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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金朝的阴谋(上)

    李遵顼毫无知觉的被请进了议事大厅,看到塔海率领守将们与另一群人正得意的看着自己,虽然并不认识那些人是谁,但是,李朱罗手中的诏书形制还是显而易见,他顿时知道大事不妙。

    “奉陛下的命令,处死篡权夺位的逆贼!”塔海一声令下,几名西夏武士抽出刀来,李遵顼尚未及反应,就直接被武士们当场格杀,血溅厅堂,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颤抖着倒在地上,还微微的在抽搐抖动。

    李朱罗心中其实有点害怕,但此时却还是得意的看着这幅不常见的景象,本来此事无需她亲自来的,但她还是要亲眼见证逆贼授首的一刻,多年的复仇大梦今日终于得雪,也无怪乎此时她百感交集。

    不过,就在李朱罗离开这段时间,潘正纠集西壁啰乜、张公甫等人抢先宣布废黜李遵顼,但是却依旧保留李安全的皇帝名号。

    “嵬名安全和嵬名遵顼都是篡权夺位的逆贼,仁宗之后才是国家正统,你为何只废李遵顼而放过李安全?如此一来,陛下岂不也成了篡权,讲不通!根本讲不通!”从西凉赶回来的李朱罗吃了一惊,立刻去找潘正理论。

    “株连不能过多,李安全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西夏也经不住折腾,能少打击一批人就不要砍更多的脑袋!”潘正大义凛然:“西壁啰乜和张公甫都是这个意见,我是做客人的,不好违背主人的意思。”

    李朱罗气得简直要发疯,但是随后从陕西赶来的宁浪族大族长宁浪令谟却支持潘正的意见,劝说李朱罗一定要小心谨慎。

    一直忠心耿耿护卫李朱罗的宁浪、讹留两大家族得到了做梦也想不到的巨大奖励。兄弟子侄都成了夏国的显贵人物。与此同时,在潘正的建议下,西壁啰乜、张公甫二人也执行了正确的策略,宣布停止一切内外战争,结束征伐,兵士解甲归田,并废除了军布交纳,重新积蓄民力,让百姓休养生息。

    消息一出,万民欢呼雷动,而由于之前的内讧,各大王公的力量也都削弱到了几近忽略不计的地步,在潘正既往不咎的保证下根本无从抵抗,也只能纷纷同意。只有嵬名令公拒绝出仕,辞官归隐,好在他也没有什么小动作。

    西壁啰乜等人还是保留了一支常备军,总数大约两千人左右,并把各位王公贵族上缴出来的武器全都装备上,成为了西夏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以此来保证新皇帝的位置稳固。

    李纯俶虽然天分不高,但好在听话不张扬,也没有铺张浪费的坏毛病,当上皇帝之后,非常乖巧的对张公甫从善如流,这倒是让潘正和李朱罗非常放心。

    这段时间里,李朱罗也渐渐消了气,大族长的话确实有道理,西夏已经经不起再三折腾了。看着故国恢复了繁荣面貌,百姓们齐声贤颂恩德,皇帝也对自己的忠贞连下褒奖,获得了中兴府城北的一处府邸,并且皇帝下令他这位侄女可以不经禀报就进入皇宫,甚至个人事务也经常与之商量,这样的荣宠更让李朱罗心花怒放,深感自己成为了祖国的重要人物。

    前前后后忙了十二三日,形势日渐稳定,李朱罗没事的时候,就在自己的新家里做些寻常女子的手工活,这让偶尔前来的宁浪大族长大惑不解,不过随即他就微笑起来:

    “殿下过去十数年来一直为国家分忧,前后奔波辛苦,现在赖祖宗神灵护佑,终于匡正社稷,谋国已毕,应该谋身了,殿下也在考虑这件事吧?”

    一说这个,原本颇为干练果断的李朱罗脸颊也生起红晕,但片刻之后就点了点头:“如果能使两国和睦,我在所难辞!”

    族长笑着点了点头,但眼睛里却抑制不住一点失落,可是李朱罗根本没有注意,她现在已经开始编织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了。

    但也就是在第十三天,形势已经稳定,潘正与西壁啰乜等人当着中兴府青铜寺祖师的面指天为誓,发誓西夏与大金绝不再互相侵伐。随后,他就宣布辞别,带着骑兵向东进发,直奔延安府而去。

    李朱罗知道自己现在留不住潘正,他们各自都有事情要忙。然而,送行还是必要的,望着潘正的脸,李朱罗又是欢喜又是担心,她真的希望两国之间永远和平,并把她与潘正之间的情谊化作两国之间永久的友爱。

    “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前方战事紧。”潘正已经上了马,李朱罗盛装出来相送,走到潘正马前,制止了潘正下马的动作。

    早有一名侍女端上来一个木盘,里面装着两杯酒:“潘官人,但以清酒一杯送行,祝官人永远健康!”

    潘正一饮而尽,李朱罗有些不舍的拍拍马:“你要再回来。”

    回去的路可就容易多了,沿途的西夏大小城镇已经得到命令,帮助骑兵们补充,还派出向导为其带路。骑兵们奔驰的很快,也收拢到了沿途消息:僧虔和许国已经动员了全部军队,并亲自率领部分精锐在西夏边境严阵以待,一旦潘正这边有任何不测,他们都将用最狂暴的手段为主帅复仇。

    而临洮府大军得知西夏已经趋于稳定之后,也遵照潘正的命令,全军开拔向东,准备参与河东方面的大战。

    从头到尾,朝野上下却完全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潘正已经代表金朝与西夏缔结了合约,完颜珣最近在朝会上还在与群臣讨论今年冬季如何防被西夏人的侵略,并为此头疼不已。

    完颜合达忠勇敢战,可令其镇守庆阳或者平凉,但是那里过于荒凉,需要从关中平原转运粮草,这又是一笔巨大开支,朝廷收入更加入不敷出,在张九嘉的建议下,完颜珣已经决定在陕西五路发行新的合同交钞,取名为圣旨合同交钞,与最新发行的元兴通宝的汇率为1:70。

    不过还好,陕西方面只要能够凑足粮草,大家相信完颜合达完全有能力阻挡西夏军队的骚扰,在河北,高俊也正在率军北伐,似乎有些成效,今年冬天不必担心蒙古人渡过黄河了。

    但是千说万说,不该提起高俊此人。完颜珣此时正处于极度的失败与焦虑当中,他确确实实的知道了高俊不但发动北伐,而且已经完全不再听从朝廷节制,自己连发四道金牌,高俊却是一味推衍塞责,丝毫没有立刻班师回山东的意思。

    完颜珣意识到自己果然看错了人,真不知道高俊是将他的野心掩饰的很好,还是人会慢慢变化,但无论如何,完颜珣心里都清楚,高俊背叛将带来灭顶之灾。

    思绪回到七年前,完颜珣心乱如麻,从龙功臣们一个个变成逆臣,让他苦不堪言。

第二十二章 金朝的阴谋(下)

    “高汝砺可算是下去了,老了总不能恋栈权位。”李秉钧刚刚从卫州回来,又与蒙古纲坐到了一起,带来了开封府最新的见闻。

    “干了十年八年还不够,还想在位置上做一辈子,高某不退当杀之!”蒙古纲对高汝砺的评价并不高,毕竟此人跟术虎高琪关系苟且,让蒙古纲满心不自在,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蒙古纲是高琪要防范的一号敌人。

    “在朝的奸人已经退了一半,可是在野的奸人还在肆意成逞凶,听说,陛下已经差第四道金牌去催促高俊退兵,此贼却还屯兵于河北,真真猖狂至极!这一仗打输了,他损兵折将,山东也保不住,届时朝廷三面受敌更加危险,他要是打赢了,以此贼的狼子野心,国家将有大难啊!”

    蒙古纲何尝不知如此,但是,金朝现在手头还有多少力量呢?纥石烈志还有万把来人,算是个能使唤的动的精锐,目前在浚州一带。完颜承裔号称二十万,但实际可能只有五万不到,多半还是刚补充的新兵守魏州。自己手上刚刚积累了三万好军兵,但眼下尚需实战磨练,完颜合达在关中倒是干得有声有色,已经累积雄兵五万,并且还储粟七十万斛,这是因为蒙古人在过去几年都没能入侵陕西的原因,这倒也是一方雄霸。

    除此之外,纥石烈鹤寿、孛术鲁德裕等人尚且各自据守一方,拥兵上万,完颜阿里不孙提控五千精兵镇守洛阳,内族讹可元帅率兵四千镇守蔡州,另外还有两名完颜讹可也各自带兵近万,现如今就在河中府对岸,侯小叔背后。

    总兵力加起来也就刚刚能和高俊相持平,而且,要说起兵马的力量恐怕还要远远不如,唯一能够胜过对手的还是有朝廷大义的名分在,如果能抢先下手进攻山东,绝高俊的后路,或许尚有一线胜利的机会。

    但这正是让蒙古纲更烦躁的事情,绝高俊的后路,这听起来当然好,但打赢了又能怎么样?河北还是蒙古人的,到时候蒙古南征,朝廷可就真的连一丝抵抗的余力都没有了,而高俊现在在河北闹个天翻地覆,朝廷说不准还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如果能再添一支强兵劲旅,那胜算就大得多了。”蒙古纲颇为苦恼,而李秉钧却抓住了话头:“元帅,我不太懂兵事,如果咱们能从高俊手里挖过一万精兵,你看这战事会如何发展?”

    “胜券稳操。”一听这话,蒙古纲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说,高俊手下谁愿意归正?”

    “我倒是知道一个人,虽然久居高俊门下,但是多有忠君爱国之意,如果能晓以利害,责以大义,定能将此人拉拢麾下,届时对付高俊就容易得多了。”

    “高俊手下乃是一帮狼子野心的叛臣,有贼寇,有逃兵,还有南家,简直就是个土匪窝,不知是哪位尚能忠心报国?”

    李秉钧却故作高深,非要带上来一个手下奴仆让蒙古纲认识一下,后者有些摸不准李秉钧的意思,让那人上堂来见。

    那人年纪不过三十岁,但脸上已经有不少生字辛苦的条纹,一脸憔悴,不过,举动倒是很得宜,看得出来曾经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奴仆奥屯白撒见过元帅。”

    “好了,李运台让你上堂,不知你有何话语要对本帅说?”

    “不瞒元帅,小人本也是良家子弟,家父曾任许州军事判官,因而我也曾选入侍卫亲军。

    十年前,我曾随十人长术甲通,以及侍卫亲军普蒲察阿虎三人一起前往宣德州,缉拿贩卖私盐的中都西南路巡检马军温迪罕僧虔……”

    几天之后,完颜珣就接到了蒙古纲的汇报,他火速批准了这一计划,让僧虔担任延安行省,并因为其破宁武有功,赐姓完颜。

    派去的使者乃是张特立,得知官家都知道了自己当年的冤屈之后,僧虔不胜战栗,下拜受诏。

    “官家,官家也知道我僧虔的弥天大冤了呀!”终于得以恢复姓名的温迪罕僧虔看着皇帝的诏书,不由得热泪盈眶。

    “恭喜相公今日沉冤得雪,官家得知相公冤情之后,不分昼夜督促秋官尽快查办,现在才终于使真相大白。”

    “草料错蒙官家厚爱,此生此世肝脑涂地,为国家效忠至死!”僧虔跪倒在地,面朝南方大行叩拜之礼,敲的地板咚咚直响。身后的军将们也都无不动容,不少中级将领没听说过僧虔身上有冤案,但看到此时主帅痛哭流涕的样子,也深深为之感染。

    “相公如今已经获封行省,当自专其政,专谋国家,只奉皇帝之命。”张特立不紧不慢的讲出这句话,倒是让僧虔心里一惊,他也不傻,很快就品出了这句话其中细细的含义:“这,朝廷难道……”

    “相公不必多虑,大是大非如黑白分明,谁尊奉朝廷,谁慢待朝廷,这都是明摆的事情。尊奉朝廷既是相公的友,也是国朝的纯臣,谁慢待反叛朝廷,就天地不容,这岂不是自然之理吗?其中不容得有反复横跳。”

    “话当然是这么说……”,生前的心里一下子疑雾重重,但终究不好在使者面前讲出来,赶紧收敛情绪,安排婚宴款待使者,但原本沉冤得雪的好心情已经没了一大半。

    与此同时,完颜合达已经点齐兵马准备向北,临行之前,他默默焚香三柱,恭敬的供奉在一枚小小的银钿之前。

    原来的卫兵因为害肚胀病死了,完颜合达身后是新来的卫士,对于主帅的举动有些奇怪,不知道临行之前为何要如此恭敬的面对一件女人的首饰。

    “你大概不知道,这首饰是岐国公主赐予的。”完颜合达今天的心情很特殊,说不上好,但绝对不会动怒。

    望着那件小小的金属饰品,思绪飞回了七年之前,在那个大金蒙受屈辱的日子里,他如何作为一名侍卫亲军,将金枝玉叶送到豺狼的被褥里面。

    一切的羞辱都以此日为甚,从这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要洗刷自己与国家的全部屈辱。中都陷落之后,他想方设法逃回开封,天可怜见,受到朝廷重用,现如今已经掌管陕西各路兵马,然而,与他一起接受公主赏赐的那个人已经背弃了当初的誓言,现如今骄纵成性,竟然觊觎神器。

    高俊已经成为了金朝最大的祸害,剿灭他是既定的义务,潘正虽然名义上已经与高俊分道扬镳,但是两个人声势相连,听说潘正最新换的旗帜与高俊一模一样,两军依旧旗帜相望,是一伙人!

