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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1章 战略转移

    裴仲德离开了,一脸笑意,面上再也没有丝毫颓废沮丧,遇到了杨复恭,甚至意外的与杨太监打了个招呼,看得杨复恭一愣一愣的。

    李璇在裴仲德离开后,这才拍着胸口舒了口气,拍着鼓囊囊的胸口,伸着小舌头,这时的她才显得与以往没有丝毫不同。

    妞妞好像比裴老头更开心模样,她听不懂这些,但是却知道,公主姐姐好厉害,裴大人这么大的官老爷都没法解决的事情,公主姐姐竟然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公主姐姐好厉害啊!可惜妞妞很笨!”

    李璇伸手使劲揉了揉妞妞小脑袋,揉动的手猛然顿了一下,突然想到她这动作怎么如此熟悉?难道自己很喜欢揉别人脑袋?

    脑中闪现一个高大身影,那人就喜欢揉弄小孩子脑袋。

    一想到那人,脸上顿时飞起一丝红晕来,心中暗自碎了一口,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到那人好厉害啊!

    李璇没跟妞妞解释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受到了那人的影响,不但是揉弄妞妞脑袋,更多的是思维上的影响。

    与裴仲德说的那些话语,若是以往,她是如何也想不出来的,正是李思钰经常把一些话语挂在嘴边,经常教训手下大将时的话语,其中有一句“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还要看本质,要脱离出来,站在更高处来看全局,只有站的更高才能看的更远。”

    正是这句话,李璇在看到裴仲德受困潼关之时,突然想起了这句话来,就尝试着把潼关之地扩大,扩大到了周边之地,她突然发现潼关不一定是唯一的出路,从风陵渡进入北岸的河中之地,从河中在蒲津渡进入关中同州,同样可以达到目的,反正辽东军随行着无数物资粮食,足以让他们可以慢慢操作,更何况河中还发生了变故,也给了他们足够的借口。

    于是就有了那么一番话语,现在细细想来,越想越觉得那人真的很厉害。

    “嗯,比李飞虎不差吧?”

    李璇这样想着,又觉得有些羞涩起来,不是应该想李飞虎吗?怎么突然想起了那人?

    可……可那人真的很厉害啊!

    “算了,反正李飞虎又不喜欢本公主,就算本公主现在……也算可以吧?”

    李璇脸更红了,尤其是那些星星们也更加闪烁明亮了起来。

    一想到那人,心下又有些失落和嫉妒,失落那人偷偷离开竟然没带着她一起离开,嫉妒那人带着三个女人跑路,竟然不带着她!

    可现在又有些担心和想念起来,河中现如今大乱,担心那人出了意外,尽管她知道那人很厉害,与李飞虎能厮杀一日不落败,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啊!

    “你……在那吗?”

    李璇看向河中,目光愈发柔和,李璇没注意到自己有何不妥,妞妞却咬着手指,很是奇怪公主姐姐这是怎么了?一会脸红的像猴子屁股,现在竟然一脸担忧模样?

    妞妞不明白。

    两个女孩,一大一小,站在坡地上看向北方,太阳慢慢倾斜落下,余晖映照在她们身上,犹如一副完美画卷……

    只是没人看到……

    裴仲德此时极为亢奋,强忍着想要大吼大叫,找来了突突、蒙哥翰和狗子,这三位算是这五千辽东军三巨头了,这种转战河中的决定必须得到三人的支持方可。

    三人被通知到裴老头这里议事,都有些莫名其妙,相处的久了,彼此性情很是了解,一般都是中午后,几人才会聚在一起商议一下,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让这老头成了这般。

    看着裴仲德一脸笑意模样,哪里还有丝毫之前的颓废,这让三人都是愣了一下。

    突突奇怪问道:“裴老头,难道那韩建让咱们入关了?”

    裴仲德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突突看了两位兄弟,摸着脑袋,更加疑惑了,问道:“那,您老为何如此?”

    裴仲德笑了,丝毫不在意突突一会用“裴老头”,一会又改成了“您”,他知道,这些混蛋跟李思钰这个混球一般,也都是跟那混球学的,若是裴仲德会在乎这些称呼,他也根本不会留在李思钰身边这么久了。

    裴仲德笑道:“今日找来三位,是想商议一下,咱们不从潼关过了,咱们从河中过河进入关中。”

    三人相互看了看,狗子说道:“大帅离开时就说了,一切由裴大人您来决定,只要不插手如何作战,您说该如何做,俺们跟着做就是了。”

    蒙哥翰点了点头,说道:“这俺没意见,不过俺有些好奇,裴老头,你咋又想从河中路过了呢?”

    裴仲德笑道:“行乾只是和阿蛮大丫小丫四人一同离开,从赵州去关中,咱们这一路飞鱼卫一路也查探过了,并未发现行乾行踪,那么……行乾一定是从赵州翻山进入了河东,现在很可能就在河中,而河中现今大乱,很难说王重盈或是李罕之会不会对行乾不利。”

    三人听到这话,猛然站起,看向裴仲德,眼神凌厉。

    “裴老头,你意思是说,大帅很可能会被堵在了河中?”突突眼神凌厉。

    裴仲德双手向下压了压。

    “都坐下都坐下,嗯,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奇怪事情?”

    三人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裴仲德,等待他的话语。

    “前几日,有件事在河中传的沸沸扬扬,说是有位李大都头领着一群人从翼城出来了,还带着数千担粮食出来,所有人笑话这李大是不是傻了,李罕之杀来了,就是为了抢粮食的,这李大带着这么多粮食跑出来,可不就是找死吗?”

    “可结果谁都未料到,这李大竟然一把火烧死了李罕之两千兵马!而这李大之前竟然从未听说过,好像突然出现的。”

    “这李大,究竟是谁?”

    裴仲德微笑看着沉默不语的三人。

    狗子起身道:“俺现在就去准备拔营!”

    突突也站了起来,看向同样起身的蒙哥翰道:“蒙哥,你今日就去风陵渡查探,你亲自去,估计现在河中大乱,现今渡口应该很容易过河,若可行,你先渡河,帮老子守住,老子随后就到。”

    蒙哥翰点了点头。

    “放心吧,俺晓得轻重。”

    裴仲德在他们商议该如何渡河,这老头只是微笑不语,直到三人拱手离开准备,裴仲德这才背着双手走在营帐外,看向北方,眼中露出笑意。

    号角齐名,鼓声震天。

    崔昭玮他们正在商议该如何夺取裴老头对辽东的指挥权,正讨论如何让韩建开关呢,大营号角、战鼓突然震天响起,大惊,全跑出帐外,却看到无数辽东军正在收起帐篷,收起所有物件,看到蒙哥翰率领两千骑奔离了营地。

    不仅仅是崔昭玮他们大惊,杨复恭同样大惊,伸手拉住一名正忙碌着拔营的辽东军卒,急声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兵摇了摇头说道:“俺不知道,伍长让俺们准备立即拔营。”

    杨复恭知道从这小兵问不出什么了,只能跑去找突突他们。

    辽东军大营动作是无法瞒得住潼关里面的韩建的,小卒跑来禀告辽东军出现了异动,韩建大惊,急忙向城墙上奔跑,爬上城墙上,看向城下不远处的辽东军大营,看到火光中辽东军正在收拾帐篷,准备拔营,韩建一时弄不明白了,这难道是辽东军准备返回辽东?

    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等他们明白了时,辽东军已经从风陵渡过了黄河,进入了河中。

    李思钰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他现在正钻进了山林里,嘴里还啃着干巴巴的山鸡,他不喜欢这样干巴巴的山鸡,肉死硬死硬的,除了有点盐味,就是浓重的腥味。

    嘴里正在撕咬着干巴巴的山鸡,心中却焦急了起来,这藏在山里已经有了几日了,该死的李罕之就是不走,距离他五十里的地方搜索着他们的踪迹。这还不是他最头疼的,最头疼的竟然是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他们,人员已经扩大了两万,或许会有人质疑他在胡扯,可事实就是如此!

    李罕之杀了过来,杀到了河中最富有和最贫穷的地方——谢县、安邑。这里有方圆数百里唯一的产盐之地,供应者河东、河南、关中的产盐,自然也是集中了这些地方最富有的一群富商。可这里也是最贫穷的地方,天下战乱不已,都知道这里最富有,逃难过来的百姓无以计数,这些人本就一无所有,人丁的增多,挖盐的人丁的薪水更低了,人也更加贫穷的起来。

    李罕之杀到了这里,这些百姓能逃到哪里?只能向山上逃,逃进深山老林之中。富有的人家有护卫家丁,有钱粮,他们还好一些,不会主动向李思钰这里靠拢,甚至还会刻意躲避,唯恐李思钰杀人夺财,可那些一无所有的百姓呢?

    一开始,李思钰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及时制止百姓加入他们,并且给他们吃的。本来李思钰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五千担粮食,一时还不至于饿着肚子,就没在意这种事情,可没过两天,竟然有个消息传了出去,说是他这里能获得粮食,能够活命,结果李思钰就悲惨了,队伍一再扩大,扩大到了他都无法控制的地步。

第282章 危机

    李思钰正在愁着该怎么办呢,这一日日增加百姓,按照这种增加的速度,估计最多半个月,他就丁点粮食都没有了。

    正在忧愁怎么办呢,高思继匆匆走了过来,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样子,来到李思钰近前,冷声说道:“骁勇营和三山营又和那些百姓打了起来,若非俺发现的早,可能会死不少人。”

    李思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种事情无可避免,在两营看来,这些粮食都是他们的,开始的时候,三五百百姓加入他们,他们还不至于说什么,后来越来越多,李思钰就开始强行压制两营,不强压不行,否则就会死人,会死很多人。

    这是李思钰最担心的事情,强压可一时,久了必然会离心,甚至干掉他这的都头都不算什么。

    “李罕之还未离开吗?”李思钰没有问闹事严重程度,而是问起了李罕之。

    高思继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不过好像也快了,他们已经追的不是很急了,今日他们才追了咱们十里。”

    李思钰点了点头,这是好事,这说明李罕之在犹豫,或者说泽州兵马在犹豫。

    “你到底怎么想的?若再没法子,最多,最多三日,你我谁都无法控制住局面,甚至你我都得死在这里。”高思继再次把话题转移到这件事情上。

    李思钰满嘴苦涩,说道:“把两营都集中起来,老子再跟他们谈谈。”

    高思继看了李思钰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吧,希望你能再次唬住他们!”

    李思钰叹气一声,也不在意了高思继调侃语气,他知道,若是高思继不在乎那些一无所有只有肚子的百姓,高思继早就不管不问了,屠杀早就爆发了。

    阿蛮和大丫小丫也过来了,看着李思钰忧愁的模样,也有些担心了起来,却不知如何帮他。

    高思继动作很快,两营现在正处于狂躁爆发的档口,若非不是因为害怕李思钰,早就舍去一身剐敢把李思钰拉下马了,现在得到高思继命令后,极其不乐意集中了起来,全冷冷看向挥鞭的高思继。

    气氛积极紧张,当李思钰看到两营将勇眼中露出愤怒仇恨之色,心脏剧烈跳动几下,知道这次一个不好,就是火山爆发之时。

    李思钰深吸一口气,脸色极为平静,与下面每一个两营之人对视了一下,足足两刻钟的对视,气氛诡异而寂静,周围不断汇聚了逃进山的百姓,全都默然不语。

    “一月前,你们就是他们!”

    李思钰手指指向周围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眼睛却不离开两营兵卒。

    “一样的恐惧,一样的饥饿,一样的一无所有,如同蝼蚁一般!”

    “老子不想说什么大义,不想说你们现在如何了,就如何如何之类的话语。人都是自私的,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现在那些粮食是你们的,老子答应的,那些粮食的确就是你们的。”

    一个身材与李思钰相差无几的汉子站了出来,吼道:“既然都头答应了俺们,为何现在却出尔反尔?”

    李思钰一脸平静看向这人。

    “姓名!”

    “俺叫刘大猛,三山营旅帅!”刘猛大吼一声。

    李思钰点了点头。

    “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旅帅了,给老子把门!”

    李思钰不再看向刘大猛,而是看向有些骚动的两营,嘴里冷哼道:“有谁不服吗?”

    下面窸窣之声顿了一下,一些明显是刺头的想要出来,看到李思钰冷厉眼神又低下头,后退了一步。

    “知道你们委屈,可你们告诉老子,为何你们躲在这山里,跟狗一般夹着尾巴躲到这里?”

    “哼!你们但凡不是这么垃圾,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战力,老子也不会跟狗一般被那李罕之撵得到处跑!”

    下面顿时小声议论纷纷起来,看到下面窸窸窣窣声,李思钰没有继续开口,而是冷冷看向下面,就那么大马金刀站在那里,等待着他们平静下来,或是杀上去找李思钰拼命。

    良久,下面这才再次寂静了下来。

    “是不是很不服气?是不是觉得老子在吹牛,那李罕之可是敢吃人,是魔鬼,纵然你们再强又如何,是不是这样想的?”

    “哼!”

    “你们可能知道老子叫李大,还不知道吧,老子今天告诉你们,老子究竟是谁!”

    “老子是辽东悍虎——李思钰!老子击败了晋王李克用,击败了河南汴京朱温,老子砍了横海军节度使卢彦威兄弟的脑袋!”

    李思钰阴冷看向两营兵卒,冷哼道:“一条晋王的狗,真当老子怕了,若是老子的兵马在这里,哼!李罕之、李摩云、李吃人?老子一只手就能捏死!”

    两营兵卒看到李思钰狰狞脸孔,纷纷后退数步,看到这一慕,李思钰指着他们,不屑道:“就你们这些垃圾兵、乞丐兵,若不是这么垃圾,老子如何会如此受辱?”

    李思钰深吸一口气,一顿臭骂,心中郁闷少了许多,这才缓和了语气说道:“粮食是你们的,老子早就答应了你们,这点本帅从不否认!”

    “李罕之就在近侧,凭你们这些人,一旦被李罕之追了上来,除了死,你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力气小,胆子小怕死,为了活下去,怎么办?”

    “还不是增加人手?一人打不过,那就五人、十人、百人!”

    “或许你们会说你们的粮食没了,可那又如何?渡过这一关,老子给你们补上!”

    “每人一担粮食?老子给你们两担!”

    “两担,够不够?够不够?”

    “就你们这些杂兵,老子还不屑呢,要不是看你们老老少少,老子才懒得你们死活呢!”

    “老子话就放在这里,事后老子给你们每人两担!然后……”

    “你们滚蛋!”

    李思钰极其不屑,极其高傲,手指指着下面两营兵卒,这些人一下子被李思钰这种极其高傲姿态镇住了,一退再退。

    四周百姓越聚越多,纷纷低语,低语着李思钰话语,低语着站在他们眼前的竟然就是辽东悍虎,这些虽然是百姓,虽然离河北遥远,就不代表没人没听说过李悍虎的战绩,窸窸窣窣声不断,纷纷小声说着。

    “这就是李悍虎啊?听说他的兵很厉害的。”

    “可不是嘛,俺听说了,晋王都吃了李悍虎的亏……”

    “还……还有李悍虎……”

    这些人的声音很杂乱,两营瞳孔中再也没了仇恨,反而是惊慌,一个老者拄着木棍走了出来,跪在地上,颤声道:“俺们……俺们再也不要粮食了,请……请大帅不要,不要赶俺们走……”

    随着老头话语,一个接着一个跪在地上,哪怕那些刺头们也不得不跪在地上,一人两担粮食,就是给他们百担粮食又如何?

    能保住吗?

    刘大猛猛地扑在地上,重重在地上叩头,额头鲜血淋漓,悲声道:“一切都是俺的主意,俺愿以死谢罪,请……请大帅绕过俺们一回……”

    李思钰看着这个高大的只剩骨架的汉子,眼中尽是冷漠。

    “错了就是错了!身为军卒,服从军令为第一要务,哪怕你们只不过是披上这身皮几日,你们依然是军卒!”

    “身为军卒,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质疑本帅的决定?”

    “跟着老子,老子饿过你们一日没?”

    “回答老子,老子饿过你们一日没?”

    “回答老子!”

    李思钰脸色狰狞,一脚踩在刘大猛头上,把刘大猛死死踩在地上,鲜血浸湿了大片土地。

    “哼!”

    李思钰收起腿脚,声音冰冷。

    “这是第二次,若再有第三次,你们该死哪死哪去!”

    李思钰不再理会两营兵卒,大步离开,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大道来。

    表面上极为冷酷无情,心下却叹气不止,自家知自家事,现在他与突突他们失了联系,百姓不断加入,粮食日益减少,若再得不到有效的补给,还能不能镇住这些人还真不好说。

    高思继、阿蛮和大丫小丫全跟在李思钰身后,看着身子挺拔的身前之人,高思继叹气一声。

    高思继知道李思钰情况如何,他更知道两营已经到了“火山”爆发的边缘,他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了,哪怕皮鞭抽打也没用,可今日……

    “高呆子,一会你亲自出去一趟,抓几个泽州兵,老子要知道外面情况。”

    李思钰走在前面,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高思继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知道了。”

    藏在山里,外面消息断绝,现在已经不能再拖了。

    李思钰脚步顿了一下,依然没有回头。

    “大丫,你谨慎些,与阿蛮一同带着两营兵马,去北面鬼头山,告诉那些土财主,告诉他们,交出一半粮食物资,老子就放了他们,否则就去死吧!”

    “大丫知道了。”

    大丫转身,不再随着李思钰前行,而是拉着阿蛮向两营走去。

    “小……算了。”李思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

    小丫有些奇怪,却没多问。

    再次临近绝境的李思钰,决定再冒险一次。

    一面搜刮那些藏在山里的富户,一面派出武艺高强的高思继去打探消息,既然无论如何都需要面对李罕之这个过不去的坎,那就拼一把好了。

    败了,他也尽力了,本就要死,怎么死都是死,趁着还有点力气,还能拼一把,若是饿的走不动,就是想拼也没法拼了。

    胜了,一切都是浮云。

    “李罕之,手中该有粮了吧?”

