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真本事
直截了当地说，克劳斯没有才能。就算比任何人更加努力，不管如何严格锻链**，没有才能就是无法到达巅峰。像马克或是其他那些天才，这些都是克劳斯望尘莫及的对象。
克劳斯想变得比谁都强，不过是做梦或幻想。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会想带克劳斯练武呢？将时间花在更优秀的人身上，不是比较有益吗？
答案很简单，马克只是无法旁观克劳斯不断重复无用的努力。如果人类根据自身才能而有所谓的极限值，少年不断用身体去冲撞的就是名为极限值的墙壁，这点让他产生了怜悯之情。
所以，他想教克劳斯别种手段。
他相信才能有其极限，但经验没有极限。
此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他对自己最强劲敌惨不忍睹的下场深感感慨。
“这可以说是一种替代行为吧……对克劳斯真是过意不去……不过与我交手，对这小子总是没坏处吧。”
如此心想的马克开口。
“来吧，克劳斯。”
他的自言自语，得到一声气壮山河的回答。
“是！”
回话的同时，克劳斯脚下一蹬，飞奔而出。
不同于方才，马克神色严肃，慢慢将剑扛在肩上。
来自上段的挥砍。
一旦以盾牌挡下，动作将会完全遭到扼杀，若是用剑挡下又会被弹开。这种攻击将能使防御行为失去意义，挡下这一击是下下之策，但克劳斯使的武器是阔剑，比马克的变形剑短。
他只能冲进马克的怀里，马克深知这一点，于是严阵以待，准备迎击。
自投虎口的行为，但只有一瞬间的犹豫。
克劳斯闯进马克的剑击范围。
马克早就等着，一挥剑，克劳斯用盾挡住。惊人的冲击比刚才那一下更强，手臂传来的痛楚让克劳斯皱起脸来。
“太遗憾了，竟然跟刚才落得一样的结果。”
流露些许失望神色的马克，将脚对准克劳斯的腹部，然后——
“要塞！”
伴随着克劳斯的吼叫，马克浮现出略为惊讶的表情。
技能“要塞”并不是非得使用盾或剑才能发动。只要等级足够，用手或铠甲照样能发动。然而一般人之所以会在用剑或盾抵挡攻击时发动，是因为发动的时机必须十分准确。用铠甲发动时，一不小心也可能毫无防备地遭受对手攻击。因此大家都会希望至少能用剑或盾挡住再发动，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像此时的克劳斯知道马克会使出脚踢，就没有这种顾虑。
“你就在等这个吗！”
“是！”
马克的脚踢力道彷佛被柔软物体吸收般散去。马克伸长了脚，无法使力，只好放弃脚踢，打算踩回地面。见马克即将重整不利的态势，克劳斯挥剑砍向他。
“斩击！”
发动技能后，再举剑过头，一剑砍下。
你得研发出一招能满怀自信施展的招式。
谨记某位战士对自己的教诲，缺乏才能的克劳斯殚精竭虑磨练出来的，就是来自上段的一击。
克劳斯的**没有大块肌肉的铠甲包覆。因为他的体格天生就不出色，不容易长肌肉，也没有身手敏捷的潜能，能够在练出一身沉重的肌肉后照样行动自如。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借由近乎无限次的反覆锻链，打造出特化的肌肉结构。
成果就是来自上段的挥砍，这是他唯一达到异常领域的高速斩击，像是要掀起刚风般的剑闪。
这一击朝着看马克的头部挥下
若是砍中将造成致命伤，但克劳斯想不到这一点。他是对马克抱持着绝对信赖，相信强悍如马克不会因为这点程度就送命，才敢施展这招。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举起的变形剑与挥下的阔剑激烈相撞。
到目前为之都还在预料之中。
克劳斯灌注全身力气，试图让马克失去平衡。
然而，马克的身体不动如山。
即使只以一只脚难以维持平衡，却仍能轻易挡下克劳斯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有如巨木粗壮的树根遍布大地。
克劳斯用上全身力气的最强一击加上技能，即使同时运用这两项技术，依旧无法与单脚站立的马克并驾齐驱。克劳斯对这项事实感到震惊，眼睛却看向自己的腹部。
以阔剑砍向敌人，就表示拉近了双方距离，也表示马克有可能再度抬脚攻击克劳斯的腹部。
克劳斯向后跳开的同时，脚踢袭击了克劳斯的身体。
轻微的钝痛，接着两人隔着几步距离僵持不下
马克眼角微微下垂，嘴角泛出笑意。
那虽然是笑容，但不会让人不快，显得十分爽朗。面对马克露出父亲看到儿子成长时会有的笑容，克劳斯感到有点难为情。
“很精彩，所以接下来我会稍微拿出真本事。”
马克的表情变了。
克劳斯全身窜过一阵惧意，因为他直觉到王国最强的战士即将在眼前现身。
“其实我有带一瓶药水。只是骨折程度的话还治得好，别担心。”
“……非常谢谢您。”
听到对方暗示自己免不了骨折，克劳斯的心脏重重打了一拍。虽说他早已习惯受伤，但并没有被虐嗜好。
马克踏出一步，那一步的速度比克劳斯快上一倍。
变形剑尖端指地，描绘出极低的轨迹，往克劳斯的脚直冲而来。伴随着离心力的速度让克劳斯慌张起来，将阔剑刺在地上，准备保护自己的脚。
两者产生激烈冲突，就在克劳斯这样想的瞬间，马克的剑往上弹起，变形剑沿着阔剑的侧面向上冲，使出一记捞击。
“唔！”
克劳斯整个身体连同脸一起后仰，变形剑划过他的身旁，掀起的劲风削掉了好几根头发。
对短短一瞬间就将自己逼入绝境的马克产生畏惧，克劳斯仅以视线目送剑锋离去，却目睹变形剑急远停住，一个翻转。
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行动。
如同受到生存本能的催促，突出的小盾与变形剑相撞，再度发出尖锐的金属声。
然后——
“啊！”
随着一阵剧痛，克劳斯的身体被横向打飞。他滚倒在地，撞上地板的冲击使得剑从手中滑落。
原来是撞上小盾后向上弹跳的变形剑直接横向移动，狠狠打进了克劳斯门户洞开的侧腹部。
“要前后连贯，不要把攻击跟防御分开想，每次行动都要能够进入下一发攻击，要把防御也当作是攻击的一环。”
第七百二十章 氛围
克劳斯捡起落地的剑，捣着侧腹部正要站起来时，马克和善地对他说：
“我没有太用力，以免让你骨折，所以应该还能打吧……你觉得呢？”
相对于呼吸平顺如常的马克，克劳斯的呼吸已被紧张与疼痛打乱。
连几下攻击都撑不住，这样只会浪费马克的时间。但即使如此，克劳斯还是希望能尽量变强。
他对马克点点头，举起了剑。
“好，那就继续吧。”
“是！”
发出沙哑的大喊，克劳斯拔腿奔跑。
被打、被震飞，有时还遭到拳打脚踢，克劳斯上气不接下气地倒卧在石头地上。冰凉的地板隔着链甲衫与衣服夺去热度，非常舒服。
“呼……呼……呼……”
他没去擦流出的汗水，应该说是连擦汗的力气都没了。
忍受着身体各处产生的疼痛，克劳斯受到全身涌起的疲劳感支配，轻轻闭上眼睛。
“辛苦了，我挥剑时有注意不要打断或打裂你的骨头，你觉得怎样？”
克劳斯躺在地上，动动手臂，又摸摸疼痛的部位，睁大了眼睛。
“好像没有问题，虽然会痛，但都只是跌打损伤。”
阵阵抽痛的感觉很轻微，不会影响护卫公主的职责。
“是吗……那就用不到药水了吧。”
“嗯，况且随便使用反而会消除肌力训练的效果。”
“本来应该是进行强烈回复，但魔法效果反而会让肌肉恢复原状嘛。也好，你接下来要去担任公主的贴身侍卫，对吧？”
“是的。”
“那就给你吧，以防万一，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就用吧。”
药水发出“叩”一声，放在克劳斯身边。
“谢谢大人。”
他坐起身，看着马克，看着自己的剑术一次都够不到的男人。
发无伤的男人觉得奇怪，问他：
“怎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您真厉害。”
额上几乎没有流汗，呼吸也没有紊乱。这就是倒在地上的自己，与王国最强男人的差距吗。克劳斯叹着气，但也觉得服气，至于马克则是露出类似苦笑的表情。
“……是吗，这个嘛……”
“为什么——”
“——如果你是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强，那我答不上来喔，因为我只是拥有才能罢了。顺便一提，战斗方式也是在做佣兵的时候学的，这种被那些贵族骂说没品，动不动就爱踢人的习惯，也是在那段时期学起来的。”
变强没有诀，马克如此断言。克劳斯原本想，如果累积相同种类的训练，是否能多少变强一些，结果一下就遭到否定。
“就以这种意义来说，克劳斯很适合用我这种战法。就是拳打脚踢，运用手脚的战斗方式。”
“是……这样吗？”
“是啊，你没有接受过剑士或士兵的训练，反而有好处。只要一拿起剑，难免会专注在用剑战斗上……但我不认为这是件好事，我认为只把剑当作一种攻击手段，连手脚都用上的战斗方法，在实战中才能派上用场。讲白了就是比较土气……适合冒险者的剑术啦。”
克劳斯不再像平时那样面无表情，脸上浮现笑容。实在没想到王国最强之人，居然会高度赞赏自己的剑术本领，这套七零八乱、不合正统剑术的动作。
自己受到贵族背地里嘲笑的剑术竟能获得称赞，让他喜不自胜。
“好啦，就练到这里，我该走了。我得赶上国王的用膳时间，你不用赶去公主身边吗？”
“不用，因为今天公主有客人。”
“客人？是哪里的贵族吗？”
想不到那位公主会有访客，马克觉得不可思议，克劳斯答道：
“是的，是艾因卓大人。”
“艾因卓？喔！……所以是哪一位艾因卓？应该是青，不是深红吧？”
“是的，是青冈影的艾因卓大人。”
葛杰夫明显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原来如此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朋友来了，那就……”
马克猜测艾尔薇是因为来了朋友，所以用餐时不让克劳斯随侍身旁，但实际上是克劳斯婉拒了邀请。
虽说他与公主之间建立起了不需过度拘谨的关系，要是听到他回绝了王族的邀请，就算是马克恐怕也会颦眉蹙额，所以他没说出口，交由马克自由想像。
克劳斯透过与艾尔薇的关系，跟艾因卓本人认识，艾因卓对他也不错。就算克劳斯参加了餐会，想必她也不会像其他贵族那样表示排斥。
只是，考虑到主人几乎没有同性友人，他想身为男人的自己不在场，两位小姐比较能聊些平常不能聊的私密话吧。
“今天非常谢谢您，马克大人。”
“不，别客气，我也玩得很开心。”
“……只要您方便，今后是否还可以像这样指导我呢？”
马克一时无法回答，看到他的反应，克劳斯正要道歉，但他先开口了。
“没问题，只要是在没有别人的场所与时段。”
克劳斯很清楚马克内心有着何种纠葛，因此没多说什么。他强撑着酸痛的身体站起来，只是诚挚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非常谢谢您！”
马克大方地挥挥手，迈出脚步。
“那就收拾一下吧，要是赶不上用膳时间就糟了……对了，你那招上段攻击挺不错的喔。只是，你最好先设想到攻击后的下一步行动，像是上段遭到闪避，或是被挡下来之后应该怎么做。”
“是！”
……
与马克道别后，克劳斯用湿毛巾擦汗，接着前往一个与敞厅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间房间的宽敞程度跟克劳斯姆刚才待过的敞厅不相上下，室内有许多人坐在长椅子上，天南地北地聊天。混杂在这种温暖的气氛中，传来让人胃口大开的香气。