    既然如此,也就不能怪完颜合达下手了,他发誓,要为国家碾碎像高俊这样的敌人!

第二十三章 东辽的终结(上)

    高俊并没有感觉自己被碾碎,此时河北大军已经休整完毕,分作数路集中在太行山东麓各处,随时准备翻越山岭进入河东战场,他已经派出数十上百的侦察骑兵到处巡视,尽可能的探听敌军声势。现如今形势已经向有利方面转化,决战的条件正在日渐成熟,高俊不断派出信使向西,探寻潘正的情况,希望尽早完成协同作战。

    而在辽东,漫天飞雪的山岭之间,殷红的血染红了地面,敌我骑兵呼啸着往来奔驰,一队又一队青蓝色的旗帜倒下,黑红色的大旗逐步占据了山谷要道,将敌军分做数段,两侧山岭上的步兵停止放箭,冲下山来消灭敌人。

    耶律留哥心痛至极,此时在山谷里被包围的是他麾下精锐军马四千余人,个个都是身披重铠、弓马娴熟的契丹好汉,是东辽的立国之本。可是他却轻信统山奴的鬼话,率领骑兵深入辽中腹地,想要带回二十万契丹同胞,结果惨遭孙庭埋伏,契丹男儿的血在这一天要流尽了呀!

    可是心痛又能有什么用呢?战场形势已经非常明显了,孙庭和张惠下了血本,动员了全部骑兵以及海量的步兵,又占据了有利的地理条件,纵然契丹人强悍如铁,也经不住光军重锤一轮又一轮的锤击。

    当然,契丹骑兵的骁勇善战也给孙张二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即便陷入绝境,这些勇猛的草原硬汉也没有放弃希望,迅速各自结成小股,敢杀敢冲,甚至击溃了几只过于冒进的光军步兵,迫使其逃回本阵。

    一部分契丹骑兵因此得了空子,数百人就要冲出山谷,但是就在这时,谷口处又冲过来一群迅猛的骑兵,人人都穿着光军的盔甲,打的旗子是一对鹿角,虽然胯下是瘦小的蒙古马,但是其强悍勇猛的气质丝毫不落下风,高呼着孙庭听不懂的战号,狠狠的与即将逃生的契丹骑兵撞在一起,契丹人居然渐渐又被压回了山谷之中。

    “这些人是张惠招纳的女真别部,生活在茂密的树林当中,能骑马,但主要还是养鹿为生,大多擅长弓箭,说的话接近女真语。他们的后代被称为鄂伦春人。

    清人评价鄂伦春“骁勇冠绝林中”,配上光军的好装备,鄂伦春骑兵发挥出惊人的实力,打的契丹人连连后退。

    被压制在山谷中的契丹骑兵,还在绝望的抵抗着,而一轮又一轮的重拳砸在他们的队伍里,一群骁勇的光军步兵在队友们的掩护下突入阵中,他们使用长枪的比例更少,大部分士兵用的是粗重的大木棍,直接照着战马的脑袋招呼,这群勇士突入阵中,契丹骑兵纷纷避走,队伍一下子更加破裂,其他各部光军步兵趁机一拥而上。

    “这群人又是何人,看样子也颇为骁勇。”

    “这群人生活在混同江那边,以捕鱼为生,以船为家,以鱼皮为衣,故而周边各部都叫他们鱼皮部,本朝设置那乃猛安统帅其人,他们也自称为那乃人,也叫赫哲人。”

    “你在上京路还真是招到了不少奇人异士。”

    “说起来还真是,我此番到混同江才知道,内地竟然有着许多部族,中原人不能识之,总目为女真,其实风俗语言殊异,长白山编户齐民的女真百姓也多不以其人为女真人。但是国朝将之编为千户百户,设官治理之,这一天又确实与女真百姓无异。”

    战场的情况比较轻松,所以两个人还有心情说说笑笑,一面面的旗帜正在向前推进,其中有不少是张惠招纳的各族步兵,有兀的改人,有吉里迷人,有骨嵬人,有打鹿人,有鱼皮那乃,也有北山野人,各部族出色的猎手和勇猛的战士几乎都被招纳进军队,这些勇敢的士兵再加上配备好的精良制式盔甲,果然在战场上起到了奇效。

    人数有利,位置有利,士气也有利,耶律留哥再无回天之力,眼看着士兵一排排的被砍倒,不少人已经彻底崩溃,举手投降,敌军牢牢的围住了山谷,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军心士气的彻底崩盘就在一瞬间了。

    “天亡我也!”耶律留哥拔出剑来:“只恨我少谋轻信,葬送许多契丹勇士,自此大辽再无恢复之可能,我愧对契丹列祖列宗,死后也无颜见契丹百姓。”说罢,用袖子遮住脸,然后挥剑猛的一按。

    耶律留哥一死,契丹人的士气彻底崩盘,残余的千八百名契丹士兵终于跪地投降,胜利的欢呼声震动山谷。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很快就来了,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大地响起了震动之声,又是青蓝色的旗帜迎风飘扬,孙张二人大惊,难道耶律留哥还留有后手?既然如此,他抹脖子干什么?

    不过问题随后得到了解答,冲过来的并非是东辽的军队,而是在千山中的后辽部众,这些坚持契丹独立,既不愿意臣服蒙古也不愿意臣服金朝和高丽的猛士们不知从哪得知的消息,已经率军来营救耶律留哥了。

    这战斗比对付耶律留哥还要难,后辽拒绝臣服任何一个强大的势力,坚持独立恢复辽朝,这么一帮二杆子战斗意志和生存能力都是惊人的高。他们直接冲进山谷,把队形散乱的光军击破十三阵,几乎捅了个对穿。

    刚才已经跪地请降的契丹士兵们立刻会意,赶紧爬起来就地寻找兵器,然后翻身再上战马,嚎叫着和后辽的契丹同胞们一起冲锋,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来。

    原本道路不同的契丹人一下子又并肩作战了,那些东辽契丹人放弃了和后辽部众之间的不同想法,此刻,大家首先是契丹人。

    “不能光看着鄂伦春骑兵们显风头,汉家儿郎们也该拿出十分本事来!”孙庭一挥大旗,让本部骑兵出击。

    辽东方面骑兵的统帅是齐昭,他一直担任预备队,早已心痒难耐,一看到大旗落下,又见阵中形势已经极度危急,知道这是骑兵大显身手的时刻了,立刻撒开四蹄,高举长枪:“全军士兵跟我走,鹤翼阵直接迎击!”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了起来,齐昭依旧按照老习惯在战马上挂了七个铃铛,那可真是拉风至极,一下子就把敌军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正面,这名白马勇将挺枪直接冲入契丹阵中,左突右闪,一连挑下来三名敌军。

    高大勇壮的汉军骑兵们加入战斗果然使得契丹人为之一顿,他们刚才虽然所向披靡,但连续击破光军十三阵还是花费了不少力气的,就在这时,反应过来的光军步兵们骂骂咧咧的重新抓起武器,继续勇猛战斗。

第二十四章 东辽的终结(下)

    现在的情况反而遂了他们的意,这些部落步兵们本来就不习惯在方阵里面规规矩矩的站着,更喜欢和最亲密的本部落兄弟同胞们结成战斗小组,一往无前的突破敌军的重重围挡。

    虽然刚才契丹人的攻势直接击垮了所有阵型,但由于事情来得太快,又不是正面对敌,不少士兵是被莫名其妙的冲散的,士气还没有受到极大打击,此时反而让他们开始以熟悉的方式重新战斗。

    既然是出乎意料的大战,孙庭也要动用以防万一的储备,修罗火和喷火枪全部使用起来。直接在山谷的狭小地形里用这种兵器效果极佳,契丹人的马队直接被烧成一团,战马害怕的躲着火焰,原本的冲锋路径荡然无存。不过另一个负面效果是也把张惠手下的部落步兵们吓得够呛,刚才还勇猛至极的他们此时缩手缩脚,跟其他人一样不敢上了。

    不过没有关系,汉军步兵们可以填补这个空白,他们叫喊着战号直接冲上去,把契丹骑兵重新压制住,分割成小段,包饺子切香肠是光军的传统技能了,这事做的轻松又熟练。

    后辽军队空有勇力,但是却缺乏头脑,居然一股脑的冲进了陷阱里面,当然,在这样乱世的辽东地区居然还想独立恢复大辽朝,这帮人本来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耶律质林在奋勇拼杀着,敌人很顽强,这种高昂的战斗力让他逐渐的手软起来,说到底,这些人毕竟也是为了契丹人的幸福着想啊,虽然走的路线不一样,但因此就要与他们为敌吗?

    山谷里的契丹骑兵,已经损失大半,这些忠勇的契丹人是为了建立自己的民族国家而在拼命战斗着。但是,如今的契丹已经不是耶律阿保机的时代了,他们当年光荣过,享受过,作威作福过,如今也必须接受历史周期律的铁拳,眼看着女真人蒙古人一个又一个的风光无限。

    愿意接受这一点的人现在加入了东辽和光军,不愿意接受这一点的人在后辽的阵营里,虽然在最危急的时刻,后辽与东辽的士兵依旧能再次联合,但就算能打赢光军,之后又是怎么样呢?契丹人的出路在哪里?难道就一定要用血才能验证吗?

    又有一名后辽骑士冲了过来,他已经挂了彩,但右手的长刀却滴着血,耶律质林丢掉已经卷刃的刀,掏出了短小的骨朵,打算拼着性命近身,直接给他头上来一下。

    两个人急剧靠近,即将两马交错,由于士兵都覆盖着面甲,因此互相之间只能看到眼睛,耶律质林越看越觉得惊慌,说不清那双眼睛到底带着什么。

    就在这时,那人本来已经架好骑手姿势的长刀却突然垂了下来,左手急匆匆的抓起面甲:“三弟?”

    耶律质林大惊失色,骨朵也慢了下来:“大哥?”

    两个人停住了战马,在人喊马嘶的战场中间突然相遇,这是如论如何也不可想象的事情。耶律质林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如果刚才没有认出来的话,现如今他们兄弟两人已经有一个倒在另一个人的刀下了。

    耶律质山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加入了高俊的军队,当初把你留在营中,真不知道是对是错。”

    “我倒是没有想到大哥居然会成为后辽的军兵,你不是也背叛蒙古人了吗?”