    就在李思钰决定背水一战之时,河中终于产生了变故。

第283章 乱局

    李罕之肆虐了大半个河中之地,躲在绛州城的王重盈在求援河东、河南无望之下,终于坐不住了,强令各地兵马与他汇合,一共五万大军围攻李罕之三千兵马。

    看起来五万对三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毕竟差距太大了。

    可李罕之凶名在外,与李飞虎一般无二,李飞虎是厮杀出来的悍勇之名,无论是谁,遇到李飞虎都要一再小心。而李罕之屠城吃人凶名同样让河中之人畏惧,兵马若是少了,可能脸面都不敢见就被吓死了。

    李罕之之名可止小儿啼。

    但是五万兵马的确不少,更何况王重盈手里有三千披甲精锐牙兵,这么多兵马,不得不让李罕之重视起来,心中知道自己只是那个鱼饵,也知道王重盈这次不死也够他受的,可那是以后得事情,自己若想一飞冲天,就必须撑过这个坎。

    王重盈出兵五万,李罕之不得不放弃追杀李思钰,从山里钻了出来,左突右冲,试图分散王重盈兵力。

    双方在蒲州方圆百里周旋厮杀,王重盈同样是沙场老将,兵力众多,虽然手下将领畏惧李罕之,一再遭受重创,可毕竟兵马众多,从北一再向南逼压李罕之,最终把李罕之困在虞乡城内。

    李罕之退去,李思钰大喜,可是随之王重盈杀了过来,这就不妙了,李思钰一时间又没法子了,还是没法子跑出来,唯一让他安慰的就是山里的那些富户妥协了,从中搜刮了数千担粮食,又能多撑几日,可跑过来的百姓更多了,已经增加到了恐怖的小五万百姓,这么多人口,让李思钰心都打颤了。

    就在李思钰焦躁不安之时,河中之地又发生了变故。

    康君立领军一万,突然从潞州杀入晋州,晋州兵马大部分南下围剿李罕之了,晋州节度使王瑶一路难逃,晋州迅速被王瑶得手,并且顺势杀入绛州,兵逼王重盈老巢绛州城。

    正在围攻虞乡城,正在围攻李罕之,眼看就要城破斩了李罕之,一骑八百里加急紧急信送入了王重盈手里。

    暴怒地位王重盈挥刀砍了倒霉的信使,却不得不回身救援绛州城,一路日夜不停救援绛州城的河中军,在正平遭遇到正吃饱喝足的康君立昭义军,大败!

    身受数刀的王重盈领着数千残军退守闻喜县城。

    就在王重盈遭受重创退守闻喜县城时,正在李罕之准备北上汇合康君立,夹击王重盈时,裴仲德率领辽东军突然从风陵渡过河,杀入蒲州,李罕之出城北上,在虞乡北三十里遭遇蒙哥翰两千披甲骑。

    李罕之经过与王重盈厮杀后,手下兵马现在只有一千人马,突然遭遇蒙哥翰,大败!李罕之重伤而逃,除了跟着他的数十兵泽州兵得以逃脱,其余人马全被蒙哥翰围杀。

    裴仲德的意外出现,康君立大惊失色,急忙收缩兵马,但是却未退去,依然兵围绛州城。

    王重盈大喜,派出长子王珙前去游说裴仲德,许以重利,想要裴仲德帮他击退康君立。

    王珙前来,崔昭玮大喜,尚未等王珙来到他们营地,崔昭玮就派人前去迎接。

    看着一脸笑意的迎接之人,王珙心下暗喜,脸上却一脸平和,显得是那样卓尔不凡,一个翩翩公子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王珙被热情邀请入了辽东军营内,刚进入辽东军营,就见到了崔昭玮、李滋和裴枢三人站在那里,一脸微笑模样。

    王珙愣了一下,随即拱手笑道:“三位伯父怎可如此,应该是小侄前往拜见三位伯父才是。”

    崔昭玮笑道:“贤侄客气了,我等老朽不过是穴中枯骨尔,贤侄却是日中骄阳,比不了,比不了啊!哈哈……”

    裴枢笑道:“外面风大,还是不要让贤侄遭罪了,还是随我等入内详谈才是。”

    李滋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贤侄随我等老朽一同入内。”

    王珙心中甚是得意,大笑随着他们一同入内。还好李思钰不在这里,要不然嘴角能撇到耳后根上,这些老混蛋对待人他娘地就能活活把李思钰气死,人与人还真他娘地不同!

    四人坐毕,崔昭玮这才轻咳两声说道:“贤侄前来,我等老朽也知为何,咱们就不用绕圈子了,不知贤侄准备拿出什么……哈,贤侄懂得吧?”

    王珙心中一跳,之前的得意哪里还有半分,小心说道:“此次昭义军无故侵入我河中之地,难道朝廷……”

    李滋笑道:“贤侄说的是,以往令父对朝廷也是有大功之人,可……可这不是辽东军兵马吗,他们也是要吃喝的,想来王家侄儿也是明白的,朝廷哪里养得活这些关外大肚汉。”

    听了这话,王珙心下松了口气,笑道:“小侄明白,总不能饿着贵军的,这样吧,只要伯父帮了我王家驱走昭义军,我王家愿出五万斛粮食……”

    “不不,贤侄啊,是这样的,辽东军是朝廷向李悍虎借来的兵马,这不是三五个月的事情,或许会是三两年也说不准,贤侄也是知道朝廷现在情况的,三五个月,朝廷还能养得起,可这……”

    “伯父的意思是把蒲州暂借与朝廷三两年……”

    “什么?”

    王珙大惊,一下子跳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崔昭玮,脸上顿时怒容满面。

    裴枢像是没看到王珙这般模样一般,笑道:“贤侄,朝廷只是暂借,有借有还,等辽东军离开了,自然会还与你王家……”

    “你们这是趁人之危,岂是君子所为?就不怕天下节度使共伐之?”王珙大怒。

    裴枢喝了口水,稳稳当当坐在凳子上,轻笑道:“贤侄话语过了,过了啊!”

    “蒲州不过是暂借,现今昭义军兵入河中,河中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若无强军坐镇,苦的还不是芸芸众生?”

    王珙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喘息,犹如风箱抽动之声。

    “不可能!想要我王家把蒲州拱手送出,想也别想!”王珙怒吼震天。

    李滋拍了拍扶手,抬头看向暴怒站在那里的王珙,笑道:“贤侄别急着拒绝,两权相害取其轻,无论是我军退入蒲州不闻不问也好,还是与晋王平分河中,你王家又如何自处?”

    看到王珙张嘴想说什么,李滋急忙再次说道:“当然了,我军是朝廷兵马,代表了朝廷威仪,不能无罪伐诸侯,所以我军也只是暂借蒲州而已。”

    王珙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从崔昭玮看到裴枢,从裴枢看到李滋,来来回回数次,眼神凶厉,继而无奈起来。

    “暂借”,说的好听,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旦点头答应了,以后蒲州就不再是他王家得了。

    可,他敢拒绝吗?敢不答应吗?

    正如李滋所说,现在蒲州就在辽东军铁蹄之下,不需要去攻打闻喜县,甚至不需要联合昭义军,只需要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看着昭义军,看着康君立破了绛州城就可以了。

    没了绛州城,他王家还如何存在下去?

    他王珙敢不答应?他王家敢不答应?

    王珙颓然坐下,抬头想要反对,却最后苦涩说道:“此事……此事侄儿无法做主,需要父亲答应方可。”

    崔昭玮双手一拍。

    “好!哈哈……此事若成,贤侄可谓王家第一功臣!”

    王珙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已经不再是翩翩公子模样,更像是科举不成的落魄书生。

    裴枢低头喝了口茶水,轻声道:“贤侄啊,此事还需你父尽快做出决断来,绛州城可等不起。”

    崔昭玮和李滋纷纷点头,却不再说什么,这样的话语,点一下即可,王重盈自然分得清轻重来。

    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归;营外得意,营内愤怒、颓废,可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王珙走了,失魂落魄的走了。王珙的到来,裴仲德不可能不知道,作为辽东军现今的大内总管,所有辽东军营内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像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般无二。

    王珙这边离开,飞鱼卫就送来了一张纸。看着纸张上字迹,裴仲德不屑笑了,随即揉了揉纸张,把成团的纸张扔进火炉中。

    独孤求败看到裴仲德这般,皱了下眉头,却不多说,现在独孤求败这位独孤家家主成了裴老头的长史。

    裴仲德皱了皱眉头,掀帘走了出去,正见到一人急匆匆跑来。

    看着独孤战一头大汗模样,裴仲德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独孤战急忙向裴仲德行礼道:“回禀大人,有了大帅的消息……”

    “什么?快说怎么回事!”裴仲德急忙问道。

    独孤战快速说道:“小将今日正在巡营,门外来了个汉子,说是大帅派来的,要蒙哥将军前去迎接。”

    裴仲德一把抓住独孤战手臂,急声问道:“人呢?那人呢?”

    独孤战好像没注意到裴仲德抓住他的手臂,忙说道:“蒙哥将军已经带着兵马随那人走了。”

    裴仲德听到这话,撒开独孤战就向拴着的战马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赶紧准备,老夫要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

    裴仲德没说,独孤战却已经明了,赶紧跑向亲卫营,他现在手里也有三百骑卒,是裴仲德亲卫统领,李思钰留给裴老头的。

    裴仲德带着数百骑亲卫急匆匆奔出大营,正在李璇身边说着话的杨复恭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正要急匆匆跑去找人,这才跑出两步,又不得不停下,摇头苦笑。

第284章 相聚

    “中尉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李璇奇怪问道。

    李璇现在与长安时有了些许不同,以前对杨复恭这老太监很是厌烦,现在反而能说上几句,也能很平和谈论半天也不怎么厌烦,有时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杨复恭摇头说道:“没什么,看到裴老头急匆匆带着人离开,老奴就想着,可能李悍虎要回来了吧。”

    “啊?中尉……中尉大人,您说的是李帅?”李璇结结巴巴说着,她没想到杨复恭会说了这么一句话语。

    看着李璇这般模样,杨复恭心中一动,随即把疑惑隐藏了起来,笑道:“应该是李悍虎有了消息。李悍虎从赵州就杳无音信,想来是从翻越山岭入了河中之地,能让裴老头如此模样,估计就是王重盈死了,他也不会如此吧?”

    李璇再也坐不住了,屁股就跟长了草一般,左右扭动,看到李璇这般模样,杨复恭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不过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杨复恭开了句玩笑道:“公主想来也想见见李悍虎吧,不如一同前去看看?”

    杨复恭这话语一出,李璇登时闹了个大红脸,脸上星星闪烁,目光闪躲,不敢去看杨复恭,呻吟颤抖。

    “哪……哪有……”

    杨复恭哈哈大笑,语气调侃。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哈哈……公主何须羞怯,我大唐女儿当如武帝纵横快意。”

    李璇更是羞怯不已,捂着通红的小脸不敢去看杨复恭,哪怕这只是一个老宦官。

    杨复恭不知道一生经历过多少尔虞我诈,知道有些事稍微调侃一下即可,不宜时时挂在嘴边,现在他可不再是神策军两军中尉了,要想重新获得曾经的荣耀,眼前的女子或许就是关键。

    杨复恭岔开话题,说道:“刚才独孤浩那孩子也说了,王珙前来之事,公主觉得怎么样?”

    李璇脸上红晕还未散去,听到这般话语,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王家被昭义军两相闹腾了一下,无论如何这次都不会好过了。”

    杨复恭点了点头,叹气道:“谢县、安邑两地盐池被王家霸占后,朝廷就开始日渐衰落,虽咱家与田令孜有仇,可田令孜欲夺谢县、安邑,咱家还是支持的。”

    李璇很是怪异看了一眼杨复恭,这让杨复恭很是无奈道:“咱家与田令孜争权夺利是不假,这也是我等无根之人无奈之处,若不争权夺利,杨某早已是路边无人问津的白骨一堆了。”

    “争权归争权,在谢县、安邑一事上,咱家还是赞同的,正如李悍虎所说,我等宦官与皇家就是树与藤的关系,树死,我等也没了攀依之物,而谢县和安邑就是至关紧要之处。”

    李璇这些话她能听懂,也明白杨复恭话语是对的,当然了究竟有多少是真心的,她不知道!

    “现在机会很好,谁都知道,李帅来了,这事自然会有所决断……”

    杨复恭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李悍虎肯定会有所考量,不过李悍虎还真的不好说,此人做事与他人很是不同,很难说李悍虎会不会根本就看不上谢县、安邑。”

    李璇呆愣了一下。

    “不会吧?这可是很多钱粮啊!”

    杨复恭听了她这话语,又想到那日在醉仙楼与河北节度使们喝酒之事来,越想越觉得还真不好说,李思钰太不把地盘当一回事了。

    杨复恭摇头说道:“还真不好说,不过李悍虎好像也不是没缺点,若是他还未有所决定,若是公主讨要,想来他是会答应的。”

    “啊?我……我……”公主再次羞涩了起来。

    杨复恭却正色道:“公主,此事关乎长安百年事,公主还需仔细考量才是!”

    “当然了,李悍虎是顺毛驴,不可生硬讨要,说起来裴老头做的就很好,比崔昭玮那群蠢货做的都很好,公主可学学裴老头。”

    “我……我……”李璇有些举手无措。

    两人这里再聊着李思钰,李思钰那里却是大喜,狠狠锤了一下蒙哥翰胸口一拳,蒙哥翰捂着胸口,闷声说道:“大帅,您这力道怎么大了这么多,俺差点没被你捶死……”

    “哈哈……蒙哥也会说笑话了啊!哈哈……”

    大喜的李思钰这个捶一下,那个踢一脚,要不就是把人差点搂死了,他也不理会众将痛声呼痛,尽力发泄这些日子的思念,可不就是思念吗,这些日子被李罕之欺负惨了。

    李思钰与众将欢呼见面,高思继这个冷脸汉子还是不让人喜欢,呆呆的,阿蛮则是很高兴,她与这些将领都是极其熟悉,众将也都很喜欢阿蛮欢快的性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丫小丫依然像是李思钰的影子,随在李思钰身后,犹如不存在之人一般。

    骁勇营、三山营,以及数万百姓全痴痴呆呆模样,在山里,李思钰唬住了两营兵卒,可后来十余日,投靠过来的百姓成倍激增,粮食也是成倍没了,看着已经见底的粮食,两营兵卒又有了些异议出现。

    “还好还好……没激怒了都头大人!”

    这是所有两营兵卒心声,他们都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从逼迫他们出了翼城开始,一路上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折磨他们内心的事情,现在看着辽东军铁骑,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甚至心下甚是得意,他们可是李悍虎的嫡系兵马啊!

    蒙哥翰看着数万百姓跟在李思钰身后,全是畏畏缩缩模样,蒙哥翰大拇指一挑,赞道:“大帅就是大帅,到哪里都有数不完的兵马跟随!”

    李思钰顺着蒙哥翰目光,回头看了一眼“乞丐军”们,苦笑一声,不过随即又大怒起来。

    “蒙哥,等一会随老子去揍李罕之,老子要把那老小子屎给揍出来!”

    “啊?”

    “啊什么啊!老子这些日子可被那混账欺负惨了,若不报仇,老子睡觉都不舒服!”

    看着李思钰咬牙切齿模样,蒙哥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小心说道:“那个……那个,大帅,俺已经把李罕之揍跑了,若非那老小子跑得快,俺定然给大帅绑来了。”

    “啊?这样啊!那以后有机会再报仇好了!”

    李思钰有些失落,没想到李罕之这么不扛揍,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李罕之抢的粮食物资有没有得手?”

    蒙哥翰一拍胸口道:“必须滴!所有物资都被俺们拉回营了。”

    李思钰开心笑了,这次是真的开心,要知道,他背后可是有数万一无所有的百姓呢。

    相聚是件开心之事,众人欢声笑语,一同回营,尚未走出多远,就遇到了打马狂奔过来的裴仲德,看着满头大汗的裴老头,李思钰心下挺感动的,从蒙哥翰嘴里,他知道,若非这老头,兴许自己还得在山上待着呢。

    “行乾,你怎可如此孟浪?身为一军主将,岂能轻离大军独自冒险?”裴仲德指着李思钰鼻子大骂。

    看着裴仲德指着自己鼻子大骂,李思钰非但不怒,反而极为高兴模样,满脸笑意,上去就是一个大大拥抱,差点没把裴老头弄死了。

    李思钰大喜道:“你这老头骂的是,此次是小子孟浪了,给你这老头添了不少麻烦!”

    “为了弥补小子的过失,和奖励你这老头为我辽东军所做之事,小子决定重重奖励你这老头,咳咳,本帅决定把这次在翼城得到的美女全奖赏给你,四十多个如花妖艳女子,怎么样?本帅还是够意思吧?”

    看着李思钰一脸坏笑模样,裴仲德有些哭笑不得。

    “行乾,你啊你……”

    “哈哈……咱们谁跟谁,其实吧,小子故意离开,也是为了朝廷着想,你想啊,朝廷在河北所做之事,我辽东军将勇岂会好受?本帅离开,给你们制造机会,你们相互也能多接触接触,矛盾就不会这么大了不是?”

    看着李思钰得意模样,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叹息,李思钰一番好心算是全白费了。

    看着裴仲德这般模样,李思钰奇怪问道:“怎么了?关系没缓和?不可能啊,临走前,特意令他们主动缓和的啊!”