这里是餐厅。
横越室内，穿过喧哗扰嚷的人声，克劳斯排到数人的队列之后。
克劳斯也跟排在前面的人一样，拿起了好几个叠在一起的容器。托盘、木盘，还有木制汤碗，最后放上木头杯子。
他按照顺序领取餐点。
一块较大的蒸马铃薯、褐色面包，还有放了不少料的白浓汤、醋渍高丽菜与一根香肠，对克劳斯来说算是相当丰盛的一餐。
这些餐点放在托盘上，飘散出香喷喷的味道，克劳斯感觉着胃急速受到刺激，环顾餐厅。
吵吵嚷嚷的士兵们正在用餐，坐在一起的人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下次放假的计划，或是关于食物，关于家人，一些轻松的任务话题等等，都是闲话家常。
克劳斯找到一个空位，穿越嘈杂人声走过去。
第七百二十一章 派系
他跨过长椅子坐下，两边都坐着士兵，跟朋友们正聊得起劲。即使克莱姆坐下来，身旁的士兵也只是看他一眼，立刻失去兴趣般看向别处。
彷佛只有克劳斯的周围平静无风。
从旁看来，那气氛十分诡异。
周围继续开心地谈天，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想找克劳斯说话。的确，没有人会想向不认识的人攀谈。但大家都是士兵，在同一个职场执勤，有时候还会互相解救性命危机，从这种关系来思考，他们的应对态度实在有点异常，简直好像当克劳斯不存在似的。
克劳斯自己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说话，因为他相当清楚自己身处的立场。
在这王城守卫的士兵，都不只是士兵。
所谓的王国士兵，包括拥有领地的贵族向领民提供装备组成的民兵、都市的统治管理者支付薪资雇用的私人士兵，以及主要任务为巡逻都市的卫士等等。不过他们之间只有一项共通之处，那就是他们都是平民出身。
然而如果由身分不明的平民，保护能够接近王族与王国各种重要情报的王城，会产生许多问题。
为此，守卫王城的士兵必须由贵族推荐。如果士兵在城里引发问题，责任必须由推荐的贵族来扛，因此推荐的人选必然都是些身世清白、思想行为无偏差的人物。
只是这种措施，促成了一种现象。
那就是“派系”。
推荐的贵族本身都属于某个派系，由贵族选出的士兵，自然也会被拉进该派系。由于反抗贵族的人本来就不可能中选，因此就算说士兵无一例外，统统都属于某个派系也不为过。
听起来仿佛只有坏处，不过好处大概就是因为会被卷入派系竞争，所以士兵之间会切磋琢磨吧。虽然远远比不上帝国骑士和主教国的圣骑士，不过王城守卫士兵也还算有点本领。
当然，克劳斯的本领比他们强多了，然而就连这点都成了惹恼贵族们的原因。因为事实上他比贵族推荐的士兵更强。
的确，推荐士兵的贵族也有可能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然而目前来说，王国分成了拥王派与贵族派，两方对立，在这样的状况下，只有一名贵族的手腕精明到能如同蝙蝠般在两边吃香。
士兵也一样，除了这名贵族推荐的士兵之外，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克劳斯。
克劳斯的立场非常尴尬。
本来以克劳斯的身分，是不能随侍艾尔薇左右的。出身卑微的人，永远得不到贴身保护王族的重责大任。能够护卫王族身边安全的只有贵族，向来如此。
不过，王国当中有马克这位王国最强的士兵，以及他底下最精锐的战士们这些例外。再加上只要贵为公主的艾尔薇强烈希望，也很少有人能公然反对。若是王族就能对艾尔薇提出劝告，然而王国拥有最高权力的君王已经许可，也就没有人再多说什么。
克劳斯之所以拥有个人房，也是因为他身处的立场太尴尬。
克劳斯能获得个人房，是因为艾尔薇的一句话，但也具有隔离的意味。因为不属于任何派系的克劳斯，安排到哪里都不方便，是个烫手山芋。
从克劳斯本身的际遇与身处的立场思考，应当隶属于拥王派。然而，拥王派是向王发誓效忠的贵族集团，他们并不欢迎身份不明的克劳斯。
结果，克劳斯对拥王派来说，成了拉进阵营里会很棘手，不如摆着不管，还会自主提供协助的存在。与拥王派对立的贵族派，则认为拉拢克劳斯很有好处，但也像是引狼入室。
不过虽然统称为派系，毕竟是众多贵族组成的集团。并不是所有人都一条心。派系这种组织，纯粹只是基于思考方向与利益组成的集团。这么想来，拥王派当中当然也有将克劳斯这么个不但是来历不明的平民，还与被誉为黄金的美丽公主最为亲近的人三向对立的贵族派当中，自然也有人想将克劳斯拉进阵营。
无论如何，目前还没有人那样轻虑浅谋，单为了克劳斯一人害得派系分裂。
就结论而言，两派对克劳斯的评价都是虽然不愿意交给对手，但也不想拉进自己这一派。
所以才会没人跟他搭话，让他孤伶伶地用餐。
他不跟任何人说话，也不管别人做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吃饭，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早餐。
“好了，走吧。”
伴随着满足感，念着经常独处而渐渐养成习惯的自言自语，克劳斯正要从座位站起来，被正好经过的一个士兵撞上。
与马克锻链时受伤的部位被手肘一顶，克劳斯虽面无表情，却也因为疼痛而停下动作。
撞到他的士兵什么也没说就径自离去，周围的士兵们当然也不发一语。看到这个情况，有几个人略微皱起眉头，但仍然没人说些什么。
克劳斯吐出长长一口晦气，端着空碗盘走出去。
这点程度的整人是家常便饭，只会让他觉得幸好没在碗里装着热汤时来。
被人伸出脚差点绊倒，假装巧合故意撞人，这些都是常态了，不过——
那又怎样。
克劳斯处变不惊地向前走，对方也做不了更过分的事，尤其是在餐厅这种公共场所。
克劳斯始终抬头挺胸，眼睛看向前方，决不低头。
一旦自己暴露出不像样的德性，就会给主人艾尔薇造成困扰。因为克劳斯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他竭诚效忠的女性——艾尔薇的评价。
……
身穿白色全身铠，腰间佩剑，整顿好全副武装的克劳斯，踏进弗蓝西亚宫殿。
弗蓝西亚宫殿可大致分成三座建物，他此时进入了其中之一。这是三栋建物中最大的一栋，作为王族的住所。
跟克劳斯刚才所待的地方大不相同，宫殿的采光设计十分完善，炫目耀眼，彷佛闪闪发光。
打磨得亮晶晶的走廊岂止没有垃圾，根本是纤尘不染。克劳斯走在走廊上。白色的全身铠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因为它附加了魔法。
在宽广洁净的走廊上，站着穿戴全身铠，保持立正的宫廷警卫精锐士兵——骑士。
帝国的其实，指的是从平民等阶级当中录用的专业士兵。相对而言，王国的骑士是领受一代贵族爵位的族群，常常由贵族三男等无法继承家业的人来担任。不过，由于王室支付给他们相当高额的薪俸，因此只有剑术本领一流者才能被选上，即使是贵族也没办法走后门。
“国王的亲卫队”是最能贴切形容他们的词语。
第七百二十二章 怪物
顺便一提，马克的“战士长”地位，是由于许多人反对授予他骑士爵位，于是乎国王便新立了一个地位。自此以来，马克亲自选拔，由他本人所率领的精锐士兵们，便统称为战士。
克劳斯向这些人轻轻点头，只要是骑士大多都会回礼，很少有人是不情不愿，其中甚至有人是真心致意。他们虽然是贵族，同时也是对王尽忠，拥有战士精神之人。对于向国王竭诚尽节的优秀战士，都抱持着足够的敬意。
相对地，克劳斯在走廊上，也与一群明显怀抱敌意的人擦身而过。
是女仆们。她们几乎所有人，每次看到克劳斯都会板起一张脸。
跟一般的女仆不同，在王宫内服务的女仆经常是贵族女儿，来这里工作是为了提升自我价值。从某种层面来说，女仆身份比克劳斯更高。尤其在王族身边服侍的女仆，几乎都是高级贵族的千金。所以她们一想到要对身份比平民还低贱的男人卑躬屈膝，不满就化为怒气写在脸上。
克劳斯身份比她们低是事实，难怪她们在艾尔薇看不到的地方会摆臭脸了。克劳斯这样想，因此从不会对她们发脾气。
然而这种想法加上克劳斯的面无表情，造成女仆们以为自己遭到忽视，对克劳斯恶感更深，而克劳斯却对这种恶性循环浑然不觉。或者该说他要是有那么细心，对人对事应该都能处理得更圆滑吧。
即使如此，不得不说克劳斯走在这宫殿里，仍然会感到精神疲劳。
这座宫殿里除了艾尔薇与国王之外，当然还有其他王族。
克劳斯看见其他王族往这边走来，立刻靠到走道，挺直背脊，以手抵胸敬礼。
走过来的是两个人，走在后面的是体格瘦高，一头金发往后抚平的男子。
他的名字是欧文侯爵，王国的六大贵族之一。
问题是走在前面的微胖男性，他的名字是赛纳克，王位继承权排第二位，是国王的次男。
赛纳克停下脚步，布满松弛肥肉的脸酸溜溜地扭曲。
“唉哟，克劳斯啊，你是要去见那个怪物吗？”
赛纳克王子会称为怪物的人物只有一个，克劳斯明知这样是犯上，但仍然无法苟同。
“殿下，恕我冒昧，但艾尔薇大人绝非什么怪物。那位大人心地温柔，美丽动人，足可称为王国珍宝。”
解决了奴隶买卖问题，提出将平民摆在第一位思考的多样政策，这样的女性不是珍宝，那什么才是珍宝呢？的确，由于贵族常常从旁作梗，她的想法很少付诸实现。但克劳斯依然知道，她是多么为人民着想。
每当为人民着想的提案因为无聊的面子问题遭到否决，这位温柔善良的女性总是在克劳斯面前落泪，一事无成的男人岂有资格对她说长道短。
克劳斯产生想怒骂对方的冲动，恨不得能狠狠给他一拳。
虽然只有一半——但继承了相同血统的人实在不该讲这种话。然而，克劳斯绝对不能怒形于色。
艾尔薇说过“哥哥是想激怒你，好冠你个侮辱罪，我想他一定很想找借口，把你拉离我的身边。克劳斯，你可千万不能在哥哥面前暴露弱点喔。”
克劳斯想起那一天，他曾经坚定发誓，只有自己绝对不会背叛那寂寥的神情——他那连家人都不给予支持的主人。
“我可没说艾尔薇是怪物喔，是你自己这样想……算了，还是别讲这种老套的借口吧。不过你竟然说她是珍宝啊，那家伙提出那些想法时，真的以为自己的提案会被接受吗？我总觉得那家伙是明知不可行，还故意要提出来。”
怎么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这男的只会胡乱猜疑，丑陋地嫉妒别人。
“小的以为绝不会有此等事情。”
“呼呼呼呼呼，看来你就是不认为那女人是怪物啊，不知道是你眼光太差，还是那女人演技太好……我劝你还是稍微懂得怀疑一点吧。”
“怎么能怀疑呢？艾尔薇大人是王国的珍宝，这点我深信不疑。”
她的行动全都正确。克劳斯一直以来都在她身边看着，因此可以断言。
“是吗，是吗？真有意思。那么可以麻烦你带个话给那个怪物吗？就说我这做哥哥的虽然把你当成工具，不过只要你愿意协助我，我可以废嫡，在边境赐你块领地。”
一阵恼火袭向克劳斯心头。
“……您说笑了，不敢相信您居然在这种地方对我说这些，我会当作没听见。”
“呼呼呼呼呼，那真是遗憾。走吧，欧文侯。”
一语不发地从旁观察两人的男子微微低头致意。
克劳斯不太了解这个欧文侯。他对克劳斯似乎划清界线，但克劳斯的眼神又跟一般贵族有些不同。艾尔薇对于欧文侯，也没特别指示克劳斯怎么做。
“对了，欧文侯也跟我站在同一边，认为那女人是个怪物。不，应该说我们所见略同，所以才会跟我联手吧。”
“王子。”
