果然是硫磺!”何志也心里兴奋的叫了出来。“赶紧把这些东西都搬到马车上,都给我看仔细了,别的东西能丢,这个不能丢……不对,所有的东西都不能丢!”

    此时,高俊正在县公廨,接受张成武县尉的礼节性拜访。

    本来,高俊的意见是让何志也出面接手县里的行政,自己管好军队就可以了。但是何志也坚称,高俊作为最高指挥员必须出面接受县里的权力移交。高俊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在县尉的率领下,几名孔目小心翼翼的把县里面的公章交给高俊。

    高俊勉励了这几位在危难时刻还能坚守岗位的官吏几句,就着重向他们打听,这两天有没有两个男子,驾着马车,带着几个姑娘来到。得到否定答复后,高俊的脸色变得凝重了,明天一早全军立刻就要开拔,还要把全县的大部分县民带走,如果蒲察阿虎不能及时赶到会合的话,两伙人就真的要走散了。

    当天晚上,县公廨残存的公使、弓手全部出动,挨家挨户的通知明天将会全军撤离的消息,让所有人自愿选择,是跟随军队撤离还是留下来。大部分人决定留下,但还是有五千县民决定跟随高俊离开。

    第二天一早,高俊下令全军开拔,分为三阵,郭延嗣率领第一阵做先锋,自己和潘正稳居第二阵,何志也位于第三阵。矾山距离目的地青白口已经不到一天的路程,如果运气好的话,当天下午就能抵达青白口,那里地势险要,有金军驻扎,到了那里就算暂时安全了。

    与此同时,蒙军继宣德州后占领了德兴府,数百名蒙古骑兵渡过桑干河,开始追击高俊所部。

第十三章 单于已在金山西(上)

    “禁烟祭先,土俗所宜;凡尔子孙,以此为恭。乃令乏祀,鬼哭阴风;惟予一人,致汝若此;痛恨填臆,其颡有泚。”

    ——野狐岭战败后,完颜永济所颁的军民祭文

    “快!”高俊手心冒汗,催促军兵行进。

    当天刚刚出发不久,蒙军觇骑和何志也的殿后部队相遇,由于辎重极为重要,所以何志也所率领的队伍额外得到了加强,大约有一半的教导队成员都在这里,剩下的军兵也都是押剌百户的军兵,还不至于被几个蒙古骑兵吓破了胆,而是跃马挺枪相迎。

    但是交战的结果依旧极为令人震惊,蒙古骑兵轻轻松松的射杀了四个金军,记下了这支金军部队的旗号,毫发无伤的拍马离开了,消息传到高俊这里,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悸。

    以这种战斗力对比的话,不到一百名蒙古人就能轻松的吃掉这一千名无组织的溃兵。

    “各队加快速度,扔掉多余的粮食,我要在中午到达青白口。叫郭延嗣派人率先前往青白口联系,让那里的金军支援咱们。”

    “不准抛弃百姓!”潘正打马传喻高俊的军令,不少军兵已经开始试图驱散百姓作为掩护了,一些强壮的男性也打算抛弃妻女。潘正大声喝止这些人,策马到县尉张成武面前。

    “张右厅,公使们坚持一下,护卫百姓撤离。”

    张成武脸色十分难看,几名公使仅仅维持行进的秩序就已经用尽全力,喉咙喊叫的嘶哑,仅凭意志力支撑。

    “就算千难万难,一定要把这五千百姓带到青白口去。”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从队伍里跑出来,突然拜倒在潘正马前。

    “潘郎君,姐妹们走不动了!”

    潘正有点奇怪对方怎么认识自己,仔细一看,突然想了起来。“你是昨天……”

    “小女子白卉,深谢郎君昨日搭救之恩,郎君,眼下只能步行,女子不比男子,已经走不动了。”这名女子正是昨日在矾山县被邰乐调戏的年轻姑娘。

    张成武有点尴尬的上来解释:“此女子是我们矾山县绫绵局的绣头,带着一众绣工出来逃难的,绣工都是女人,大多也未成家,行走不便……”

    潘正在马上大呼起来“所有军兵分担辎重,把马车腾出来给妇孺老人,尤其是要护卫住女子,她们是中国的根,谁敢丢下一名女子,就拿自己的脑袋来换!”

    百姓们加快了速度,而军兵们却放缓了速度,这样一来,原本拖拖拉拉的百姓就走到了郭延嗣的前阵和高俊的中军之间,暂时不会被蒙军骑兵袭扰了。

    就在这时,高俊身边的军兵提醒高俊,右边有个骑士靠近了。这几日的队列训练中,相当重要的一条就是严禁随意喧哗,这名士兵仅仅是轻轻触碰了高俊一下。

    那名骑士疾驰而来,有些人已经举起了弓,但随即有人认出来,那名军兵是溃军中的一个,名叫纳兰普贤奴,是跟随蒲察阿虎去接陆娘、小冷她们的。此人现在背后插着一支箭,跑的非常痛苦。

    “高,高郎君,西北五里处,蒙,蒙军,十多个……截住了,截住了蒲察郎君,快,快……”纳兰普贤奴一头栽下马来,再也唤不醒了。

    纳兰普贤奴没有倒在浍河堡的战场上,却在撤退途中做觇骑丢了性命。高俊感觉眼眶有点发热,大声怒吼:“带上他的尸体,到青白口安葬。现在凑出十个骑兵!咱们把人救出来!”