    裴仲德摇了摇投,叹气一声。

    “或许是因为杨复恭的原因吧,非但辽东军上下没能与崔昭玮他们缓和,反而更加敌视起来。”

    李思钰皱眉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裴仲德把一路上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说了一遍,叹气道:“他们估计最恨老夫吧……”

    李思钰叹气道:“算了,这事以后再说,你这老头做的很好,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守规矩的人少,坏规矩的人多,我军自有我军的规矩,若是没了那些规矩,我军也就跟其他节度使们没了区别,不过是多了一个晋王罢了。”

    李思钰拍了拍裴仲德肩膀,笑道:“你这老头做的很好!”

    裴仲德面上一副愁苦模样,心下却有些感动,什么是知己,他们就是,能够支持和理解对方,这就是知己。

    数万百姓跟随着李思钰他们一路前行,向着辽东军大营走去。

    崔昭玮他们在谈论谢县、安邑归属,杨复恭和公主同样在谈论这些,他们不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更加复杂的局面慢慢浮现出来。

第285章 朱温头疾

    李罕之入侵河中,从绛县突入河中腹地,在河中南部横冲直撞,对河中造成重大损失,王重盈无法承受这种损失,调集河中各地数万兵马对李罕之进行围攻,随后康君立从潞州趁机杀入晋州,并未绛州城,迫使王重盈放弃围攻李罕之,北上救援绛州城,王重盈大败退守闻喜县,与此同时,辽东军杀入河中。

    这种局面已经够乱了,可是还不够!

    潼关防御使、华州刺史、镇国节度使韩建堵住潼关,辽东军被阻在潼关城下半月,随后突然渡过风陵渡,进入蒲州,韩建本来就时时刻刻关注着辽东军,辽东军的异动,立即引起韩建的注意,这才把目光放在蒲州。

    蒲州最重要的地方就是谢县和临近绛州的安邑县,同时也是韩建最眼馋的地方,看到辽东军竟然不入关了而是杀入了蒲州,并且击败了李罕之。

    王重盈现在被康君立击败,退守闻喜县,王重盈实力大减,看到这一幕,韩建心动了,立即联系同州节度使王行约。王行约见到韩建派来儿子韩从允,一番商谈后,王行约心动了,同意了韩建瓜分谢县的建议,至于安邑,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康君立杀入河中,目标是什么?

    于是王行约出兵七千,韩建出兵五千,分别从蒲津渡和风陵渡杀入蒲州。

    这些还不够!

    河南朱温从李罕之杀入河中之时,朱温就在密切关注河中局势,屯兵洛阳一万。朱温没想到韩建竟然组拦住辽东军,不让辽东军入关,犹豫了起来,犹豫着是不是去信威胁韩建,让韩建放辽东军入关,辽东军战力如何,与他们交过手的朱温很清楚,辽东军无法从潼关入关,时间若是久了,对河南之地威胁很大,这不是朱温希望的,更何况他很担心辽东军会不会进入河中,这对他夺取河中钱粮很不利。

    正在朱温恼怒韩建,准备派遣自己儿子朱友裕威胁韩建之时,他所不愿意的局面出现了,辽东军杀入了蒲州。

    辽东军杀入了蒲州,朱温犹豫是不是还要杀入河中,韩建和王行约竟然也跟着杀入了蒲州。

    面对这种情况,朱温再次犹豫了起来,犹豫着为了这两地的食盐,要不要出兵河中,别人他不担心,关键是那五千辽东军!

    一想到那五千辽东军,朱温就非常愤怒,愤怒辽东军是必然的,谁让李思钰这么狠呢,接二连三让他损失惨重,但这次最恨的不是辽东军,而是韩建,若非这混蛋堵着潼关,辽东军早就入了关中。

    朱温能看出来,辽东军旷野交战很厉害,但是不善于攻城,只要辽东军,只要那个李悍虎入了关中,只要堵住潼关,这头讨厌的悍虎就无法再威胁到他,以后就能腾出手来,先干掉朱家兄弟,消除背后的威胁,再想法子弄死那这个让他极其难受的辽东悍虎。

    对于朱温来说,李飞虎已经不是他最大的威胁了,最大的威胁却是那头北面过来的辽东悍虎。面对河中混乱局势,朱温犹豫了,谢县和安邑两地的食盐谁得到,问题都不大,哪怕晋王李克用得到都可以接受,唯独李悍虎不行!

    这件事差点没把朱温折磨疯了,他现在也病了,头上也裹着一条白布巾,也成了三哥一般!

    哼哼唧唧的朱温躺在床上,身边侍妾吕氏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这吕氏原本只是军中营妓,长得还行,关键是会伺候人,朱温甚是喜爱,可朱温同样是“妻管严”,一开始没敢告诉张氏,这种事情能瞒得了一时,岂能瞒的太久,就被张氏发现了,说起来这张氏也是驯夫高手,非但不责怪,反而让朱温明媒正娶了下来,本来朱温就对这是心存愧疚,张氏又这般做法,朱温更加敬重张氏起来。

    东都洛阳是河阳节度使的地盘,河阳节度使诸葛爽病死后,子诸葛仲方年幼,最后被张全义和李罕之驱逐,逃亡汴州,投靠了朱温。之后张全义与李罕之不合,张全义与王重盈联手偷袭了李罕之,李罕之大败归顺了晋王李克用,至此河阳之地就成了就成了朱温名下属地。

    尽管此时东都洛阳留守、河南尹,甚至还兼任着河阳节度使,可他敢反抗朱温吗?

    东都洛阳最辉煌时候是杨广时期修建的,被称为“神都”,后来遭遇战火损坏,其后武帝再次修建,是人口众多极为繁华的城池。

    洛阳繁华,这也只是盛唐之时,自安禄山叛乱后,接着就是王芝仙、黄巢乱天下,历经多次战火,洛阳已经不复往日繁华,同样残破不堪。朱温不可能住在洛阳宫城内,这个时候,他还没这胆子,朱温现今府邸在清化坊,是宣仁门外北侧第一坊,这里靠近宫城,与现代房地产一样,这里是最金贵的地段之一,靠近宫城,上早朝极为方便,是达官贵人聚集之地,朱温暂时就住在这里。

    河中发生的事情让朱温极其恼火、愤怒,此时的他动辄杀人,手下大将能躲则躲,不能躲也尽量少说多做,唯恐触怒了朱温,被砍了脑袋。身为朱温的左右臂的蒋玄晖不得不硬着头皮找了过来,蒋玄晖在河北一事上出力颇多,因此造成的宣武军损失也全部被蒋玄晖承担了下来,不但丢了牙将指挥都头一职,更严重的是在朱温面前失了宠!

    蒋玄晖已经有个把个月没被朱温召见了,这让蒋玄晖很恐慌,再也不敢随意去碰触辽东军这个霉头话题,可现在又有一个机会放在了他的面前,几夜无法安睡,一直在想着河中之事,他知道,朱温是个什么性子,自己今后很难再入朱温之眼,除非......

    蒋玄晖硬着头皮来到朱温暂住府邸,看到门外亲兵牙将守在门外,心下犹豫了起来,最后还是咬牙大步走了过去。

    守在门外的刘永看到蒋玄晖走了过来,大步上前拱手道:“小将见过大人。”

    蒋玄晖心下叹息,以往都是“押牙大人”,现在没了“押牙”,只有了“大人”,尽管知道刘永话语没错,可这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蒋玄晖感叹着“人走茶凉”,面上却笑道:“刘兄弟辛苦了,听说大帅生病了,不知今日可好了些?”

    刘永看了看四周,这才轻声说道:“大公子今日前来却未能见到大帅,听府内兄弟们说,这些日子已经被大帅杖毙了七个奴仆了。”

    听了这话,蒋玄晖心下有些犹豫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在河北之事上,让朱温损失惨重,尽管这些与他本身关系不是很大,可毕竟他参与的最多,也只有他来承担所有的过错,朱温是没有过错的,有过错只有蒋玄晖。

    蒋玄晖知道会是如此,从那场无头无尾的宴会开始,他就知道了会是这样的后果。

    可现在他想再博一把,这一次若是他无法进入这座府邸,或是被扔了出来,兴许第二日会成为汴河上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吧。

    蒋玄晖犹豫着,最终还是咬牙向刘永说道:“刘兄弟,麻烦你通传一声,就说兄弟有要事要见大帅。”

    刘永认真看了蒋玄晖一会,这才笑道:“既然大人决定了,小将这就让人通报一声,希望能够帮到大人。”

    “那就谢谢刘兄弟了,以后若需要本将军,只管说来。”蒋玄晖说了一句。

    刘永点了点头,看守这座府邸,刘永知道,有些人看着威风八面,随时都可能一日间成为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有些人看着现在落魄了,也可能再次登顶,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蒋玄晖就有可能是这类人。

    刘永向一牙兵招了招手,那牙兵忙跑过来。

    “都头!”

    刘永说道:“告诉小六子,就说蒋大人有要事要见大帅。”

    牙兵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这几日大帅心情很不好,小六子昨日还挨了十板子,若是……”

    刘永一瞪眼,骂道:“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赶紧的!”

    这牙兵不情不愿跑进了府内通传,刘永这才一脸歉意说道:“手下不长眼,还望大人能够谅解。”

    若是以往,蒋玄晖连招呼都不打就会直接进府去找朱温,现在却不得不在外等待召见,不得不巴结这些牙兵,心中感叹连连,面上却露出惭愧之色。

    “让兄弟们为难了……”

    “蒋大人说笑了,兄弟们也就只能帮大人这些了,心里都有些惭愧,大人可别这么说。”

    刘永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有时候你做的再多也不如现在这般,以后若是蒋玄晖重新爬了起来,刘永的好日子自然就不远了,富贵时或许不显眼,落魄时,这种小事情兴许能让蒋玄晖记住一辈子。

    两人在外面聊起了家常,等待着朱温的召见,蒋玄晖心中很是忐忑不安,有一句没一句应付着刘永。

    就在蒋玄晖有些着急时,那名牙兵跑了出来,向刘永和蒋玄晖拱手道:“恭喜大人,大帅召见!”

    蒋玄晖大喜,急忙向刘永拱手道谢。

    “刘兄弟今日之恩,刘某没齿难忘,他日定有回报!”

    刘永忙摆手道:“些许小事当不当大人如此,既然大帅急见,大人就不要与我等耽搁了,大人请!”

    蒋玄晖拱了拱手,大步进入府内,这座府邸蒋玄晖闭着眼睛都不会走岔了,一路小跑来到朱温房门前,一时间却犹豫了起来,最后咬了咬牙。

    “属下蒋玄晖,求见大帅!”

    “进来!”

    一声沉闷声传入蒋玄晖耳中。

    蒋玄晖推门入内,入眼正见到吕氏端着汤药,躺在床上的朱温哼哼唧唧低头喝药。

    蒋玄晖忙低头不敢去看,吕氏他自然是知道的,这吕氏本是军中营妓,或许年轻貌美,又会伺候人,朱温对吕氏爱不释手,结果竟然怀上了朱温的孩子。

    朱温并不敢把此事告诉张氏,也不知道张氏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竟然欣然接纳了此女,并且正式迎进门来。张氏此事做的很漂亮,朱温因此事对张氏很是愧疚,之后也更加净重张氏起来。

    朱温喝了苦涩的汤药,心中很是不耐烦,看向跪在地上的蒋玄晖道:“什么事竟然如此紧急?”

    蒋玄晖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未什么说出来。

    正头疼欲裂着呢,朱温看到蒋玄晖这般,心中更是恼火,不耐烦道:“若是没什么事就退去吧!”

    “大帅……”

第286章 逼宫

    “大人,属下请求大人立即出兵入河中!”

    “嗯?”

    正要喝口清水缓解一下口中的苦涩呢,没想到蒋玄晖来了这么一句,朱温登时坐直了身子,正色了起来。

    “为何?”

    蒋玄晖说道:“自李罕之入河中,河中损失惨重,之后王重盈召集数万兵马围攻李罕之,而昭义节度使康君立趁此从潞州杀入晋州,同时兵围绛州城,并且击败了回援的王重盈,王重盈不得不退守闻喜县。”

    “此时的辽东军因受阻于潼关,趁着河中大乱过河,杀入河中之地,并且击败了李罕之,占据了谢县盐池。”

    “又因辽东军占据了谢县盐池,或许是潼关韩建担心盐路断却,也或许是想趁此夺取谢县盐池,联合了同州王行约一同兵入河中。”

    “而此时的晋军也派出李存瑁、盖寓兵入河中之地。”

    蒋玄晖一阵叨咕把河中大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些事情朱温早已得知,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担心与辽东军再次交手,这才头疼不已。

    听了蒋玄晖说这些事情,朱温很是恼怒。

    “本帅不想听这些没用的,直接说该如何?”

    蒋玄晖听了这话,心下不忧反喜,急忙说道:“卑下以为当联合韩建和王行约,甚至那王重盈也不是不可以利用……”

    “具体些!”朱温不耐烦道。

    蒋玄晖顿了一下,这才犹豫说道:“大帅,卑下以为,我军暂时可与韩建、王行约平分谢县……”

    看到朱温要大怒,急忙加速语气道:“韩建、王行约不过是一群小丑而已,自不是大帅之敌!不过现在辽东军在侧,我军应以韩建、王行约为先锋,纵然李悍虎恼怒,也无法把怒火撒到我军头上,而只会是韩建、王行约头上。”

    正要大怒的朱温,听了这话怒火渐渐散去,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吕氏轻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蒋玄晖。

    “嗯,你亲自去一趟蒲州,告诉韩建、王行约,就说我军愿与他们平分谢县,助他们力敌辽东军。”朱温皱眉说着。

    蒋玄晖大喜,急忙叩首说道:“卑下定不负大帅!”

    朱温看着跪在地上头拱地的蒋玄晖,看着这名自己手下最信任的大将,叹息一声。

    “起来吧,莫要再让本帅失望!”

    蒋玄晖身子一颤,身子更低了,泣声道:“定不负大帅!”

    朱温叹气一声,手挥了挥。

    “去吧……小心点。”

    蒋玄晖不再说话,重重叩头退去,出门后又低头关上房门。

    房内一时寂静了下来,良久才有一声叹息传出。

    蒋玄晖去了河中,洛阳一万汴州兵开始向河中移动,河中局势更加复杂了起来,于此同时李存瑁、盖寓统领一万河东军杀入晋州,从晋州南下,与康君立汇合。

    蒋玄晖此时仅仅只是带着五名家将,快马加鞭一路来到风陵渡,过河后正遇到潼关兵马与辽东军对峙,虽一时尚还未交战,气氛却极其紧张,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大战。

    蒋玄晖的到了,让韩建极为紧张,这说明河南军很可能就在自己身后,一旦后路被阻,很可能连自己的老巢都丢了。

    不过很快就得意了起来,论实力,他韩建与朱温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韩建最多兵马也不过七八千而已,纵然再搜刮,他也只能养活万人,多了,不用别人来揍他,自己就会被饥饿的手下砍了脑袋。

    这种时候,朱温竟然愿意与他平分谢县,这如何不自得?

    至于朱温分一杯羹,他是没意见的,以往都是要用粮食来购粮,只要能平分谢县,以后再也不用粮食购买了,军马就能增加不少,这都是白得的,本就不如河南军兵马多,能平分,这他都不敢想。

    韩建狡诈而残忍,却也是个识时务之人,反而王行约很是不满,王行约自己是没那资格的,可王行约还有个兄长邠宁节度使、静难节度使王行瑜!

    不满归不满,最后勉强同意了此事,达成约定。

    李思钰回归五千辽东军,一脸数日,天天在大帐内呼呼大睡,万事不理,反而是崔昭玮这些朝廷人急了,王重盈一看盖寓又曾兵河中了,二话不说,立即答应了蒲州之事。

    可答应了,回头一看,全傻眼了,以前在河北晋军是夹心饼干,现在李思钰他们成了夹心饼干,随时都可能全军覆没,而……李思钰竟然在蒙头呼呼大睡!

    几日不见任何人!

    崔昭玮再也忍不住了,与李滋和裴枢一同找来裴仲德,甚至连杨复恭也跑来了。

    崔昭玮很是不满,开口道:“从李悍虎入了营,就没再见到,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这都要被人砍了脑袋,还在帐内玩女人不成?”

    裴仲德同样也有些无奈,他不是没去李思钰那里,却被帐外亲卫拦住。现在南北都有两万悍卒,他们虽说也有数万,甚至南北加在一起也不是他们人多,可……可那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顶个屁用!

    李滋也劝解道:“文达,现在情况你我也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章程啊?总得让将士们心安才是。”

    裴仲德看样李滋一眼,摇了摇头,辽东军心不安?是说你们心不安吧,他就没见过辽东军慌乱的时候!

    李思钰犹如定海神针一般,只要他在军中,辽东兵卒就不相信别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不过裴仲德心下也有了些焦急,点头道:“咱们不如一同去行乾那里看看好了。”

    听到这话,众人心下一松。

    之前还有心劲与裴仲德争夺军权,自李思钰回返,他们就放弃了这种无用之事,把所有精力放在了现在局面上。

    众人一同前往李思钰中军大帐,路上遇到了公主李璇正带着小德子和妞妞,李璇怀里还抱着一个坛罐。

    崔昭玮一干老头看到公主这般模样,眼中全是怪异。

    李璇看到他们这一脸,脸上微红,来到他们面前,轻轻蹲了一下,算是见过礼了,这群老头们,除了李滋无需回礼,其余人都是抱拳躬身行礼。

    “公主殿下这是……”裴枢指着李璇怀中坛罐说道。

    李璇脸上红晕更多了些,低头不敢看向他们,嘴里轻声道:“李帅这些日一直在山中,身子需要调养一下,所以……”

    杨复恭却笑道道:“那小子还真是好命啊!”