    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两个人驻马交谈确实引起了个别人的注意,但他们随即就投入到了更惨烈的厮杀当中,只有一名急匆匆的士兵跑了过来,他没有战马,手上的刀也是捡来的,是刚才已经投降的东辽士兵,或者说,是蒙军当中的契丹部队。

    仅仅凭他跑步的姿势,耶律质林就已经认出来这是谁了,他把骨朵扔到地上:“看样子咱们兄弟三人要在这样的场合再次见面,是佛祖的安排呀。”

    耶律质山和耶律质海都沉默不语,厮杀还在继续,后辽军队已经撑不住了,不少人再次选择投降,令人振奋的呼喊声响彻山谷,光军的军乐队奏军歌,鼓舞着士兵继续前进。

    “大哥,二哥,你们也都看到了,光军才是实力最强的,高太尉已经颁布命令要各民族之间平等,契丹人不可能再回到大辽朝了,跟着蒙古人也不过是当忠犬而已,未必有在光军之中惬意。

    “就算是我想跟你走,可是你的嫂子和小侄子还在蒙古草原上呢。”耶律质海有些惨淡的摇摇头:“我是不可能回头了,当初相信蒙古人能一统天下,报了女真人灭国之耻,使契丹人免受屈辱,现如今看来已经不可能了。倒不如用我这脑袋给你光军中的契丹人再加一个军功,说不准你们还会好过一些。如果天可怜见,你们真打进了草原,三弟,你要照顾好你的嫂子和侄子。”

    “哥,你不能这么说……”

    “命运既定的道路都是佛祖安排的,契丹有上百万的部众,总有一些人的选择是对的,就让他们留下我们民族的血脉吧。”

    “那就让佛祖决定咱们三个人的命运吧!”耶律质山长叹一声,突然策马再次冲向了光军的骑兵群,耶律质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二哥也跑了过去,他惊讶至极,惶急的对战友们大喊:“别动手,那是我哥哥!”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毕竟冲过来的骑士手中还握着长刀,兵刃相撞,骑手被重重地击倒在马上,血流满面,然后被长枪轻轻的挑起来,像片树叶一样悠悠落地。

    耶律质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哭叫着兜转马头要冲回来,但是另一名骑兵直接抓住了他的缰绳:“混蛋,你想当逃兵吗!”

    “那是我哥!”耶律质林把脑袋贴近对方,咆哮的声音全都砸到对方脸上。

    “那又能怎么样?我父亲,我弟弟,我的姑父和小舅舅都在千山当中,但我还不是在这里作战吗?”那名士兵摘下头盔,露出了契丹人的髡发来:“我们已经发誓效忠高太尉了,既然如此,也就只能各为其主,各为其所得了,今天在这里的契丹人哪个没有折损一两个亲戚,跟我一块儿继续冲锋,契丹人的噩梦马上就要结束了!”

    确实,也许噩梦马上要结束了,复兴大辽的美梦终究还是变成了无穷无尽绵延的悲哀,而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将在今天,在山谷中彻底消散。

    之后的话,耶律质林没有听清太多,但欢呼声震动了整个山谷,太阳落下山去,却又升了起来,一轮轮的新陈交替依旧有序进行着,不为任何一个人或者任何一群人,一个国家或者一堆国家的灭亡而有半分迟疑,积雪逐渐在太阳的热力下融化,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也许,一个新的时代也即将到来。

第一章 攻与防(上)

    硝烟散去,残阳如血。霍州好义宝的残垣断壁之上,到处都是战争的痕迹,刀剑弓矢留下的点点凿痕,以及飞上去的片片污血,无不宣示着在过去几天这座山寨经历过怎样残酷的战斗。

    “移剌阿里合,如今你已兵败,我们主帅念你是个好男子,投降吧!”

    “阿里合,你也是契丹人,不要为女真人卖命了,投降吧,我们不杀你!”

    但是,面向这些人的那名将领却只是整理了一下被鲜血浸透的衣甲:“我有死无贰!”

    蒙古人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在河东地区山岭上坚守的那些堡垒里并不缺乏这样的忠诚义士,但他们每个人的力量都很单薄,很容易被蒙古人各个击破。

    问题是,金朝没有一位有号召力的统帅能够广泛协调散布在河东各处崇山峻岭的忠义之士,把他们集结成一支有威胁的力量,把蒙古人赶出去。

    弓箭手们麻木的张弓搭箭,阿里合也知道自己大限已到,面向南方,站在一堵石墙前,随后就是箭羽破空的声音。

    “阿里合不投降,你也不投降吗?”木华黎扫了一眼身旁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这个人同样盔甲散乱,须发都有被烧焦的痕迹,斜着一双血红的眼睛。

    这是宝昌军节度副使孙祖汤,听到木华黎的话,他也只是从鼻孔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听说你也是读书人,现如今也克蒙古兀鲁思要治理河东,也离不开你这样的人才,这点你可要考虑清楚。”

    但是孙祖汤一点反应都没有,几名面无表情的士兵把他拽了下去,大刀一挥,人头落地。

    虽然攻克了好义堡这座险峻要塞,木华黎却并没有开心的意思,平定州还没有拿下,东胜也有人在坚守,目前在河东地区星星点点有不下十一二座这样的堡垒要塞,有些甚至处于咽喉重地,让蒙古人不得不分散出大量的兵力去攻打这些地方。

    中条山大捷之后,蒙古人确实吃下了河东,但吃的一直不干净,这是中原第一形胜要地不是那么好完全占领的。

    现如今,虽然蒙古已经痛失河北,但只要能保住河东,就始终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熬过这一阵,稍微恢复实力之后,以铁甲再向东出山,横扫河北易如反掌。

    已经在高俊手上吃过亏的木华黎因此也不与敌军进行大规模决战,恰恰相反,他十分谨慎的布置兵力,确保河东万无一失,让高俊出出风头也无所谓,只要不让他拿下河东,胜利终究还是蒙古人的。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蒙古人一反以前的做法,开始拼命加固各处堡垒城池,并且在险要的山地征发汉人工匠修建城寨,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逢山必有寨,逢水必有关,在太原平阳两座大城积蓄了大量粮食,又横扫霍州周边,确保两座城市之间消息通畅,只求能够熬过高俊的进攻。

    但现如今太行山不掌握在蒙古人手里,却已经是高俊的囊中之物,原本在山上的各路义军已经纷纷改旗易帜,高俊已经开始派兵试探河东各处城池,观察蒙古人的虚实,准备进一步进攻。根据木华黎所了解到的消息,光军已经兵分四路,把守太行山之间的各个陉道,准备向西进发,高俊本人率领大军屯驻于威州,准备过井陉关。

    “太行山是横亘的一道城墙,但这城墙上也有几处缺口,也就是我军现在正在聚集的陉道,对面是河东山地,以及太原、平阳、大同三大盆地,以及潞州、上党等谷地。

    我军要步步为营,避免给敌军抄后的机会,这里山地崎岖,本不适合骑兵往来纵横,只要我们占领各个山头,小心不要冒进,就不会给敌军轻骑机会。”在战前的指挥会议上,高俊给将领们做下布置:“我以前讲过阙与之战的故事,也就是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河东的地理条件限制了奇谋诡计的发挥,双方就是要比谁的拳头硬。

    现如今,敌军不可能不死守河东,而我军的趋势也是必须拿下河东,敌人对这次决战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他们的实际准备却并不多。这次战役打的不是突然性,打的不是阴谋诡计,打的也不是我和木华黎下象棋,而是要看各位的本事,各位手下的指挥、军使的本事,看每个大头兵的本事。

    论起步兵对敌,我军步兵已经训练了十年,英勇勇冠天下;敌军派骑兵骑兵,我军现在的骑兵也丝毫不逊色,还有红杆兵,喷火枪,突火枪等兵器,任凭他蒙古人如何骁勇,也是难以施展;敌军虽然设下重重山寨,我军有火炮助阵,任凭他是何等坚城,都不是我军炮兵的对手;若要持久持久,敌军只不过掌握河东一地,还因暴虐无道,致使义军辈出,就算他挖地三尺,能搜刮出几斗粮?我军自十年前就建立了完善的后勤,现如今山东河北均为我有,又征发民夫数万,保证将军粮送往前线,士兵后勤无忧;想要穿插包围,搞些花样,我军早就建立了参军系统,有多少参军点是前后帮忙筹划,诸位将领也早已信任这干人等,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军营帐之中聚集了这么多智者,自然面面俱到,恐怕敌人出的疏漏要比我们多;想比拼士气,敌军新遭大败,士气不定,我军屡战屡捷,又有刻骨仇恨在心,正是一雪前耻之境。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我军。!”

    将领们都被说得热血沸腾,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尽管这几年光军受的窝囊气不少,也经常被敌人赶得满山爬,但是却始终坚持军队正规化不动摇,不掳掠,不抢劫,不放松纪律,不降低标准,坚持完善后勤,训练士兵,使得现在的光军在数量和质量两个指标上双双都优于对手,这样的军队几乎与无可阻挡。

    能够指挥这样一支强军作战,各位将领也是颇为踊跃,就像高太尉说的那样,河东之战,比的不是妙算上的运筹帷幄,更多的是一线指挥上的机谋巧变和前线士兵的顽强发挥。

    因此高俊的战术也很简单:一线平推,从太行山的各个陉道向西推进,分别占领各处州县,逐渐将敌军赶往太原平阳两个盆地,最终会师于这两座城池之下,彻底歼灭敌军。

    “要不要率先拿下代州等地,封锁战场,就像之前咱们打真定府这样。”

    “这倒不用,河东是死生之地,我敢说,木华黎就算本人被困在太原府内,也绝对不会说抽出兵力北走逃避的,他就算死也是会死在河东。”高俊对这一点特别有自信。

第二章 攻与防(下)

    一直没说话的李铭突然开口了,前几天,军中大演马球的时候,他一不小心扭伤了脚,成了全军目前唯一一位要被抬着进河东的将军。

    “太尉所言自然即是,但是不应该小看骑兵。”李铭是光军骑兵的奠基人,对骑兵战术的研究也很有心得,想当年高俊开办军官培训班,又设立图书馆之后,李铭就经常去翻看与骑兵有关的内容,尤其是历朝历代的战史典籍,在整个光军系统当中,也算是个实际操作与理论水平双高的将领了。

    “山地骑兵未必难以驱驰,巧妙运用骑兵,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想当年长平之战就在河东,武安君正是用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截断了赵军与营垒之间的联系,迫使四十万赵军投降。三垂冈之战,李存勖也是用骑兵挫败后梁大军。河东虽然地势起伏,但依旧有骑兵效力的地方,甚至由于连绵的山岭,骑兵更容易隐蔽,事先选好战场,可以达成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少将领微微笑起来,李铭这是在为骑兵们鸣不平。

    “你放心,你手下的骑兵我自然有用处,河东之战不会让骑兵在旁边干看着。”

    另外一个眉头紧锁的贺万岁,琢磨了半天,他才小心翼翼的问:“太尉,我军这么一路进攻,敌军层层设防,说到底还是我军吃亏。林点检的那些火炮我知道,平地上打城墙确实厉害,但是山地上去拆营寨可不成,搬都搬不动,也摆不好角度,指不准就像个擀面杖一样呼噜噜滚下来,能把半个山坡上的我军都给碾成饺子皮。”

    这比喻让高俊忍不住笑出声,但贺万岁说的问题很对,敌军层层布防,让光军去一路啃骨头,说到底,还是不利于光军战斗开展的。

    “不过这一点你也无须担心,你可别忘记了,蒙古人虽然有地理上的优势,但是他们缺少兵马!”