    宣德州撤退之际,高俊终于分到了自己想要的战马,教导队就有七八个有骑兵底子的,溃军里面凑一凑,十几个骑兵很快凑了出来,高俊略有些笨拙的跨上了战马,率领骑兵们拨马回头赶去。

    “高俊,你疯了?”看到高俊等人回身搦战,何志也惊慌不已,赶忙上去拦住高俊。“你现在管着一千军兵,五千县民,不呆在你的岗位上,还要去送死吗?”

    “我没疯。”高俊下马,拉住何志也的手,低声对他说:“我决定分兵。”

    “分兵?”

    “照这个速度,咱们肯定是要被蒙古人追上了,到时候大家都是一死,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分兵。”高俊指着不远处的山脚。

    “那是燕山的余脉,从那里进山,到青白口虽然要绕一圈,但是胜在隐蔽,不会被发现。你和潘正带二十几个军兵,把矾山县的百姓带进那边的山里,哪怕绕一点路,前往青白口。”

    “而军兵由郭延嗣统领,依旧高举旌旗,从这里向青白口前进,稍后我会回来统帅这支军队。”

    “你是要替我们吸引蒙古人?”何志也非常惊讶,但高俊没有回答,还在布置。

    “你把所有十六岁以下的军兵分出来,把伤兵、残兵分出来,那个精通几国语言的孛涅察尔记得给我带走,把枪棒教头周虎留下。呃,纥石烈端的扈从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让他们自己决定。”

    何志也长长的叹息一声,知道高俊已经决定了。

    “高俊,你要是决定了,我支持你,但是你考没考虑过——”何志也向前面瞟了一眼“——那些军官的想法,这一路上他们忍了你很久了,要是得知你打算把他们留下来当肉盾,怕是马上就会爆发。”

    高俊非常感慨的拉着何志也的手:“你说的很对,他们是不稳定的因素,之前我总觉得太忙,没有时间处理他们的问题,到现在才发觉酿成了大错。眼下木已成舟,无论如何都只能拼死一搏,如果我能够指挥他们固然很好,如果我驾驭不住他们,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死了活该。”

    何志也目光坚定的握住高俊的手,不想分开,但是高俊还是翻身上马。正待策马离开时,另一侧,一个白色女真长袍的军兵挤了过来,正是僧虔。

    “僧虔,你这是……”高俊心里很惊讶,他这几天一直没有找僧虔谈一谈,也没有想到僧虔会自己找上来。

    僧虔有点别扭的偏过头,不敢看高俊,低声说了句:“求郎君给匹快马,我愿意随郎君驰骋。”

    高俊是真的被感动了,他挥挥手,叫后军凑出一匹马来,僧虔也不多话,一众人跨马扬鞭,绝尘而去。

第十四章 单于已在金山西(下)

    深秋的荒原上,一座矮矮的丘陵,一辆马车侧翻在阳坡,几名蒙古武士正在捆缚遍体鳞伤的蒲察阿虎,另外几个人则哈哈大笑着对几个女子动手动脚起来。

    “啊!”一名蒙军把最漂亮的小莺拽了出来,摁倒在地上,开始摸索起来,小莺吓得尖叫,更助涨了此人的凶性,片刻之后,那名蒙军挥动着长矛,凶狠的发动了进攻,小莺睁大了双眼,一声不敢出,双手紧紧抓住地上的枯草,忍受着对方的进攻。

    另外几名蒙军也凶性大发,各自拽过来一名女子,有的单打独斗,有的前后夹攻,互相比赛谁的长矛锐利,谁的箭矢精准,一个个好不自在。女子们发觉黑鞑和他们曾经的老爷们也没什么区别,一个个莺莺燕燕起来。包括平时最老成持重的陆娘,此刻也和两名蒙军士兵搏斗着,灵活的应付两根长矛的来回穿刺。

    小冷也被一个年轻的骑兵拖下马车,那人笑嘻嘻的举起长矛,从知道自己是奴婢开始,小冷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她也清楚现在拒绝那个骑兵的要求意味着什么,但她还是感到一阵阵恶心,甩开了那个骑兵的手。

    那名骑兵表情一变,甚至有一点点委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只有他不行,但这种委屈很快变成了暴躁,他用小冷听不懂的语言咒骂着,试图解开她的衣裙。