    一边说着,这老宦官还不时摇头几下,李璇脸更红了,更不敢抬头,怀中坛罐不知道该放哪了。

    “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公主不错,不错!”

    崔昭玮几人相视大笑。

    众人大笑,向李思钰那里行去,妞妞与小德子都还小,不明白这些老头为何这般大笑,为何公主姐姐脸红红的,抱着坛罐的李璇不知道是该去那人那里,还是转身离开,站立了一会,这才咬了咬牙,一路小跑追向那群老头。

    此时的李思钰正躺在床上,大丫为他捶着腿脚,小丫则用小刀,把一块块削下的肥嫩烤羊肉送进李思钰嘴里,阿蛮则无聊的有一下没一下趴在桌案上写着鬼画符。

    “阿爹耍赖,自己舒舒服服的,却让阿蛮写字读书!”阿蛮一边写着,嘴里却嘟囔着。

    李思钰张嘴接过小丫递到嘴边的羊肉,一边咀嚼吞下,一边训斥道:“别不知足啊!谁让阿爹是阿爹呢,你自己说说现在字写的怎么样?还能不能让人看了?”

    阿蛮回头瞪向李思钰,小嘴鼓鼓的,很是不满道:“这又不是阿蛮的错,全是阿爹的错!”

    说着又趴回桌案上,不情不愿写着,嘴里却道:“都怪阿爹,好好的带着突突大哥他们,一路舒舒服服前来不好么,也不用阿蛮天天砍树,天天爬山,现在阿蛮都快不会写字了,全是阿爹的错!”

    李思钰登时无语,嘴巴张得大大的,一片肉块吊在嘴边,很是搞笑,小丫笑眼弯弯,大丫则温和的把李思钰嘴边那片肉摘了下来,很自然的塞进自己嘴里。

    李思钰叹气一声,这事还真没法说了。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刘大猛声音。

    “大帅,裴大人和几位老大人求见。”

    李思钰愣了一下,大丫却轻声道:“少爷已经七日未出帐了。”

    李思钰想了想,从床上爬了起来,大丫小丫迅速收拾起来,她们早已习惯了,为李思钰整理衣物很是麻利。

    不一会,一个威武大将军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思钰长相一般,只有那眉毛和高耸挺直的鼻梁加了不少分,唯一让大丫小丫不满的就是没有胡须,光净的下巴显得李思钰很是年轻,少了几分威严模样,若非他身材高大,让谁看都只会认为是个银枪蜡杆头。

    一身甲胄在身,一手扶着腰间玉带,一手按着腰悬的宝刀,大马金刀坐在帅坐上,气势还真是那么回事,阿蛮一看到李思钰这般模样,就想偷懒偷跑出去,找张氏,找妞妞和独孤家的孩子们去玩,让这些小玩伴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兵马,至于小棒头,早已去了洛阳,投靠他们的亲戚了。

    阿蛮偷偷放下毛笔,侧着身子,就想偷偷离开……

    “哪里也不许去,今日必须写完!”

    李思钰连看都不用看,用屁股都知道这丫头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哼!阿爹就会欺负阿蛮!”阿蛮嘴里不满嘟囔了一句,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趴在桌案上写字。

    帐外刘大猛再次喊道:“大帅,诸位大人求见。”

    “进来!”李思钰大马金刀,两腿叉开,此时已经是一只手托着下巴,手肘抵在扶手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另一扶手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身子向前微微倾斜,眼睛向前盯着,极为阴沉嚣张的样子。

    帐帘被门外左右两亲卫分开,崔昭玮一干人正要走进帐内,却看到李思钰一双阴沉的眼睛,吓了一跳。别看他们是朝廷大官,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猛地见到李思钰这目光,还是忍不住心中狂跳了几下,几人一时顿住,站在大帐门口,不敢进来了。

    要说还是裴仲德最为了解李思钰,好像没看到李思钰这威慑的目光一般,大步走了进来。

    看到阿蛮正嘟囔着小嘴,趴在桌案上认真写着字,点了点头,赞道:“学而时习之,不错不错!”

    李思钰心中叹息一声,这裴老头不是习武之人,却深得学武之精髓,更是把“破势”招式练的炉火纯青!

    就这么一句话,就把李思钰刻意营造的气势打的云消雾散,不复存在。

第287章 欲夺同州

    “你这老头,不会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吧?”李思钰叹息一声。

    裴仲德看了一眼李思钰,知道他有时会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让人不明所以的话语,若非他早已习惯了,否则还真不适应呢。

    “行乾,你这也都休息了好几日,就不担心?要知道你现在可是风箱里的老鼠。”裴仲德微笑坐下,向给他搬来座椅的大丫点了点头。

    李思钰看向崔昭玮和公主他们,看到他们还站在帐门口,说道:“王爷和公主既然来了,一同进来吧。”

    崔昭玮皱眉,有些不满,坐下后说道:“行乾是不是自大了些,南北数万兵马压过来,你就不担心?”

    李思钰笑了笑,正要开口,突然看向公主李璇,有些奇怪,话语一转道:“公主怎么还抱着个坛子?”

    李璇登时脸红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复恭却笑道:“还不是你这小子整日待在帐内不出来,担心你胡来,把身子骨掏空了,这不,公主给你小子弄了些补补身子汤水。”

    “啊?”

    李思钰吃惊的看向低垂这脑袋,满面红霞却紧紧抱着坛罐的李璇,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又不是三岁孩子,这种事情如何不明白是咋回事,不过……不是喜欢的是李飞虎吗?

    这是怎么回事?

    阿蛮一看到公主带来两个小跟班,大喜!

    只见阿蛮三步两步来到李璇身前,正要拉着两个比她还要小的跟班躲在一角玩,看到李璇怀里坛子,好奇抱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不过是羊羹,很是有些失望,回头看向李思钰。

    “还看个啥子?千里送鹅毛,礼轻……礼轻……”

    “礼轻”半天,李思钰也没能说出最后是什么,阿蛮却皱眉道:“阿爹记性真不好,阿爹你难道忘了吗,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个故事阿爹讲过的,难道忘了?”

    “哈哈……”

    众人齐声哈哈大笑,李璇就差地上有道缝隙了,红霞变成了红烧云,头低到了胸口,双手不断搅动衣襟,看的阿蛮一阵心疼,多好看的衣服啊?

    李思钰脸皮是厚了些,可这当人面呢!

    只见他一手捂着口鼻,两眼狠狠刮了一眼阿蛮,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咳咳……那个……那个……算了还是谈谈正事吧”李思钰赶紧转移话题。

    众人听了这话,郑重了起来,李璇心下也暗暗舒了口气,虽丢老大的人,心中还是有些窃喜的。

    李思钰说着,看向裴仲德,有些戏谑道:“裴老头,别说你不知道这事究竟如何?”

    众人听到这话,心中一惊,全看向裴仲德,裴枢皱眉道:“文达,你……”

    裴仲德没有理会裴枢,而是皱眉看向李思钰。

    “老夫知道蒙哥翰带着一些人离开了,只是老夫有些不明为何?”

    李思钰轻笑道:“为何?小子有些问题不明白,不知你这老头可否解答一二?”

    “哦?不知行乾有何疑问?”

    “嗯……都说朝廷受困于长安,可是朝廷是如何受困于长安的?”

    “在外,有关中凤翔节度使李茂贞、静难节度使王行瑜、镇国节度使韩建、王行瑜其弟匡国节度使王行约和李茂贞其弟秦州节度使李茂庄等五个节度使不听朝廷号令;于内有宦官控禁军挟持朝廷,故此受困于长安!”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裴仲德翻了个白眼说道:“什么叫有些道理,本就是如此好吧!”

    李思钰笑道:“好像有些道理,其实就是道理立不住脚!乍一看,道理确实是如此,可裴老头,假设,假设这些家伙一日间全暴病而死,朝廷会不会一日间强大?那些兵卒会不会老老实实听从朝廷的?”

    “这……这……”

    裴仲德傻眼了,崔昭玮傻眼了,李滋傻眼了……全傻眼了,李璇愕然抬头看向李思钰,只有阿蛮和两个小伙伴趴在桌子上画着这些白胡子老头。

    “有句俗话,打铁还需自身硬!节度使也罢,宦官也罢,你自己就是个烂泥一堆,凭什么让他人趴在地上甘心臣服?”

    “长安周围各州县是关中这些节度使们的地盘,这不假,也是事实,可长安京畿之地呢?长安可是号称百万人丁的巨城!”

    裴仲德叹息道:“几经战乱……”

    裴仲德摇头苦笑不已,李思钰却摇头道:“如何说,还是你们自己不争气,长安之地土地最为肥沃,可又是谁的呢?你们裴家……”

    指向崔昭玮。

    “你们崔家。”

    又指向李滋。

    “你们李家子嗣。”

    李思钰笑道:“你们又与那些节度使们有何不同?”

    “唯一不同的,只不是兵丁地盘不如那些节度使们多罢了。”

    看着裴仲德想要张嘴辩解,李思钰却开口道:“别急着辩解,不错,你们还能听从朝廷,不不,还是不能用‘朝廷’这个词,应该是皇帝,你们之所以听皇帝的,那是因为你们手里没有足够的兵马,因为你们手里还有所谓的“大义”,皇帝还能让你们拥有更多的权利,世家本就是如此!”

    “假若,假若朝廷说,天下百姓穷苦无所依,你们应该把那些土地交出来,把土地分给兵卒,分给百姓,这样就能恢复府兵了,这样怎么样?能不能给小子一个答案?”

    “荒谬......”崔昭玮起身大怒。

    “呵呵,是啊!荒谬!可不是吗,你们几代、十几代人,甚至数个朝代积攒下来的土地,无论你们是不是正当的,是不是巧取豪夺的,那些的确是你们的。”

    李思钰两手一摊道:“可朝廷没土地啊!没土地就没粮食,没粮食就没法子养活兵卒,没有兵卒,你们凭什么让那些节度使们俯首称臣,靠你一张嘴吗?”

    李滋苦笑道:“行乾,你说这些跟现在有何关系?”

    李思钰笑了笑,看向裴仲德,轻声说道:“您说呢,我的参谋大人?”

    裴仲德叹息道:“这么一块肥肉,难道你就不想要?”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你就不担心王行瑜、李茂贞、韩建围攻?”

    “呵呵……”

    裴仲德叹气一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此意,不再言语,其余人等,很不解,两人如同打哑谜一般,这让崔昭玮很不满,看向裴仲德皱眉道:“文达,究竟是何意?”

    裴仲德却摇了摇头,没去理会,而是看向李思钰道:“那这里怎么办?任由局势发展?”

    李思钰摇了摇头:“算不得任由发展吧,至少要与两位大佬打声招呼才是,啥事都可以商量一下的。”

    “又是商议!又是商议!哼!”裴仲德愤恨道。

    发泄了一通自己不满,裴仲德起身,不得不憋屈说道:“还是老夫亲自跑一趟?。”

    李思钰白了一眼裴仲德,不满道:“你不去谁去?难道要小子去?”

    众人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对话,他们无法介入辽东军,无法明了辽东军内部的变化,李思钰动作很小,看着他一直没出现,可是蒙哥翰的两千骑军和上万民众却偷偷聚集在夏阳渡,夏阳渡在蒲津渡以北,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渡口,由此可入同州。

    李思钰的异动,最先发现的就是裴仲德,但是裴仲德很是不明白,为何李思钰会趁此渡河,而不是与河中诸军争夺谢县、安邑的盐池?

    两人之间的对话,云里雾绕,他人很难听明白,不过这些人都是人精,从这些对话中也感觉到了一些端倪,

    帐内众人沉默,良久,裴枢才向裴仲德问道:“文达,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听了你们的对话,是不是放弃了蒲州?”

    裴仲德没有回答裴枢话语,反而起身向李思钰摆手道:“现在也不早了,老夫给你再多争取几日,就这样吧。”

    李思钰笑道:“行,小子所看到的朝廷之人,也只有你一人可做这些事,放心吧,小子会让你满意的。”

    裴仲德点了点头,叹气一声,转身离开。

    看着裴仲德离开,崔昭玮他们相互看了看,暗怒裴仲德什么事请都不跟他们说,杨复恭却向李思钰开口道:“你小子云里雾里的究竟在做什么?这样瞒着我们可不地道。”

    李思钰笑道:“中尉大人多虑了,小子入关中总要有地盘来养活我辽东军吧?只不过是找个地方种地而已。”

    杨复恭皱眉道:“你小子难道是想占了同州?”

    “是啊!占了同州,为朝廷挡住河中之敌,甚至还可让华州韩建忌惮,这不是挺好的吗?”李思钰轻笑道。

    杨复恭摇了摇头说道:“韩建、王行约兵马不过数千,对长安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真正威胁是李茂贞和王行瑜,你小子若占了同州,李茂贞、王行瑜必然以为是我等所为,必然会出兵威压朝廷,你小子没考虑过吗?”

    李思钰苦笑道:“那怎么办?除非你们把京畿之地都给小子,否则如何能养活我辽东军?”

    杨复恭摇了摇头,开玩笑,都给了你,神策军还不得立即造反。

    “那是不可能的,京畿之地供养着朝廷,如何能让给你?”

    李思钰两手一摊,无奈道:“那中尉大人想怎么办?总不能让我辽东军坐吃山空吧,或者说让我辽东不远万里,从关外把粮食送来,这可能吗?”

    裴枢突然插嘴道:“把同州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同州必须置于朝廷名下,你辽东军只能任防御使,刺史必须由我朝廷之人担任。”

    李思钰眼睛眯了一下,沉思片刻说道:“可以,以一年为期,一年后,由朝廷选派合格官吏担任同州刺史。”

    “一年?好,就一年为期!不过,老夫还有个要求,就是你李悍虎必须遣三千兵卒随我等入长安,指挥使必须是我朝廷遣将!”崔昭玮看向李思钰。

第288章 忠臣会死的很惨

    听了这话,李思钰对他们极其失望,叹息道:“知不知道,你们真的很讨厌!就你们这种想法和作为,活该大唐灭亡!”

    “住嘴!”

    “行乾妄言了……”

    崔昭玮和李滋同时开口,神情却有些不同,崔昭玮满脸怒容,李滋则有些犹豫。

    李思钰没有理会崔昭玮,而是看向李滋,轻声说道:“历朝历代,忠臣都没有多少好结果,尤其是朝代更替之时,各位家族都是历经数朝,这些就是小子不说,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就没有永远不变的王朝,忠臣们总是一再向你们这样所谓的‘忠臣’妥协、后退,一步退,步步退,最后退到悬崖边上,最后粉身碎骨!”

    “小子不喜欢背后整那些小动作,这话难听,诸位估计会恨死小子,可你们自己想想,你们给了老子什么?”

    “女人?”

    “权利?”

    “钱粮?”

    “亦或是高高在上的地位、名望?”

    李思钰不屑道:“你们什么都未给过老子,老子巴巴赶来,把老子哄骗过来了,怎么?是不是觉得立即就要给老子脖子上栓条狗链子?”

    “就你们这些家伙,想掌控军队,掌控节度使,你们也配!”

    李思钰真的有些恼怒了,指着崔昭玮等人鼻子大骂。这群混蛋还没在哪里呢,就想着要肢解了自己的兵马,如此之人,以后还如何做事,他现在极其后悔,后悔前来趟这个浑水。

    杨复恭看着崔昭玮三人一脸羞红恼怒,叹气一声说道:“行乾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些为好,想来崔相国也不是想要如何,只是朝廷需要行乾兵马入京,正如行乾之前所说,朝廷没了老夫,神策军定然......这些腌臜事,行乾应该懂得。”

    李思钰点了点头,看向杨复恭说道:“这就是了,若是都像中尉大人这样,跟小子心平气和好好说话,小子也不是不会考虑。”

    “中尉大人,小子是支持您重新掌控神策军左右两军中尉的,不是说中尉大人是忠臣,或是奸臣,只是因为中尉大人此时最为合适,至少您已经吃饱了,没必要再向前进一步,您说呢?”

    李思钰话语一出,崔昭玮、李滋、裴枢霍然起身。

    “你......你说什么?他一祸国殃民宦官,被陛下罢免,岂能再作起复,若是如此反复,如何让天下信服?”崔昭玮大怒。

    李思钰摇了摇头,看向一脸惊喜的杨复恭说道:“中尉大人,若是你重新为两军中尉,如何对待朝廷?”

    杨复恭呆了一下,随即沉思起来,良久才说道:“行乾有些话说的是对的,我等宦官本就依托于皇室而存在,若非被逼无奈,杨某自然不会与陛下作对。”

    李思钰点了点头,看向李滋说道:“现今天下大乱,你皇族宗室都居住在十六王宅内,一旦长安再次陷落,王爷,你李家老小能逃亡哪里?”

    夔王李滋脸色突变,一阵青,一阵红,最后一脸惨白,跌坐在座位上,久久无语。

    李思钰好像没有放过李滋一般,继续说道:“川蜀若还在朝廷之手,你李家尚还能逃亡川蜀,可现在......你们能逃到哪里?或许会有一个节度使接纳皇帝,你们这些皇室么,呵呵,想来为了避免你们这些大臣皇室背后小动作,应该会把你们全部弄死,把皇帝幽禁起来吧?”

    “现在呢,有个机会放在你们面前,就是与中尉大人合作,你们本就是树与藤的关系,中尉大人现在被朝廷罢免时间尚短,还能一时间压得住那些神策军将官,若是时间久了,神策军不再听从朝廷之令,大唐不用他人来打,大唐自己就会毁掉。作也要有个限度,这个时候你们若还放不下成见,继续作,后果你们应该清楚。”

    “还有,乱世兵为王!不要觉得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你们李家现在只是与中尉大人平起平坐罢了!别觉得这是在侮辱你们……”

    “事实就是如此!”

