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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4章 流言(下)

    “老师……”

    李思钰叹了口气,看向大丫,说道:“令第一步军返回驻地,无本帅令,不得出营,否则军法从事!”

    说着,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德子,叹气道:“起来吧,为大兄更衣。”

    “啊?哦!”

    小德子忙爬了起来,就要搀扶李思钰,却被李思钰拍了一下脑袋。

    “真当大兄如此不堪?”

    大丫笑了笑,他是最为清楚李思钰身体状况之人,虽未恢复到巅峰,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不过大丫并未上前帮着李思钰穿戴衣物,而是出了屋传达军令。

    大丫刚打开房门,就见外面站着数十人,不由转头看向杜让能、裴贽两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缓步来到突突身前,突突忙躬身致意。

    “第一步军回驻地,无大帅令,不得出营半步,违令者,军法处置!”

    “诺!”

    突突正要转身离去,刘景瑄突然开口道:“若无军卒弹压,万一他人挑拨……”

    “不过是些良民乡老,当不得刘将军如临大敌。”

    众人忙看向房门处,只见李思钰身穿素白色长袍,背着双手,很是轻松惬意。

    “见过大帅(北地王)!”

    李思钰不理他人躬身,而是看向李璇,又看向杜让能和裴贽。

    “两位相国……过了啊!”

    杜让能直起身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架势。

    “老夫也是被逼无奈,行乾整日躲在屋内,若不出此下策,行乾岂不是要躲在屋内数月经年之久?”

    李思钰缓步走到杜让能身前,默默看着他数息,轻声说道:“杜相如此逼迫本王,可曾想过后果?”

    杜让能沉默不语,这是李思钰第一次郑重开口自称“本王”,他不知是李思钰认可了朝廷册封,或是从此开始行王霸之道。

    ……

    “行乾……,罢了罢了,爱如何如何好了,要杀要剐,老夫就在此处。”

    看着无耻耍赖的杜让能,李思钰冷哼一声,心下很是不满。

    “哼!”

    理也不理这些人,大步走向府门,府门缓缓打开,看着跪了一地,密密麻麻,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不用一一细数,他也知道至少有两千人,看着这么多人皆沉默坐在门前,脸色也阴沉下来。

    “诸位前来,就是为了堵住本帅房门吗?”

    一老者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向李思钰拱手道:“老夫为本地大族陈氏家主,大帅……大帅自同州入了关中,与民分置田地,行十税一之政,并逼迫我等与百姓田地,且田租不得高于三成。”

    “我陈家因此损失钱粮无数,我陈家是怨恨李帅的。”

    李思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的确,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陈家的确有资格仇恨本帅。”

    老者却摇了摇头,说道:“正如李帅所言,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我陈家一开始的确仇视李帅,甚至为此也私下里做了不少阴暗之事,但是,李帅却从未令兵前往我族,我族也是几十年来,第一次超过半年未有任何军卒上门骚扰。”

    李思钰面无表情道:“你陈家狡猾如狐,本帅知道你们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情,但你们并未触犯国法律令,本帅自也不会无罪而罚!”

    “咳咳……咳咳……”

    搀扶老者的青年忙手抚老者后背,数息后,老者轻轻摆了摆手,青年这才作罢。

    “李帅心胸让老朽佩服,我陈家也确如李帅所言。”

    李思钰点了点头,发觉这老头还算明事理。陈家乃华阴县大族,所有田地几乎占了小半个华阴,如此大族,竟然还能在韩建手下活的这么自在,钱粮开道是一方面,在华阴县的话语权又是另一利器。

    李思钰自同州入关中后,立即令人与民分田,并且制定了很低的赋税、租赁政策,十税一在正常的年代,已经算是很高的税率,可这个时代绝对是极低的赋税,如此就会损失一大批土豪,而关中正是土豪密集之地。

    为了保险,飞鱼卫就开始监视这些家族的动静,陈家的仇视、小动作也全被李思钰看在眼里。

    杨复恭以为,此等之人当杀之,杀鸡以儆猴,可李思钰并未这么做,而是做了个详细对比。

    第一日,陈家所有收入一一写在纸上,把陈家用于贿赂华阴官吏钱粮、打发军卒的免灾钱粮,一一全写上,并张贴在陈府大门上。

    第二日,纸上没有贿赂官吏,没有军卒威胁逼迫的支出,只有缩水一大半的地租收入。

    第三日,没有一个钱粮字语出现,有的只是百姓、国家,以及身为读书人的仁德。

    第四日……

    没有第四日,陈氏再无小动作出现,任由李思钰遣人测量他家田地,把他家田地分与百姓耕种。尽管李思钰夺了他家田地,却也从他处给了他们陈家足够的好处,华阴县尉至此落入陈家之手。