    “啊!”小冷尖叫起来,蒲察阿虎大声呵斥那名年轻骑兵,但是他随即就被人踢倒了,一片寒光贴在他脸上,离脖子不到半寸。

    蒲察阿虎突然恐惧起来,愤怒的情绪过去后,他才真实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敢再言语,只能用愤恨的眼神看着那名年轻骑兵,那人已经掀开了小冷的外衣,眼看就要探究内在。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道山坡上,十几名骑手纵马而来,他们大部分穿着红袍札甲,唯有最前面的那名骑手穿的是女真白色长袍。

    “契丹人!是契丹人!”和大部分草原士兵一样,这群人也分不清女真人和契丹人,但是这群人来者不善是可以肯定的,他们骂骂咧咧的提起裤子,拎起武器,跃马对冲。根据他们的经验,契丹人的骑兵非常怯懦,不敢跟他们正面对抗。

    “来吧!”僧虔低声断喝,他手里提的是一根缠铁长枪,这根长枪在他手里虎虎生风,如臂使指一般灵活。

    唐朝以后,昂贵的马槊不再成为骑兵的主力装备,但是长枪无论韧性还是强度都远远不能满足骑兵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兼顾了强度、韧性和重量的缠铁长枪横空出世,并且成为五代以后骑兵的主要装备。

    所谓缠铁枪,是在木质枪杆的外面环绕包裹一层铁皮或者铁丝,这样的长枪重量适中,强度和韧性比木枪好,重量和灵活度低于纯铁杆枪,几乎达到了马槊的效果。此刻,这种长枪在僧虔手中如长蛇吐信,轻轻一点,就刺中了一名蒙军骑兵的咽喉,那人手捂着脖子栽下马来,当场气绝。

    僧虔轻轻拨马,躲开了后面两名骑兵的夹击,长枪一挑就打伤了其中一匹战马,那名骑兵跌下马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接踵而至的金军骑兵砍了脑袋。

    蒙军刚才使用长矛的过于疲累,现在的状态远远不如金军,不过片刻就被斩杀了六七个,剩下的人拨马便逃。

    高俊在刚才所有骑兵的最后面,毕竟他还没有学会怎么在马上作战,眼看着大家毫发无伤的打败了对手,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几个人打马来到蒲察阿虎和陆娘、小冷身边,几名女子如释重负,正在寻找自己的衣服,在这种情况下面对面,大家都觉得十分尴尬。

    “这就是命。”陆娘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做了解释。

    “面对命运,唯有逆来顺受吗?”高俊与其说是问陆娘,不如说是问自己。

    “我们是奴婢,还能怎么样呢?当然,奴婢中也有一些不逆来顺受的。”陆娘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小冷,大家都想起了韵娘。

    几名士兵重新翻过马车,好在车轴没有断,可以继续走,套上了两匹蒙古人遗留的战马之后,一群人启程返回。

    “高郎君,我留下来帮你们的忙。”蒲察阿虎呼吸有点急促,尽管刚才刀架在脖子上确实让人害怕,但是他还是渴望参加一场真正的战斗。

    “蒲察郎君这段时间长进不小。”高俊的脸上带着点笑意,蒲察阿虎分不清这句话是赞扬还是嘲讽,也沉默以对。

    …

    当高俊前去营救小冷、陆娘的时候,何志也开始了他繁杂而艰巨的工作,他亲自点选了十几名信得过的士兵,吩咐他们带领百姓进山。所有跟随进山的军兵都要他亲自检查,确定是少年或者伤残才能离开,队伍不断的爆发出不满的嗡嗡声,情况一触即发。

    终于,有一个二十人长大叫起来:“不能跟高俊何志也这两个人去送死!”这句话就好比往水里扔了一颗石子,迅速荡起了一层层涟漪。

    “走!都走!”不少军兵吼叫起来,从马车上把女子拽下来,想要驾车逃跑,个别人浑水摸鱼,抢劫百姓的财物,在人群里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何志也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吩咐潘正立刻带百姓出发,不在这里做过多纠缠。又吩咐在身旁的周虎:“把那个大喊大叫的十人长押过来。”

    “周虎!你干什么?”周虎祖上两代就在押剌谋克当本户(相当于女真户),抓一个十人长没有任何心理压力,而那名十人长带的两名贴军心里早就向着高俊了,丝毫不顾主家的叫嚷。

    “你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姓何的,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跟大爷我这么说话?”那名十人长把脸一横,轻蔑的看着何志也。

    何志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旁边的郭延嗣说:

    “我不能和潘正一起带百姓离开了,现在这个情况我必须留在这里。”

第十五章 应将性命逐轻车(上)

    “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名藩自古皋兰。绣错营屯,山形米聚,襟喉百二秦关。鏖战血犹殷,见阵云冷落,时有雕盘。静塞楼头晓月,依旧玉弓弯。

    看看定远西还,有元戎阃命,上将斋坛。区脱昼空,兜鍪夕解,甘泉又报平安。吹笛虎牙闲,且宴陪珠履,歌按云鬟。招取英灵毅魄,长绕贺兰山。”

    ——人称邓千江的《望海潮》为金乐府第一

    刚刚回到军中的高俊,听到何志也的情况报告后摇了摇头,黯然说道:“是我们错了。”