    李思钰最后冷冷说了这么一句话,一下子镇住了李滋、镇住了所有人!杨复恭却突然露出笑容,点头笑道:“行乾所言甚是,咱家也不想坏了朝廷,若是能通力合作,自然是件好事。”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中尉大人说的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有什么问题坐下来好好谈谈,没必要兵戎相见,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杨复恭坐在凳子上,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就怕陛下不同意吧。”

    李思钰笑了笑,随口说道:“若是不同意,那还不如让公主为帝呢!”

    “什么?”

    “呼啦”一声,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

    李璇双手连连摇摆,口中惊呼道:“不可不可......璇璇怎可如此?”

    就这一声,惊怒的崔昭玮神情一顿,杨复恭苦笑道:“行乾你这是......老夫差点没被你吓死啊!”

    李思钰笑道:“有何吃惊的,这个时候需要你们能够坐下来,联手合作,这种时候,需要的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英主,也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幼儿,需要的是一个心胸宽广能容人的帝王,李家有没有合适之人为帝王,小子不知,只觉得公主的性子挺不错的。听不听都是你们的事情,做不做也是你们的事情,小子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情,过了黄河,入了同州,若朝廷所作所为让小子觉得还能拼一把,能看到朝廷还有点希望,小子就为你们拼一把,若是朝廷还是这般相互算计,小子就不再理会,你们爱死不死!”

    李思钰实在对这些人烦透了,天天算计,天天算计,好像天下人都欠他们的一般,这让李思钰很腻歪,自己算计李克用,算计朱温,拖住他们,尽量避免这两个最大节度使威胁到关中,可这这些混蛋却总是扯后腿,这样的合作伙伴,真的让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心中挤压了不少愤怒憋屈,今日突然爆发了出来,就是今日不说,过些日子也会挑明。

    所有人全都沉默不语,李璇看着李思钰有些恍惚,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好像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她有些痴,但她不傻,李思钰这番话语已经表明了,这个男人并不畏惧朝廷,也不畏惧大唐。

    他真的是忠臣吗?

    没人知道,崔昭玮一脸恼怒离开了,李滋一脸失落走了,裴枢走的步履摇晃,杨复恭则一脸笑意,最后还拍了拍李璇的肩膀……

    唯有一脸茫然的李璇看着李思钰,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阿蛮和两个小伙伴一脸不明所以看着这一切,阿爹也未打骂公主啊,怎么公主哭了?

    大丫小丫相视一眼,只是沉默着站在李思钰身后,成为他的影子。

    看着李璇两行清泪无声滴落,李思钰叹气一声,起身走到李璇身前,蹲下身子,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嘴里轻声道:“女人还真是眼泪做的,好好的,咋还哭了?”

    “你是忠臣对不对?”

    “唉……咋说呢,是对陛下忠,对朝廷忠,还是对天下忠?”

    “有何区别?”

    “嗯……区别挺大的,若是对陛下忠,估计会死的很惨,如五马分尸的商鞅,被腰斩的韩非、晁错等等……数也数不清,太多了。”

    “不会的,皇兄不会的!”

    “呵呵,行了,你一堂堂公主哭鼻子,传出去可不好,他人还当我欺负你呢!”

    李璇却眨也不眨看着李思钰,李思钰叹息一声,神情有些萧索,叹气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你们李唐就不是一个宽容的帝王家族,从太祖开始,你自己算算,你李家杀了多少重臣?”

    “这些且不说……算了,这些事情,你还是别听了,太倔强反而不好,与阿蛮一般快快乐乐,挺好的!”

    “你不会危害大唐对不对?”

    李璇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李思钰眼睛,唯恐下一刻错过了什么一般,眼中的渴望让李思钰心悸。

    “嗯,不会!最多我不理会朝廷,不会怎么样朝廷的。”李思钰点了点头,认可了此事。

    李璇笑了,眉眼弯弯,脸上的星星反而像映衬这明亮的月亮一般,闪闪辉映。

    这一刻,李思钰突然有了欲望与心动,使劲揉了揉脸颊,站起身子,大步走出帐外,双手背在背后,抬头看向从云层中露头的太阳,他有了些许头晕目眩起来。

    李思钰的变化,李璇像是感受了什么,红晕爬上了脸颊,白皙的脖颈成了粉红色,不过她还是站了起来,站在李思钰背后,静静看着李思钰的背影……

    裴仲德离开了辽东军营地,北上绛州城,他要先去盖寓那里走动一下。

    走的匆忙,后来在帐内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不过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从他坚定站在李思钰身旁,就已经决定他不会反对李思钰,至少在此时不会,至于以后,谁又能知道呢。

    三日前,王行约数千兵马从蒲津渡过了黄河,与刚刚杀入河中的韩建汇合,两人很清楚,若是单个对上辽东军,他们谁都没把握吃下辽东军。

    就在王行约、韩建商议着如何进攻谢县的李思钰时,蒋玄晖来了。

    王行约、韩建正在争吵如何分配呢,一名小校突然来报,营外来了汴州使者,两人相视大惊。

第289章 一日三万

    两人相视一眼,沉默了起来,他们都很清楚汴州来人是何意,可现在让他们放手,又有些不甘心。

    韩建看了一眼王行约,沉声说道:“汴州朱温贼子虽在河北被李悍虎重创,可也不是我等可以抵挡的,若你我还是这样争执不休,你我可能都得死在这里。”

    王行约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先看看朱温想要如何,咱们再作定计好了,毕竟你我都是关中之人。”

    两人默默点了点头,一同起身出了大帐,脸上笑容满面,丝毫看不出之前相互凶狠叫骂模样来。

    “哈哈……当是谁来了我军中呢,原来是蒋将军!”韩建大笑上前拉住蒋玄晖。

    蒋玄晖笑道:“来时还想着,见过韩将军,再去见见王将军,现在好了,省的兄弟多跑些路了!哈哈……”

    王行约笑道:“蒋将军怎么此时来了,本想着过些日子邀请朱将军前来饮酒呢,你蒋将军倒是不请自来啊!”

    “哈哈……王将军说笑了。

    “唉……这李悍虎就没个安稳的时候,没想到竟然突然转道占了谢县,我家将军担心河中盐路安危,这才不得不派兄弟来一趟看看。”蒋玄晖摇头叹气,好像是真的只是过来看看一般。

    韩建、王行约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才不会相信蒋玄晖此时前来只是看看。

    韩建笑道:“蒋将军说笑了,不日我军就会驱除辽东军,盐路的问题绝对不会有问题!”

    蒋玄晖摇头笑道:“李悍虎之名可非浪得虚名,更何况还有一个晋王在侧呢。”

    一听到“晋王”两个字,韩建、蒋玄晖神情一僵,王行约开口道:“此处不是商谈之地,不若我等入帐,一边喝着酒,一边详谈。”

    蒋玄晖笑道:“客随主便。”

    韩建点头笑道:“那……蒋将军请!”

    蒋玄晖拉着二人衣袖笑道:“同往同往。”

    三人一脸笑意进入帐内,三人坐下后,韩建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开口说道:“蒋将军,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你能前来,若换作他日,我等定然扫榻等待蒋将军,此时前来摘桃子,不觉得有些不妥吗?”

    蒋玄晖笑了笑,喝了口茶水,这才笑道:“三成!我军要三成食盐,想来这已经够诚意了吧?”

    听了这话,两人神情一僵,他们谁也未想到蒋玄晖一上来就说出这番话语来。

    王行约急忙问道:“蒋将军此话可当真?”

    蒋玄晖点了点头。

    “当真!我们汴州只要三成!”

    王行约看了看韩建,微微点了点头,韩建却皱眉说道:“三成,我们没意见,可是仅凭蒋将军一开口就要了三成,是不是也该出点力不是?正如蒋将军所说,辽东军非浪得虚名,李悍虎也非无能之辈,是不是朱将军也该出点力不是?”

    王行约急忙点头道:“不错!汴州军怎么着也该出兵五千才是。”

    “哦?五千?哈哈……”

    蒋玄晖一阵狂笑,狂笑声震的帐篷瑟瑟发抖,过了好一会,狂笑声猛的一顿,只见蒋玄晖伸出一根手指来。

    “一万!我军出兵一万!”

    “什么?”两人大惊。

    “一万?本将军不明白了,还请将军解释一下,你汴州军出兵一万,为何仅仅才讨要三成?”韩建眯起了眼睛。

    蒋玄晖好像没看到韩建这般模样,苦笑道:“两位将军是不是觉得我军出兵一万,仅仅讨要三成食盐,一定是另有所图吧?”

    “哦?难道本将军与王将军想岔了?”韩建冷冷说道。

    蒋玄晖苦涩道:“真不想承认啊!可的确是没有别的意图,两位将军从未与辽东军交过手,不客气的说,两位将军手里的兵马并不能挡得住辽东军,就是加上我军一万精锐,估计也只有五五之数。”

    王行约看向沉默不语的韩建,皱眉道:“辽东军现今不过五千人,没有数万辽东军在侧,难道一万我关中精锐还不能击退辽东军?蒋将军……”

    蒋玄晖没有说话,韩建却开口说道:“辽东军与河北数镇达成合约都是签下名字,明告天下的,三成,我们答应了,但你们必须签下契约!”

    蒋玄晖顿时犹豫了起来,嘴里说着和笔墨写下来的是不同的,这要是明告天下,以后若反悔夺了谢县,会让天下人不齿的。

    蒋玄晖犹豫了起来,韩建、王行约相互看了一眼,此事若答应了下来,他们才好相互合作,否则就要担心汴州军会不会赶走辽东军,骑在他们头上了。

    蒋玄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须明确开言说出来,否则只会让他们处处忌惮防着他们汴州军。

    蒋玄晖点头说道:“若是两位将军想要这些保证,本将军现在就可给你们,但想来这并不是两位将军想要的,想来两位将军更希望是我家大帅的吧?”

    王行约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不是我二人不信任蒋将军,而是此事重大,还是朱将军亲自来一趟稳妥些。”

    蒋玄晖听了这话,心下暗怒,暗想着就你们这两个歪瓜裂枣也能让我家大帅亲自前来?

    想归想,暗怒归暗怒,却未表现出来。

    蒋玄晖苦笑道:“说来两位是不信的,我家大帅正躺在床上呢,我军在河北接连遭受重创,甚至汴州之地都被辽东军劫掠了一空,我家大帅头疾犯了,正躺在床上,无法北上。”

    “当然了,纵然我家大帅现今从汴京前来,也需要些时日。”

    韩建心中很是不信,听了这话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

    可他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他们没想到汴州竟然派出了一万兵马,蒋玄晖此时前来,那一万兵马定然就在身侧之处,他们又不能不答应。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蒋玄晖心下叹气一声,他需要两人同意此事,否则他无法与朱温交待,而且谢县、安邑两地食盐,必须得其一!

    在李罕之出兵河中,大闹河中之时,他朱温就与李克用达成了默契,若非如此,王重盈向他求援时,他朱温就该发兵泽州,逼迫李罕之回身救援老巢了。

    现今,河东军已经击败了王重盈,把王重盈阻在闻喜县,夺取安邑只是早晚的事情。

    河东军成了这般,他们河南军呢?若是与韩建、王行约一同瓜分谢县,李克用独吞安邑,这让朱温如何受得了?

    “三成”不过是个有毒的诱饵罢了。

    韩建沉思良久,点头说道:“可以,就依将军所言,现在咱们先签订契约,登几日,在让人去一趟汴京。”

    派人去汴京何事,三人自是心知肚明,王行约想要开口,却被韩建暗暗踢了一脚。

    三人签了契约,纷纷按了手印,这是从李思钰那里学来的,他们也纷纷有模有样达成了合作契约。

    合约达成后,汴州一万兵马随即渡过风陵渡,由牛崇节统领,于虞乡汇合了韩建和王行约。

    此时的李思钰辽东军正在谢县,也就是这种情况下,裴仲德出了辽东军营,一路风尘仆仆向北。

    在裴仲德前往盖寓那里之时,李思钰开始整顿兵马来,他之所以驻扎谢县,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个产盐地,而是为了那些藏在山上的百姓,挖盐煮盐是苦力活,干这活计的都是青壮劳力,而且人数还不少,仅仅参与这些事情的青壮就有数万,这些壮丁一听说李吃人杀来了,全跑进山里躲了起来。

    可这些盐工都是穷的叮当响之人,藏在深山老林中又能藏几时?随着李思钰在山中救济,越来越多的壮丁从山里跑了出来,纷纷投靠李思钰,因为这个北面来的“傻大个”实在,甭管是谁,来了就有吃的!

    谢县、安邑有食盐产出,无论是谁占了这里,都需要有人去挖盐、煮盐,这就造成了两县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这两县更加稳定些,一户人家损失的不是很多,总会有老少存在。

    若是其他节度使,你去投靠,都只会接受青壮劳力,和姿色还能过得去的年轻女子,至于老弱,该死哪死哪去。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千年的人们,总是把家里的老老少少看的很重,让这些青壮主动抛却家中老幼是很难的,除非用刀子强行抓捕,在额头、脸颊盖个印记。

    而李思钰这个北方来的“傻大个”,不管三七二十一,哪怕你老的没了牙齿,哪怕刚刚出生的婴儿,只要你还能啃的动,那就有一块馕饼充饥,而且还不在脸上盖一下,这就让无数百姓纷纷出山往他那里跑。

    李思钰嘴角吧唧几下,越是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嘴咧得就越大,这些盐工甚至比养了两三个月的骁勇营、三山营身体还要壮实。

    李思钰的五千辽东军从赵州与李义山分开时,就带着一万长弓,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青壮,如何不让他兴奋?

    盐工不比农夫,盐工更多的是协作,更容易听从命令,李思钰把突突的三千“陌刀军”全部充入三万盐工中,立即就组成了三万步卒,当然了,这三万人只是中看不中用的杂兵。

    甭管中用不中用,至少人数多了不是,而且还有数万百姓呢。

    虞乡的蒋玄晖得知了辽东军竟然一日间变出了三万兵马,登时傻眼了,本来决定的进攻驱逐,变成了暂缓进攻,他们需要谨慎查探一番,这也是李思钰在河北时的威风吓住了蒋玄晖。

    只是蒋玄晖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谨慎,错过了最佳时期,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李思钰已经渡过了黄河。

第290章 十五亩地的诱惑

    杨复恭看到李思钰得意洋洋看着一个个站立整齐的方阵,听着耳边一声声“向右转”、“向左转”、“向后转”、“齐步走”……

    杨复恭很是奇怪、不解,疑惑问道:“行乾,你这行不行?难道不练练刀枪厮杀?”

    李思钰笑道:“中尉大人,时间太短了,若是此时练习厮杀术,还不如练习这些呢,你看啊……”

    李思钰指着一个个小方阵,嘴里笑道:“这一个个的,多整齐啊!”

    突突的重步兵最重视的就是整齐划一的方阵,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所以这些重装步兵都是经过无数次棍棒教育出来的,对如何训练这些方阵有着本能技能一般,这才三日,就显得有模有样起来。

    看着这些方阵,不但杨复恭点头,就是这些日生闷气的崔昭玮他们也纷纷点头,崔昭玮很不满说道:“整齐有个屁用,一个冲锋就能冲散!”

    李思钰笑了笑,嘴里说道:“话虽如此,咱们知道,可韩建知道吗?王行约知道吗?牛崇节知道吗?他们都不知道这些,这就能唬住了他们。”

    崔昭玮冷哼一声。

    “哼!能唬住一时,还能唬住一世不成?”

    李思钰哈哈大笑道:“哈哈……一时就好,你们不知道,小子其实最善于的不是作战,而是训练军卒!”

    李思钰说着跳下木台,在一个个小军阵中巡视了起来。

    看到李思钰跳下了木台,那些正在训练这些盐工的辽东军卒们,一个个腰挺得笔直,唯恐被李思钰踢上一脚。

    向左向右声声不断,一开始别说是这些盐工,就是李思钰在辽东时,数年前拥有一伍军卒时,都是分不清左右的,常常闹出笑话来,纵是用鞭子抽打,效果也不是很好,后来改变了法子,比如左脚一律是赤着脚,可现在的盐工都是没鞋子的,那就没法子用这法子了。不过李思钰还是有招,让所有盐工平举着左手,右手则紧贴着右侧大腿,左手平举着,左手就在眼前晃悠,一喊“向左转”,立马就知道向哪转了,头一日出错的不少,出错的多了,就会受到处罚,也不用鞭打,只需要让他平举左手站着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下来,左手臂就跟掉了一般酸疼难忍,比鞭打效果还好,酸疼会让他们本能的记住哪里是左,哪里是右。

    李思钰行走在一排排平举的左手丛林中,他突然有种自己是“元首”的感觉起来,感觉挺怪异的。

    “向左转……”

    “向右转……”

    “……”

    “齐步走……”

    “……”

    听着这些悦耳的熟悉声,李思钰心中极为平静祥和,他极为享受这些熟悉之声。

    “大帅,您是不是要跟兄弟们说几句?”突突跟在身后,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李思钰想了想,点头说道:“那就说几句好了。”

    突突精神一振,急忙向一旁的参谋张重点了点头。

    张重向一名亲卫低声说了一句,那名亲卫大步离去,不一会,角号长鸣,无数辽东军听到号角声,又是“向左向右、齐步跑”之类的话语,纷纷开始迅速集结起来,很快一个个小阵变成十数个大阵来。

    李思钰跳上木台,两手按着腰间左右两柄长刀手柄,双腿微微岔开。

    看着台下乌压压人群,无人开口说话。

    “今日本帅看到了你们很努力,这很不错!你们不要觉得这是为了本帅而努力,你们要知道,这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自己能够死在他人后面!能够活的更久!”