“让我说吧，欧文侯啊。我告诉你，克劳斯，如果你是盲目信奉她的一切，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不过……我是觉得你有可能被那个怪物骗了，所以才好心劝你，让你知道那女人是个怪物。”
“王子，恕小的斗胆问一句。您究竟觉得艾尔薇大人的哪一点像怪物了？没有人比那位大人更为王国、为民着想了。”
“……因为她所做的一切几乎都是白费力气，她的行动太多都以徒劳收场。起初我以为她是不擅长事先与各方人士疏通。然而有一次，我在跟欧文侯谈的时候忽然想到，也许那一切都是她算好的。这样一想，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如果真是如此……在贵族之间没有多少管道，几乎躲在宫殿里不出来的女人，竟然能随心所欲地操纵贵族们……这不叫怪物，什么才叫做怪物？”
“这只是您的误解，艾尔薇大人绝非您所想的那种人。”
克劳斯坚决地说。
那些眼泪绝不会假。艾尔薇是一位慈悲为怀的温柔女性，克劳斯是她捡回来的，比谁都清楚。
然而，克劳斯所说的话无法打动王子。他苦笑了一下，就从克劳斯面前走开，后面跟着欧文侯。
在人迹散去的走廊，克劳斯喃喃自语。
“艾尔薇大人是王国最温柔的人士。我的存在能够加以证明，如果……”
克劳斯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但在心中继续独白。
“如果能由艾尔薇大人统治王国，王国想必会成为以民为本的伟大国家吧。”
当然，从王位继承权的观点来看，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即使如此，克劳斯依旧无法舍弃这种念头。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不拘小节
稍后，克劳斯到了宫殿内最常来的房间门前。
克劳斯数次确认四下无人后，不假思索便伸手转动门把。
不敲门就开门是极为欠缺常识的行为，但这是房间主人要求他的。不管克劳斯如何抗拒，主人就是不听。
结果让步的是克劳斯。女性一拿出眼泪攻势，他简直毫无胜算。话是这样说，主人还是准许他提出几个条件。例如国王驾临房里时，他实在不敢不敲门就闯进去。
然而不敲门就推门入室，也的确对克劳斯造成极大压力，做这种事是要受罚的，他抱着这种想法开门，当然会有压力。
克劳斯正要将门推开得大些，却听见半掩的门扉后，传来激动热烈的辩论声。
他听见了两个声音，两边都是女性。
其中一个声音的主人，虽说克劳斯还站在门外，但她并未注意到克劳斯，大概是因为太热衷了吧。既然如此，克劳斯不想冷却她的热意。克劳斯站定不动，侧耳倾听室内的谈话声。虽然偷听让他产生了点罪恶感，但打断两人热烈的讨论会让他更过意不去。
“所以我说了嘛，人们基本上都比较重视眼前的利益啦。”
“嗯……”
“……艾尔薇说的轮流种植其他作物的计划……虽然我实在不觉得这样能增加收获……大概多久能收到成效？”
“估计大约需要六年左右。”
“那么这六年间，栽种别种作物造成的金钱损失大概多少？”
“这要看作物的种类，不过……假设平常的收获是1，我想大概会降到八成……也就是会损失两成。不过，预估第六年之后收获量会永久增加三成。如果同时牧草栽培推动的家畜饲育上了轨道，想必数字会更高。”
“……光听你这样讲好像很诱人，但农民能接受整整六年两成的损失吗。”
“……这两成的损失，我想只要由王国提供免利息免担保的贷款，等到收获回本后再偿还，应该就没有问题了……万一收获量没有增加……就不用偿还，或是其他方法。最重要的是只要收获增加，四年就能支付贷款了。”
“我看很难喔。”
“为什么？”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人们比较重视眼前的利益，很多人都想追求安定。就算告诉他们六年一定能增加三成，大家当然还是会犹豫啊。”
“我……不太懂耶。实验田地都进行得很顺利啊……”
“也许实验是进行得很顺利，但还是不能保证一定成功啊。”
“……的确做实验时并没有预设所有状况，所以不能打包票。因为如果要考虑到当地的土质与气候等全部因素，实验规模会变得太大……”
“那就很难了。我不知道刚才说的三成收获量是最低还是平均，总之这样没有说服力。如此一来，必须要能确保足够的利益才行，而且要保证眼下不吃亏。”
“那么免费提供六年间的两成如何？”
“对立的贵族派想必乐得很吧，因为国王的力量会减弱。”
“可是，只要六年后保证能获得那么多的收获，国力也会增强啊……”
“这么一来，对立贵族的力量也会增强，只有国王的力量下降两成，构成拥王派的贵族们绝对不会认可。”
“那就请求各位商人……”
“你所说的是那些大商人吧？那些商人也有各种对抗关系，要是轻易协助拥王派，搞不好会弄糟跟另一个派系的生意关系。”
“困难重重呢……艾因卓。”
“……就是因为你不擅长事前疏通，所以漏洞才多啊。好吧……我也明白王国内有两个巨大派系，提案要通过的难度很高就是……只在国王的直辖地施行如何？”
“我那些哥哥们一定不会同意呢。”
“哦，你说那些白……那些为了你把智慧留在母亲肚子里的男士们。”
“……我跟他们不是同一个母亲喔。”
“哎呀，那就是留给国王了吧。不过，连王室都不团结，害处真是太大了……”
室内陷入寂静，让克劳斯知道话题告一段落。
“啊，你可以进来喽。可以吧，艾尔薇？”
“咦？”
听到这句话，克劳斯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他惊讶于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但同时又觉得不意外，慢慢打开了门。
“失礼了。”
一幕熟悉的景象闯入克劳斯的视野。
虽然豪华但不流于浮夸——这样的房间里，两位金发淑女坐在窗边的桌旁。
两位都是与华丽礼服相映成趣的美丽少女。
一位当然是这个房间的主人艾尔薇。
另一位女性坐在她的对面。她那绿色眼眸与粉色朱唇，都焕发着健康色彩。她的美貌虽不及艾尔薇，但也洋溢着不同的魅力。如果说艾尔薇是宝石的光彩，她就是生命的光辉吧。
她正是艾因卓。
看她一身淡粉红色的礼服装扮无从想像，但其实这位女性正是王国仅有的两支白金冒险者小队其中之一的领队，也是艾尔薇最亲密的友人。
年仅十九岁已经达成多项丰功伟业，登上白金级的地位，想必都要归功于她的旷世奇才吧，克劳斯内心深处也曾浮现些许妒忌。
“早安，艾尔薇大人、艾因卓大人。”
“早安，克劳斯。”
“早呀。”
克劳斯打完招呼后，正要移动到他的固定位置，也就是艾尔薇的右后方，却被叫住。
“克劳斯，不是那里，是这里。”
艾尔薇指着她右边的椅子。
克劳斯觉得很不可思议，围绕圆形桌子的椅子共有五把，这跟平常一样，只是，倒了红茶的茶杯却放了三杯。
艾尔薇面前，艾因卓面前，再来是艾因卓身边的座位——不是艾尔薇所指的座位。他左看右看，但到处都找不到第三个人的身影。
克劳斯虽感到讶异，但还是看了看椅子。
平民跟主人，而且还是与王族同桌的冒犯行为也好，不敲门就进房间的命令——艾尔薇称之为请求——也好，艾尔薇的命令大多都对克劳斯的胃造成严重负担。
“可是……”
克劳斯想求助，视线看向另一位女性。他无言地希望能婉拒同席要求，却立刻遭到否决。
“我无所谓喔。”
“这、这个……艾因卓大人……”
艾因卓望向艾尔薇。
“对吧，克劳斯是特别的。”
“……讨厌。”
听到艾因卓语尾彷佛浮现爱心符号的甜腻声调，艾尔薇边抱怨边露出微笑。如果只翘起嘴角，眼神却不苟言笑的表情，能够叫做微笑的话。
第七百二十四章 闲聊
“艾因卓大人，请别开我玩笑了。”
“好好好，克劳斯真是古板，也许你该学学她的不拘小节喔。”
“咦？玩笑？”
相对于惊讶的艾尔薇，艾因卓装模作样地立刻顿住，然后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当然喽。好吧，克劳斯对我来说是比较特别，但那是因为他是你的，所以才特别。”
艾尔薇脸蛋微微泛红，两手包着脸颊，克劳斯不知如何是好，将视线从艾尔薇身上移开，突然瞪大了双眼。
因为在房间一隅，有个人彷佛融入角落残存的黑暗里，抱膝坐在地上。那人穿着贴身的黑色衣物，是个跟房间气氛格格不入的女性。
“啊！”
克劳斯吃了一惊，抓住挂在腰上的剑沉下腰，做好准备保护艾尔薇。
艾因卓叹了口气。
“都是你摆那种姿势，吓到克劳斯了吧。”
艾因卓冷静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戒心或危机意识，克劳斯明白了意思，放松肩膀的力道。
“了解，老大。”
坐在暗处的女性，维持原本姿势蹦的一跳，一下子站起来。
“啊，克劳斯你不认识她吧，她是我们小队里的一人——”
“——是缇娜小姐。”
艾尔薇接在艾因卓后面说。
就克劳斯所知，白金冒险者小队“青冈影”，是由身为领队的战斗法师艾因卓、战士葛瑞丝、魔法师伊丽丝，然后是修习了盗贼系技术的缇亚、缇娜这五位女性组成。
克劳斯有见过前面三位，但其余两位没有见过面。
“这位就是……原来如此，确实名不虚传。”
以贴身服装紧包全身修长肢体的模样，确实像是修习了盗贼系技术之人。
“……失礼了。初次与您见面，我叫克劳斯。”
克劳斯向缇娜深深低头。
“唔？不用在意。”
那人大方地挥挥手，回应克劳斯的致歉后，不发出一点声响，以有如野生猛兽的流畅动作走近桌子。接着缇娜搬动艾因卓身旁的椅子坐下，刚才的茶杯看来是她的。
放在桌上的茶杯有三只，从数量来看应该不可能，不过克劳斯还是环顾周遭，仔细寻找有没有另一名未曾谋面的女性。
艾因卓立即看出克劳斯东张西望的理由，开口道：
“缇亚没来，葛瑞丝与伊丽丝也说不喜欢拘谨的场合……其实也没那么拘谨啊？我是为了保险起见才穿正式服装，但并没有要强迫她们也照做。”
艾因卓虽然这样说，其实在公主面前穿正装才合乎礼仪。不过，克劳斯姆并不打算对艾尔薇的朋友，而且是拥有贵族爵位的女性讲这些话。
“这样啊，不过有幸过见声名远播的缇娜大人，是我的荣幸。之后若有机会，还请您多多指教。”
“坐下再聊吧，克劳斯。”
说着，艾尔薇将红茶注入新准备的茶杯。从魔法道具保温瓶倒出来的红茶就像刚泡好的一样，冒着热气。
这个保温瓶可以在一小时之内保持里面的饮料温度与品质不变，是艾尔薇特别中意的道具之一。尤其是招待重要客人时，她经常使用这个，其他时候则不太使用。
克劳斯知道已经无法推辞，死了心，于是坐下来喝了红茶。
“很好喝，艾尔薇大人。”
虽然艾尔薇微微一笑，老实说，克劳斯一点也喝不出来好不好喝。不过既然是艾尔薇泡的，克劳斯认为一定好喝。
突然，传来一个听不出感情的平板声音。
“那丫头今天应该是预定收集情报，本来我们是要三个人一起来的，结果都是我们的魔鬼领队临时指派工作，全都要怪魔鬼领队不好。”
不用说，这声音是缇娜发出来的。艾因卓听见“魔鬼”两个字，脸上浮现出骇人的微笑，克劳斯将视线从她身上拉开，说道：
“是这样啊……希望今后能有机会在哪里见个面。”
“克劳斯，缇娜小姐跟缇亚小姐是双胞胎，连头发长度都几乎一样喔。”
“所以只要看其中一个人就行了。”
克劳斯觉得问题不在于行不行，但姑且表示了解。
不过，缇娜毫不客气地投向自己的视线，让克劳斯感到困惑。克劳斯本来想忍着，但又想到对方可能是发现自己有什么过失，于是下定决心直接询问。
“有什么问题吗？”
“长太大了。”
“……啊？”
有听没有懂。看到克劳斯头上浮现好几个问号，艾因卓插嘴表示歉意。
“没什么，我们自己的事。别放在心上喔，克劳斯。不，真的不要放在心上，真的。”
“是……”
“……怎么回事，艾因卓？”