    “现在押剌百户内部的矛盾这么大,想把大家全须全尾的带回青白口是不可能的,说到底,不服气咱们俩的人太多了,这些人是不可能乖乖的跟着咱们行动的。”

    “你不打算再挽救一下了?”何志也侧头蹙眉,还在努力思索着是否有万全之策。

    “没什么可以再挽救了,咱们之前的思路不对,我们不可能讨好所有人。”

    “谁是咱们的基础?谁是咱们的朋友?谁是咱们的敌人,这个问题之前考虑不周,现在我明确的说:我们的基础是以潘正为首的广大贴军,他们深受女真奴隶主的压迫,热切的盼望我们能够庇护他们;我们的朋友是周虎为首的部分正军和大部分溃军,这些人已经认可了我们的领导,对那些搞分裂的人不满;我们的敌人就是那群满腹牢骚的军官们,这些不学无术的东西迟早会惹出大乱子来的。”

    何志也点点头,认可了高俊的想法。“我这就下令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高俊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要把军官处理掉吗?”

    “不,愿意走的就随他们去,我看他们能拉走多少人。”

    “你!”何志也惊叫一声,随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对高俊争辩道:“你这是疯了,押剌百户的纪律已经摇摇欲坠,你这个时候允许士兵自由离开,岂不是要出事?”

    “不是军兵自由离开,而是愿意跟那群军官走的一路,愿意跟着我们走的一路,继续向青白口进发嘛。”高俊目光灼灼的看着何志也:“何志也,你我都相信咱们俩的安排才是正确的,那就不要怕和他们比一比,要让所有军兵看见,是那群军官做的对,还是咱们做的对。”

    “你的意思岂不是说,那些军官带路肯定会失败?”

    “没错,他们无非就是怕死,不想缓缓后撤抵挡蒙古人,想要带领军队一路逃跑而已。但现在逃跑是根本跑不过的,只有集合兵力抵挡才有一线生机,据我判断,来追杀咱们的蒙古骑兵也不会很多。”

    很快,金军分成了两个队伍,那些军官带走了二百多人,绝大部分士兵正如高俊所料,选择继续追随高俊和何志也,就连邰乐三人也都留在高俊军中,这让那些军官大吃一惊。

    但是木已成舟,高俊神色冷淡的叫他们快些离开,已经清楚现在实力对比的军官们不敢违拗他的意志,两支队伍迅速分散开,经过一个小丘陵之后,就互相看不见了。

    与此同时,身后的地平线上浮起了一道黑影,一百多名蒙古骑兵,身穿皮甲或者铁甲,带着长枪、长刀、短刀和弓箭,打着黑色的长长三角旗,伸出十数道触手,向高俊摸来。

    撒察别乞的心情很不错,他先是跟随者勒蔑打了一个胜仗,调动后参与了浍河堡大战,斩获颇丰,本人获得的战俘就有七八个,之后全军南进,他孤军占据矾山县,听说有一支金军部队经过这里南逃的消息后,立马就带着一百多人追了过来。

    这些蒙古骑兵很快追上了高俊的部队,从各个方向包抄,并且不断尝试靠近行军军阵。

    高俊则依靠自己的骑兵对付他,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十几名骑兵分成两队,一队由僧虔率领,一队由郭延嗣率领,不断驱赶试图靠近的蒙古人,后者的数量越来越多,仅仅依靠骑兵队的十几人已经不可能应付了。

    “就地筑垒!长枪手排成阵型,注意执行战场纪律!”高俊身披甲胄,手持金刀,威严地下达命令。

    听到的军兵心里哆嗦了一下,经过这几天的学习,他们都知道高俊所说的战场纪律是什么。

    周虎站在最前面,带领全身重甲的长枪手们围出一个空心圆阵,弩手们逼住阵脚,丝毫不吝惜弩箭,对任意敢于靠近圆阵的蒙古骑兵饱以劲射,贴军们则在身后疯狂的挖起土来。

    行军的时候没有携带木栅,所以一个完整的军垒是筑不起来的,贴军们只是努力的深深的壕沟,阻止蒙军骑兵冲击阵型。拒马壕并没有挖成连绵的一个圆,每隔一段就留出一个可以供人行走的缺口,如果从高空鸟瞰,这应该像是一个虚线的圆。

    蒙古人随即看出了高俊的想法,低沉的号角响起,黑色的的三角旗迎风而动,五十名蒙古骑兵组成了一个楔形的队形,开始向圆阵的一点猛冲!

    蒙军骑兵们高呼“阿拉”的战号,没有掩饰自己目的的打算,就这么架好马枪,如同脱弦的利箭一般刺向金军军阵,传递着这世间最恐怖的消息:蒙古人来了!