    “荣华富贵之类的屁话,本帅不喜欢!本帅更喜欢你们都能活着,活着娶妻生子,活着弄子怡孙!”

    “如何能杀死敌人?如何能活的比你的同伴更久?那就要比你的敌人、同伴更加努力训练!只有训练的更加努力,你才能活的更久!活的更久才有资格享受一切!”

    “有人会说,不上战场不就不用去送死了吗?这话对不对?”

    “对!”

    “也不对!”

    李思钰来回走动起来,一边走动,一边整理自己思绪,但是眼睛却始终看向台下所有人。

    “若你们身处盛世时节,不上战场是活的久最好的法子,可现在不是盛世!”

    “现在是乱世!不管承认,还是不承认,现在就是乱世!”

    “今日李吃人杀来了,明日韩建杀来了,后日王行约也杀了过来,接着就是晋王李克用!纵然没有这些人杀过来,无数的难民涌入谢县,他们同样会与你们争食,没了食物,你们同样只有去死!”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李思钰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本帅没什么可以答应你们的,本帅只能答应你们一件事情,跟着本帅,你们不会饿着肚子,你们的家人同样不会饿着肚子,你们家里会得到至少十五亩土地!”

    本来所有兵卒都是沉默着听着,他们经历了十数年战乱,早已知道如何生存,如何避免激怒长官被杀,全都静静听着,没有激动,也没有热血。

    可当李思钰说道土地的时候,无数人乱了起来,纷纷相互轻声低语,顿时整个广场都是嗡嗡声。

    李思钰并不阻止他们交头接耳,只是大马金刀站在台上,静静等待军卒们平静下来。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人群这才静了下来,却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站了出来,突突皱起眉头,恶狠狠看向那汉子的伍长。

    那伍长看到突突眼神冷厉,吓了一跳,上去就要抽打,李思钰却指着那伍长,冷哼道:“滚一边去!”

    那伍长很是委屈站回自己位置。

    汉子看到自己伍长这般模样,心下忐忑,想了想那土地,又咬了咬牙颤声高声说道:“大……大帅说十五亩地,作……作不作数?”

    李思钰点了点头:“自然作数。不过这些土地给你们,可不是让你们不纳税,按照我辽东习惯,无论是谁,哪怕是本帅,只要种地,就要缴纳税赋,按照十税一原则。”

    汉子重重点头道:“俺信大帅!”

    突突嘴角抽动一下,土地?他从来都没觉得十五亩很多,关外土地就是多,你若能种的过来,给你一百亩都不算什么。

    李思钰说道:“你们当兵的,为本帅流血,为护佑一方百姓流血,自与寻常百姓不同,寻常百姓需十税一,你们这十五亩则是二十税一,这十五亩是定制,也就是说,你们还可拥有更多土地,至于你们能种多少土地,需要报备申请,多余的土地算是租种本帅的,地租十税一。”

    “可大帅,咱们有这么多土地吗?”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突然问道。

    李思钰笑道:“会有的,若是你们够努力训练,明年你们就能种上自己的土地,获得自己粮食。”

    听了这话,人群骚动了起来,纷纷与同伴说着自己的见识,眼中全是渴望之色。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土地的渴望远超过一切,盐工没有土地,只能一代又一代挖盐、煮盐,他们更加渴望拥有自己的土地,以往无论是哪个节度使,纵然是朝廷,也不会给他们丝毫土地的,只会一代又一代做盐工,从未有人会许诺给他们最渴望的土地,现在李思钰给了他们希望,人群骚动越来越难以控制,甚至不少人相互插入对方的军阵,欢呼声越来越高涨,而李思钰则跳下了木台,带着大丫小丫离开。

    杨复恭和崔昭玮他们有些傻眼了,他们有些不明白,就这几句空头支票,怎么就把人群刺激的这么兴奋?

    按照朝廷税收政策,十税一确实是多的,可真正的税收却远远高于十税一,现在达到十税五、税六、税七都不算什么。

    可关键是,李思钰现在有土地吗?没有土地就说出这番大话,难道他就不怕到时候实现不了承诺,兵卒闹将起来怎么办?

    杨复恭最后摇了摇头离开了,其余人也跟着离开了,唯独只有那些兴奋的三万兵卒,三千辽东军费了老大的劲,又是皮鞭抽,又是高声怒喝,用了一个时辰,才让这些盐工开始恢复了正常的战队训练。

    辽东军突然多出三万兵马,一时间吓住了南面之敌不敢乱动,同样北面的盖寓也吓了一跳,裴仲德来到盖寓这里的时候,当盖寓质问裴仲德,为何辽东军不守规矩偷偷把三万辽东军带入关内时,裴仲德也愣了一下,他离开时,蒙哥翰两千骑已经带着不少百姓偷偷过了河,军中应该只有突突的三千辽东兵卒才是,怎么成了三万?

    不过他很快就猜测出来,这应该是那些百姓吧,裴仲德了解李思钰那里情况,盖寓不明白,还以为辽东军偷偷把三万人带入了河中,若是如此,他这些两万人马就危险了。

    面对盖寓的愤怒,裴仲德一脸平静,很是风轻云淡模样。

    “盖寓将军,我军并非想要与贵军为敌,实在是没法子才从河中经过,但是既然经过河中时,河中又发生了如此变故,我军也不想掺和此事,但是谢县、安邑毕竟是我关中食盐采纳之地,我军也担忧盐路不通,故此我军应得谢县、安邑两成食盐,老夫觉得这不过分吧?”

    裴仲德并未解释三万兵马之事,而是说起食盐来这让盖寓对这种突然跳跃思维很不适应,皱着眉头说道:“两成?是不是说朝廷同意了河中之地归属我河东管辖?”

第291章 挑拨

    裴仲德皱着眉头沉默许久,才叹气说道:“尽管老夫不想贵军获得河中之地,毕竟王珂是晋王女婿……”

    盖寓忙摇头说道:“这些事情是我家王爷自家之事,就不用文达你操心了。”

    裴仲德苦笑一声,说道:“那行吧,只要晋王同意了我军两成食盐的承诺,并且王爷签订了契约,我军就不再过问河中之事。”

    “好!本世子答应了,这就可替父王签了这契……契约!”

    突然从帘后传出来,一口答应了此事。

    裴仲德苦笑一声,对于突然出现的李存瑁并不太过惊讶。

    叹气道:“世子殿下还真够果决的,就不再等几日?”

    “等几日?登几日让你们吞了安邑吗?”李存瑁斜瞥了一眼裴仲德。

    晋军现今在绛州城下,距离安邑中间还隔着一个闻喜县,而闻喜县里面是王重盈,王重盈大败后,抽空了周围所有城池兵马,甚至翼城的王奎和刘之康都没躲过,闻喜县中一下子多了三万兵马,晋军若攻下坚固的绛州城,再拿下闻喜县,估计拥兵“三万”的李悍虎早就吞了靠近谢县的安邑,若是让辽东军占了两地盐池,估计很难让李悍虎吐出来,这才让李存瑁担心的事情。

    正因如此,李存瑁一听到辽东军仅仅只要两成食盐,那还犹豫什么,再说这老头前来既代表了辽东军,同时也代表了朝廷,从这裴老头话语里,他们已经默许了河东夺取河中。

    这种好事如何要放过,只要吞下河中,他们非但不会因为之前的损失而衰弱,反而会增强不少实力。

    李存瑁一想到此事,急忙令人拿来笔墨纸砚,刷刷写了起来,笔如游龙,很快就写好了两张契约,自己拿出印信狠狠盖在上面,李存瑁把两张纸张递给裴仲德,裴仲德一脸苦笑,不得不拿出他的印信印在纸上。

    裴老头把其中一张送到李存瑁手里,苦笑道:“世子是不是再考虑一番,世子殿下须知,一旦与我辽东军达成契约,那就不可更改了,若是世子殿下违约……”

    李存瑁很是珍重般收好这张轻飘飘却又沉重如山的纸张,满面笑意说道:“先生说笑了,本世子还是了解了一些辽东军之事的,既然签下了这个契约,自然会如约遵守,这些还不用先生提醒。”

    “既然世子如此坚持,老夫也就不多说了。”说着,裴仲德拱了拱手,就要离去。

    盖寓此时开口问道:“文达,李悍虎手里的谢县也不要吗?”

    裴仲德看向盖寓,一脸诧异,说道:“要有如何?不要又如何?难道王爷还想要谢县不成?就不怕我军以谢县为饵,致使王爷与朱温为敌交手?”

    盖寓瞳孔猛地一缩,口中却说道:“文达莫要误会,只是问问罢了。”

    裴仲德叹气道:“世子殿下、盖寓将军,想来两位应知道我军为何滞留在河中之地,现在就是我军想要轻松离开谢县,想要安全进入关中......”

    说道这里,裴仲德摇头叹息,不再多说了,李存瑁与盖寓相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他们知道韩建堵住了潼关,若非如此,辽东军早已进入了长安,也不会造成河中眼前复杂的局面了,李存瑁想到河中因此造成的复杂局面,对韩建很是不满,也知道关中诸侯极力想要阻住辽东军入关,估计在河中,在谢县上会有一番争斗,这些李存瑁心中是有准备的。

    李存瑁点了点头,说道:“贵军需不需要我军协助?”

    裴仲德拱手笑道:“老夫替行乾那小子谢过世子,谢县之事还不至于让我军陷入困境,我军可以应付此事。”

    李存瑁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他更希望辽东军把朱温、韩建、王行约击败,把他们赶出河中,如此他们就可独占河中两县盐池。

    只是他们并不清楚,李思钰本就没打算与朱温他们交手。

    裴仲德离开了,带着两成安邑盐池食盐的契约离开了,李存瑁在裴仲德离开后,向李克用送去这张重要的契约,同时说明现在河中复杂局面,请求曾兵河中。

    在李存瑁给李克用去信之时,盖寓亲临前线,与康君立一同强攻绛州城,他们是不可能放过绛州城的,王重盈经营河中多年,积累了无数财富,若是说安邑是长久之财,那绛州城就是暴富之地,一旦夺下绛州城,李克用立即就能弥补数年损失物资财富,数年内都不用担心钱财用度。

    在裴仲德离开晋军大营后,回程拜访了王重盈,明确保证绝对不会觊觎安邑之地,至于王重盈想要与辽东军一同击败晋军的建议,裴仲德委婉拒绝了。

    王重盈心中是复杂的,从河北回来后,他就担心自己的河中之地安危。河东、河南都在河北吃了大亏,可谓损失惨重。

    河南稍微好一些,河南本就是产粮众多之地,人丁众多,虽朱温损失颇大,只需修养一二年就可恢复。关键是河东!

    河东之地胡人纵横,粮食物产不丰,人丁物资补充很难,先是诸侯共伐河东,紧接着就是李飞虎叛乱,河东伐河北,接连大战,河东都是损失惨重,若想稳住河东局面,快速恢复过来,就只有他王重盈河中一地有这资格!

    至于王珂是不是李克用的女婿,这已经不重要了。

    王重盈正因这些考虑,他很是恼怒造成这种局面的辽东军,若非如此,他的河中绝对不会成为他人觊觎的对象。

    可现在不同了,他王重盈没资格再去招惹辽东军,若他无法击败晋军,不但他会死,他王家也会随着风消云散。

    王重盈很希望裴仲德能帮他夺回绛州城,击退晋军。

    可惜……

    裴仲德离开了闻喜县后,径直前往虞乡县,甚至连回谢县都无,直接前往虞乡县。

    裴仲德的到来,虽有一小校把裴仲德迎入了汴州营内,却再无人去过问,就连走出大帐都不被允许,他被幽禁了起来。

    裴仲德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不让出去就不出去,好像很悠闲模样。

    裴仲德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告诉给盖寓,看到裴仲德这般模样,盖寓有些不知该如何了。

    非但如此,韩建和王行约对此很是不满,他们认为盖寓正私下里与辽东军达成一个私下协议,想要出卖了他们,本来还觉得盖寓只要三成食盐,他们是赚了的,结果裴仲德进了宣武军后,就没了下文。

    韩建和王行约很是不满,一再询问裴仲德此来究竟是何意?

    盖寓则只是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这更让韩建、王行约二人不满,这都三日了,任何消息都没有,你哄孩子呢?

    韩建和王行约一脸阴沉坐在帐内,静等着盖寓的到来,他们已经决定了,今日盖寓必须给他们一个交待。

    两人坐在宣武军安置的帐篷中有了三刻钟了,茶水也喝了三杯,正在二人烦躁想要离开时,盖寓和牛崇节一干人掀帘走了进来。

    “呵呵……两位兄弟久等了,有些事情耽搁了些,还望二位能够谅解。”

    韩建强忍着怒气,冷声道:“盖寓将军真的很忙啊,忙到了连见我二人的时间都没了,看样子我二人孟浪了才对。”

    蒋玄晖笑了笑,说道:“我宣武军人数是多了点,事务繁忙些也在情理中,还望二位能够谅解。”

    蒋玄晖再次说着这些没营养的话语,王行约冷哼一声道:“这些暂且不提,为何与辽东军私下交涉?难不成盖寓将军与辽东军私下里商议好了,私分谢县不成?”

    盖寓眉头皱起,看向他们,摇头苦笑道:“说句诸位不相信的话语,盖某并未与文达相见,若盖某说,盖某害怕与文达见面,两位不知是否相信?”

    王行约冷哼道:“哼!盖寓将军,你说呢?你说我们二人会不会相信?”

    盖寓点了点头,叹气说道:“想来也是如此,二位是不可能相信的,不过盖某说的确是实话,不是盖某不想与文达见面,而是盖某怕,盖某害怕一旦见面,很可能会不由自主入了辽东军陷坑里。”

    韩建皱眉道:“那裴老儿真有此能?你我三人都在这里,不若把裴老儿请来,韩某还就真不信了,那裴老儿还真有妖术不成?”

    盖寓苦笑一声,看向牛崇节说道:“唉……,牛将军……把文达请来吧。”

    牛崇节看了一圈众人,这才点头,也不言语,起身走向帐外,帐内只有低低喝水之声,再无他声。

    裴仲德很无所谓,几日无人来找他,他也不着急,只是没事就躺在床上数小星星。

    今日牛崇节突然过来,并且“邀请”他去饮酒赴宴,对此裴仲德只是笑了笑,一脸风轻云淡来到盖寓这里。

    看到帐内几人,裴仲德笑了,开口道:“盖寓将军,考虑了几日,今日可否给裴某一个准确答复?”

    “什么?”

    呼啦一声韩建和王行约全站了起来,王行约大怒,指着稳坐的盖寓怒道:“姓盖的,你怎么说?”

    盖寓看着裴仲德苦笑道:“文达为何如此害盖某?”

    说着又抬头看向王行约、韩建二人,嘴里说道:“两位就没想想,若是盖某与文达私下里有何不可告人的勾当,文达岂会当着你我的面如此说?”

    盖寓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们,裴老头是在挑拨他们的关系。

    韩建看向一脸平静的裴仲德,有些犹疑,好像是在确定裴老头是否真的是在挑拨一般。

第292章 诡异的紧张

    帐内气氛一下子诡异凝重了起来,裴仲德却轻笑道:“盖寓将军,此事又非不可告人之事,为何还要瞒着众人?此事可是要公诸世人的,没必要瞒着吧?”

    裴仲德话语刚落,王行约更是大怒,指着盖寓鼻子大骂。

    “姓盖的,你还有何话可说?”

    盖寓心下也有了些恼怒,裴仲德耍手段也就罢了,谁让他们紧张关系放在那呢,可你王行约是怎么回事?论地盘兵马,你一小小同州节度使还能大过宣武节度使不成?

    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这让盖寓心中极为恼火,不过一想之后之事,不得不强行压下怒火,看向裴仲德目光中杀意顿起,语气冰冷道:“文达可莫真以为盖某好欺,我宣武军好辱?”

    裴仲德丝毫没把盖寓杀气腾腾的语气当作一回事,轻笑道:“盖将军这是何意?裴某刚刚从河东军回来,难道河东军都愿意拿出两成盐巴,你宣武军就不行吗?是真的想要与我三万辽东军厮杀?”

    “哦,对了,友情告诫一句盖将军,这里可不是河南,也没这么多坚城可以让你们藏在里面!”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

    牛崇节大怒,猛然抽出刀子架在裴仲德脖子上,冷声道:“老先生,猜猜牛某会不会斩了先生头颅?”

    “斩老夫头颅?哈哈……”

    裴仲德仰天大笑。

    “裴某大好头颅……敢吗?哈哈……”裴仲德疯狂大笑,眼角都有了些许泪水。

    “敢吗?哈哈……哈哈……”

    裴仲德一边用宽大衣袖不停擦拭大笑笑出的泪水。

    “敢吗?牛崇节,别说是你,就是那朱温贼子在这里,他也不敢如此狂妄,除非他想千刀万剐,也想要被五马分尸!”

    牛崇节暴怒,手下力气顿时加重了一分,裴仲德脖子上血线顿起。

    “你说老子不敢?”牛崇节一脸阴狠。

    “哦?呵呵……怎么只是稍微加重了一点力气?难道你是吃屎长大的吗?没了力气吗?”

    裴仲德伸手夺过王行约手中酒壶,仰头连连灌了几口,摇头叹气道:“太差了,还是晋王的老酒带劲啊!”

    韩建、王行约一脸惊骇看着这老头,尤其是韩建,韩建曾在潼关堵着裴仲德,不让他入关,而且一堵就堵了半个月,裴仲德在他眼里,那就与朝廷那些无能之辈也差不了多少,怎么……怎么这老头如此狂妄?