克劳斯叫自己别多间，但艾尔薇好像不能接受，插嘴问道。艾因卓看着艾尔薇，露出讨厌的表情。
“真是，一讲到克劳斯的事……”
“啊，我啊——”
“——住嘴，我没带缇亚来，是因为她会对艾尔薇灌输些有的没的。所以可以请你也谅解一下，少说两句吗？”
“好啦，魔鬼领队。”
“……艾因卓，这是怎么回事？”
艾因卓受到艾尔薇追问，表情真的开始抽搐了，甚至还显出苦闷的神情。
克劳斯正打算插嘴时，艾因卓视线一转。
“呃……克劳斯，看你好像蛮喜欢这件铠甲的呢。”
“是，这是件相当精美的铠甲，非常感谢您。”
虽然这个话题转得硬到不能再硬，不过克劳斯不想让客人丢脸，于是立刻答腔，用手摸摸艾尔薇赐给自己的雪白全身铠。这件使用了大量高级材料打造的铠甲施加了多种魔法，惊人地轻巧而坚硬，利于行动。
克劳斯正要低头道谢，被艾因卓阻止了。
“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只是把制作铠甲时用剩的材料给你们而已。”
虽说是用剩的，但那些材料可是非常昂贵的材料。大概也只有白金级的强者，能够不收一毛钱地白白送人吧。
“再说艾尔薇拜托我，我怎么能拒绝嘛。”
“那时候你不肯收我钱呢，我明明有存零用钱……”
“……公主花零用钱，会不会有点不太对？”
“领地的收入我有另外存起来，我想用自己的零用钱做克劳斯的铠甲嘛。”
“也是啦。你一定很想用自己的钱，送克劳斯一件全新打造的铠甲吧。”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免费送我嘛，艾因卓这个笨蛋。”
“一般这种情况，不应该说我是笨蛋吧……”
气呼呼的艾尔薇与笑嘻嘻的艾因卓，开始了称不上吵架的拌嘴。
看着这副光景，克劳斯硬是绷紧了脸，不让脸上产生表情。
第七百二十五章 诱饵
能够看到这种光景，这种平稳温暖的光景，全都得感谢主人将自己捡了回来，然而这份情意不允许溢于言表。
若只是感谢之意，显露出来倒还没关系，但只有克劳斯隐藏在感谢之下，对艾尔薇的强烈感情绝不可以显露出来。
这份——爱意。
克劳斯用力握碎了自己的感情，隐藏心意。取而代之地，道出了重复讲过好几次的台词。
“非常谢谢您，艾尔薇大人。”
见到他对双方立场划清界线——明确暗示主人与下人的不同立场——的态度，艾尔薇有些——只有每天看着她，比任何人看着她的时间都久的克劳斯，才能察觉到的少许程度——寂寞地微笑。
“不客气。话题扯得有点远了，回到刚才的话题吧。”
“你是说八目吧？刚才讲到我们闯进栽培毒品的三座村庄，将农田焚烧殆尽，这边不用再重复吧？”
听到这个名号，克劳斯在强装出来的铁面具底下皱起眉头。
在王国暗处蠢蠢欲动的非法组织“八目”。敬爱的主人为了惩治他们，正在采取行动。
一旦烧毁村庄栽培的毒品，不难猜测以此维生的村庄，今后会落得何种凄惨下场。然而，为了扑灭侵蚀王国的违禁药物，只得牺牲村人的性命了。
若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或许能采取其他不同的手段。然而艾尔薇虽然贵为王女，却等于没有后盾，只能做出拯救能救的人，其他事物一律舍弃的冷酷取舍。
假使艾尔薇向父王请愿，或许能在她要求的地点以权力或武力施加打击，然而，由于八目与部分贵族关系密切是不争的事实，想必情报定会泄漏出去，被对方抢先湮灭证据。
为此，艾尔薇采用的手段，是直接委托自己的友人艾因卓。
克劳斯知道这是相当危险的行径。一般来说，冒险者会经由工会接受委托行动，不允许直接向客户接受委托，这是违反规定的。
的确，他记得工会不能处罚最高位的冒险者，也不能对其做出放逐处分。话虽如此，这样做仍会降低冒险者在工会内部的评价，今后想必会造成损失。然而青冈影还是接受了委托，这是因为她们责任心强，也把艾尔薇当成朋友。
对于宁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艾因卓，克劳斯产生了更强的感谢之意。
艾因卓心想差不多该提起这件事了，于是打开缇娜拿来的包包，取出一张羊皮纸。
这是艾因卓她们青冈影成员无法解读的文件，不过就她所知最有智慧的艾尔薇，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我们在烧毁村里药物时，发现了这张羊皮纸。我猜应该是某种书面指示，就带回来了……看得出什么来吗？”
摊开的羊皮纸上写的全是记号，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艾尔薇只瞥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回答：
“……是替换式密码呢。”
所谓的替换式密码，就是将明文以一个字或是几个字为一个单位，替换成其他文字或记号等等而成的密文。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找替换表找了半天，可惜没找着。因为替换表有可能是默背的，我们俘虏了一个疑似负责人的男人，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用迷惑魔法让他倒戈，问出解码方式，可是……我想你也知道，同一个魔法师对相同对象连续施展迷惑魔法，效果会越来越差。因此第一次使用时我想谨慎点，要先跟你谈过，我才能施法。”
“原来如此……这个留在现场的理由……陷阱……还是更深的理由？若是这样，那就不会用太难的替换，嗯，我觉得这个密码应该不难解读喔。”
艾尔薇的发言让艾因卓眼睛瞪得好大。她忍不住与坐在身旁的缇娜面面相觑。
不敢相信。但相对地，又不禁觉得就知道她行。
“我想想，在王国语当中，文章的第一个字只会是阳性冠词、阴性冠词或中性冠词，等我一下……”
艾尔薇口中念念有词，拿着羊皮纸站起来，去拿了纸笔回来。
然后她在纸上写出连篇文字。
“这是一个文字对应一个记号的简单密码，所以很容易解读。而且幸运的是，上面使用的是王国语。如果是拿帝国语的书籍之类作为替换表，那就几乎解不开了。这个……只要知道其中的一个字，再来就一个个填上去就好了，只要努力，谁都解得开喔。”
“不不……说起来简单，那要知道上万个单字才解得开吧？”
“这可是密码写成的书面指示喔。一般不会写得咬文嚼字，也几乎不可能使用深难字词。应该会用小孩子都看得懂的单字写得简明扼要，所以其实选项不多的。”
艾因卓在内心冒冷汗。
这个朋友讲得简单，但绝没有她讲的那么容易。不过这丫头的话应该办得到……不敢相信竟然有这样的天才。
每次碰面或交谈，总是让她啧啧称奇。艾因卓从没过像艾尔薇这般堪称天才的人物。
相较于暗自感到颤栗的艾因卓，艾尔薇轻松自在地说着“解完了，不过不是书面指示就是了。”将纸递给她，纸上写着王国内的许多地，也有七个王都内的地名。
“不是表示这些地方有违禁药物的囤积处，或是重要据点？”
“我觉得一般的生产区不会放那么重要的东西……大概是诱饵吧？”
“诱饵？你是说陷阱吗？”
“嗯……我想不是。这样说吧，八目虽然是一个组织，但结构上是分成八个组织，比较接近互相合作的形态对吧？”
艾因卓点点头。
“所以这个应该是其他七个组织……还是应该说部门？就是将药物部门以外的情报故意提供给外敌，以暂时分散敌人对自己的注意力。”
“也就是说，他们事先准备好其他部门的情报……虽然旱就料到他们并不团结，但没想到这么离谱……”身为冒险者，背叛同伴的行为让她感到不齿。“虽然这是早就知道的事了，不过这下得赶紧行动，不然不太妙呢。”
看到艾尔薇点点头，艾因卓又接着问道。
“这么一来，那家春馆的事情怎么办？听说那是一家相当恶劣的春馆，能够体验到所有想像得到的服务喔？”
艾因卓自己讲出口，都觉得气愤填膺。
“王八蛋。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渣赶快去死吧！”
回想起调查到关于春馆的情报，她不再是贵族千金，而是作为闯荡江湖的女冒险者，在心中不屑地辱骂。所有想像得到的服务代表何种意思，根本连想都不用想。可以确定的是必定有好几人——不分男女——为了娱乐而遭到杀害。
第七百二十六章 召集
过去奴隶买卖还合法时，地下世界里有好几家这种春馆。不过多亏眼前这位朋友的尽心尽力，奴隶买卖变成了违法行为，这种设施也就消声匿迹。这次查到的设施，很可能是王都或是王国的最后一家非法春馆。
正因为如此，所以无法轻易勒令停业。可以想像将有顽强抵抗等着她们。因为对于拥有不可告人的低级嗜好的人们来说，那里是他们最后一个污秽乐园。
“呐，艾尔薇。既然不能行使权力进行搜查，不如由我们强行攻坚，揭穿他们的罪行如何？只要找到证据就没问题吧？如果真的是奴隶买卖的部门在经营春馆，击溃他们将可成为一大打击，看证据指向谁，应该也能给狼狈为奸的贵族一个惨痛教训。”
“也许你说的对，艾因卓。可是这样做，会对你家……亚尔贝因家造成困扰喔？所以我很难动手。请青冈影的成员们出动也是……可是要克劳斯一个人攻陷那里又不可能……”
“属下力有未逮，万分抱歉。”
见克劳斯低头致歉，艾尔薇伸出了手包起克劳斯的手，温柔地微笑。
“对不起，克劳斯，我不是那个意思。那里是王都唯一的非法春馆，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一个人攻下的……听我说，我最信任的克劳斯，我知道你为了我有多么尽心竭力。不过，千万不可以做出轻易涉险的事喔。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喔？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
连在一旁看着的艾因卓身为女性，都觉得好像被绝世美女的一双泪眼打动了。那么，克劳斯的心境又是如何？
他拼命想装作面无表情，但实在办不到。那涨红的双颊，都说明了一切。
若是吟游诗人要为这感动的一幕加上标题，想必会命名为“公主与骑士”吧，但艾因卓却感到一丝恐怖。她想应该不可能，但如果艾尔薇是故意这样做，那么她将是个叫人难以置信的狐狸精。
“我在想什么啊，怎么可以这样怀疑好朋友呢？况且至今的一切，不都证明了她不是那种狡诈的小人？见义勇为挺身而出，堪称黄金的她如果不值得相信，那还能相信谁？”
艾因卓摇摇头，开口说话，这样做也是为了摆脱骇人的念头。
“对了，根据缇娜她们的调查，查出了几个与奴隶买卖的头子岢可道尔有关联的贵族名字。不过真伪尚未确定，所以目前采取行动还太早了就是。”
艾因卓举出几个贵族的名字时，听到其中一名人物，艾尔薇与克劳斯同时做出反应。
“那名贵族的千金在我身边担任女仆。”
“咦？我想应该不至于是对你有戒心，才派去当卧底的，不过……也不能保证只是个想提高自己价值的女仆呢……”
“是啊。看来情报管理上得十分小心了，克劳斯也要记在心里喔。”
“那么，来讨论一下从密码解读出的这些地点要怎么处理吧。所以，艾尔薇，克劳斯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我想麻烦他去通知葛瑞丝她们可能要紧急行动。”
……
克劳斯走在王都大道上，在外观上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他，完全融入人群之中。
最显目的白色全身铠当然没穿来，虽说只要使用特殊的链金术道具就能改变铠甲颜色，但他没有想穿到那种地步。再说只是走在街上，没必要穿起全身铠武装自己。