    金军军阵立马松动起来,有些人就要转身逃跑。

    “嗤!”一名手臂上绑着绿围巾的教导队成员一刀砍杀了一个扔掉长枪的逃兵,鲜血溅得他满脸都是,他带着这么一张杀神般的面孔,向目瞪口呆的士兵们怒吼,让他们都回到位置上去,几名教导队成员逼着士兵们,原本松动的阵型没有崩溃,而是重新组织起来。

    与此同时,高俊也行动了,布阵的时候,他当然不会傻到让所有的军兵都站到圆阵上,而是在圆心处留了一百多名预备队。看到蒙军发起了冲击,他立刻带着预备队的数十名成员赶往了松动的位置,加厚了这一段军阵,用无数条长枪锋利的枪尖,迎接蒙古人的冲刺。

    但是蒙古人并没有像大家所想的那样直接冲上来,而是迅速地分散开,在枪骑兵身后,是骑射手们,他们几乎擦着金军的枪尖,把暴雨般的利箭投入金军的阵型。

第十六章 应将性命逐轻车(下)

    “啊!啊!”六七名士兵惨叫起来,队伍又是一阵骚乱。

    “贴军把伤兵拖到后面去治疗,其他人注意黑鞑的动向!”高俊深知此时说什么“不要慌乱”都是扯淡,下达一个个明确的命令才能最有效的缓解情绪。此刻他的心里也颇为心痛,一下子损失七八个人,对士气的伤害也不小。

    高俊突然想起来,在小鹰原作战的时候,军阵里面是有望楼的,可是现在木料缺乏,根本做不了这种东西。

    几名贴军放下锄头和铁锹,从长枪手的缝隙间钻出来,把还在哀叫的伤兵拖了回去,何志也组织解开甲胄加以医治,其他人继续坚守位置。高俊率领预备队返回圆阵的圆心,等待蒙古人的下一次进攻。

    蒙军极为有耐心的一次次试探金军的阵地,靠近,射箭,然后离开,金军的死伤很快就超过了五十人。金军的弓弩手们开始奋力发射,步射的准头和力道都强于骑射,蒙军也折损了七八名骑兵。

    但是蒙古人充分利用了金军纪律涣散,士气低落的特点,通过不断的进攻,增加金军的心理压力,每当蒙军呼啸着靠近,长枪手和弓弩手们都心惊胆战,抓不住枪,上不了弦。僧虔和郭延嗣已经将骑兵收进圆阵以内,步行指挥步军,防止可能的崩溃。

    高俊率领预备队同样屡屡出动,在有可能崩溃的地方加以补充。在慌乱中,高俊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冲上去一把攥住。

    “高大哥,放开我!”是李小七儿。

    “小七儿,你怎么在这?”高俊记得这孩子才十二岁,按理来说,应该已经跟着潘正进山了。

    “我不想照顾明府了,我要跟着高大哥。”李小七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刚才他一直和其他贴军一起挖拒马壕。

    “你给我小心点,跟在我身后,哪也不许去!”高俊指着李小七的鼻子教训了他一句,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拒马壕已经基本挖好,金军一节一节的撤进拒马壕以内,郭延嗣和僧虔两个人监督,生怕在后退的时候出乱子。

    蒙军迅速冲垮金军的企图破灭了,战斗陷入僵局。

    撒察别乞很是气恼,他意识到如果金军真的顽强抵抗,仅仅是对方十分之一的蒙军就不能轻易吃掉这么多步兵。

    “不能让女真人休息,保持攻势,疲惫他们!”

    蒙军分成五六个小队,轮番在不同的地方发动冲击,继续消磨金军的意志,他们娴熟的骑马从丘陵上冲过来,或者放箭,或者出人意料的近身肉搏,然后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一直到山坡那面,过一会又会出现,继续冲击。

    “你去找郭延嗣,让他送一名经验丰富的骑兵过来。”高俊吩咐李小七。不一会儿,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走了过来,此人身材矮壮,胯下微张,看得出来是常年在马上讨生活的。

    “小人李铭。”那汉子抱拳行礼。

    “好,李兄弟,你看黑鞑是不是在山丘那边换马作战了。”

    “郎君说的没错,一匹战马坚持不了这么久,他们过来骚扰之后,就到山丘那边去换马再战。”

    “如果一名士兵配三匹马,他们这样的公司能维持到天黑吗?”

    李铭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好,现在你留在这里,给我记住黑鞑每次换马的时间。”高俊又转向李小七:“把周虎叫过来,让他选一百名精干的士兵,到中军集合。”

    对于高俊来说,这是一种冒险的行为,蒙军正在全力骚扰金军的防线,整个军阵岌岌可危,在这个时候抽调一百名士兵脱离战线,极有可能造成战线的崩溃。

    但是高俊现在必须如此做,每个人配备了三匹战马的蒙古人可以一直骚扰到天黑,如果不能在此之前击败他们的话,夜晚对于士气不足、缺少军官的金军来说就是坟墓的同义词。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眼下必须积蓄一批预备队,等到合适的时机出动,一举击破蒙军。