    两人一脸惊骇看向裴仲德,看向暴怒的牛崇节,可……可等了好一会,也未见牛崇节手起头落。

    “怎么?不敢了?别以为辽东军真的拿不下来那狗屁汴州城,只是不愿而已!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有种你就试试好了,让老子看看,你是否真有勇气斩了老夫大好头颅!”

    “你……”

    牛崇节须发皆竖,真想毫无顾忌斩了这可恶老头,可……

    一想到斩了这老头后果,牛崇节就有些毛骨悚然,那该死的李悍虎就是个疯子,是个不按照规矩来的疯子,为了几个孩子,竟然亲自领兵,不管不顾杀向河南,兵围汴州城。若真的斩了这老头……

    最后那几个孩子还是送还了回去,那该死的李悍虎才离开了汴州城,才离开了河南,可要斩了这老头,头颅怎么还回去?

    盖寓看着暴怒的牛崇节,看着一脸狰狞,却又无奈模样的牛崇节,叹气一声,上前推开架在裴仲德脖子上的利刃,苦笑道:“文达若是因盖某招待不周,打骂盖某就是了,何苦为难牛将军……”

    “呵呵……裴某正是慈悲为怀,想要消弭战乱,消弭争执,这才有了前来商议之事,给个痛快话,两成同意不同意?”

    盖寓沉吟半晌,这才不确定问道:“贵军只要两成?难道河东军也答应了两成之约?”

    裴仲德也不说话,从怀中拿出一张只来,重重拍在桌案上。

    “啪——”

    “看好了!”

    说着裴仲德很欠揍地摇头叹息道:“看样子朱温差了晋王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众人忙看向那张纸,只见纸张上一个大大的红印,正是晋王印信字样。

    “嘶——”

    众人长长冷吸一口长气。

    “这……”

    韩建、王行约、盖寓、牛崇节……全傻眼了。

    “行不行,赶紧的,给个准话!”

    “老夫没功夫陪你们玩!”

    裴仲德头颅高高抬起,一副极其高傲模样,表情极为不屑、惋惜、懊恼……好像极其不乐意一般,好像巴不得他们不同意一般。

    蒋玄晖连连深吸一口气,最后点了点头。

    “既然晋王都同意了,我军自不会短了朝廷的盐巴,两成还是给得起的。”

    “什么?蒋将军,你是准备从你那三成里面出吗?”韩建大惊失色。

    蒋玄晖看向牛崇节,眼中意味不明,牛崇节脸上明显还残留着怒火,听到这话冷然怒道:“让我军拿出两成,两位觉得合适吗?”

    王行约站起身来,怒道:“意思是只能我二人出了?凭什么?”

    场面一下子冷了起来,韩建冷声说道:“此事还需再商议,我二人需要商议一下。”

    蒋玄晖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太过突然,两位将军需要些时间也是应该的,不过本将军提醒一下两位,辽东军有三万兵马!”

    韩建看向蒋玄晖,脸色很冷,今日太过诡异,他们绝不会相信蒋玄晖和裴仲德私下里没有勾连,可是现在在他们地盘,一时还不能翻脸。

    韩建二人冷着脸向蒋玄晖拱手告辞。

    “既然如此,三日后给蒋将军一个答复。”

    说着,韩建、王行约大步离开,离开时韩建顿了一下脚步,看向裴仲德冷声说道:“三万?哼!”

    裴仲德看向韩建,轻笑一声,却不开口。

    蒋玄晖看着韩建二人离开,这才看向裴仲德说道:“文达可否满意?”

    裴仲德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老夫可否满意,而是你蒋将军可否满意!”

    蒋玄晖顿时无语,裴仲德轻笑道:“你我二人很清楚,什么你汴州得三成,骗鬼呢?”

    蒋玄晖轻笑道:“这种掩耳盗铃把戏你我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辽东军真有三万兵马?”

    裴仲德不可置否笑了笑,轻声说道:“有没有三万,蒋将军何不让牛将军试探一二?”

    蒋玄晖笑了笑,无所谓一般,说道:“试探不试探又有何妨,河中已经这般了,在这里也只有河东和你我三家而已,既然贵军只要两成,还有必要再争执下去的必要?”

    裴仲德笑着点了点头,笑道:“确实如此,争不争也就这回事,争到最后,想来都是得不偿失,还不如留在最后,看谁更能笑道最后好了。”

    蒋玄晖点头笑道:“确实如此,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至于签订契约,想来还需要等上三日,既然晋军由世子代晋王签下契约,我汴州军自然也应该由大公子代劳方合适些。”

    裴仲德无所谓道:“客随主便,你们既然觉得由朱小将军来签为好,那就等几日好了。”

    蒋玄晖点了点头,看向牛崇节。

    牛崇节冷着脸,冷哼一声:“裴大人请吧!”

    裴仲德笑了笑,起身随牛崇节离开,蒋玄晖见到所有人离开后,这才深吸一口气,急忙拿来笔墨纸砚,闭眼仔细思索片刻,这才把事情写了一遍,直到牛崇节前来之时,蒋玄晖还未写完。

    牛崇节站在一侧等待一会,直到蒋玄晖停笔写完时,牛崇节开口说道:“我军一万,韩建与王行约同样万余兵马,我军并不占优。”

    蒋玄晖点了点头,轻声道:“所以需要大公子前来。河东现今出兵两万,虽面临王重盈搜刮三万青壮,最后得胜的也只可能是晋军,我军若想让晋军忌惮,至少也需要两万方可。”

    牛崇节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此话,却开口问道:“那辽东真有三万兵马?刚才试探裴老头,感觉上好像真有三万。”

    蒋玄晖皱眉道:“三万?不可能!不说朝廷能不能养活三万兵马,就是可以养活也不可能让辽东三万兵马入京的,这不安全!”

    牛崇节想了想,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疑惑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给辽东军两成盐巴?”

    蒋玄晖苦笑道:“李悍虎起于微末,先是吞了数千营州兵马,随即仅仅用了一两年时间,拥兵数万精锐,谁也不好说辽东军会不会迅速拉起三万兵马!”

    “再说纵然时间不够,我军一时间也是难以下口,要知道那三千重甲步卒就在这五千辽东军中。”

    一想到三千重兵步卒给宣武军造成的损失,牛崇节正色了起来,点头同意了蒋玄晖的说辞。

    其实他们都想岔了,李思钰起于微末不假,一两年建起强大的辽东军也是不假,可那些百姓都关外之人,关外人要远比关内人更加野蛮好斗,只要让他们遵守规矩,立马就是精锐军队。

    而关内百姓历经几十年的战乱,好斗军卒早已加入了军队,剩下的都成了兔子般,这样的兵卒若无数年培养,是不可能成为精锐的,只是数万盐工在土地的诱惑下,激发出来的心气要比一般民夫要强些,这是肯定的。

    蒋玄晖派出八百里加急信使,迅速赶往洛阳,向朱温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请求朱温支援一万兵马。

    正担心河中局势的朱温得到这封八百里加急信件后,立即招来手下众将商议。

第293章 朱温增兵河中

    朱友裕正在处理军务,老爹病了,作为朱家子孙第一人的朱友裕,不得不替父处理军务。

    在得到朱温军令后,第一时间向朱温那里赶了过去,他很清楚父亲的脾气,更何况现在头疼之时,脾气更加暴躁。

    就在朱友裕前来到父亲府门外之时,已经有不少马匹拴在门外歪脖子书上,而且还看到宣武军悍将刘知俊。

    刘知俊,字希贤,原为感化节度使时溥部下一军都头,年纪比朱友裕小一岁,非但比朱友裕年纪要小,而且唇红齿白、龙眉凤目,长相极为风流倜傥,不仅仅长相好看,而且身材同样修长而健壮,若在后世,那也是万人迷的健壮小伙。

    这样的小伙很得女人喜爱,可就是因此,麻烦找上了刘知俊,时溥的的小妾竟然看上了刘知俊,一个半大的小伙,哪里禁得起美女诱惑,一时犯了错误,事后担心时溥砍了他的脑袋,于是带着两千兵马投靠了朱温。

    朱温本来与时溥有仇,当年时溥入京攻打黄巢叛乱时,论功行赏,时溥当为第一,僖宗册封为钜鹿郡王,朱温不服,与之争功。后来秦宗权称帝,其大将孙儒与杨行密争夺扬州,杨行密上奏朝廷,以朱温为淮南节度使攻打秦宗权,为扬州解围,朱温假借此时,想要从徐州经过,时溥不许,朱温恼怒,围攻徐州。

    这些都是时溥与朱温的仇怨根由,刘知俊害怕时溥杀他,投奔了朱温,朱温大喜,不但喜爱这个俊俏小将,更喜爱其勇武,收为养子,并把其手下两千马军置于其下。

    刘知俊善用双剑,剑长五尺,双剑轮动起来无可匹敌,军中能与之争锋的一只手可数,素为开路大将,朱温戏称为“刘开道”,于是军中皆称其“刘开道”。

    朱友裕见到刘知俊正在拴马匹,跳下马来,笑道:“二弟也被父亲招来了。”

    刘知俊看到朱友裕,上前拱手笑道:“大哥也来了。大哥可知父亲为何如此急招我等?”

    朱友裕拉着刘知俊向府内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想来应该是河中之事吧。”

    “哦?是那李悍虎?”

    刘知俊对李思钰是有些不服气的,他未与李存孝交过手,也未与李思钰交手,他之前一直在徐州,刚刚乳汴州不过一年,在与辽东军争锋之时,他在封丘防备着朱家兄弟,并未与李思钰见面。

    从回到汴州后,人前人后都是说着李悍虎,说着李飞虎,很是不服气,为此暗气也生了不少。

    此时听到朱友裕说起河中,顿时就想到了辽东军。朱友裕也是很喜欢这个勇武的小弟,知道刘知俊很是不满李飞虎,不满李悍虎,想要与他们交手一番。

    朱友裕笑道:“二弟可莫要小瞧了两虎之能,尤其是见到李悍虎更是要注意些。”

    “大哥是不是太过担心了些?李悍虎有数万辽东悍卒在侧,自然可百无禁忌,现在不过数千而已。”刘知俊有些不满朱友裕太过高看李思钰。

    朱友裕听了这话也不生气,知道这位兄弟心气颇大,也不准备过度打压,开路先锋就该如此,至于谨慎的事情应该是他这个主帅担心考虑的。

    朱友裕不再说李悍虎之事,而是把话题扯到了女人身上,刘知俊长相俊美,又年轻勇武,在汴州城,不知道有多少闺中小姐暗暗争夺这位新贵。

    两人很快来到议事大厅,两人报名入内,果然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宣武军大将在窃窃私语,纷纷低语猜测朱温为何召他们议事。

    朱友裕坐在葛从周身旁,葛从周抱了抱拳算是行了礼。

    “大公子可知是何事?”

    朱友裕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具体不知是何事,想来应该是河中之事。”

    一旁的刘寻凑过来低声说道:“昨日蒋将军送来了八百里加急信,应该挺急迫的吧。”

    “哦?八百里加急?难道那五千辽东军……”葛从周有些吃惊。

    刘寻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葛从周这位老兄弟有些畏惧了辽东军,小声说道:“具体不清楚,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快落败,毕竟现今蒋玄晖那里还有两万兵马呢。”

    葛从周却担心说道:“韩建和王行约没与辽东军交过手,会不会犯下轻敌之过还不清楚,再说两人对我军不可能完全信任的……”

    看到朱友裕突然向他眨巴了几下眼睛,葛从周忙闭口,看向门口。

    只见朱温裹着白布巾大步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吕氏。

    看到吕氏朱友裕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又平静无波起来。

    随着朱温进来,厅堂内一片寂静,无人再敢窃窃私语,纷纷起身站了起来。直到朱温坐在帅位之后,众将这才齐齐躬身行礼。

    “大帅!”

    朱温随意摆了摆手。

    “都坐吧!”

    朱温看到众将纷纷落座,这才皱眉从吕氏手里拿过一封已经拆开了信件,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诸位,这封八百里加急信,想来有些兄弟已经猜到了是河中那里送过来的,本帅召来诸位也是商议此事。”

    说着,指了指朱友裕说道:“我儿给诸位兄弟读上一读。”

    朱友裕急忙躬身上前,接过信件,拆开正要开口读读这封信件,脸色却突变了起来,犹豫着看向朱温。

    看到朱友裕如此,朱温心下不悦,皱眉道:“让你读就读。”

    朱友裕忙躬身道:“是!孩儿孟浪了。”

    说着转身看向众将,一脸平静,开口读了起来。

    “自泽州李罕之攻河中……五千辽东军入河中,败李罕之于虞乡,夺谢县。后……十七日,辽使裴仲德入我营,持河东两成食盐契约,言其兵三万马屯谢县,小将忧其势大,特求兵一万……”

    随着朱友裕言语,满堂将领阴晴不定,时而皱眉,时而恼怒,蒋玄晖甚至把裴仲德猖狂的话语也提了出来,不过无论是心忧局势,还是恼怒裴仲德的猖狂,所有人都不敢在此时打断朱友裕话语,激怒朱温。

    直到朱友裕念完了这封信,把信件交还放在桌案上,朱温这才向朱友裕点了点头,看着朱友裕做回位置,朱温开口说道:“诸位都已知道发生了何事,都说说吧。”

    刘寻看向朱温,皱眉道:“大帅,且不说辽东军那两成食盐的事情,属下疑惑,辽东军真的有了三万兵马?”

    朱温点了点头,说道:“玄晖前几日就来过信件,说起过三万兵马之事,只是本帅认为三万不过是些民夫罢了,不足为惧。”

    刘寻点了点头,他也不认为辽东军会一下子多出三万兵马,若说是民夫倒是可信,不过大家手里的兵卒是怎么一回事,所有人都是一清二楚。

    庞师古却皱眉道:“三万无论是否是民夫,无论是应付韩建、王行约,或是驱逐李悍虎,一万兵马显然是不可行的,由大公子增援河中是可行的,只是该由何人随同大公子一同前往,是否与王重盈联系一下?”

    众将听了庞师古话语,愣了一下,刘知俊立即站了出来,主动请缨道:“孩儿愿随大兄一同前往!”

    众将看到俊俏小生刘知俊,全微笑了起来,果然朱温点头笑道,知俊我儿既然要会会李悍虎,为父自不会阻拦,不过一切要听令行事。

    “是,孩儿领命!”刘知俊大喜。

    葛从周看了一眼刘知俊,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开口却说道:“与王重盈联系?王重盈虽在闻喜聚兵数万,可最终落败也是必然,与王重盈联手会不会激怒了那一只眼?”

    朱友裕皱眉开口道:“河东与我军分别占安邑、谢县这是必然的,与王重盈发生联系……是有些不妥。”

    庞师古却说道:“王重盈……应该是王家,他们经营了河中这么多年,谢县、安邑又是产盐之地,王家必然积累了无数钱财,一旦河东军夺了绛州城,必然实力大涨,所以……”

    庞师古此话一出,众人全明白了庞师古究竟是什么意思,全都沉思了起来。

    朱温沉思一会,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纵然最后让河东抢了绛州,也不能便宜了那一只眼!”

    “可这……会不会激怒河东?”王重师犹疑道。

    王彦章却开口说道:“无论是不是激怒河东军,谢县和安邑都太过靠近,日后都会争斗不已,所以……”

    这种事情在所难免,谢县和安邑都是相邻之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安无事,更何况李克用和朱温本就有仇怨,而且仇怨还不小,所有人都知道王彦章说的是对的。

    朱温阴沉着脸,断然道:“我儿若去河中,可与王重盈暗中联系,不能让那一只眼轻易得了安邑。”

    朱温只是说暗中行事,明里是不能乱来的,刚刚在河北遭受了重创,双方都不适合此时激烈交手,双方都需要修养生息。

    朱友裕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此事。

    朱温他们商议了半日,最终决定派遣朱友裕、庞师古、刘知俊三人统领一万大军进入河中。

    在这场军议中,东都留守张全义没有参与其中,不是他不想参与,而是不能。

    主要原因是李罕之侵入河内之地。

    李罕之大闹河中,河中损失惨重,造成了河中如此复杂局势,可他李罕之同样惨败而回,手里兵马几乎损失殆尽,如此大的损失,这就跟要了他的命一般。他很清楚这个世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一旦没了兵马,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迅速增加兵马,避免被康君立砍头的命运,就需要迅速扩充兵马,可兵马是要吃粮食的,出兵河中,不但兵马损失殆尽,抢来的粮草也全丢给了辽东军,没有粮草就没有兵马,这是铁律!

    李罕之惯于劫掠,手下兵马也是一个个吃人的贼兵,可他的主力全丢在了河中,没法子,只能再次跑出去抢夺钱粮物资。

    河中是没法子去了,那就只有带着数百人偷袭河内府,所有人都在注意河中之地发生的事情,未注意李罕之,结果河内各地接连被抢夺一空,大怒的朱温令张全义迅速支援河内府。

第294章 悄悄离开

    李罕之就是个祸害,不但河中节度使王重盈深恨,就是朱温,甚至连李克用也不喜此人。

    李罕之如同一个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无论是谁收留了他都会是个头疼的家伙,此人野心很大,李克用知道此人是脑后长角之人,可偏偏此人还是个悍将。

    李克用收留他,主要就是为了防备河南朱温,可此人太能作了,泽州虽不是富裕之地,可也不算太穷,可这几年下来,泽州几乎成了无人之地,百姓全逃跑了,或是被李罕之弄死了。

    无论防御,或是进攻他人,都需要无数人马支撑,泽州成了这般模样,李克用也担心河南朱温一旦大军从泽州杀了进来,无人的泽州会迅速丢失,更何况李罕之本就是个祸害。

    于是就有了以牺牲李罕之来打乱河中之地的事情发生,按照李克用想法,河中之后,李罕之必然会死,不死也差不多了,找个理由弄死就是了,灭了这个不安稳的祸害,同时还能得到至少半个河中,此事可谓一本万利的买卖!