    高俊确实一下抓住了蒙古人的痛脚,河北之战后,蒙古人在河东的兵马并不算充沛,而且由于新遭大败,归附蒙古的汉人多少都有迟疑,可调动的附属兵马也下降很多。

    而太行山沿线毕竟是一条蔓延很长的战线,以蒙古人现在的兵力,处处设防就等于处处不设防,而如果不处处设防的话,就是给高俊好机会,只要锄头挖的勤,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高俊直接点出这一点,将领们也纷纷表示同意,除去少部分世侯精锐之外,由蒙古人亲自编组的新附军马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敌军在河东能够参与防守战的兵力也就十来万,分布到漫长的防线上,一个营寨至多分两三千兵力,在光军的围攻下撑不了一两天,而这个时间是不够其他各屯兵堡垒或要塞城市的军马赶来支援的。

    蒙古人要么选择在每个屯兵堡垒都放上五千以上的兵力,这样就等于空出一大片据点无兵防守,给高俊从中穿插,截断粮道,分割包围的机会。要么就选择把每个屯兵堡垒都放一点兵力,每个堡垒的兵力都很薄弱,等着高俊从容不迫、损失轻微的一口一口吃掉他们,就像当年蒙古三路攻金,攻打金朝各城市时所做的那样。

    攻防转变,这让大家很是欣慰。

    唯一没转过弯来的还是贺万岁,他盯着地图:“敌军的兵力也不算太少吧,顶住太行山一线还是够用的,我军十三万,敌军是……”

    将士们全都大笑起来,高俊有些没好气的把地图又摊开一点,贺万岁这才直拍脑门,心中大呼自己这次可出了大丑:“我怎么把潘总裁给忘了,对啊,咱们在陕西还有几万兵呢,这正好,趁着敌我两军在太行山推拿的时候,潘总裁直接率领精锐从西面搞木华黎的**。”

    将军们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贺万岁的话虽然糙,但也点出了这一战的精髓,高俊就是要多路分兵全力推进,使敌军防线左支右拙,不断出现漏洞,到最后全面崩溃。现在光军在训练、后勤、士气、数量、质量以及思想准备上全都占优,没有理由不用极限施压的方式将对手彻底摧垮。

    “潘正加上侯小叔,这就是咱们的底牌,他们的出发位置可以轻松的横切整个平阳府,一路占领霍州,到那个时候敌军就断掉一臂,我们两军合围太原府,届时,看他木华黎还有什么能耐。”高俊微笑着勾画了一幅战略蓝图。

    “镇守西京大同府的刘伯林还是有点本事的,他经营西京路这么多年,也积攒了一支兵马,不可小视,他如果南下加入战局,可能会使情况多变。”指出这一点的是参军丘真,不过他的目的只是引出下一段话头来而已。

    “刘国林交给僧虔和燕宁二人对付,潘正自西往东打,而僧虔则在西北方向牵制刘伯林,我军自东往西打,也要让燕宁从井陉出发,向宁武走,阻止刘伯林率军南下,有这两个人左右牵制,刘老狐狸自顾尚且不暇,想要援助河东战局,那是更难了。”

    唯一不太满意的是楼升,在漳河战役期间,楼升所率领的部队是没啃骨头光吃肉,趁着其他各路军马与敌军纠缠之际,一口气解放了河东十几个州府,结果成为整场战争中解放州县最多的一个师,可谓光彩耀人。

    大概就是因为上一次战役捡便宜太多,这次战役楼升的师被冷藏,他们接替了冯达镇守溏泺,阻止燕京方面的蒙古军队有所行动。

    而另一个同样在上场战役中任务不重的燕宁,则被高俊亲自带往河东,他们沿最北路线出发,主要起牵制作用,目标是防止刘伯林率军自代州朔州一带南下。

    这两支部队的作战任务都不算重,高俊已经有所打算,目前自己亲自率领的这个师,以及李铭冯达的军队士气尚且可用,但打完河东战役之后毕竟太过疲惫,一定是要休息的。届时,第三场大战役将由燕宁、楼升等军马作为主力完成,他们就只起配合作用了。

    河东战役的蓝图勾画,确实非常明白无误,而且也有很大的胜算,高俊和诸将说说笑笑的离开帐篷,各位将领们即将各自回到营地,指挥军队按既定方向前进。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军中的一名典史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程元凤也跟在他后面,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高俊得知是温逢海寄信过来之后,也有些好奇,直接摊开信纸,在大家面前看了一番,突然脸色煞白,几乎瘫软。

    原本要走的诸位大将都惊讶不已,这下子谁也走不了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把高俊扶回大帐内,急切的问温逢海报告了什么情况。

第三章 事与愿(上)

    高俊产生了一种幻觉,突然以为自己是刘皇叔,此时他确实在想着刘备的故事。

    想当初,昭烈一路艰辛,转战千里,汇聚四海之精英,募集忠臣猛将无数,才终于占据荆益,有了自己稳固的地盘。

    然后亲自率军征讨,汉中之战大获全胜,被他委派镇守荆州的关羽也趁势发动北伐,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一时风光无二。

    但是孙柯基突然卖盟,偷袭荆州,关羽大意被擒,惨遭杀害,刘封孟达二人按兵不救,北伐大业功败垂成,隆中绝对自此余恨,季汉自此一蹶不振,再无北伐全胜之可能。

    高俊突然想到这里,也感叹自己实在是糊涂,没想到金朝下手如此果决,就这样从背后偷袭了潘正。

    根据温逢海的说法,陕西各光军音信全无,很有可能在这次突袭中已经惨遭歼灭,潘正此时大概还在西夏,很有可能正率领精锐骑兵急匆匆的赶回陕西,但更有可能的是已经完全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陕西光军在敌军的突袭中全军覆没,大意失陕西。

    西夏国内形势也有可能因为外部刺激而产生较大变化,说不准,在又一次宫廷阴谋之后,潘正也会身首异处。

    大意了,这次真的是大意了。因为决策者的这一次疏忽,整个战局都将为之一变,如果陕西被金军夺去,光军就相当于被削去一条臂膀,河东战役也将变成毫无意义的添油战。

    高俊感觉从脚底发冷,坐在座位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冯达一看这个情况,拦住还想上来探问究竟的诸位将领:“太尉心中自有处分,咱们不要急着问太尉,都先回去,明日再来商议军情,明日!”

    大家都知道一定是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情,人人都忧心忡忡,各自返回营帐,由于冯达说好了明日再商议军情,大家也不能赶回自己的军营,心里面都觉得十分担忧。

    高俊稍微平息了一口气,让冯达先去休息一下,晚上他会召集光军的高级将领再开一次会。

    “太尉一定要保重身体,千难万难,只要太尉一声令下,我等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太尉但要保重身体,以图恢复!”

    高俊缓和了一些:“叔至,我记得,你和彦真自小也是玩伴。”

    “我和潘总裁都是女真军户的驱口,是光着屁股玩到大的。太尉也知道,当年那些军户不把咱们驱口当人看,过的日子现在看来可真是生不如死。潘总裁侍奉温敦郎君父子,那是宽厚君子,所以总裁情形尚可,能填得饱肚子,经常帮衬我们一些,也是我们当中的领袖。”

    “是啊,是啊,十年前在野狐岭、大青山,如果不是彦真一直拥护我和志也,恐怕我们当时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哪来现如今的景象。彦真可是帮助我们许多啊,说是根据地的头号功臣也不为过。”高俊揉揉眼睛,显示出十分疲惫的样子,冯达在旁边心里直犯嘀咕,想着莫不是潘正背叛光军了?

    但随即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正是因为从小一起玩到大,冯达对潘正十分了解,也特别敬重此人,以他的秉性,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背弃高太尉呢?显然是另有原因。

    冯达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很快就猜到了七八分,顿时心内一寒,高俊也看出来冯达多少猜到了原委,微微叹了口气:“想当年,彦真还是个驱口的时候,甘愿带上百人拥戴我,之后一直浴血疆场,始终先锋。虽然只是个缺口,但是却胸怀韬略,所谓天出神将,不过如此。此番他要是有任何不测,我一定把开封府掀个底朝天!”

    晚上,诸位将领齐聚一堂,听到高俊宣布事情原委的时候,果然就如同高俊事先设想的那样,一下子都群情激奋,李铭跳起来,向高俊请兵五千,保证一战击破完颜承裔,为大军扫平南伐的道路,打到开封府,活捉完颜珣!”

    “我看李铭可以拖出去斩了!”在所有的人都嚷嚷着要立刻复仇的时候,王浍突然一句话镇住了全场:“现如今太尉关心则乱,你们不紧密筹划,慎重思考,反而在这里生虚火,是还嫌情况不够乱吗?现在我们得到的不过是温参军的只言片语而已,陕西情况如何,尚未有最终定论,以潘总裁之机敏,陕西光军之强悍,如何被完颜合达一战消灭?你们不慎重思考,还在这里大呼小叫,我光军名将,怎么现如今都糊涂了!”

    王浍的话说得极重,虽然很多人不服气,但没人敢反驳,大家都知道,高俊相当尊重王浍先生,没有哪个人愿意触这个霉头,当众去顶撞。

    “那还能怎么样?接着去打蒙古人吗?如果完颜珣又在背后捅刀呢?如果咱们在河东激战正酣,他又差遣庆山奴这帮人进入河北,夺我州县城池,断我粮草通道,先生又该怎么办?”高俊亲自发话了,看得出来他依旧处于极度的愤怒当中。

    “太尉,你也是主持过对付蒙古纲的,对于开封朝廷应该怎么处理?难道太尉不清楚吗?!”

    高俊在主座上愣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表示,王浍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将领们早已憋足了劲儿,要是潘正真被朝廷攻灭了,那不用说,光军立刻调转方向,杀到南京,夺了鸟位!

    之后连续两天的时间,高俊一面加紧派出人员侦查陕西方面的情况,另一方面则命令各部将军各回本阵,立刻点起军马做好战备,如果潘正那边真的已经情形不急,就立刻南征!

    但也就是在第二天晚上,一位风尘仆仆的旅人在十几名骑手的护卫下赶到了井陉关大寨,下马的时候都快站不稳了,何志也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骑这么久的马,感觉自己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

    “高俊在哪里?赶紧带我过去!”何志也有些不雅的岔着罗圈腿:“他这次是真上头了!”

    高俊就在自己的营帐里坐着,还在仔细参谋着地图,何志也一甩帘子进来:“高俊,你现在可不能犯糊涂,当今天下大势敌是很明白的,蒙古人还是最大的威胁,相比而言,开封那群人不足为虑,你应该像王浍所说的那样,对开封朝廷要采取克制的强硬态度!”

    高俊很理解什么叫克制的强硬态度,开封那帮软蛋实际上是不敢惹自己的,只要高俊不明白的造反,但是又有些强硬的恐吓一下,完颜珣就会立刻停止过激行动,再过几个月重新试探。

第四章 事与愿(下)

    “可是光军不可能接受这么大的损失,潘正所率领的陕西光军是咱们的重要一翼,他要是被朝廷攻灭,咱们就和朝廷彻底撕破脸了!”

    “多少前人的经验就在咱们前面,你怎么就这么迷糊呢?要是皖南事变之后,八路军掉头决定跟重庆死拼到底,那最终便宜的是谁?”

    “但现在的形势是我们强金朝弱,克日南征,拿下开封易如反掌,根本不会耽误前线大计!”

    “少说这套漂亮话,金朝经营河南也快十年了,要是好打的话你早就打了,再说,难道蒙古人是不喘气的吗?对于军事上的事我很少参与,但也不是不清楚,现如今,敌人还牢牢占据着河东形胜,只是暂时没有力量,不足以出击而已。这是天赐良机,如果此时不主动进攻河东,拿下这块险要之地,给蒙古人三四个月时间,他能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如果潘正被金军所歼灭,而我连口气都不喘,让将士们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军队,咱们北伐前立下的五条誓言,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高大帅更看重将领们如何看待你个人吗?你个人的面子不要紧,我却不能不关心根据地辛苦供养的军队。现如今我就跟你说三条,第一,潘正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擅自断定潘正已经被歼灭,是你自己意志不坚,甚至故意散播恐惧,如果按照军法处置,头一个应该处罚的就是高大帅你;第二,目前的整体形势依旧是北伐较为有利,对于金朝,应该以控制为主,你有实力做到这些事,而且也不必担心军心过于紧张,之所以迟迟不这么办,是你个人有思想问题,不能推诿到军队的客观条件上;第三,光军确实打了许多胜仗,但不是你高俊指挥有方,而是将士们用心用命,是根据地人民乃至全国人民的全力支持,是因为咱们的军队顺应民心所向,顺应历史趋势,如果你现在逆流而动,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程元凤就站在大帐外面,又是激动又有些害怕,恨不得立刻掀开帘子冲进去,高呼一声何先生说得对。

    与此同时,王浍也以个人身份邀请诸位军将来自己的营帐中:“按理来说,咱们这些人不应该自行聚会,但此时事急从权,我和冯将军召集大家商议一下,一定要劝说太尉不能性情用事!”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转头望向冯达,熟悉的人都知道,冯达自小就跟潘正要好,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此次潘正在陕西遇险,冯达也是喊复仇的最响亮的人,现如今他却和王浍一起出面,建议不要向开封朝廷复仇,这让大家摸不着头脑。

    冯达的表情没有多少明显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王先生说的对,我们仔细商议了一下,此时依旧应该顾全大局,不能冒险行事。

    大家都知道,我跟潘总裁是骑着竹马时候就一起玩耍的好朋友,好兄弟,正因为如此,我也更相信潘总裁的过人韬略,一定能够化险为夷,在之后的河东战役中助我军一臂之力!”