    周虎接到命令,立刻出动,他环绕整个圆阵,被他拍到后背的军兵就从阵线上撤下来,跟着他走。这些人离开之后,圆阵更加动荡,高俊只好下令右侧的军阵往内部收缩,加厚这个圆的“壁”,这也就不得不放弃一部分拒马壕。

    战斗持续到傍晚,蒙军的士兵们也已经疲累,他们始终不能彻底撼动金军的防线,面对这个像刺猬一样的怪物,纵然是勇猛的老虎也无从下嘴。

    而在这个时期,金军的士气逐渐高涨起来。

    普通的士兵们不像指挥官那样,懂得战场的全局,他们只是看到敌人一次次的在他们面前铩羽而归,尽管金军付出了近百人的伤亡,但是也有二十余名敌人倒在了战场上。士兵们变得兴奋起来,他们的枪过得更紧,弓弩也变得更准了。

    与此同时,被挑选出来的一百名士兵已经做好了准备,何志也命令贴军们,用大盾制成了合适的简单的壕梯,把这样的盾牌放在拒马壕上,就可以让一百名士兵一股脑的全部冲出去。

    李铭向高俊汇报:“郎君,蒙军的战马已经很累了,再冲击一次,他们应该又要换马了。”

    “好。”高俊紧紧握住刀柄,准备对敌人抛出雷霆一击。

    就在这时,悠长的牛角号再次响了起来,蒙军士兵听到号声后纷纷停止骚扰,全部向山坡那边奔去。

    “他们这就撤走了?”高俊的声音里带着惊愕,这个撤退的时机简直选的太好了,压着金军打了半天,在对手即将反击的时刻干脆利落的撤走,此刻高俊的心里有一种一拳打了个空的惊慌。

    “维持阵型不要乱,觇骑赶紧出去侦查,这有可能是敌人的诡计!”在郭延嗣的提醒下,高俊连续发布了一系列命令,金军开始谨慎的收缩,重新恢复成行军队形,很快,觇骑就传来了消息,黑鞑真的撤走了。

    “万岁!”军兵们都欢呼起来,被蒙古人连续击败了数次,最近都处于仓皇逃命的情况,这样的一场胜利,对于大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撒察别乞很是不甘的看着远处的金军觇骑,刚才他意识到了蒙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破金军的阵型,而金军的反击已经准备好了,所以选择了干脆利落的撤退,尽管如此,他的内心依旧非常不甘。

    高俊和撒察别乞可能都想不到,早在小鹰原的时候,他们就曾经对阵过,那个时候撒察别乞是百户,而高俊还是一个冒充正军的贴军。两个人更想不到的是,他们以后还会在山东、河北、草原的战场上多次遭遇,直到最后的那天。

第十七章 三军大呼阴山动(上)

    “唐日月,舜山川,周礼乐,汉衣冠。”

    ——文人刘昂吹捧金朝的统治

    在高俊与撒察别乞对战的同时,潘正领着仅有的20名军兵,护送五千百姓绕道燕山,前往青白口。

    “叔叔,高叔叔他们怎么了?”潘正抱着敏丫头,小心的避免碰到她的右臂,小姑娘双手环着潘正的脖子,眼泪汪汪的问他。

    “没事,高俊叔叔要为你姐姐报仇呢。”潘正仔细看着周围的山势,估计着天黑之前能走到哪里。军兵背起了大部分包裹,百姓们各自扶老携幼,互相绝不抛弃。

    “等他回来,我就带他去吃果子,山里面有桑葚,可好吃啦。”敏丫头含糊的说:“吃了桑葚,还可以在山里挖山参和五加子,吃了这些东西,什么疲劳都没有了。可是现在是秋天,没有这些东西,但是有野兔,我姐姐教过我怎么抓野兔……”敏丫头突然把头埋进高俊的肩膀,潘正知道她在哭。

    “郎君,交给我吧。”白卉从后面追上来,要从潘正手里接过敏丫头。

    “不用,山路不好走。”潘正有点腼腆的笑了,微微低下头。

    “潘郎君是统率军兵,护送数千人的将军,怎么能做这等扭捏姿态呢?”白卉爽朗的笑了,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非常好看。潘正突然感觉心脏狂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潘郎君别见怪,我们绣工都是野惯了的人,说话没什么顾忌。”白卉呵呵笑着,看着面色赧红的潘正,好像这个年轻郎君非常有趣一样。

    潘正只感觉这个唐突的女孩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他瞬间没有了力量,只感到自惭形秽,在绞尽脑汁之后,憋出来一句“我只是个贴军,不是将军。”

    “我在胡说什么东西!”刚刚出口,潘正心里就后悔了,他稍稍侧脸看白卉,希望她不要介意。

    “啊?”白卉有点惊讶,随即脸颊上旋起两个酒窝。“那潘郎君可要抓紧了,眼下正是大丈夫效命疆场的时候。”

    “是,是。”潘正感觉自己快变成傻子了,暗想昨天抓邰乐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姑娘呢。