    在这个时代,你有钱你也是头猪,一直不断放血的猪,没有兵马,你就是永远一头待宰的猪,而李思钰向他们证明了,自己不只是侵占了他们的利益,同样也保护他们的权利。

    如今站在面前的陈姓老头,李思钰知道他是谁,也知道这位叫陈世清在朝廷上也有一定影响力之人,但是李思钰从未与他见过面,只是从飞鱼卫送来的情报得知此人。

    李思钰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合法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该你的就是你的,老子一文钱也不占你的,但是百姓不是你陈家的奴隶,尽管那些土地是你陈家的,不管是你陈家数世合法购置的,还是不断侵占百姓的,但现今确实是你陈家之地,地虽是你陈家的不假,可地租竟然达到了八成,纵是可以随意打杀的奴隶,两成的口粮也是不够吧?”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儒者,人需也,即以人为本,以民为重!八成地租,这已经不是儒家仁义,而是赤裸裸的吃人,在逼着百姓杀人造反!在本帅看来,这已经非合法之财!正所谓,民无食则乱。陈家为诗书传世之家,本应以仁德待人,今却行苛民之事。”

    “但今时兵灾不断,能保一家老小已非易事,岂能顾及他人?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本帅也觉得你陈家因时世被迫于此,故而本帅更愿意与你们讲道理,而非动刀兵,以力欺之,以兵压之。”

    陈世清深深一稽。

    “李帅能理解我等难处,我等感激涕零。正如李帅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思钰一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坏事了,果然。

    “可李帅因何欲离我华州而去?给了我等生民希望,为何又要令我等身陷绝域?”

第615章 怨气深重

    看着无数跪地不起的老老少少,看着跪了一地却不言语一声的各地乡绅宿老,这些来自河右、洛阳、河中、陕虢、同州、华州之人,他们几乎都是李思钰税收地租的受害者,可却被杜让能、裴贽两人招了过来。

    这些人既是受害者,又是得益者。李思钰从他们手里强行收走了无数田地使用权,但是他们却都成为一地举足轻重之人,多多少少都得到相应的权利补偿。

    李思钰并不想大动干戈,尽管他知道这些人有不少本就是个混蛋,但他还是不愿对他们动刀兵,世间就是如此,无论你杀了多少人,还是会有贪婪之人。

    这是没有办法的无奈!

    看着这些人,李思钰对这样的无声对抗很是无奈。

    无论身前静坐与他无声对抗之人,还是身后李思钰的亲朋好友,全都看向一脸无奈的李思钰,或是哀求,或是期盼,或是心忧……

    缓缓下了台阶,走入静坐的人群中,来到人群中央。看到这一幕,大丫心跳如雷,这些无声对抗之人,大多都是被李思钰夺了土地的土豪大族,谁也不敢说里面会不会有刺客藏于其中,想要迈步紧随其后却被杨复恭伸手阻住。

    ……

    “唉……”

    李思钰深深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一不足五岁娃娃身旁,伸手敲了一下娃娃脑袋。

    “小娃娃,你也是前来逼迫本帅么?”

    小娃娃捂住脑袋,说道:“俺叫小七,俺娘说了,只要俺坐在这里,里正爷爷就会免去俺家一成地租,还给俺两升粮食!”

    “哦?还有这好事?要不,你跟里正爷爷说,就说俺也算一口人,成不?”

    “那个……那个……俺不知道……”

    “呵呵……”

    李思钰揉了揉小娃脑袋,这让一旁的妇人很是忐忑不安,频频看向不远处老者。

    李思钰起身看向密密麻麻静坐的人群,大声说道:“还是娃娃诚实啊!”

    “你们乌压压两三千人,全都跑到本帅面前,想要如何,本帅很清楚!”

    “本帅夺了你们的田地,夺了你们高达七成、八成地租!但你们还是接受了下来,老子不管你们出于何种目的,是畏惧老子刀兵加身也好,是心甘情愿支持本帅行政也罢,抑或是你们可怜无数一无所有的百姓!”

    “本帅终究是夺了你们的钱粮土地!”

    “可是此时,本帅竟然对你们说,老子不玩了!估计你们都有砍死老子的心!”

    李思钰指向陈世清,指向一些大族土豪。

    “现在,你们一定有砍死老子的心!”

    “夺了你们田地,老子许诺一大堆,最后老子却拍拍屁股,不玩了!”

    “你们除了得了个虚妄的诺言外,什么都未得到,反而失去了你们家族赖以生存的田地!”

    李思钰深吸一口气。

    “你们有资格坐在老子家门口!”

    “有资格在本帅面前表达自己的不满!”

    仰天怒吼,在这一刻,李思钰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正如陈世清所言,明明给了他们希望,却如海市蜃楼,又要残忍的生生掐灭这丝慰藉般的烛火。

    “信我者昌!”

    “老子管你皇帝是谁!”