因此他穿着轻装，将链甲衫藏在衣服底下，最多只有腰际佩挂的长剑强调出与一般市民的差异。
这点程度的装备，与巡回士兵也就是卫士或是佣兵等走在路上都能看到的人们相差无几。只会多少受到回避，还没有重装备到会让人群自动开路。
如果有身穿重装备的人，那应该是冒险者吧。他们与其说是出于需要，毋宁说是为了引人注目而穿。
以冒险者来说，打扮得引人注目并不是件奇怪的事，因为这能为他们带来宣传效果。其中甚至有人穿得特别标新立异，让他人留下强烈印象，一传十，十传百，借此打响名声。换句话说，奇特装扮就如同冒险者的注册商标。
不过等级高到像克劳斯现在正要去见的“青冈影”一行人，就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到了她们那种境界，光是走在路上就会引起话题。
不久，就看见大道一侧有家冒险者的旅店。当中具备住宿设施与马厩，以及足够用来练剑的宽广庭院。美轮美奂的外观不难想像内部装潢必定同样华美，客房的窗户镶嵌着澄澈透明的玻璃。
这家王都当中最高级的旅馆，是对自己本领有自信，付得起高昂住宿费用的冒险者聚集之地。
无视于站立左右的警卫兵，克劳斯打开旅馆的门。
使用了整个一楼空间的宽敞酒店兼餐厅，以它的宽敞程度而论，冒险者的人数寥寥无几，这显示了高阶冒险者是多么稀少的存在。
店内的喧嚷只平息了一瞬间，好奇的目光蜂拥而来。克劳斯并不介意，环顾店里。
店里尽是些精悍强壮的冒险者，这里所有人都能轻易打倒克劳斯。每当造访这种场所，总是让他体会到自己的渺小。
克劳斯强忍住想陷入消沉的心情，视线停留在店里的一个点上。
克劳斯视线的前方，店里最里侧的位置。那里有张圆桌，他盯着坐在桌旁的两人。
其中一人个头矮小，以漆黑长袍滴水不漏地盖住全身。
脸看不见。不是因为光线不足，而是额上镶着朱红宝石的怪异面具，完全遮掩住了那张脸。只有眼睛部分裂开一道细缝，连细缝底下的瞳眸颜色都无法辨认。
另外还有一人。
刚才那位人物是小个头，这位则是个无人能比的大个子，让人脑中浮现出“巨人”这个字眼。全身以某种意味来说很粗壮，这并不是指那人浑身肥油。
粗大臂膀让人联想到圆木，用以支撑头部的脖子，直径大概有女性一双大腿那么粗。在这脖子上的脑袋呈现四方形。为了灌注力道而咬紧的下颚横向发展，窥视周围情形的眼瞳宛如肉食猛兽，金色头发剃得短短的，完全只重视实用性。
仅以女性组成的白金级冒险者小队——青冈影。
她们是其中两名成员，魔法师——伊丽丝，以及战士——葛瑞丝。
克劳斯朝她们走去，他要找的人点了个头，拉开富有磁性的嗓门。
“哟，处男！”
渐渐转开的视线再度集中到克劳斯身上，不过没人出声揶揄。反而好像立刻失去了兴趣，带着些许同情转开了视线。
第七百二十七章 才能
周围其他冒险者之所有会有这种平淡反应，是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敢对葛瑞丝的客人有那么一点不尊重，就算是金牌冒险者都不叫做勇敢，而是自不量力。
克劳斯即使受辱，仍然淡淡地继续走。
不管说多少次，葛瑞丝就是不肯改变对克劳斯的称呼。既然如此，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放弃，装作不在乎。
“久违了，葛瑞丝大人——女士，还有伊丽丝大人。”
他来到两人跟前，鞠个躬。
“哦，好久不见了。怎么，你是来让老子上的吗？”
葛瑞丝用下巴比一比要他坐下，却在四方形的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猛兽狞笑，向克劳斯问着，他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葛瑞丝每次都来这套，可以说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了。然而她却也不是在开玩笑，要是克劳斯敢开玩笑说对，葛瑞丝想必会马上把他带进二楼的单人房。在她无人能及的臂力下，克劳斯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爱吃处男的葛瑞丝，就是这么一号人物。
面对这种态度的葛瑞丝，伊丽丝只是面对前方，脸部文风不动。面具底下的眼睛也许是对着克劳斯，但他不能确定。
“不，不是，是艾因卓大人叫我来的。”
“嗯？领队叫你来的？”
“是的，我捎了口信来，内容是可能要紧急行动了，详细情形回来再说。不过，大人希望两位能做好准备，随时应战。”
“收到。哦，就为了这点小事啊，真是辛苦你啦。”
葛瑞丝脸上浮现粗犷的笑容，克劳斯想起还有话得告诉她。
“今天，我有幸让马克大人指导我练剑，当时您教我的一击，从大上段发动的一击，获得了马克大人赞许。”
那一击是葛瑞丝在这家旅馆的后院教他的，葛瑞丝就像是自己被称赞一样，破颜而笑。
“哦，你说那招啊！哼哼，挺有一套的嘛，不过啊……”
“是，我不会就此满足，我要继续锻链，精益求精。”
“继续锻链也是要啦。不过你差不多该设想到这招被破解时的状况，练个能接连发出的招式啦。”
该说是凑巧，还是这对一流战士来说是常识？葛瑞丝的建议竟与马克说过的话十分类似。克劳斯正对两人发言的巧合一脸惊讶，葛瑞丝好像误会了他的反应，“当然，我教你的那招下砍，必须当作是一击必杀来施展，否则就没意义了。”她笑着说。
“其实原本应该从千变万化的剑技之中，选出适合每一个场面的招式才对。可是呢，这你是办不到的。”葛瑞丝话中之意，是暗指克劳斯没有天赋。“所以你必须研发出至少连续三击的攻击型态。这三连击必须让对手就算挡下了，也无法转守为攻。”
克劳斯点点头。
“虽然在对抗魔物时，有时会遇到好几只手臂的畸形怪物，就行不通了。但是在对付人类时应该有用，虽说攻击模式这种玩意，一旦被对手记住就完蛋了，不过对初次交手的人还挺有效的。你要研发出能够不断进攻，不给对手喘息余地的招式，知道吗？”
“我知道了。”
克劳斯重重点头。
今天早上，他只有那一次攻入马克的怀里。其他都被立即看穿，一味遭受反击。
那么，自己是否就这样丧失自信？否。
是否就这样感到绝望？否。
正好相反。
他的感受完全相反。
一个凡夫俗子能够那样逼近王国最强的战士，克劳斯知道他并没拿出真本事。然而，那对走在漆黑道路上，丝毫不见光明的克劳斯而言，已成了极大鼓励。
彷佛在告诉自己：你的努力并非完全白费。
想起这一点，就完全能领会葛瑞丝想说的话。
他没有自信能研发出漂亮的连续攻击，但仍有意愿去挑战，心中深处涌起了火热意志。自己一定要获得更强的力量，好在下次与战士长交手时，能让他再拿出更多真本事。
“……对了，你之前也有拜托过伊丽丝什么事，对吧？记得好像是魔法的修行？”
“是的。”
克劳斯稍微瞄了伊丽丝一眼。当时她只是从面具底下投以嘲笑，这事就告吹了。在毫无改变的状况下提起同一件事，也只会得到相同的结果吧。
不过——
“小子。”
传来一个听不太清楚的声音。
撇开戴着面具不说，那声音依然非常不可思议。她戴着的面具并不是那么厚，应该能分辨出某种程度的音质才是。然而，从伊丽丝的声音中听不出年龄与感情等性质，至多只能勉强判断出是名女性。既像年事已高，又彷佛还年轻，听来像是不带感情的平坦声音。
应该是因为伊丽丝戴的面具是魔法道具吧，然而她为何要如此隐藏自己的声音呢？
“你没有才能，往别的方向努力吧。”
好像除此之外没话好说似的，不给人回嘴的余地。
这种事克劳斯清楚得很。
克劳斯没有魔法的才能。不，不只是魔法的才能。
不管他如何练剑，挥到破皮渗血，磨破水泡弄到手皮变硬，都没能到达他冀望的领域。对于天赋异禀的人来说，轻而易举就能跨越的矮墙，对克劳斯来说却是无法攀越的绝壁。
不过，也不能因此就放弃跨越绝壁的努力。因为既然自己没有才能，就只能相信努力不懈能够带来些许的进步。
“你好像不服气啊。”
看出了克劳斯平板铁面具底下的感情，伊丽丝接着说：
“天赋异禀的人是从一开始就拥有才能……有人说才能是开花前的蓓蕾，每个人都有……哼。让我来说的话，那只是愿望。是才智劣弱的人用来安慰自己的好听话，过去那七位英雄的领袖也是如此。”
七位英雄的领袖。传说他起初也只是个凡人，比任何人都弱小，但即使受伤流血仍然继续挥剑，最后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的英雄，能够无限成长的强者。
“那家伙只是有才华但没开花罢了。这点跟你不同，因为你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只有这点本事……对。才能不是人人皆有，而且差异再明显不过了。有的人就是有，没有的人就是没有。所以……我不会叫你放弃，但你还是该知道自己的斤两。”
伊丽丝的一番严厉言词带来了一瞬间的沉默，而打破这片沉默的还是伊丽丝。
“马克……那家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那就叫做天赋异禀的人类。克劳斯……你与那人之间的差距，用努力弥补得来吗？”
他哑口无言。今天的训练才刚让他体会到，自己实在到不了那个境界。
第七百二十八章 魔神
“好吧，拿他举例或许不太好……不过能与他的剑术才能匹敌的人，我只想得到过去的七英雄。像旁边这个葛瑞丝虽然功夫也很了得，但也比不上马克。”
“……别拿他跟老子比啊，马克大叔可是一脚踏进英雄领域的存在耶？”
“哼。你也是被世间称为英雄的女人吧……不过性别带个问号就是。”
伊丽丝一时之间含糊其词，葛瑞丝笑着回答：
“喂喂，伊丽丝。所谓英雄指的不是超越了人类领域，拥有异常才能的怪物吗？”
“……我不否认。”
“那么，老子还是个人啦，是个无法踏进英雄领域的普通人。”
“……即使如此，你还是有才能，跟克劳斯这种没有才能的人不同。克劳斯，你该做的不是朝星星伸出手一味追逐。”
克劳斯没有才能，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然而被人家这样一直讲你没有才能，你没有才能的，也的确让他很沮丧。话虽如此，克劳斯并不打算改变目前的人生观。
己身全为公主，为了这份心意。
也许是从克劳斯身上感受到某种近似殉教者的气息吧，伊丽丝在面具后方啧了一声。
“……我都说这么多了，你还是不想罢手是吧。”
“是的。”
“真是愚蠢，实在是太蠢了。”她用力甩头，说自己无法理解。“抱着无法实现的愿望前进，终将自我毁灭的，知道吗？我再说一遍，你要明白自己的斤两。”
“我懂。”
“懂归懂，但不打算学乖就是了吧，用愚蠢都不足以形容你这个男人。你是会早死的那种类型……你死了，有人会为你哭泣，不是吗？”
“什么啊，伊丽丝。原来你是担心克劳斯，所以才欺负他的啊。”
听到葛瑞丝这样说，伊丽丝顿时垂头丧气。接着她转向葛瑞丝，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抓住她的前襟，怒吼道：
“你这没大脑的肌肉女，少说两句行吗！”
“但老子说得没错吧？”
葛瑞丝让她抓着前襟，仍然满不在乎地说，伊丽丝听了一时无话可回。然后她将身子沉进椅子里，矛头转向克劳斯改变话题。
“先学魔法的知识吧，增长了知识，想必就能理解使用魔法的敌人有什么企图，这样一来也能更正确地行动。”
“要学习成千上万的魔法知识，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啊？”
“没那回事，魔法师重点性使用的魔法并不多，只要从常用的那些学起即可。”