    将军们还都兀自犹豫不定,第二天一早,红着眼睛的高何二人从军帐里出来,再次召开了全体军将的会议,高俊坐在主位上,稍微沉吟一下,随即放松了表情:“这段时间可让大家过得够糊涂的。”

    一句玩笑话让大家放松了许多,高俊拢了拢衣服,此时他的眼光终于变得柔和了一些:“昨天何先生与我商议了许多,在之前的事情上我确实急火攻心,考虑不周。仔细想来,彦真一向胸有韬略,不会这么轻易被击垮,只要军队在,我们就有机会。

    所以,我们依旧坚持原有策略,主要精力都要应对即将到来的河东大战,眼下这个局面是我军难得的机遇,稍微放纵,蒙古人在河东养成气候,返回河北,咱们就彻底危险了:

    为今之计,一方面要在军事上动点手段,让朝廷看到咱们的实力,但另一方面,不要和朝廷全面开战,要制造政治攻势和舆论攻势,在朝堂上造势。千古奇冤,陕西一潘,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大家纷纷点头同意,赵昉干脆主动站起来:“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我现在就动身去开封,帮助高太尉造势,我在开封的同学亲友还有不少,其中不乏支持咱们光军的。”

    “公旭,你到开封之后打算如何做呢?”

    “朝廷也不是铁板一块,我到开封之后不会和蒙古纲、李秉钧这些一向对咱们怀有敌意的人加以辩论,只应付官家本人,咱们只要向他服软,终究还是能争取一段时间的稳定的。”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完颜承裔已经率军向磁州方向逼近,我决定派遣军队快速打败他,向朝廷展示威力,也断绝后患。在这种条件下,你有把握说服官家本人吗?”

    “我到开封后会立刻上下活动,就算有这一仗,我也可以从中想办法掩饰,除此之外,还可以走高琪的门路。”

    高俊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有点懊恼:“公旭,你要是走了,我身边还真没一个合适的长史,一旦开封情形稳定,你可要早点儿回来。”

    赵昉点点头,高俊总算是略微松了口气。

    直到会议开完,将领们各自回头继续准备河东战役的事情,高俊这才仿佛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志也,你怎么就这么从真定府那边跑过来了,现在河北方面的民政由谁来负责?”

    “临走的时候,我把主要事务委托给元好问和张成武了,现在河北形势还算稳定,他们在那里镇守我也放心,山东军民元帅府的民政工作现在由孔元政主持。”

    “共之可是循吏呀,他主持山东军民政务,可以源源不断的供给我军军事物资,但又使民众负担不重,均其贫苦,无使逃亡,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等河北形势稳定的时候,咱们可能要对草原用兵,到时候还要靠孔元政来主持全国的财政大计,但是……”

    高俊想说的,何志也也知道,孔元政毕竟是典型的实学子弟,让他搞搞敛财之术绝对没问题,但要搭建一个工商业社会框架,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相比而言,郑迎不是读书之人,不能当此大任,张思彝是个后起之秀,常年主持根据地工商业事务,也算颇有心得,但他又年纪太轻,资历尚浅。

    “我也知道你的想法,所以这次特意给你带来一位后备人才。”何志也哈哈一笑,高俊连忙吩咐让人进来。

第五章 东与西(上)

    符金刀前不久被下放到基层军队担任军使去了,完成了从士兵到军官的跃迁,现在还在高俊身边寸步不离的依旧是那个傻头傻脑的斡脱,他得到命令后就出去,那个中年人在外面也等候一会儿了,得到允许后就立刻进来参见高俊。

    虽说有点面生,但高俊记得在根据地扩大会议上见过此人,只不过对于民政系统的人,高俊也不算是特别熟悉,依稀记得此人姓危。

    “危航危显远,河东太原人,现任山东军民元帅府榷司主任,这次被我带到河北来,主持重建河北地区的税收体系,工作完成的很不错,懂得抓大放小,先以恢复民力为主。”

    危航看上去是个挺儒雅的读书人,但一开口那响亮的河东嗓音先把高俊吓了一跳,他向高俊陈述了自己在河北治理的想法,认为河北地区现在民生凋敝,所以第一任务不是征收赋税,而是重建社会秩序,让民众肯尽力于农,只有生产恢复,才谈得上赋税问题。

    虽然这是个简单到显而易见的问题,但是在眼下军情紧急,全根据地的民政干部都红着眼睛保证前线供应的情况下,还能有这样的深远卓见多少还是难得的。人都不长前后眼,能在自己工作的小环境中看出大历史进程的趋势,这本身就是人才的特殊之处。

    高俊对于这个人十分满意,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让他也随军行动,随后才笑嘻嘻的对何志也说:“打完河东战役,又要筹备河东路政府了,既然显远是河东人,让他来做家乡的第一任父母官吧。”

    “为了筹备恢复大战,我这边其实也储备了不少人,河东河北两路政府的人选,我心中多少都有点意见,这段时间可以跟你通通气,咱们确定一下人选。”

    “说的对,这种事情还是应该三人团做主。”一说起三人团,高俊想起潘正现在生死未卜,脸又阴下来一些,但随即他就立刻整理表情:“我相信彦真不会出事的,此人天出名将,完颜合达对付不了他!”

    可以说,高俊执行了正确的决策,此时,陕西光军的主力确实没有被击败,尽管他们眼下情形极度不佳,但依旧在持续的抵抗着。

    潘正确实非常焦躁,他手下有一千五百名骑兵,这不是西夏的边境城镇能养活的起的,但眼下对面的几座县城都已经被金军所占领,庆州方向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

    也许许国已经束手成擒,整片地域已经被完颜合达完全拿下,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是不管不顾的向庆州方向进攻碰碰运气,看许国是否还在庆州坚守呢?亦或者是立刻率军北上,忍受补给不足的严重消耗,看看僧虔在延安那边是什么情况呢?亦或者是选另一个方向,杀马取食,坚持向西南方向走,看看洮州那边的军队现如今怎么样?

    决定必须立刻作出,潘正也知道,西夏刚刚经过政变,政局十分不稳,李朱罗现在能掌握位置,很大程度上还是他所代表的陕西光军势力在作后盾。如果被人发现陕西这边形势不稳,李朱罗的处境立刻会变得十分被动。

    这段时间,最精锐的那些骑兵都被潘正派出去侦察情况,他发觉,敌军在边境地区布置的军队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防守薄弱。

    许国毕竟也有上万军队,完颜合达想要一口吃掉,无论如何也要出兵三万以上才行,如果确实已经彻底击败许国,那就应该全力防备西夏方面潘正有可能的归途,至少要在边境地区布置上万军队才行。

    现如今,庆阳漫长的边境上只有几千兵马,这说明敌军的主力并不在此,不难推断,庆州应该还没有被他们所攻克,此时完颜合达手下的主力应该还在围攻庆州。

    在一系列的判断和推演之后,潘正完全可以确定,这其中并没有敌军的诱敌之计,庆州确实没有被攻克,敌军无暇他顾。

    此时已经到了解决问题最后的窗口期,如果不能立刻解除庆州之围,那么潘正就无从养活自己麾下的一千五百名骑兵,西夏人也会很快意识到陕西地区的变化,随后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就不是潘正所能控制的了。

    兵贵神速,既然边境地区的金朝守军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那么潘正也就别无选择,大意失荆州就失荆州,走麦城又走麦城,就算死,也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挽救局势。

    仔细考虑之后,潘正决定想办法突破敌军的包围圈,进入还在重重围困的庆州之中,城内有上万守军,只要他一来,有了主心骨,坚守两个月不成问题,届时僧虔的援军爬也该爬来了。

    更何况,敌人还未必能坚持得了两个月,在高俊的建议下,潘正建立了在陕西的情报网络,和高俊着手的山东情报网相类似,潘正手下的情报网络并不执着于刺探敌军将领的高级机密,窥测营帐高堂,反而留心于当地的一般政治经济情报。

    通过长期以来坚持描绘的数字曲线,潘正对于陕西的战争潜力还是有所了解的,敌军要是真出动三万大军,顶多也就能坚持三个月而已,粮尽必然退兵。

    说到底,这场比拼的就是谁能坚持三个月,潘正对此有信心,只要自己能够冲进城内,有他这个主心骨在,庆州城支撑三个月应当不成问题。

    唯一的风险在于僧虔的援军会不会遭遇围点打援,不过,这也不是潘正能轻易控制的了,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充分调动骑兵,确保敌军主力黏在自己周围,使围点打援抽不出足够兵力进行,最大程度上降低风险。

    一切筹划都合情合理,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是潘正没有考虑到的,那就是他对僧虔现在的心理状况并不了解,此时,在延安周边的光军开始聚集,但目标并不是向西,这几天僧虔一直阴郁急躁,诸位将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完颜合达看来,此时这场战争已经胜券在握,甚至已经到了收尾部分,通过雷霆一击,敌军已经放弃了绝大部分关隘要道,只能死守庆阳府周边的几处山头而已,从临洮府向东北方向开进的敌军也在半路遭遇朝廷大军,现如今就地掘壕防守,但他们补给不足,也就是旦暮之间可破而已。

    完颜合达缺乏自己的情报网,并不知道潘正现在身处何方,但他可以肯定潘正应该已经知道了陕西光军遭遇灭顶之灾,此时,完颜合达还真想知道这个卖国贼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六章 东与西(下)

    从洮州出发向东北方向行进,准备参加河东战役的光军步兵们已经被敌军包围两天了,他们满心想的都是即将参与的河东战役,万万没想到离开洮州后不久就被友军所包围,主持战事的是新任参知政事完颜白撒,级别相当之高。

    郝思文尽可能的维持了军队的局面,但是军心浮动却一日日的在增强,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友军攻击,不断有传言说潘正已经被朝廷判了谋逆,大家都是附逆之臣,马上就要被瓜蔓抄了。

    已经出现了小规模的逃兵,这让郝思文心急如焚,倒是随军一起行动的赵汝凡抓紧时间炮制了几篇宣传稿,大致意思是咱们不是叛军,包围咱们的才是叛军,那些人已经准备投靠蒙古,正因为潘总裁屡建军功,所以才打算用总裁手下军兵的脑壳给蒙古主子献媚邀宠。

    这谎话编得漏洞百出,但是掉进水里的人抓住颗稻草就是命,军兵们虽然忧心忡忡,但感情上总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军队和军官的,所以,赵汝凡炮制的这些消息不胫而走,倒也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士兵的心思。

    但是困难还是很多,粮食不足,敌军的进攻一日紧似一日,光军步兵们虽然骁勇善战,武器精良,但终究也是肉体凡胎,不可能不吃饭不喝水的战斗,营地附近虽然有条小溪,但是每次打水都要经过苦战,再这么下去,用不了两天营地的水就要用光了。

    “明天上午取水,差一千贴军各自带好两个水桶,用扁担挑,五十人一组轮流快速跳水,秦统制,你率兵一千在北边护卫,我率兵三千在南边护卫,一定要挡住敌军的攻势!”得知饮用水又不足了,郝思文决定再次取水,军兵要全力护卫贴军们挑水归来,大家虽然对这种头痛医头的战术有点不以为然,但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应声。

    第二天,营寨中的光军排开阵势,掩护着上千名贴军到溪边取水,但是今天敌军似乎早有预备,前来围堵进攻的军队也是尤其的多。

    金军已经预判到了光军缺水的情况,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任凭郝思文率军如何左右拼杀,也无法击退敌军的层层围堵,大量的敌军骑兵不怀好意的涌了过来,想要趁这个机会一口气吃掉光军主力。

    郝思文做出了正确决定,命令全军不要再想着打水的事情了,立刻退回营寨,但也就在后退的时候,敌军骑兵快速涌了上来,郝思文被战马踩到,将士们拼死拼活把他拉回营寨。此时他已经身受重伤,腹腔都被马蹄踏破,肠子流了一地,而整个右腿也几乎被踩得不成形了。

    军医迅速处理伤口,而剩下的将领忧心忡忡,主将重伤,大军缺水,四面包围,前途不定,再这么下去,这万多人就要交代在这里。

    “现在由我全权处理军政要务,大家都到我这里来汇报工作!”赵汝凡脸色有些发白,但努力挺直了一些,他是陕西地区民政的最高负责人,他不能慌。

    将领们各自安抚好军兵,重新树立营寨之后,便去赵汝凡这里,赵汝凡此时也是肾上腺素爆发,努力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吩咐出为将领各自守好营寨,抵御敌军突袭,积蓄水源,收集积雪。

    但是赵汝凡毕竟不通兵事,也必须在诸位将领中挑选一个人,自己为他站台,让他接替全军指挥。

    他的目光转了三转,最后却落到了完颜彝的头上。赵汝凡临来之前,高俊就说过他是个可用之才,可以好好考察。

    “良佐,此时你可有破敌之策?”