    潘正带着一众人一直走到第二天中午才到达青白口,而血战一场的高俊所部当天早上就到了,潘正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落在高俊后面。

    “我们走山路,高郎君却早早到了。”张成武还想开句玩笑,但随即他就看到了营地里面覆盖的一排排草席。

    一共是三百多具尸体,从大营撤退开始到现在,高俊所部阵亡、伤重不愈的士兵共计一百零七人,另外一些则是被出走军官们带走的人。

    高俊带着人早上抵达青白口之后,立刻派出人和潘正以及出走军官们联系,潘正如今带着百姓平平安安到了青白口,出走军官带领的二百余人却被人发现全部死在青白口不远的地方。

    他们显然是遇上了蒙军袭击,军官们全无战意,想要加速逃跑,但是最终还是一个不剩的被蒙军全部射杀在荒原上。前去运送尸体的军兵啧啧叹息,如果这群人昨天没有出走,而是服从高俊命令的话,绝大部分人都可以活到今天。

    不伤感也是转瞬即逝,在何志也的主持下,贴军们给所有的尸体进行了清洁处理工作,并且登记死者的姓名、籍贯等等,收罗他们的遗物并保存好,这项工作做得很细致,但是还有数十名士兵没有留下名字。

    高俊有点伤感,其中有个年轻人他见过,是在宣德州收拢的溃军,是个很机灵的小伙子,说话带着点河南口音,没有同伴,在高俊军里也没有朋友,有人叫他小个子也答应,有人叫他登哥也答应,直到昨天在圆阵上被蒙军射死之际,还没有人想起问他究竟叫什么。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何志也立刻组织了十几个会写字的人,把全军所有人的姓名籍贯都记了下来。

    阵亡将士的火化仪式由高俊、何志也主持,祭文是何志也自己写的,没有按照常见的写法,通篇都是半文不白的话,给十几个军兵看了,保证大家都能听得懂。

    高高的木架支了起来,阵亡将士们被郑重地放了上去,高俊全副甲胄,面色凝重的向大家宣读了祭文,所有军兵和百姓们围成了一个半圆,安静的听着高俊的宣讲,不时还有士兵抹着眼泪。演讲完后,在高俊、何志也的带领下,全体军兵向死去的军兵一鞠躬,对他们的英勇奋战表示感谢,没有任何音乐,整个过程显得压抑而肃穆。

    在高俊的命令下,几名士兵把火把扔到木架上,火焰缓慢地燃烧,慢慢扩散,忽然猛烈的爆发出来,吞噬了整座木架,不少人偏过头,不敢看火葬的场面。

    完成了这个仪式,高俊也被绝大多数人看作是理所当然的领导了,之后的一系列命令顺利得多。

    首先是联系良乡、昌平二县的公廨,准备收罗更多难民。根据记忆,蒙军不久后就突破了居庸关,攻克了良乡、昌平、怀柔、密云等县,兵锋直达中都城外,但是高俊也清楚,这两县的居民未必会跟他走的。

    得知宣德州失陷的消息,矾山县百姓自然知道蒙军随后就会南下到这里,故而愿意跟随高俊逃亡,而中都路不一样,这里的大部分百姓还相信蒙军不会突破居庸关、青白口的防线,谁又会抛家舍业的和高俊离开呢。

    其次就是联络居庸关的行省了,这个消息反而来得快,到达青白口的第二天,行省的命令就穿了过来,还有张翰的个人书信。高俊在牙帐里看完之后,把信递给了何志也。

    “高俊,我告诉你,要是让咱们驻守青白口抵挡蒙军,我可不干。”何志也一边看信一边说。

    “哈,那样的话我也不干。”

    何志也的繁体字功底好于高俊,很快看完了信,脸上露出和高俊类似的,忍俊不禁式的笑容。

第十八章 三军大呼阴山动(下)

    行省的命令是发给还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纥石烈端的,要求全军留驻青白口,与其他撤回的部队协防,护送的矾山县民就地解散,还有一堆勉力的话语,大致意思是说纥石烈端为国效力,必有嘉奖如何如何。

    倒是张翰的信有点意思,是单独写给高俊的,要高俊相机行事,还隐晦的指出自己非常看好高俊如何如何,希冀他为国再立新功,暗示自己会为高俊争取个一官半职什么的。

    “张翰倒是想笼络人,两句话、一个空头官衔就指望你为他效死力。”何志也哑然失笑,两封信都没有提到具体的计划,也没有提到要给高俊补给什么的,全都是要求。

    “有些身居上位的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说的话无比珍贵,比别人流的多少血汗都贵重,咱们这些人不哭爹喊娘的为他效力,已经是大不敬了。”高俊冷笑一声。“要是有些人真想在金朝加官进爵,可能会这么做的,可惜咱们的目标不是这个。”

    “不过说到这里,高俊,你要接受金朝的官职吗?”