要是连这点程度的事都办不到，那就放弃吧。伊丽丝冷淡地低语。
“再说最多只要学到三十级，我想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我说啊，伊丽丝。我们都知道魔法最高到一百级，可是谁都没在用等级那么高的魔法啊。但却有这种魔法的相关情报，这是为什么？”
“嗯……”
伊丽丝摆出一副老师教学生的样子，在长袍底下做了一些动作。克劳斯随即感到周围的声音似乎飘远了，有点难形容，应该说桌子周围彷佛包上一层薄膜。
“别慌张，我只是发动了个无聊的道具。”
克劳斯不知道发动道具这个行为，表示对周围的耳朵有多大的戒心。他只知道伊丽丝打算以相当严肃的态度回答葛瑞丝的问题，到了必须这样戒备的地步，因此自己也坐正了姿势。
“在过去的神话，被认为只是故事的传说当中，有一则提到了称作魔神的存在。他们又被称为夺得神力之人，相传他们曾以绝对性的力量支配过这个世界。”
魔神的故事克劳斯也听过。虽然作为童话故事不受欢迎，但只要是稍有学识之人，都知道这个故事。
故事内容简略而言，就是在五百年前，出现了称作魔神的存在。有人说他们的身高直达九宵，也有人说他们外形如龙，魔神转眼间毁灭诸国，倚仗着排山倒海的力量支配了世界。然而，他们欲望深重，为了争夺彼此拥有的事物而争斗，最后同归于尽。
这个故事不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它是否真的只是童话故事，意见却不尽相同。克劳斯自己认为这是个经过夸大的故事。只是，冒险者当中也有少数人士，认为魔神是实际存在的，力量也比现在的任何存在都要强大。
他们作为根据的，是传闻位于遥远南方沙漠中的一个都市。据闻那是魔神在支配大陆时所建立的王都。
当克劳斯沉浸于自己的想法时，伊丽丝继续说着：
“据说魔神拥有无数的强力道具，其中力量最强的当属无名之书……人们是这样称呼这本魔法书的，这就是一切的答案。”
“啊？也就是说高等级的魔法都记载在那书里喽？”
“没错，在那传说中的魔神所遗留下来，超越想像的魔法道具书籍之中，据说记载了世间一切魔法。而且听说不知出于何种魔法的效用，即使新发明的魔法也会自动记录进去。”
克劳斯知道魔神的神话，但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书籍的事情。他隐约察觉到这种道具有多么稀奇，就不插嘴，只是侧耳倾听。
“就是因为有这项道具为根据，我们才会知道一百级魔法是存在的。当然，知道我刚才讲的那些的人并不多就是了。”
克劳斯的咽喉发出咕嘟一声。
“您、您不会想去寻求那本无名之书吗？”
克劳斯将她们看作是登峰造极的冒险者，才会这么问。
伊丽丝冷笑了一声，像是在说“别胡说八道了”。
“哼。听看过的人说，那本书附有强固的魔法保护，除了正统持有人之外，闲杂人等连碰都不能碰。听说那玩意的价值足以匹敌一个世界，看来也具有相等的危险性啊。我这人懂得自己的斤两，才不会因为想要那种道具，而像魔神那样迎接愚蠢的死亡呢。”
“连据称拥有七英雄的武器而闻名的人物担任领队的小队，都会这样想吗？”
“……那个境界差太多了。不过我也是从看过的人那边听到而已，细节并不清楚就是了。话题好像扯远了，总之就是这样，葛瑞丝，明白了吗？”
接着伊丽丝罕见地显露出有些迷惘的举动，才开口道：
“克劳斯，你可别因为想得到力量，就做出舍弃人性的行径喔。”
第七百二十九章 诅咒
“舍弃人性……您是说像故事里那种恶魔吗？”
“那也是其中一种，还有就是变成不死者或是魔法生物。”
“一般人不可能做到那种事。”
“是这样没错……变成不死者后，心智往往也会跟着扭曲。原本只是为了实现热情理想的手段……肉体上的变化有时会影响心智，把一个人变成骇人怪物。”
面具底下传来的声音本来连一丝情感都无法窥视，此时却点缀着显而易见的怜悯之情。葛瑞丝看见伊丽丝彷佛望向远方，发出故作开朗的声音。
“要是早上起来看到克劳斯变成了食人魔，公主应该会吓晕吧。”
伊丽丝应该察觉了葛瑞丝此话背后的好意吧，声音又变回了读不出感情的调调。
“……的确，这也是个办法。只要使用变化系的魔法，就可以暂时性地变成其他种族。我就明说了，以提升肉体能力的意味来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我恐怕有点敬谢不敏。”
“就从变强的意味来说，变成其他种族就是很有效果。因为人类这种生物本身，能力并不算特别优异。如果拥有同等才能的话，基础肉体能力自然是越高越有利。”
当然了，如果技术一样的话，肉体能力较高的一方自然比较有利。
“实际上，七英雄当中也有人类以外的种族。顺便一提，说是七英雄，其实人数本来更多的。结果成为传说受到歌颂的只有七人……由于与魔神之战是跨越种族藩篱的大战，对于推崇人类的人们来说，可能不想让其他种族太过活跃的英雄传说流传出去吧。”
伊丽丝对着某人挖苦地说，之后她态度一转，以带有乡愁的语气接着说道：
“挥动旋风烈斧的战士是风巨人的战士长，还有拥有先祖精灵特征的精灵王室成员，至于我们领队持有的魔剑阿波菲斯原主——四大名剑的持有者黑剑士，则是人类与恶魔的混血儿。”
“四大名剑吗……”
七英雄之一的黑剑士，被认为拥有四把利剑，拥有其中一把的，正是青冈影的领队艾因卓。
“凝聚了无限黑暗而成的最强漆黑之剑，魔剑阿波菲斯吗……问个问题，听说这把剑只要解放所有力量，就会放射出足以吞没一个国家的漆黑能量，这是真的吗？”
“这是在说什么？”
伊丽丝困惑地说。
“我们领队之前一个人的时候，我听到她在喃喃自语。她按着自己的右手，说只有我这样侍奉神的女性，才能倾注一切压抑住魔力什么的。”
“我没听说有这种事……”伊丽丝不解地歪着头，“但既然持有者这样说，或许是真的吧。”
“那么诞生自黑暗精神的漆黑艾因卓，也是真有其人吗？”
“什么？”
“没有啦，后来老子又听到她一个人念念有词。她好像没注意到老子，所以老子就偷听她是怎么了，结果她就那样说啊。她说只要你稍有大意，我这个来自黑暗根源的漆黑存在就要支配你的肉体，解放魔剑的力量什么的，听起来很不妙啊。”
“这……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呢。一部分受诅咒的道具的确可能支配主人的精神……若是艾因卓遭到支配，事情就严重了。”
“老子是觉得她好像想保密，可是事情非同小可嘛？所以老子就当面问她，结果她满脸通红，叫老子别担心。”
“嗯。本应祛除诅咒的神官反倒遭诅咒道具支配，一定觉得很可耻吧。而且也许她不想让我们担心？那家伙真是的，竟然想一个人承担吗？”
“后来老子就没看过她那样了……不过你想想看嘛。她不是也是从得到了魔剑之后，才开始替五只手指头戴满了毫无意义的铠甲戒指吗？”
“我本以为那是戴好看的，你的意思是说那可能是封印系的魔法道具或触媒吗？”
克劳斯无法再假装面无表情，蹙起眉头。
就目前听起来，艾因卓很可能逐渐遭到邪恶道具支配。想到自己刚才待过的地方，焦躁感更趋强烈。
“……艾尔薇大人有危险？”
克劳斯立刻就要冲出去，被伊丽丝拦下来。
“别慌，我想状况不会突然恶化的。就算快要受到黑暗力量支配，那家伙也不可能在浑然不觉的状态下受到支配。既然她什么都没告诉我们，应该表示她有自信能控制得住吧，我相信那家伙的精神力量。不过……没想到那把剑有那种能力……连我都没听说呢。”
“为了保险起见，要不要跟阿兹思讲一声？”
“向劲敌寻求帮助虽然有点不甘心，不过……毕竟是侄女，还是讲一声比较好吧。”
“嗯，那么，是不是应该立刻行动？还得调查一下现在人在哪里才行呢。”
“唔……是应该做好万全准备，好随时能够支援艾因卓。”
“毕竟能够阻止白金级的，就只有白金级嘛。”
“嗯？啊啊！讲到这我想起来了，葛瑞丝。听说第三支白金级冒险者小队，已经在马提拉诞生了。”
“什么？真的吗？这老子倒是头一次听说……是你一早去冒险者工会时听到的吗？”
“不……啊，对了。真抱歉，我完全忘了讲了，那支小队好像是黑色的喔。”
“黑色？老子还以为红色、蓝色之后会是褐色与绿色呢。”
“因为黑色是信仰的神会使用的颜色嘛，没什么好奇怪，搞不好下个会是白色喔，就跟主教国的六色一样。”
“老子不太喜欢主教国耶。实际上，我们在那件事上，也曾经跟像是秘密部队的一群家伙大打出手过嘛。”
克劳斯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相当危险的话题，但两人没理他，继续说下去。
“葛瑞丝讨厌他们吗？……虽然我也是遭到他们追杀，不过那个国家的方针我能理解。或者该说那些人对自己课以的使命，就是立誓成为人类全体的扞卫者。以人类这个种族的观点来看，是很正当的事吧？”
“嗄？你是说为了这个目的，杀害无辜的亚人也无所谓吗？”
葛瑞丝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嫌恶感，激烈的怒火在眼中燃烧。然而承受她怒火的伊丽丝却只是耸耸肩带过。
“这附近一带有好几个人类的国家嘛，像是王国、帝国等等。那么葛瑞丝，你知道吗？离这里越远的地区，以人类为主体的国家就越少，都是亚人类等比人类更优秀的种族建立国家，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以人类为奴隶阶级的国家喔？这附近之所以没有这种国家，最大的原因之一是主教国长期以来，将伺机抬头的亚人类势力一一消灭。”
第七百三十章 丰功伟绩
听到伊丽丝所言，葛瑞丝怒火被浇熄，臭着一张脸低声说：
“谁叫亚人类的**能力比人类优秀呢。要是他们一个弄不好聚集起来，发展起了文化，人类往往是对付不来的。”
“只要身为人类，就应该对主教国的人们寄予高度评价。他们确实有流于冷酷的缺点，即使如此，却也没有人比他们对人类做出更多贡献……虽然等到被算进遭到舍弃的弱势族群当中，还能不能说出同样的话，就要另当别论了。再说开创冒险者工会先河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喔。”
“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真伪不明，但可能性很高。因为冒险者工会是在与魔神的战争后创立的，当时人类的力量减弱了许多。我认为有可能是温存力量的他们，为了在各国间不产生磨擦的状况下提供援助，而建立这种机构。”
话题中断时特有的沉默笼罩桌席，忍受不了这种沉寂的克劳斯开口道：
“抱歉打断您，伊丽丝大人。您刚才说有白金级的冒险者诞生了，请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嗯？对，刚才有讲到嘛，我记得应该是叫劳尔，人称漆黑英雄的战士担任领队，小队名好像尚未决定，只是人们都称他们为漆黑。”
“那其他成员呢？”
“听说是与人称美姬，名字叫做安娜的魔法师两人一组。”
“就两个人？那是什么状况？对自己的本领超有自信的笨蛋……不对，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是白金级吧。这下绝对是藏了什么秘密武器，所以咧？他们立下了啥丰功伟业？”
克劳斯也倾耳细听，那可是达到白金级的冒险者小队。想必是进行了常人无法置信的勇敢冒险，还没听到那震撼人心的冒险故事，胸口已经先期待得发热。