    完颜陈和尚此时心乱如麻,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为什么朝廷的军队突然对光军痛下杀手,说起来,他们在陕西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干掉的西夏人成千上万,牢固的守卫西北边疆,可以说是功劳无上。但是朝廷却突然翻脸不认人,直接大兵围剿,这超乎了他最恐怖的想象。

    陈和尚是忠于朝廷的,但是,此时他的观念却十分混杂,朝廷的命令自然应该尊奉,可朝廷为何却要对有功之臣如此?自己为朝廷立下这么多战功,怎么又落到了这种下场呢?

    此时听到赵汝凡突然点自己的名字,陈和尚条件反射的站起来,这时脑子才跟上赵汝凡的问题,赶紧躬身下拜:“我定然不负使命!”

    其他诸位将领倒也乐于遵从陈和尚的命令,毕竟陈和尚依旧保持着陕西光军的最高战功记录:一箭射伤副统帅。

    有赵汝凡做后盾,陈和尚倒也真不含糊,立刻重新布置军队,尽管在心底,他不是很愿意与朝廷作战,但敌军已经杀到家门口了,让他劝说同袍们放下刀剑举手投降那也做不到,朝廷固然好,战友们何尝不是陈和尚最珍爱的人呢?

    当这两者起矛盾的时候,他决定再拖一拖,也许会有两者之间调和的机会,也许能让朝廷不再威逼陕西光军,也许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误会,此时此刻,他说不出让全体光军投诚自证清白的话来。

    这一拖,居然给自己拖出一个未来的康庄大道。

    光军在洮州、在庆州,都抵抗得十分顽强,让金军感到非常棘手,尽管敌军兵力分散,指挥不灵,又遭遇突然袭击,但是,完颜合达所设想的那种土崩瓦解却没有出现。

    数万金军在西北前线人吃马嚼的消耗相当之大,而这个时候,白华也终于知道了金军的作战目标,顿时觉得五雷轰顶,直接跑到庆州前线,询问完颜合达为何对友军下手。

    可笑的是,他还暗自揣测完颜合达是不是决心投靠蒙古,因此还特意留下几个忠心的仆人,一旦得不到自己的消息,就赶紧抄近路去开封,报告完颜合达造反。

    但是看到完颜珣亲自所下的志书,白华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朝廷授意,得知真相的他半晌无语,呆若木鸡,两只空溜溜的眼睛半点神色也无,好久才冒出一句话来:“这是乱命啊。”

    “运台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兹事体大,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潘正反迹昭彰,日后我当然会一一分说。”完颜合达很客气的让人将白华送回去,眼下自己手中几万大军的粮草还要仰仗白华。

    对庆州的进攻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完颜合达手下的兵马也不是吃干饭的,进攻力度极为强大,但是,在坚强的守军面前还是一次次溃败。

第七章 战与和(上)

    最让许国出乎意料的惊喜是爱申,此人祖籍乃是汪古部人,但是已经连续几代人定居中原,为阿勒坦汗效力。他本人也曾是虢州镇防军的总领,在秦州之战中被潘正赏识,随后经过几轮协同作战,负责驻守德顺州的爱申逐渐被潘正拉拢。

    此番北伐,考虑到爱申与潘正关系过密,完颜合达之前并没有通知他,直到大军北进才致信于此人,令他从中协助。

    但是爱申得知之后勃然大怒,拒绝与完颜合达合作,反而怒斥其人自相残杀,不但没有攻打许国,反而与许国联手,决心坚守德顺州,他下令全军树起光军大旗,以示与光军合作。

    但是德顺州缺少军队,只能募集义勇守城,爱申在德顺的处境甚至比庆州更加危险,正当他哀叹朝廷无道,自己死也不得瞑目的时候,战况却突然起了变化。

    潘正率领骑兵直接向心突击,连续收复了数座被金军占据的县城,边境一带的蕃汉人等对潘正极为景仰,再加上光军新政早就培育出了忠于光军事业的可靠群众,当地分到土地的农民以及被解放的驱口双手欢迎光军骑兵归来,并且为之补充给养和贴军人员。

    潘正也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目前陕西战况,考虑到山地地形因素,他决心并不从北面直接攻打庆州,而向东先解除德顺之围,然后以德顺之兵与光军骑兵结合,沿山向庆州方向行进,并消灭盘踞在沿途的敌军,以此动摇完颜合达对庆州的包围。

    战术大获成功,1500名光军骑兵冲到德顺州城下的时候,爱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围城的金军也没想到光军骑兵会首先光顾这里,一下就被打得大败亏输,残余兵马慌忙南逃,丢弃的辎重堆积如山。

    “朝廷无道啊。”爱申见到潘正,忍不住叹了口气:“眼下我是和你拴到一条绳上了,只求此番能够扛住朝廷的进攻,以后自然有自证清白的机会。”

    潘正突如其来的旋风攻势果真大大动摇了完颜合达的包围,庆州之战本就不顺利,守军打得异常顽强,让军队士气低落,现在潘正率领骑兵从西夏杀了回来,所当皆克,所击皆服,金军的布置一下子混乱许多,庆州东面的金军营盘被潘正轻轻松松踩烂,一千五百骑兵再加上爱申所率领的德顺州义勇近千人成功撤入庆州城内,顿时守军士气大振,当天晚上又敲锣又打鼓,城外金军的士气更是一落千丈。

    洮州那边的战况也与此类似,尽管野战得胜,但是人心动摇却丝毫不比光军差,潘正大将风度早已陕西知名,地方守将无不对之倾心。

    陕西军将樊泽、高英等人都站出来,指出朝廷此举有失人心。这些还只是小人物,通远军节度使陀满胡土门作为沙场宿将,也素来与潘正等人交好,连续质问前来主持战事的完颜白撒潘正何罪之有,朝廷为何无故攻其军马。

    最直接的是巩州守将杨沃衍,他干脆就没来,还派遣手下大将刘兴哥前往洮州通风报信,协助当地留守军马稳定形势。

    虽然朝廷有大义名分在,光军看似处于下风。但是由于光军建立了长期稳定的政治工作体制,1所以在这场同室操戈的混战当中,光军反而意志更坚定,更能同仇敌忾,反倒是金军内部已经出现了思想裂痕。

    但绝对的实力差距依然不容小趋,即便是不少军将同情潘正,但他们也认为潘正已经不可能胜利了,分散在三处的光军怎么能抵挡金朝的全力一击呢,这可是连参知政事完颜白撒都亲自过来指挥对光军的围剿了。

    但是潘正并没有失望,现在的形势已经大为好转,只要坚守庆州,等到僧虔来支援,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然而,他在苦苦期盼的那个人此时却犹疑不定,生前下令士兵集结之后,却迟迟没有向西南方向挺进解除庆州的包围,反而下令让全军保持最大克制,不可违背朝廷的意思,绝对不对朝廷兵马兵戈相向,只是不断上书请朝廷明鉴是非,放过潘正。

    陕西的战况短暂的陷入僵局,也就在这个时候,高俊一声令下,光军兵分五路,自河北平原启程,越过漫长的太行山陉道,开始了河东战役的伟大篇章。

    第一路,高俊率领,44000人,自威州出发,过井陉,攻打娘子关,目标是平定州乃至太原。

    第二路,燕宁率领,19500人,自定州出发,过蒲阴陉,攻打倒马关,目标是灵丘,牵制刘伯林。

    第三路,李铭率领,12400人,自磁州出发,过滏口陉,目标是与蒙古纲共同威胁潞州、泽州。

    第四路,冯达率领,16300人,同样走滏口陉,但过关后向北,威胁沁州。

    第五路,宋永童、三模合率领,4400人,向南,干翻庆山奴。

    除此之外,楼升率领24000人的军队镇守溏泺,河北平原上也留有上万人的预备队。

    各路大军携带了近二百门不同口径的火炮,还有将近三万匹万马、与之相等的牛、以及近八千头驴和骡子。

    河北山东征发的支前民工超过二十万人,高俊用数年来积攒的粮食支付其报酬,河北军民踊跃应征,手提肩挑的将粮食送往河东前线。

    根据胡光祖的估算,按人数乘以用工时间,河北地区的总用工数为650万,甚至远远超过了金朝修黄河的用工数,堪称是近千年来华北地区最大规模的雇佣行动。

    由于此时人口还不像清末那么稠密,畜力使用也相对普遍,所以万千人民推着太平车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畜力拉的四轮车,成千上万的民众赶着牛车马车,日夜川流不息的前往河东。

    从十一月开始,河北路机关继山东之后也宣布进行交通管制,严格规范户口,减少战争时期的随意流动。

    山东已经全面转向战时经济体制,普通人就连大米都吃不上了,这些东西全部都要送到军队去。

    战士们知道,军队的粮仓是满的;所有的兵器都制作考究,由负责任的工匠交到战士手中;军饷没有贪污,家属受到了照顾;指挥他们的将领都是多年苦战中脱颖而出的杰出人士,爱惜他们并愿意对他们负责;军人地位崇高,沦陷区人民对他们有殷切期待,此时他们接收到了人民的命令,向西一头扎入河东地区的崇山峻岭中去。

第八章 战与和(下)

    “好一座奇险的娘子关!”

    高俊立马于山头,望着远处的要塞,不由得发出感慨,娘子关依山夹河,地势险要,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元裕之曾走访河东奇景,每与我说起河东险要,那时我还没什么印象,如今一见娘子关,才知道言语所说不及其雄伟之万一。只可惜这寨墙修得不算好,如果让李冶先生来修,怕就真是金汤险固,万夫莫开了。”高俊信马由疆,和几名将领在山头点评远处敌军的要塞,娘子关确实地形险要,只有这一条山路可通,面前又有一条河流,十分不易攻打。

    但是营寨除了寨门周边的关口是石砖之外,向两侧山脉上延伸的寨墙完全是木质,越靠近山上,则寨墙愈显低矮,如果光军能绕到两边冲到寨墙上,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当然,绕道两侧山头本身就极耗费体力和精力,而且,在陡峭的山上往下走也并不容易,娘子关这样的布置从资源优化角度来讲没什么错误。高俊也不想在战争的第一个阶段就浪费人力,眼下炮兵还没有跟上,步兵不宜强行攻城,应该另想计策。

    “我们这些日子一直盯着娘子关,敌军不断增兵承天寨等各处,守军不下六七千人。而且,后面的几座山头上也都存有兵马,娘子关两侧山上也各自有数百敌军。”像高俊介绍情况的是荣耕哲,当初他被李铭派出去挑动冀西人民反抗,为漳河决战的胜利立下大功,但是随即他就立刻率军向西进入太行山中,招纳各路义军,为即将的河东战役打前哨,此时,他的军队虽然没能攻克娘子关,但已经渗透至前后十几个山头,源源不断的提供准确消息。

    “守军真不少啊,如果我们能够夺取此处,甚至全歼守军,蒙古人必然丧胆。”

    将领们都是刀枪上杀出来的,越是提气的话越爱听,已经成为全军事实上的总参谋长的徐规立刻思索起来,提及参军们已经做过几种提案,请太尉一一评价,看看哪些方案最适合应付眼前的状况。