    同样,朱温也觉得这是个夺取河中盐池的好主意,在得到王重盈求救时,故意不理不问,致使现在河中复杂局面。

    李罕之在遭受重创后,逃回了泽州,李罕之,时之枭雄,面对自己这种“狐兔死走狗烹”局面,悍然出兵劫掠河内数地。

    当张全义统领数千围剿他之时,李罕之又逃回了泽州。从河内掠夺了上万民壮后,按照正常人的做法,应该老老实实添伤口,修养一段时间,可李罕之不是一般人。

    李罕之祸乱河中之后,王重盈出兵数万围剿,因王重盈调动了防御北面的晋州军马,康君立趁机杀入晋州,康君立的离开,致使潞州空虚。

    潞州空虚就空虚好了,反正周围都是自己人,也无人去趁机入侵潞州。

    可谁都未料到,本应在老巢舔伤口的李罕之竟然再次悍然出兵潞州!

    正在围攻绛州城的康君立,突然得到李罕之竟然攻打他的老巢,暴怒的康君立就要立即回转潞州,他要砍了李罕之。

    正围攻绛州城紧急之时呢,没了康君立一万兵马,只有李存瑁万人,围攻绛州城是不现实的,正在李存瑁商议着该如何呢,谁料到王重盈带着三万兵马再次杀了过来。

    这次不同之前,之前王重盈心忧绛州城,急行军致使康君立以逸待劳,大败王重盈,而此时潞州危急,潞州兵马心忧家中老弱,军心动摇,反而王重盈奇迹般大败河东兵马。

    李存瑁不得不退回晋州,等待李克用派兵前来支援。

    王重盈击退河东军后,绛州城顿时兵马充足,粮草物资无数的绛州城一下子坚固无比。

    局势转化的太快,天下人都有些头晕目眩起来,李思钰看到手中情报,很是挠头,有些不敢置信河东军竟然大败退回晋州。

    回来的裴仲德与李思钰大眼瞪小眼起来,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依然按照原计划离开河中这个混乱之地了。

    裴仲德摇头苦笑:“这也太……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那李罕之竟然这么疯狂……”

    “行乾,现在怎么办?是否等等,若是我军击退南面那两万兵马,阻住南面之敌,兴许我军可占蒲州、陕州。”

    李思钰皱起了眉头,面对这种局面,他也不知如何下手了,双手使劲搓了搓脸颊,闭目沉思了起来。

    沉思良久,李思钰睁眼看向阿蛮,问道:“阿蛮,你觉得阿爹该如何?”

    “什么该如何?”阿蛮有些不明所以,一脸迷惑样子。

    听了李思钰话语,裴仲德更加愁眉叹息起来,阿蛮这迷糊丫头如何会懂这些,这可不就是缘木求鱼吗?

    李思钰没有去看裴仲德愈发苦闷表情,却很认真把事情仔仔细细跟阿蛮说了一遍,之后看着阿蛮,等待阿蛮答案。

    阿蛮歪着小脑袋,很是认真模样,想了一会,说道:“阿爹,咱们不是要去关中吗?这里又不是关中,留在这里不好!”

    阿蛮话语让李思钰一愣,随即认真想了想,一拍脑袋笑道:“果然还是阿蛮最聪明,阿爹差点本末倒置了!”

    阿蛮听到阿爹这么赞她,笑眼弯弯,很是高兴,跳将起来跑到李思钰背后,很是勤快为他按起了肩膀。

    “行乾,你……”裴仲德傻眼了,难道这傻丫头意见很高明?

    李思钰笑道:“阿蛮意见很不错,咱们的目标是关中,留在这里必然会与蒋玄晖,会与韩建和王行约交手,而且会让三方紧密联合在一起对付咱们。”

    “可若我军离开了呢?王行约必然担心同州老巢,他会退兵救援同州,可蒲津渡那时应该被蒙哥翰占据了,王行约想过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韩建呢?王重盈需要全力防御北面的晋军,无力南顾,这样谢县和安邑两地盐池就如同光屁股的女人,毫无还手之力,面对这么大的诱惑,韩建会退兵帮助王行约?蒋玄晖会随同韩建放弃两地盐池与我军交手?”

    裴仲德皱眉道:“不可能!韩建会不会不好说,至少蒋玄晖不会!”

    “那就是了,我军退一步,必然会让三方不欢而散,联盟之势必然瓦解!”

    “韩建若是及时退去,坚守潼关,我军还可能无法得手,若他犹豫,我军甚至可能夺了潼关,同州、华州一旦在我军控制下,我军就关上了关中东面大门,这对于稳固关中之地至关重要。”

    “而且好处还不止这些,按照之前局势,晋军、宣武军明显是放纵了李罕之,两军明显是把谢县、安邑两地盐池据为己有,而且双方各得其一!可若是王重盈堵住了河东军,或者说堵住河东军时间过长,谢县被宣武军夺得之后,谢县之侧的安邑呢?会不会让宣武军也夺了?”

    “一旦宣武军夺了安邑,会不会轻易让出来?若是不让,会不会让晋军在击败王重盈之后,会不会与宣武军大战?”

    李思钰自言自语道:“天气渐寒,很快就会入冬,大雪纷飞,天寒地冻,晋军是很难短时间拿下王重盈老巢的!呵呵……那可就热闹了!”

    裴仲德一脸惊骇看向歪着脑袋,认真为李思钰揉肩的阿蛮,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这迷糊丫头想到的。

    李思钰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阿蛮却不断点头,好像是在告诉裴仲德,那就是她想要说的。

    看着阿蛮红扑扑一脸兴奋模样,裴仲德很是有些无语和难以置信。

    李思钰越说思路越加清晰起来,拍了拍正按在肩膀上的小手,李思钰站了起来,在帐内来回走动。

    “大猛!”

    身在高大的刘大猛掀帘进来,抱拳躬身道:“刘大猛在!”

    “传令突突,今夜我军连夜离开,所有人马不得高声喧哗,违令者斩!”

    “是!”

    刘大猛出帐前去传令。李思钰留在这里差不多也快一月了,该出来的民众也出来了,山里纵然还有,那些要么就是已经成了山匪的民壮,要么就是家财万贯的土财主,继续留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更何况,天气渐渐转凉,他必须在落雪之前占据同州,安置好这些民众。

    李思钰此次河中之行,不但获得了近十万民众,还有李罕之抢夺整个河中的钱财粮食,安邑虽然他未去碰触,可谢县的盐巴却让他搜刮了个遍。

    古代运输盐巴粮食都是使用大车的,独轮车只适合走私的盐贩,而谢县、安邑是食盐产地,大车无数,近万辆大车运输物资不再话下,非但如此连人员都不用走路。

    有大车,牛马毛驴骡子也不可能或缺,这些本来都被李罕之抢跑了的,现在又成了李思钰的战利品。

    黑夜慢慢降临,无数大车纷纷驶出辽东军大营,这种大规模“逃跑”本不可能瞒得过他人,可辽东军这么久也未见到有任何动静,更何况也没人会相信辽东军会轻易放弃谢县盐池,所以,所有人都放松了对辽东军的看护,纵然有些探子出没在附近,也被突突派出的游骑弄死了。

    李思钰与阿蛮一同坐在一辆马车内,看着拖拖拉拉延绵十数里的车队,李思钰心情就很不错,这些可都是他的东西,有种老财主数铜钱的自豪感。

    而崔昭玮却很是不满,不满李思钰轻易放弃谢县,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裴仲德前往晋营签订了安邑两成食盐的契约,至于与朱温那两成还未签订,朱友裕还未来到河中呢,此时离开谢县,很难说朱温会不会出言反尔。

    在崔昭玮看来,这些食盐都是朝廷的,哪怕是裴仲德争取的,那也是朝廷的,这些盐利对于财力匮乏的长安是极其重要的,可以极大缓解长安贵族的压力,要知道长安兵马可都是从这些家族嘴里抠出来的。

    非但崔昭玮不满,就是裴枢也一样心中不悦,至于李滋纵然心中不乐意,他也没资格多说什么,反而杨复恭这老宦官最是风轻云淡。

    不是说杨复恭不心疼那些就要到嘴的盐巴,而是他现在有些了解了李思钰,别看晋军被王重盈击退,别看他什么都未与河南达成实质契约,可这老宦官根本就不相信,不相信李思钰会轻易放过这些盐巴!

    这老宦官算是看出来了,李思钰就是个不安分的主,李克用、朱温都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离他远点还好,现在两军争夺河中,距离他这么近,以后能得好才怪呢!

第295章 ……这样,挺好的!

    赶车的全是老把式,这些人大多都是依靠赶车运盐的老人,很是沉稳,这河中之地,几乎闭上眼睛都不可能走错了,交给这些人,李思钰很是放心。

    谢县距离黄河,至少要行两日方可,李思钰也没打算停下来,兵卒一律躺在马车上睡觉休息,随时可以有体力、精力作战。

    这些自不用他去安排,裴仲德比谁都积极,自从听了李思钰那番话语,哪怕无论崔昭玮、裴枢用何等理由,都无法打动这个倔强的老头,按照李思钰的说法,一旦韩建犹豫,同州、华州不用借助任何人力量就可夺回来,堵住关中北面大门,这比什么说辞都管用!

    狗子、独孤求败,甚至连张氏、公主也跟着帮助裴仲德处理数万百姓撤离。

    看着裴仲德一脸严肃指挥着辽东军中参谋,崔昭玮扼腕叹息道:“文达,你这是拿朝廷之利送与他人,你……”

    裴仲德看了一眼崔昭玮,冷声道:“一堂堂相公,尚不如一女流,只知道唉声叹气,朝廷养尔等有何益?”

    “你——”崔昭玮大怒。

    “哼!”

    裴仲德没工夫搭理这不帮忙,却捣乱的混蛋,如此庞大的“逃离”队伍,由不得他松懈。

    杨复恭看着裴仲德离开,摇头轻笑道:“想当初,文达在京师可谓宽宏之谦谦君子,这在辽东待了一年,性子越来越暴躁了起来。”

    杨复恭突然看向崔昭玮、裴枢,笑道:“尚未出京之时,就听说文达极为嚣张,敢指着晋王、朱温鼻子大骂,咱家本是不信此事的可前些日子,竟然从宣武军那里传出文达竟然刀压脖颈,依然敢面不改色,冷讽怒骂宣武军上下,还真是……”

    “哼!文达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崔昭玮一脸怒意。

    裴枢叹气道:“文达戾气越来越盛,也不知是否是好事……唉……”

    李滋却皱眉说道:“文达……兴许这也不是件坏事吧?至少……听说晋王、朱温都拿文达没法子的。”

    崔昭玮登时怒道:“那还不是因为辽东军之故!”

    杨复恭却笑道:“你们也没必要太恼火吧?至少邢、铭、磁三州成了各位的囊中之物了,只要回朝向陛下交接,你崔、裴、李三家各得一地,一方诸侯还有何不满的,要知道这可都是那小子用横海军四州换来的。”

    “哼!换来的,你这阉奴,咋不说本应可换的关中华州、同州,还可白得两万兵马?”崔昭玮怒气冲冲向杨复恭怒吼。

    杨复恭心下登时恼怒起来,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崔昭玮以往是如何的卑躬屈膝,现今自己落势了,一口一个“阉奴”,如何不让杨复恭大怒?

    杨复恭冷笑道:“呵!好大的口气,换同州?换华州?你以为华州、同州是那一只眼的,还是朱温贼头的?哈哈……癞蛤蟆张嘴,好大的口气!”

    杨复恭冷冷看向三人,冷哼道:“辽东军不远万里前来,途中一再出现变故,尔等非但不协助,反而一再冷言讥讽,是不是那一只眼、朱温贼头才是尔等的主子,你们究竟是谁的奴才?”

    杨复恭一脸蔑视,冷声道:“行乾有些话是对的,你们就是一群烂泥扶不上墙之人!相国?我呸!”

    “老阉奴,辱我太甚!”

    崔昭玮大怒,上前就要揪住杨复恭衣领,可他忘了,忘了自己是文臣,而杨复恭是武臣,做了中尉这么多年,多次随军出征,崔昭玮岂是杨复恭的对手?

    只见杨复恭曲腿就是一个狠踹,一下子把崔昭玮踹翻在地,裴枢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杨复恭一拳砸在鼻梁上,眼泪鼻涕混合着血水,登时成了个大花脸。

    李滋惊呆了,如何会想到竟然发生这种情况,想要上前劝解,可看到裴枢蹲在地上呼痛凄惨模样,又犹豫起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呸!说不过咱家,就想动手?信不信咱家让你们一只手!”杨复恭怒气冲冲模样。

    “中尉大人,岂可如此……岂不是……不是让人笑话我等朝臣吗”李滋额头冒汗,怯声劝解。

    兴许是杨复恭打了一顿崔昭玮,心下怒气散了些,听到李滋这样说,顺坡下驴,也不再怒骂,别过头不去看崔昭玮、裴枢二人。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这里的发生之事,很快就有人跑去告诉了李思钰。

    李思钰不由笑道:“没想到杨宦官脾气还不小呢!呵呵,看样子是个可以合作的主。”

    大丫一边低头给他洗脚,一边说道:“这些朝臣怎么如此不识大体,好像巴不得朝廷完蛋一般。”

    李思钰沉默片刻,叹气道:“乱世多出妖孽啊!这些家族都是世族,所重之事并非是朝廷,并非大唐皇帝,而是他们自己!”

    “杨复恭是一宦官,虽也是自私自利之人,但这老宦官更多的恐惧……”

    “恐惧?”

    大丫突然抬头看向李思钰,手里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有些不明白。

    李思钰突然伸手刮了一下大丫鼻梁,笑道:“有何想不明白的。”

    说着,又叹气说道:“宦官与我等不同,自幼生于皇宫之内,而皇宫之中龌蹉之事远超他人想象,有权力,有人看顾还罢了,若什么都没有,他们甚至不如一条狗活的自在,年轻时,忍忍还能撑下去,可若年老体衰,无人供养,这些无子无女之人会很凄惨的。”

    “宦官也是人,他们同样渴望世人尊敬和羡慕嫉妒,同样渴望膝下儿女承欢,可他们进了皇宫那一日,这些就不再属于他们。如何能让世人尊重?不是每个宦官都是蔡伦,都是司马迁,那些都是千年不遇之人,纵是伟男子也掩面惭愧之人。大多数还都是普普通通之人,就只有权力,想要晚年可以安享天年,就需要手里无数金银,所以他们这类人很贪,贪权,也贪财!”

    李思钰说道这里,又叹气道:“宦官贪权贪财与世族不大一样,宦官最多百年贪,而世族则是千年啊!”

    “有时表面看,是宦官在贪,可有时候,本质是世族在贪,宦官贪在明处,而世族贪在暗处,宦官若不贪,若没有这块幕布挡在前面,世人就看到了幕后的世人嘴脸,有时候确实是世族刻意造出的宦官贪的事实,看事情,不能看表面,更多的是看里子,看本质。”

    “宦官贪婪在明,世族贪婪在暗,以大义名义贪婪,更让人无从下手,宦官贪婪,一刀砍了就算完事了,因为宦官是异类,没人愿意帮助这群人,没人愿意为他们说话,就如同现在的杨复恭,或者可以向前推,看看其他宦官最终结局就知道了事情真伪。”

    “世族却不一样,世族相互间联姻交叉,犹如一团乱麻,又似一张无形大网,世族一旦叛乱,牵扯很广,会勾连其他节度使作乱,对天下造成更大的灾难。”

    “这不是说宦官有多好,而是说,谁的破坏力更大。”

    李思钰轻声说道:“我军与杨复恭交好,是一种无奈选择,朝廷现今就是两个势力相互对抗,一方就是如杨复恭这样的宦官集团,一方是皇帝身边的文官集团。”

    “文官集团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在咱们头上套个狗链子,按理说这本没错,担心咱们成为比关中那些节度使更大的祸害,这本没错,权力是应该受到制约的,可他们也不想想自身现在是什么样子,外面又是什么样子。”

    “这些文官就从未想过,军队权力来自哪里,军队权力不是你说想要就能要的,也不是你给帽子就可以获得权力的,而是控制军队的粮食物资,而是日日夜夜与军队一同训练、作战得来的,朝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给我军,就想不劳而获,这才是自己找死行为,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会让我军上下厌恶,最后……”

    说着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气道:“杨复恭这些宦官们就可爱多了,他们没有多少要求,只需要承认他们的地位,只需要承认他们的话语权,这种合作更符合现下的利益。”

    “因为宦官们手里有刀子,咱们手里也有刀子,乱世兵为王,有了刀子才能控制住局面,咱们现在算是站在了文官世家对立面了,就算干掉了宦官们,把这些禁军完全交给文官世家,他们依然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难道到时候再与文官世家,再与皇帝作战?”

    “与其先与宦官作战,再与文官世家作战,那还不如与宦官们交好呢,这样兵卒不会白白损失……大唐禁不起这种动荡了啊!”

    “……这样,挺好的!”

    大丫抬头看着李思钰有些颓废模样,鼻子突然一酸,有些不明白的事情,不明白,他为何亲近被所有人唾弃的杨太监,宁愿让所有人反对,也要亲近那些宦官,而不是被人称道的“忠臣”!

    现在她明白了!

    可心里为何这么痛?

    大丫低头掩饰着眼中湿润,低头认真为他洗脚,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两人不知道,马车外站着两人,火光映射下,一人明显是裴仲德,另一人……杨复恭。

    裴仲德一脸严肃。

    杨复恭一脸笑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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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天下介绍:
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