“据说这些好像是在约两个月之内完成的……首先是解决马提拉出现数千只不死者的事件。再来是歼灭北上的哥布林部落联盟、在森林采集极为稀少的药草、讨伐巨型蛇怪、消灭来自归尘平原的不死者师团。其他我还听说他们打倒拥有强大力量的吸血鬼。”
“巨型蛇怪……”
克劳斯喘不过气地说。
那是既像蜥蜴又像蛇，全长将近十公尺的巨大魔物，视线具有石化效果，体液是立即致死级的剧毒，又硬又厚的皮肤能与钢铁匹敌，可说是极为可怕的存在。既然能打倒足以毁灭城镇的魔物，被封为白金级也是合情合理。
只有一个问题。
“那可……真是厉害啊。可是啊，这些真的是两个人能做到的事吗？巨型蛇怪靠战士与魔法师两个人，应该对付不来吧？老子看不可能喔。”
说得没错，凭两个人几乎不可能办到。尤其两人是战士与魔法师，没有神官那要靠什么回复呢，不可能有办法抵御石化视线与剧毒体液等所有特殊攻击。
“啊！抱歉，其实也不能说是两个人，听说他们凭着实力制伏了座狼，收为部下。”
“……座狼？那是个什么魔物？”
克劳斯想起曾经在传奇故事里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这种时候插嘴实在太过放肆。
“我知道的也不多，相传那是自古以来住在森林的魔兽，其强大实力举世无双。我的熟人以前……对，在两百年前去到大森林时，好像没看到它就是了。”
讲到两百这个数字时，伊丽丝逗趣地耸耸肩。
这个年纪以森林精灵而言并不奇怪，不过从她的态度看来，克劳斯判断应该只是个小玩笑。
“哦……那，这些故事到底有多少真实性？大抵都是加油添醋吧？”
都是这样的。讲给别人听时一下子讲得太夸张，或是遗体四分五裂无法判断正确的尸体数量，有时候冒险者也会替自己夸大宣传，而一再替事情加油添醋。
相对地，伊丽丝竖起一根手指“啧啧啧”地左右摇晃。
“关于这些事迹，据说几乎都是千真万确。其中特别是马提拉的事件，那名冒险者投掷大剑击败了不死者巨人，突破成千的不死者集团。这是出自存活卫兵的目击情报，由于所有人的报告内容几乎相同，因此应该不是夸大其辞。他们打倒了不死者集团后方的两名事件首谋，尸体也已确认过，而且在那之前还打倒了两只骨龙。”
葛瑞丝哑然无语，克劳斯向她问道：
“就算是葛瑞丝女士也很难办到吗？”
“如果数千只不死者是僵尸或骷髅的话没问题，可以突破。两只骨龙也应该能勉强打倒。但是引发这么大事件的两个首谋就难说了，在没摸清对手能力的状况下，实在没自信。”
“有非官方见解认为可能是贪欲之蛇。”
“真的假的啊，伊丽丝？啊……如果是他们的得意门生的话，那就没搞头啦。潜入那么深的险地之后还想打赢他们很难，再说只要有一点差错，中毒或是麻痹，那就玩完了。那两个人是怎么回复的？靠药水吗？那个叫劳尔的战士也许像我们的领队一样，会用信仰系魔法也说不定，还是叫美姬的会用？”
“无法断定他们不会。”
伊丽丝不断点头同意。
“不过啊，巨型蛇怪嘛……老子实在没办法。那种敌人对战士……以近身战为主的人来说太凶恶了。虽然老子有魔眼必灭的力量，但没人支援还是有危险。”
“听见了吗，克劳斯？也就是说葛瑞丝一个人是办不到的。换言之，这要看那个叫安娜的女人有多少本事。若是与她组队作战，也许能做到一样的事……能吗？”
“啊，如果那女的跟伊丽丝实力不相上下，那应该很容易吧？若是让你来的话，就算碰上巨型蛇怪，只要以远距离战为主体，你应该不用拿出真本事，一个人也应付得来吧？”
“我哪有那么厉害，一定要拿出真本事才行。”
“只要有你在，这两起事件当中，老子需要对付的只有骨龙……不行，这样等于是依赖伊丽丝的实力，如果是跟金牌魔法师组成两人小队……铁定打不赢。”
克劳斯觉得很不可思议。
伊丽丝这位魔法师真有这么厉害吗？一般来说，冒险者小队应该都是由相同等级的成员构成，而且也应该都在一起进行一样的冒险，之间会产生如此大的差异吗？
“没那种事，我很清楚葛瑞丝女士的实力，绝不会输给那些突然出现的人士。”
“哎呀，谢谢你的高度评价啦。好，要不要跟老子睡？”
“不，这我拒绝。”
“所以你才会是处男啦。俗话说得好，到口肉不吃是男人的耻辱耶，一直当处男没好处啦。”
葛瑞丝不等克劳斯回话，一口气讲完，然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大口气。
第七百三十一章 准备
“好吧，老子是不会勉强你啦。老子随时奉陪，想找老子陪你时就说一声吧……不过话说回来，美姬这个绰号还真肉麻啊，本人不会输给名字吗？”
“听说那个叫安娜的相当漂亮喔，根据消息指出——”克劳斯感觉到伊丽丝的视线一瞬间朝向自己，下个瞬间就知道确实如此。“——其美貌能与王国的黄金匹敌。”
葛瑞丝用一种像是坏孩子似的眼光看向克劳斯。克劳斯猜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抢先出招。
“美丑标准各人不同，况且对我而言，没有人比艾尔薇大人更美。”
“啊，是喔。”
听到那语气，就知道她心里觉得没趣。
“唔，闲聊得有点太久了，抱歉让你听我们讲这些闲话。我们接下来要依照艾因卓的指示，开始做准备。”
葛瑞丝与伊丽丝站起来，克劳斯也跟着起身。
“抱歉啊，克劳斯。老子是很想跟你多聊聊，但没那闲工夫了。”
“不会，请别介意，葛瑞丝女士。还有伊丽丝大人，感谢您的金玉良言。”
葛瑞丝目不转睛地盯着克劳斯看，发出疲累的笑声。
“嗯，好吧。那么，你应该会立刻回去吧，我们的领队就拜托你啦。多关照啦，处男……对了，道具要装备齐全喔，你腰上的那把，不是平常用的武器吧？”
“是，这是备用品。”
“搞不好会发生一些状况，镀甲也就算了，剑最好随时带在身边喔。这是冒险者的守则，特别是对战士来说。还有老子送你的道具，有没有带在身上？”
“您是说铃铛吗？在这里。”
克劳斯拍拍装在腰带上的腰包。
“是吗，那就好。记好了，我们是战士，只能挥动武器。然而，有时候会发生武器无法解决的状况，这时就要靠魔法道具来辅助了。你要弄到各种道具，留在身上，知道吗？还有治疗系药水至少要带个三瓶喔？老子就曾经受过这玩意的帮助。”
克劳斯有三瓶药水，不过这次只带了两瓶在身上，但他还是回答“我明白了”。
“……想不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别挖苦老子啦，伊丽丝……抱歉把你叫住，老子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怠慢了准备，万事小心。”
“我了解了。”
克劳斯向葛瑞丝深深低头。
……
坐在圆桌旁的是九名男女。
八目的各部门管理者同桌而坐，却看也不看别人一眼，要不就是看看手上的文件，要不就是跟背后待命的属下交谈。
气氛宛如完全不同组织的集会，虽然还不到一触即发，但能明显看出面对敌人的戒备心。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虽然的确隶属同一组织，相互有着合作关系，但实际上却常常互相侵占权益，偶尔才会产生所谓的合作关系。
以药品交易的部门为例，从生产到通路全都由部门自己管理营运。运输等其他部门不可能提供协助，各部门即使不会公开对立，背地里互扯后腿却是家常便饭。
这些以组织来说毫无益处的行为，来自于原本由复数非法组织构成的弊害。
这几位互相交恶的管理者，之所以会在固定日期参加在王都举行的八目各部门长的集会，是因为不参加将会带来坏处。
事实上，不参加这场会议的人会被认定有背叛的可能，而成为肃清对象。因此就连不常来王都的人，都会为了参加会议特地前来。
连平常躲在安全场所的人，就某种意味来说，等于是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害怕遭到暗杀而让护卫跟在背后，也是理当如此。受限于允许参加会议的人数上限，他们会带上从自己部门精心选拔的两名精锐。
不过，只有一人例外。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就开始例行会议吧。”
在男人的一句话下，众人坐回座位，椅子发出叽的一声。
开口发声的男人是这场会议的主持人，也是八指的整合者。这名五十来岁的男子颈上戴着水神圣印，慈眉善目，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这种地下组织里打滚的狠角色。
“有几项议题要讨论，其中必须优先解决的是……艾尔玛。”
“在这。”
回话的是个白皙的女人。
肌肤色泽病态地发白，身上的衣服也是白色的。
从持着冒出艳紫烟雾的烟管的手到肩窝，刺着蜿蜒向上的蛇，与紫色眼影同色的口红。
“呼哇……”
她装模作样地打个呵欠。
“开会时间就不能再早点吗？”
“……听说你的药品栽培设施被某人派人袭击了？”
“是啊，遇袭了呢，当成生产设施的村子。害我花了好大一笔钱，今后药品通路可能得缩水了。”
“关于幕后黑手，你没掌握到什么情报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不过正因为如此，倒不难想像是谁干的。”
“哪个颜色？”
只是这样问，在场的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不知道啦，我刚刚才知道村子遇袭耶，哪有时间查那么多。”
“是吗。那么各位，就是这么回事。有掌握任何情报者，请举手。”
没有回应。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知道但不想回答。
“那么下一个——”
“——喂。”
是个低沉的声音，暗藏着惊人力量的男性声音。
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向那里，那里有个半张脸纹上野兽刺青的光头男子。不过，他身上每个部位都很庞大，肌肉鼓起的体格，隔着衣服都能清楚看出隆起的立体感，冷峻的眼光充满战士血性。
其他部门长都带着护卫，只有这个男人背后空无一人。这是当然了，带着没用的一群人来有什么意义。
男人瞪着药品部门长官艾尔玛。不，他大概不是有意瞪她，只是薄如刀刃的细瞳看起来就像在瞪人。
女子背后的护卫仅一瞬间乱了呼吸，那是知道彼此战斗能力的落差，才会有此反应。
因为这个男人根本是个怪物，要杀光这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不成问题。
“要不要雇用我们？你招募的喽罗们恐怕保护不了什么吧？”
此人名叫罗克德，是从保镖到贵族护卫无所不包的“警备部门”管理者。而更令他名声响亮的，是八目全体成员中，出了名的最强战斗能力。然而男人的这项提议却被一口回绝。
“不用了，况且我也不能让别人知道重要据点在哪。”
第七百三十二章 体面
事情就此结束。罗克德彷佛失去了兴趣般闭上眼睛，这样做使他变得像一块岩石。
“那这样好了，这项提议，我想代为接受呢。”
开口的是个线条纤细的男子。他看起来软弱无力，与罗克德正好形成对比。
“罗克德，我想雇用你那里的人。”
“怎么，岢可道尔，你付得起吗？”
如果说艾尔玛的药品交易蒸蒸日上，那么这个男人，岢可道尔的奴隶买卖就是每况愈下。这是因为黄金公主推行奴隶买卖非法化，使得他的生意变得必须偷偷摸摸私下进行。
“没问题的，罗克德。而且如果可以，人家想雇用一个六臂级的，要精英中的精英。”
“哦。”罗克德彷佛这才有了兴趣，再度睁开双眼。
感到惊讶的不只是罗克德，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抱持着共通的想法。