    一群将领回到山下光军营寨,前几天,光军前锋部队通过浴血奋战,夺取了娘子关前的几座山头,消灭蒙古傀儡兵马两千多人,此时战场上依旧血迹未干,大家从战场经过回到营寨之中,徐规立即从档案室取来几份参军们早就编制好的娘子关攻打预案,最早的一份甚至是两年前就编写好的。

    作者原来是袁田实,高俊早就对此人有些印象,仔细一查才发现,七个预案当中有四个是他写的,时间越靠后编制越详细,但整体思路依旧是绕后吸引敌军注意,然后分段打击。

    袁田实一针见血的指出,河东战场不能成为光军的消耗战,应该尽可能的利用敌军凭险恃固的心理,集中力量去一个个攻打孤立的山头,将敌军尽可能的消灭在不同的营寨内,避免他们互相策应。

    而在具体的娘子关问题上,他则画出草图,指出从西面进攻娘子关远要比从东面进攻容易,所以敌人一定会在后路上布置重重兵力,防止光军部队绕后偷袭。而光军正应该利用这种心理,采取小部队在敌人后方制造混乱,大部队趁机强攻夺城的方法。

    后面还有详细的兵力配置预案,高俊一一看过,这都是基于北伐前太平军兵力所制定的,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高俊手上能打的牌比这多得多。

    “既然他能依据太平军时期的兵力制定出完善的预案,现在的光军当然能够夺城,袁田实现在已经被下放到步兵里面当统制了吧?把他叫过来。”

    袁田实听说太尉找自己,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急忙跑到中军帐中,果不其然,高俊把他的预案夸奖了一番,并让目前的作战参军丘真率领参军团队们重新依据现实条件完善该预案,还要袁田实的部队打主攻。

    袁田实激动不已,立刻和丘真商量起来,两个人嘀咕了好久才最终敲定作战方案,大体上与袁田实原本的计划相似。

    先派出一支不到一百人的小分队想办法潜入娘子关后放火,吸引敌军的注意力,然后正面部队分三个方向突击,左翼率先攻打敌军的右翼寨墙,这边地形稍微开阔一点,很容易吸引大部分敌军的防御。

    随后中路在仅有的两门火炮掩护下攻击娘子关正门,应该能牵制住剩下的敌军所有的兵力。

    最后才是我军的杀手锏,袁田实会率领他们营的九百名步兵在右翼发动决胜进攻,这里地势陡峭,可以事先趁乱埋伏,缩短冲锋距离。

    此外,这一边的几个土包已经被光军拿下,也有利于提供支援。

    总投入兵力大约只有八千人,以敌军的总防御力量相当,按照计划,从放火到最后冲锋间隔的总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这对各部队的协调性要求很高。

    然而,光军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在过去几年时间,光军开发的通讯手段远远超过其他军队的旧有模式,旗鼓早已不新鲜。

    事不宜迟,全军立刻开始动员,高级将领得到命令,负责这次潜入任务的是龚成的好徒弟,师斥候队队正嵇胜。

    这位身手不凡的队正对此信心满满,他是河北沧州人,年轻时在家乡就以拳勇善斗闻名,射箭也是百步穿杨,是在芦苇荡之战前后加入光军的,之后便一路高升,杨妙真和龚成都指点过他。

    现在,嵇胜已经是高俊手下的得力干将,而由他主持的师斥候队也是高手云集,除去有勇敢的战士之外,还有大批精通方言、易容、便装侦查、爆破、审讯、诸般兵器的厉害人物。

    嵇胜带了两名斥候队队员,又临时接手了一个步兵都的指挥,小心翼翼的从山崖那边攀岩过去,六十名士兵人人都紧紧背着包袱,里面装了他们稍后要使用的道具。

    凌晨丑时左右,娘子关后方突然炮声大作,随即火光冲天,火势一路蔓延至关墙下面,整座娘子关一下子沸腾了,大家都以为敌军从后方发动突袭,一窝蜂的都往那里涌,守将李守忠尽管百般调度,一时间也能周转过来。

    不能责备娘子关守将无能,事实上,李守忠仅仅在十几分钟后就意识到这是高俊使诈,如果给他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足以让整个娘子关重新恢复秩序,这无论放到哪一方都已经是合格的将领了。

    但是,只有千日防贼,高俊以有心算无心,李守忠事先功课做得再多也没用,就当他还在费力的让部队重归秩序时,正面上三支部队已经先后开展了进攻。

第九章 正与奇(上)

    “这玩意儿还真挺好用啊。”高俊眯着眼睛,手里握着一个木桶看向远方,这是根据地工艺水平的结晶:单筒望远镜。

    胡客成立了第一个工业实验室之后,玻璃生产的配方改良速度大为加快,逐渐生产出气泡很少、非常澄澈的玻璃,尽管在高俊挑剔的眼光看来,这种玻璃只适合当啤酒瓶,但是在其他没有经过21世纪工业“溺爱”的人眼中,这已经是不一般的上好玻璃了。

    进入实验室的学馆毕业生们则按照高俊以前的构想开始设计望远镜,在一系列实验之后,终于确定了第一种望远镜的制式,这里面一共使用了七块玻璃,分成不同的透镜,放大倍数约为八倍,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先进器具了。

    但是,这些望远镜不是工业品,而是工艺品,以山东玻璃制品厂的现有技术水平,根本无法生产出足够准确的透镜,这望远镜内一系列镜片的制作都是粗制之后手艺匠人们手工打磨的一点点对焦准确,忙活了小半年也只做出了九个成品。

    “你看看,远处的火光多清楚,娘子关就这一点不好,登上这里,山后的情形一眼得见。”高俊把望远镜递给了身旁的徐规,后者闭着一只眼睛,猛力的往镜片里面看,啧啧赞叹说这东西真是厉害。

    高俊接回了望远镜,在手中掂量两下,突然吩咐身后的斡脱:“去,把六营的副统制温撒文殊奴给我叫过来。”

    文殊奴的队伍在今晚也要投入战斗,目标是最中间的关门,得到消息后急忙赶上山来见高俊,山路不大好走,他现在眼睛又不好使,路上还摔了一跤。

    “文殊奴,这个东西送给你,可以叫你们营的人用这个来观察敌情。望远镜,很好用的。”高俊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文殊奴:“这是个8倍的望远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给你拿个20倍的,但你可要好好表现,瞧吧,咱们光军不是没了谁的眼睛就活不下去,但要是士兵们没有精神气了,那可就真完了。”

    文殊奴激动的接过望远镜,对高俊行了个军礼,表示绝对不辜负太尉期望,今天一定争取斩关夺城。

    “有这样的心意就好,关键的时刻还要听从部署!”

    就在这时,山前打出了第一发信号,顿时烽火四举,正面攻打娘子关的战斗开始了!

    光军左翼部队率先行动,士兵们全副披挂,带上厚重的头盔,结成紧密队形,由于即将到来的短兵战斗是一场混战,士兵们大都没有用长枪,一部分人拿着战刀,而另一部分人则使用骨朵。

    士兵们右手摆出合适的起手架势,平举着刀,而左手则高举盾牌,举盾牌的角度都是要经过训练的,最大程度上的遮蔽身体,很快敌军就发现了光军进攻的步兵阵型,开始弯弓射箭投放礌石。

    弓箭凿进盾牌上,发出了恐怖的噔噔声,但是步兵们早就见惯了阵势,脚步没有丝毫的慌乱。在他们身后则是光军最为宝贝的弓箭手,他们在预定距离外就停下了步伐,趁着敌军的注意力还在前面进攻的步兵的时候,开始弯弓射箭。

    箭羽破空的声音相当渗人,在凛冽冬日的寒风中,呼啸的箭矢给城上敌军带来不小的杀伤,但守军毕竟居高临下,很快就压制了光军弓箭手们,与此同时,城上的弩机也开始哒哒的射击,弩箭又小又快,泼水一般的洒进光军的队形里,有不少士兵已经受伤了。

    士兵们却不为所动,呐喊着开始攻城。

    攻城所用的云梯是工兵营的高级制品,绝非普通云梯可比,其特点是底座有车轮和车锄,推到预定位置后就地固定,然后将云梯搭上去,云梯上有倒钩,很难推下,整个云梯都是用烤好的硬木制成,不怕水火不怕砍,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沉,需要工兵小心行动。

    战场上最苦也是最不风光的就是工兵们,他们跟在步兵后面,费力的抬着云梯向前推,抵达预定位置之后,就在步兵的催促和怒骂声中抓紧时间将这些大家伙树立起来,一个个的搭在城头上,而敌人看到云梯顶端的倒钩也知道,这玩意儿一旦搭上去就很难推开,所以也利用这一时机,用长矛和木棒使劲的把这些云梯往外推。

    最长时间的较劲可能有十几分钟之长,对于城下苦苦等待的步兵来说,大约相当于两三个时辰。其中没有某名士兵从中领悟到相对论的精髓,真是科学史的一大憾事。

    就在这时,火枪手们却意外的发挥了威力,在弓箭被压制之后,跟随步兵一起攻到城下的火枪手们哆哆嗦嗦的开始摆弄他们那堆铁管和竹棍,步兵们刚刚准备登城的时候,这些人也点燃了引线,叫大家注意小心。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敌我两军都吓了一大跳,城头上的敌军响起一片哀叫之声,尽管火枪的准头极差,但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火枪手们还是杀伤了多名敌军,飞溅的碎石打在人裸露的皮肤上,顿时就卷出了一大片血葫芦。

    但是,本方步兵受到的震撼更加直接强烈,尽管之前已经进行过几次针对性的训练,但是在战场上听到枪声的时候,所有的步兵依旧条件反射似的一哆嗦,吓得直发抖。

    火枪手部队也编配了相当数量的步兵,这些人都与火枪手们进行过长期的配合训练,连绵的枪声对他们毫无波动,甚至看到本方步兵惊慌的样子还有些想笑。

    他们费劲的举着盾牌,掩护着火枪手们继续装弹,在云梯竖立起之前,火枪手们进行了两次击发,杀伤敌军不多,但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震撼。

    这两次击发杀伤了敌军的气焰,使得云梯全部整齐的搭建完毕,火枪手们第三轮放枪之后,就举起武器加入冲锋,步兵们咬着云梯刀勇敢的冲上城头,与敌军肉搏作战。整个娘子关寨墙上一片混乱,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光军军官们嘴里含着哨子,灵活的吹出不同的号音,指挥部队左右行动。木柝声也不断响起,各都的军官们让士兵们快些行动。

    重大打击使得敌军顾此失彼,刚刚被守将们集结起来的军队立刻投入此处加入混战,但是随即,远处更大的炮声响起,两枚石制炮弹直接砸中了娘子关正面的关楼。

第十章 正与奇(下)

    温撒文殊奴带着他的部队发起了正面冲锋,他们所经受的敌军打击就要小很多了,城楼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支箭来,也没什么力道,士兵们干脆放下盾牌,全力跑步前进。

    冲到城下之后,几名士兵匆匆的抬着一具紫红色的棺材扔到了城门底下。然后,全军仿佛比赛一样从城楼下面一路狂奔回出发阵地,由于山路崎岖,晚上又过于黑暗,一路之上碰撞挤压,受伤的人很多,也遗失了不少武器盔甲,几乎相当于打了半场败仗。

    但是随即雷霆般的爆破声响了起来。火药的威力真不能小看,厚重的城门居然被炸飞了一大片,足足炸出了一个可容人进入的大洞,木质城门断裂处露出白茬来,仿佛是怪兽露出的牙齿,让往里冲的士兵心里不免都有点嘀咕。

    他们的预感很正确,雷霆万钧的爆破几乎震死了正面城楼上的所有守军,但是土火药毕竟威力有限,就连整个城门都没炸开,城墙也并未彻底松动,依山而建的娘子关还是十分坚固的。

    远处的敌军士兵在主将的催促下朝这边挤压过来,刚刚冲进城门内的光军又陷入了殊死的搏斗之中,所幸由于他们头顶上观楼的敌军都已经被震死,到没有人居高临下的冲他们放箭。

    巨大的爆炸声震撼了整个战场,但这也是一道命令,敌军有战斗力的部队都集中在城门与左翼,要么就已经被爆炸震撼的不能行动,就在此时机,袁田实带领着他的部队投入了决胜的战斗,像一支尖刀一样冲向娘子关城墙,他们才是真正的决胜力量。

    由于事前的庙算得当,光军兵力配置十分合理,像是用精准的测量仪器测量过一样,其他方向进攻的力度刚好吸引了敌军所有兵力,既不用力过猛导致无谓伤亡,也没有投入不足以至于敌军还留有余力。

    面对光军如此勇悍的进攻,城关上的敌军在乎抵抗的能力,也失去了抵抗的心思,他们落荒而逃,抛弃自己的武器,袁田实仅仅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占领了木制寨墙。

    他气喘吁吁登高远望,此时,在正面的城门楼方向,我军步兵冲进城门,却遭遇了敌军全力围堵,已经渐渐被压回到城门那里,两军还在激烈肉搏之中。而城门顶上的城墙和塔楼已经悄无声息,想来敌军都在刚才的爆破当中被震得七荤八素,最好的情况也是晕了过去。

    而在更靠南的地方,我军左翼部队与敌军右翼还在进行激烈的城墙攻防作战,飞舞的火把显示出战况的激烈,毕竟娘子关是天下雄关,守军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崩溃的意思。

    稍微考虑了一下,袁田实就作出决定,自己率领六百人的主力队伍立刻沿城墙向南,协助左翼部队夺取南段城墙,而弓箭手们则集中在城门楼上面,对下面敌军的阵型放箭,以扰乱敌军,摧毁其士气。

    此外,他又准备派一支小队人马立刻下城,穿过城墙内敌军的营房,绕到还在城门下作战的敌军后方,显示出前后夹击的态势来,促进敌军彻底崩溃。但是这是非常危险的任务,必须有热情、大胆、谨慎又勇敢的将士们完成,他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军官们,立刻挑出了他要的人选。

    “廉昭西,你们都还有多少名士兵?”