    “从感情上来说,我是不想接受的。但是别忘了,咱们的目标是全国死亡人数要控制在1000万以内,这样的话,咱们就必须留在北方,首先抗蒙,其次才是抗金。”高俊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何志也轻轻抚摸下巴。

    “高俊,干吧,担当生前事,何计后人评。”

    高俊有点感激的看了何志也一眼,说实话,关于是否要寄托在金朝的架构下,两个人的心里都是很纠结的,决定接受,也是一个内心斗争的过程。不过好在是为了抗蒙战争,也是保卫华夏文明,在感情上还算可以接受。

    “不说这个了,还有些迫在眉睫的问题,粮食已经快吃光了,有些逃难来的百姓后悔了,吵着要回矾山去。”何志也麻利的翻着账本,给高俊看。

    “还够吃多久的?”

    “不算百姓的话,七百军兵还能再吃十天,但是,你知道很多百姓也没带多少粮食出来……”

    “青白口的守军有粮食吗?”

    “青白口的守军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确实还守着全军的存粮,加起来够咱们全军再吃十天。”

    “告诉他们和我们一起走,把他们的粮食带上。”

    “去哪?”

    “去中都,那里安全。”

    “这么带人走合适吗,可别到了中都,你官没当上,先被拉去明正典刑了,你小子没背景没靠山,最适合用来杀之以谢天下。”

    “管他呢,我的依靠张翰这样的朝堂诸公,而是手下的数百军兵,我要为他们负责。”

    青白口的守军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此时,前线兵败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中都路各地人心惶惶,青白口守军胆子大的早就逃走了,只有少部分胆子小的守军不敢擅离职守,有高俊这样能够背锅的人下命令撤退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一百多守军烧掉营寨,同意跟着高俊往中都去。

    高俊也下达了整顿军队的命令。

    由于大部分顽固的军官已经变成了骨灰,纯粹由士兵组成的队伍就不太好管理了,高俊的做法倒也简单,全军分为七队,每队不到一百人,设置一名队正,队正自行指定副手和下面的伍长。

    第一队由原来的教导队扩充成立,队正为郭延嗣,收罗的都是各队的优秀军兵,而且都是对高俊心服口服的人;

    第二队也大都是押剌谋克的老兵,队正是周虎,本来高俊有点担心自己贸然把周虎从普通正军提拔到队正的位置,会不会被私下议论,没想到大家的表情都很淡然,仿佛这是应该的一样。事后,何志也做了一个调查,才发现军兵们普遍认为领导提拔亲信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是高俊不提拔周虎才叫奇怪呢;

    第三队是由押剌百户的贴军和溃军混编而成的,队正为潘正,潘正素来在贴军里有人望,这项提议没人质疑;

    第四队是押剌百户的正军、贴军和溃军的混编,队正叫女奚烈东,原来是押剌百户的十人长,也是所有支持高俊的十人队军官当中资历最深的。此人三十岁,长得矮矮胖胖,加上两条辫子,让高俊忍不住联想起了表演艺术家王刚老师;

    第五队是溃军为主体的编队,队正是温迪罕僧虔;

    第六队是以溃兵和矾山县的弓手为主,队正是张成武县尉;

    第七队同样以溃兵为主,高俊提议蒲察阿虎来当这个队正,但是后者考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高郎君有好谋略,我不怪你挟持我之事,但是叫我做你部属,过分了些吧?”

    没办法,高俊提拔了另外一名押剌百户的十人长完颜撒速为队正。

    除此之外,还抽调了三十多名会骑马的军兵,单独成立了骑手队,又选了十几名身高力强的军兵为旗鼓队。前者队正自然是那名经验丰富的李铭,此人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和高俊见了一面就成为了队正,兴奋的抱拳施礼,表示绝对不辜负期望。后者队正是伤还没有完全好的冯达,同样兴奋不已。

    护卫纥石烈端的扈从们没有编入任何一队,这几天,出于对“权力继承”的尊重,高俊也请来郎中诊治纥石烈端的伤情,大部分都摇头叹息:五十多岁的人了、受了重伤、缺乏休息、伤心过度,眼下已经发起低烧,伤口溃烂,能坚持几天就算不错了。

    另外两个没有编入任何一队的分别是李小七儿和楼升,前者现在是高俊的跟班,后者是押剌百户的一名贴军,和潘正关系不错,一直跟着何志也上课,是目前全军文化水平最高的军兵,现在是何志也的跟班。

    代表百户的五色旗下,冯达带领旗鼓队敲起大鼓,暂代亲管谋克高俊和暂代蒲辇何志也全副甲胄,威风凛凛的发布命令。

    “以周虎所部为第一阵,前锋开路!”

    “得令!”

    “以郭延嗣、女奚烈东所部随我为第二阵!”

    “得令!”

    “以张成武、完颜撒速、温迪罕僧虔所部为第三阵,掩护百姓,押运辎重!”

    “得令!”

    “以潘正所部为第四阵,合后诸军!”

    “得令!”

    开拔的命令下达,在何志也的主持下,各队很快将家当收拾干净,打包上车,全军向西进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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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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