“六臂”名称取自盗贼之神拥有六条手臂的兄弟神，是警备部门中拥有最强战斗能力之人的总称。
当然，部门中的翘楚就是罗克德，不过其他五人的实力也不遑相让。据说拥有切割空间能力之人，以及能操纵幻象之人都是他们的一分子，甚至还有强大的不死者大魔法师隶属这个部门。
如果战士长马克或白金级冒险者是表面世界的最强战士，六臂就是地下世界的最强杀手。雇用一个这样的人物，只代表一个意思。
“你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吗？好吧。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最强的部下们会保障你的财产安全。”
“真是不好意思呢，本来要处理掉的女人出了问题啦。我是觉得这样兴师动众有点小题大作了，可是那家店要是被砸了，人家会很伤脑筋。对了，契约金什么的等会再细谈吧。”
“可以。”
“会议结束之后可以立刻派人吗？其实人家有件工作想立刻请他做。”
“知道了，我有带一个人来，就把那家伙借给你吧。”
“……那么进入下一个议题。关于最近诞生的白金级冒险者“漆黑”的劳尔，有没有人知道些什么，或是向他发出邀请？”
……
锵啷，锵啷，贵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响起。
确定翻倒过来的皮袋里已经空无一物后，劳尔把撒在桌上闪闪发光的硬币排列整齐。
金币与银币各堆成十枚一堆，计算数量。
重复数了几次钱堆的劳尔，拿起皮袋看看里头。
果然已经空了——确定了这一点后，劳尔把皮袋随手一扔。然后抱着头烦恼起来。
“不够……钱完全不够啊……”
脸庞阴沉地扭曲。当然，眼前的钱堆是一笔不小的财产，这世界的一般民众花几十年也赚不到这个金额。然而，对他这个唯一能赚取王国货币的存在来说只算小钱，实在让他心里不踏实。
由于剑士的职业特性，劳尔的精神只要变化超过一定幅度就会强制稳定，因此就算是只剩一枚银币的火烧眉毛状况，受到打击的精神也应该会立刻安定下来。然而此时他拥有一定数量的金币，内心角落还有一丝余裕，使得强制稳定未能发挥效果，让他感受到微火烧灼般的焦躁。
劳尔甩甩头，依照用途将眼前的金币分成几堆。
“首先，这是给幽香姐的追加资金。”
堆起的钱山一口气减少，劳尔的脸抽动起来。
“接着是这边吧……提供给艾尔村的复兴援助与道具的筹备费，还有……”
虽然比刚才少一点，但钱山再次移动，只剩下寥寥几枚金币。
“……这钱是要送给村子的物资经费，所以只要从冒险者工会购买，就可以利用白金冒险者的门路，应该可以再……便宜一点……所以大概就这样吧？”
他从拨给艾尔村的钱山中取回几枚硬币。
数了好几遍剩下的钱币数量后，劳尔低声喃喃自语：
“……也许找个商人当赞助商是最好的办法吧……作为冒险之外能获得定期收入的方法。”
白金冒险者包括劳尔在内，王国里总共只有三组。因此，有时候会接到商人的指名委托。这类工作基本上对劳尔来说都既轻松又好赚，他巴不得能多接几个，然而他至今总是裹足不前。
因为劳尔要避免自己扮演的冒险者，对商人或冒险者留下嗜钱如命，或是只要付钱什么都干的印象。
劳尔打算在此地建立人人赞颂的冒险者形象，然后向大家灌输自己的冒险者信念，为此他必须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可是……就是没钱啊，我就说不用住这么昂贵的旅店嘛。”
劳尔环视奢华的房间。
这里是马提拉最高级的旅店，而且是店里最好的房间。住在这种房间，费用自然也贵得吓人，真想把这些钱用在别的地方。
餐点也是一样。净是些贵得离谱的食物，根本毫无意义。还不如取消送餐，把饭钱节省下来比较聪明。
然而，劳尔也很清楚不能这样做。
劳尔是这座都市的唯一一位白金级冒险者，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能去住一切自助的小客栈。
衣食住行毕竟也是容易被拿来与他人比较的一项评价标准。白金级的冒险者，就该维持白金级冒险者该享有的旅馆与服装。
这就叫虚荣与体面。
所以劳尔无法降低住宿的等级，就算他明白这是浪费钱也一样。
“要是觉得我这么有价值，工会可以替我订旅店啊……唉……其实只要我开口，他们应该会做啦……”
可是他不想欠人家人情。至今每次受到工会紧急委托，他总是立刻行动，卖人家人情。他打算等到卖得够多了，再语带威胁地叫人家还给他。要是让人家用这种芝麻小事报答自己，计划就乱了。
“啊……闹钱荒啊，怎么办呢，也许还是该接受委托……可是，最近好像没什么值钱的工作呢。而且要是接太多，也会引来其他冒险者的反感……”
既然要让自己成为亘古不变的传说，当然希望不是臭名远播，而是流芳百世。劳尔做出呼出一口气的动作，数数剩下的金币，将能够自由运用的金额好好记在脑子里。
一说到钱，安娜她们是怎么处理的呢？
劳尔“唔”了一声，一边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安娜露易丝她们都坚持不收薪水，她们说为劳尔工作正是最大的报酬，怎么能收取报酬。
然而，劳尔却觉得或许不该过度依赖她们的好意，工作就应该获得正当的报酬。
虽然她们都表示服侍劳尔就是最好的报酬，但劳尔有点不太能接受。
第七百三十三章 叮咛
也许这是自以为是的想法，但劳尔总是觉得劳动就需要报酬。
薪水制度可能会让纯真无知的孩子们堕落。即使如此，他仍然觉得有实验性导入的价值。
“问题是该用什么形式支付薪水啊。”
劳尔的视线从天花板，转向桌上减少的金币。
“嗯，没办法。我赚不了那么多钱。”
劳尔抱头苦思，然后猛然睁开眼睛。
“有了！只要用代用品取代就行了！只要发行只能在内部使用的类似玩具纸钞的货币，然后把一张的价值定为十万左右就行了嘛！”
喊到这里，劳尔表情又扭曲起来。
那么要怎么让大家使用这个货币？
目前大家当做据点的精灵国所有设施皆为免费，就算做了货币，他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用到钱。
“例如用来购买道具？”
劳尔拿一般的商品与类似物品做比较，不禁怀疑有谁会想要那些商品。
“可是把现在免费使用的设施改成付费制，又本末颠倒了……该怎么办呢。”
沉吟了一会，劳尔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有了！可以叫她们想啊。只要问她们有什么东西会想花钱购买，不就行了吗！”
劳尔正喜孜孜地自言自语着“好主意，好主意”，表情忽然急速变得苦涩。
“不过……”
自言自语又开始变多了，劳尔心想。
当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因为还没有同伴，他自己也知道自言自语变多了。然而即使现在同伴多了起来，他还是一样爱自言自语，这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已经养成习惯了吗。还是——
“因为我仍然是一个人吗……”
劳尔寂寞地笑了。
当然，身旁明明有大家在，说自己是一个人对她们过意不去。只是，他也会这样想。也许是由于为了扮演大家的领导者，而在扼杀自己的人格吧。
劳尔叹了口气，目光再度转向摆在桌上的硬币时，听见敲门的声音。
隔了一小段时间后，门扉被打开。确认如他预期的人物——安娜走了进来，劳尔装出一副表情。
现在劳尔脸上浮现的表情，是扬起单边嘴角，彷佛瞧不起对方的表情。
因为他有时会直接表现出内心想法，有可能浮现出不符合主人的表情。因此只要有人在的时候，尤其是在安娜的面前，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合格的主人，他照着镜子模拟了好几次，费尽心血固定为这一个表情。
“有事吗，安娜？”
他发出一如平常装出来的声音。
“是的，劳尔先生。”
先生一词让劳尔稍稍皱眉。
“你这个老毛病常常跑出来呢。不过只要我提醒，你好歹会暂时改一下，所以也许我该死心了吗。啊，不用低头道歉。我没在生气，你对我讲话带有敬意……也没关系了。包括工会长在内，其他人好像都误会了什么，所以无所谓了。所以你来有什么事？”
“是。是关于劳尔先生命商人搜集铁矿石一事。”
我才没命令人家，只是做生意啦。他在心中抱怨，但脸上从刚才浮现的威严表情仍然固定不动。
“是吗……所以是哪个地点的铁矿石？八个地点都搜集到了吗？”
“非常抱歉，我没问那么多。”
“……没关系，钱的话多得是。就算不清楚是从哪些地方来的，应该也能全数买下吧。”
劳尔威风地将摆在桌上的硬币装进袋子里，扔到安娜脚下，望着她毕恭毕敬地检起钱袋的模样。
“遵命。不过，可以容我问一句吗？”
“你是想问我从各地收购铁矿石的理由吗？”
安娜点点头，劳尔向她说明。
“是为了投进兑币箱。简而言之，我想调查不同地方采到的矿石，价格是否会产生变动。”
兑币箱基本上不会受形状影响。比方说就算有一尊精巧的石雕，投进兑币箱时，审定的价格将会与相同重量而没有做任何加工的石块相等。那么，含有成分的差别比如品质的差异又是如何呢。这就是他收购各地铁矿石的理由。
“安娜你也知道，之前我将小麦等物品投入箱中，也一样能审定价格。”
只不过投入了一堆小麦，好不容易才换到一枚金币就是了。劳尔在心中嘟哝。
既然如此只要大量生产就行了，于是他想到可以在精灵国外围开垦小麦田，应该可以开垦出广大的小麦田。当然，要执行这个计划，将会面临堆积如山的问题。
“明白了，那么我这就立刻去购买。”
“嗯。不过你得多加注意，因为不能保证没有人会对你下手，若是有个万一……你明白吧？”
“我会以暗影分身当作肉盾，不要想着获得情报，以安全为优先，全力进行撤退。同时传送到错误的地点，让对手得到假情报。”
“很好。要重视安全，绝不要走人烟较少，容易受到攻击的路线。还有，就算被人缠上或是搭话，也不要把对方打个半死。上次那个男的哭着求我救他，说他只是跟你搭讪时，老实说我可是吓了一大跳喔。也不可以到处散发杀意，捏烂扒手的手或许可以，但不要每次都这样做啊。还有绝对不可以随便叫人弱者或是废物。简而言之就是伤人害命的行为要控制点，因为我们是人称漆黑的最高级冒险者劳尔与安娜啊。当然了，派到王都去的你的分身也要注意，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帮助他人，留下好名声。”
看到安娜表示明白，劳尔想应该没有其他要提醒的，点了个头。
“……嗯，大概就这样吧。那么，你去吧，安娜。”
拿着皮袋的安娜行了一礼后便走出房间。目送着她的背影，劳尔呼出一大口气。
“……缺钱的时候偏偏一堆开销，真受不了。”
……
将老太太送到家后，安娜前往原本预定的目的地。
她来到一处墙壁连绵不断的地点。墙壁内侧有三座五楼高的塔露出头来，由于周遭没有比那些塔更高的建筑物，因此看起来格外高耸。几栋二楼高的细长建物环绕着这些塔。
这里是王国的魔法师工会本部。由于此处也在开发新魔法与培训魔力系魔法吟唱者，因此需要广阔的用地。他们几乎没有接受王国的援助，却能拥有这么大的土地，想必是因为他们一手包办了魔法道具的制作工作吧。
走了不久，就看到一扇坚固的大门。格子状的门扉大大敞开，坐落于门扉左右，二楼建筑的值勤站当中，可以看见好几名佩带武装的卫兵。
安娜并未被卫兵阻拦，只被他们瞥了一眼，便穿过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