    “40人,还足够使用!”

    “胆量还够吗?”

    “你们谁胆量不够的可以从我们这儿来买多余的!”

    “留这自己用吧,把营部那些隐蔽包袱给你们拿过来,把盔甲卷起来绕过那片民房,到敌人背后去,你们四十人要拿出四千人的架势来,彻底吓垮对手!”

    所谓的隐蔽包袱其实是一些长度特定,功能不一的布匹和绳索,用来捆缚铠甲,避免行走的时候发出较大声音。以前部队往往要临时寻找绳索和布匹来包裹自己的盔甲,效率较低,现如今军队也有了制式装备。

    “完全没问题!”

    “你要小心,这一不留神是要全军送命的!”

    “放心吧!”廉昭西拍了拍胸前:“看看我们的认旗,这可是一只吉祥的鸟啊!”

    士兵们信心满满的投入到这一轮作战当中,四十名勇敢的战士飞快的卷起自己的盔甲,跟随着主将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民房深处,战斗太过激烈,以至于这一片居然已经无人看守。

    但事实远非如此,廉昭西带着士兵们刚刚走过几条小巷,猛然就看到在黑暗处的十几名敌军士兵,顿时他觉得自己的心就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既然发现了敌人,必然发生战斗,想要隐蔽的绕到敌军身后就不太可能了,现在必须留下部分精锐人马断后,全军赶紧撤回到城墙那边。

    谁知道自己刚拔出刀来,那群人为首的就扑通一下跪下吧,所有的人都立刻求饶,表示自己无意与对方战斗,听得出来全都是汉人。

    “都是被裹挟的仆从军,怪可怜的,把武器盔甲全部扔掉,留几个人在这里看守!”

    看到廉昭西等人无意杀掉自己,这些人也都欢天喜地的脱掉盔甲,为首之人絮絮叨叨的对廉昭西说,他们都是被蒙古人强迫打仗的,根本就不想为这群黑鞑卖命,现在总算得了机会。

    “听你这口音,似乎是南家人。”刚刚编入部队的火枪手们大多来自南方,廉昭西虽然听不出这几名蒙古逃兵的口音,但似乎也不是河东当地人。

    “不瞒将军说,我是荆州人,我身后这些兄弟也大多来自于荆襄甚至于潭州衡阳,本来是小赵相公麾下的军马,前年南北开战,蕲黄等州城沦陷,我们都被金贼——啊呸,大金仆散元帅招了去,共计六万人别立一军,谁知安贞元帅又被官家杀了,我等在中条山降了蒙古,然后就被裹挟至此。”

    “别担心,我们是光军不是金军,是高俊高太尉麾下。”

    一说这个,那名士兵眼中却放起光来:“你说的可是多闻天王转世的英雄天王高太尉?曾经在运河上转战千里,救了千万老幼妇孺的那位?”

    “那还能是谁?我等都是高太尉麾下的人。”

    这些人一听说对方是高俊的麾下,顿时都绽开了笑容,早就听说高俊此人最有豪杰气象,既然如此,可保性命无忧,为首的那人一拍胸脯,愿意为小分队带路,绕道还在苦战的蒙古人后面去。

    正面战场的交锋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袁田实派出公使回来通报消息,得知寨墙已经被攻破一段,大家都松了口气,天下雄关,一日攻破。

    骑兵们已经开始做准备,高俊下令准备打破城门之后骑兵们一涌而入,彻底解决残余敌军。

第十一章 今与来(上)

    居高临下的箭雨并没有让蒙古人感到太多畏惧,在夜间混战的情况下,他们甚至根本分不清城头上传来噗噗的弓箭破空之声是射向敌人还是射向自己。可是,当他们后面出现大喊的敌军时,再糊涂的人也知道战况已经极度不佳。

    廉昭西出色的完成了袁田实交给他的任务,率领四十人的小分队成功的绕到敌军后方,大喊着发动冲锋,一连砍倒了几十上百人,还在殊死抵抗的蒙古军队发觉腹背受敌,而且误认为敌军主力已经绕到后方,顿时惊慌失措,四散逃亡。

    别人都杀得兴起,廉昭西却注意到敌军的士气并不高,那是因为大部分都是裹挟来的汉军,除了少部分精锐是由主将亲自率领,尚有一战之士气外,剩下的都是在蒙古人威逼恐吓之下才肯卖命,眼下前后夹击,蒙古人尚自顾不暇,他们就更不会奋力作战了。

    “咱们去堵住后门,路过的蒙古人来一个杀一个!”小分队士兵们往娘子关西门那边走,这里是蒙古人的马厩,战马还好好的拴在里面,廉昭西看到这个就放心了,我军骑兵应该已经准备投入,而敌军骑兵还找不到他们的战马呢。

    他想的没错,步兵们趁机完全打开城门,陈光谅早就等着这个机会了,第一个冲进城内,带领骑兵直接踏碎了娘子关城内中轴线上所有残余的敌军。骑兵打着火把呼啸着沿着街道展开,步兵随之开始清理各处塔楼、寨墙和城内的小堡垒,有些敌人躲进修得坚固的院子里企图负隅顽抗,而光军士兵则开始点火。

    娘子关内火光冲天,屯住军马惊慌失措,被光军骑兵步兵轻松的分割包围,一口口的吃掉。

    蒙军终于崩溃,有的沿娘子关两侧的山崖逃命,一失足就会跌下摔死,有的则向西门这边逃窜,又立刻遭到廉昭西他们的围攻堵截,汉军兵马本来就毫无战心,几乎是遇敌即降。

    而蒙古人中跪地求饶者免死,敢于抵抗者就地格杀勿论,不消半个时辰,这边已经截住了五六百敌军的逃兵,让廉昭西都有些紧张了。

    正当此时,又有一个败军急匆匆的跑过来,廉昭西这边刚刚举刀相向,他就大喊起来:

    “别动手,我是汉人!”

    廉昭西松了口气,刚想把他拉过来,塞到俘虏的队伍中,此人突然从腰间掏出铁骨朵来,廉昭西还不知怎么回事,只觉眼前一黑。

    “军使!”旁边的几名士兵大惊失色,但是这人的攻势却毫不减弱,一连干掉两个人,居然让他冲进马厩抢了一匹战马。

    其他俘虏不明就里,只道是起了内讧,或者是光军要杀俘,顿时都骚动起来,其他的军兵都忙着镇压俘虏,让此人得了空子,匹马逃出了城门。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参军们用红笔一点点勾掉被确认清除的敌军,城区绝大部分都已经被占领,少数几座工事还有敌人顽抗,目前正在加速清理当中。守将李守忠昨天晚上被光军骑兵乱马踏死,刚刚才找到残缺不全的尸首。

    嵇胜也带着小分队凯旋归来,他们昨晚又是放火又是喧哗,成员们也都累得不行,但他们都带着胜利的微笑。

    “你们这几十人的表现,胜得上两万大军!”

    高太尉的一句夸奖,胜过两条勋绶,十栋房屋,百亩良田的奖赏。

    贴军入城开始清理战后的尸体,娘子关作为扼守要道,事前蒙古人为了保护此地无虞,将原本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全部赶出,城内有一个算一个,不是守军便是守军家属,再加上他们之前的恐吓传达的谣言,让不少汉军也拼死与光军作对,入城之后,光军为了消灭残敌,也动用了放火烧房的手段,所以巷战阶段还是相当激烈的。但是,既然已经进入巷战,敌军就已经陷入了无组织状态,战果依旧是一边倒的屠杀。

    光军战死477人,受伤1354人,其中需下火线的伤员373人,预计不可伤愈归队伤员158人,另有5人失踪。

    而在城内清出来的有盔甲的敌军尸首就超过一千七百人,其中蒙古发式的一千二百人,降兵近四千人。结合战前的估计和战后对城内蒙古军情文件的汇总,预估大约有一千多人逃离娘子关,应该已经各回各家了。

    娘子关后方的两座山头上还各有百十多敌军,昨夜看到娘子关火起,又见到山下敌军放火喧哗,始终不敢下山救援娘子关。第二天清晨战事已经平息,他们还以为打退了敌军进攻,派出几个人过来刺探情报,当即就被光军捆住,以其为向导攻山,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两座山头上的敌军纷纷束手就擒。

    “如此雄关重地,竟然一战克获,蒙古人连此处都不能守,还能守哪里?”高俊也没有想到进攻会安排的如此顺利,心情大为舒畅。根据部分俘虏的审讯结果,在此地镇守的汉军半数是裹挟的河东居民,而另外一半比较特殊,都是当初安贞收编的南宋降军,总数约计六万,此次也被蒙古人调派来三千守城。

    “蒙古人在河东也有不少世侯,这些人都有精兵良将,并不是这些俘虏兵可以比拟的,为何木华黎要用这群草包来守城,而不动用哪路世侯呢?”高俊有些疑惑,徐规略一思忖,回答说:”恐怕蒙古人内部的矛盾也很大。”

    高俊点点头,河北之战之后,蒙古人在精气神上已经垮了一截,此番可能不少河东世侯都采取了出工不出力,听调不听宣的态度,准备观望形势,择机顺风一倒。

    高俊在案前沉默了很久,刚好何志也来了,听完此事之后也沉默了,这让徐规等人非常奇怪:敌军人心不齐,这不是大好事吗?怎么两位郎君却显得如此忧心忡忡的样子?

    当他还大惑不解的时候,高俊让他先出去,他要跟何志也谈一谈。徐规实在不能理解,就去询问王浍,后者一开始也颇为迷惑,但却突然想通了一般:“是了,这就是高太尉和先生胜过我们的地方!”

    “我真是不明白。”

    “高太尉可不是只为了争天下,还要变风俗,定礼乐呢。既然如此,手下必然要有可用之人,河东豪强们反复无常,唯利是图,高太尉要实行新政,大举变化,这些人必然反对。

    假设他们投靠我们,病生掖内,那就无法弥补了,反倒是把他们逼到对手一方全部消灭,反而更使日后痛快,可虑者,胜负难定而已,太尉本非好杀之人,不愿强使生灵涂炭。”

    徐规恍然大悟,刚想夸王浍真是深知太尉之心,后者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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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晚金介绍:
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
是在一片古佛青灯中昏昏然的大理天开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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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年最重要的是蒙古太祖六年!宿命啊,很快,那个人的皮鞭将会拷打整个世界,鲜血注定要浸透欧亚大陆。然而,不屈的怨灵将两个年轻人送来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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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改变天下的宿命,要么死在宿命的洪流前!”颠覆晚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颠覆晚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颠覆晚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