    “管你长安如何!”

    如疯似魔般怒吼,双眼再次泛红起来,杨复恭大惊,急忙大喝。

    “我儿守住心智!”

    杨复恭再顾不得他人,提起衣袍向李思钰身边急奔。

    “阿爹!”

    阿蛮也跳了起来,向李思钰窜了过去,与阿蛮一般的还有大丫。

    一开始与那小娃说话心情还算不错,可说着说着,烦闷暴躁情绪又冒了出来,正要再次失控的李思钰被杨复恭暴喝声震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眼中血色渐渐褪去,等到杨复恭、阿蛮、大丫等人奔到李思钰身边,眼中已无任何血色,人也清明了些。

    李思钰不敢再待在这里,唯恐压抑的怒火再次被激起,大声说道:“明日起,正式耕种田地!”

    说完后,李思钰大步返回大帅府。

    看着李思钰从身边经过,刚才被李思钰极尽愤懑怒吼镇住的裴仲德、裴贽、杜让能、刘景瑄、李璇等人,正当他们反应过来之时,李思钰已经从他们身边穿过,返回府内。

    刘景瑄看向杜让能、裴贽,愤声怒吼。

    “两相满意了吧?”

    “行乾不管长安之事了,你们满意了吧?”

    “满意了吧?”

    刘景瑄怒吼,声音尖锐刺耳,几乎都要把心肺全吼了出来。

    杜让能、裴贽两人傻眼了,他们联系长安各家族,联系河中、河右等地大大小小家族,希望以此拴住李思钰,没想到,竟然造成李思钰会彻底不再过问长安之事。

    裴仲德却笑了起来,快意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

    正暴怒的刘景瑄,正要怒视快意大笑的裴仲德,看着甚是快意的裴仲德,刘景瑄突然怀疑了起来,他知道裴仲德与李思钰关系很好,难道这裴老头知道些内幕不成?上前一把抓住裴仲德衣领,一阵摇晃。

    “文达,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说!你和那小子究竟有何阴谋!”

    数千人皆是一脸惊愕,傻傻看着刘景瑄拼命摇晃着裴仲德的脑袋。

    “混……混账……”

    裴仲德奋力推开刘景瑄,指着刘景瑄鼻子大骂。

    “老阉奴,你想杀了老夫吗?”

    “混蛋!你定然知道些什么,说!”

    裴仲德冷哼一声,转身进入大帅府。

    “哼!老夫懒得理会你这老阉奴!”

    刘景瑄哪里愿意放过裴仲德,大步追进府内,看着两人皆是气哼哼进入府内,李璇皱眉想了一下,突然有些所得,低头看向迷惑不解的李裕,拉着李裕进入府内。

    杜让能和裴贽也很疑惑,正要进府,陈正清却开口说道:“两位朝相,我等当如何?”

    杜让能微微想了一下,说道:“先让百姓离开,至于诸位家主……先暂留在城内,晚些时,老夫自会前去。”

    陈正清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不过,咱们是不是逼迫的有些过了?”

    杜让能叹气一声,说道:“的确有些过了,不过,若不如此,也无法留住行乾,虽行乾心下愤懑,怨气深重,但总要先留住才可缓缓化解。”

    裴贽缓缓点头,无奈道:“总比现在就返回营州要好些,至于以后,慢慢来吧。”

第616章 两个贱人【第一章,今日会发四章】

    “我儿,明日带着几个娃娃去游玩吧,你不能再沾任何事务了!”杨复恭怕了,这才多久,竟然又要失控,围着李思钰不住打转。

    李思钰沉默良久,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情绪越来越控制不住,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说道:“也好,明日孩儿带着孩子们前往蓝田。”

    “嗯,这样最好,为父这就去准备。”

    说着杨复恭就要离开,还未刚走出房门,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只见裴仲德、刘景瑄、裴贽、杜让能站在门外,不远处还有李璇带着小德子和李裕。

    “诸位一定要逼死我儿吗?”

    “还是以为咱家真不敢对你们动刀子?”

    “信不信?咱家现在就把该死的长安烧成废墟!”

    杨复恭是真的怒了,自己儿子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跑来添堵。裴仲德转身就走,嘴里说道:“你这老家伙正在气头上,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

    刚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刘景瑄、杜让能、裴贽等人,见他们犹豫模样,不由说道:“等老夫离开了,你们再去招惹这老家伙,老夫可不想被你们殃及池鱼!”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大步离去,刘景瑄愣了一下,看向杨复恭极为阴冷的眼神,心中猛然一跳,他可是很清楚这个老阉奴实非良善之人,阴狠的法子多如牛毛,若真的激怒了这老家伙,自己还真吃不了兜着走,想也没想,大步追赶裴仲德,嘴里还喊着“休想趁机糊弄过去”之类的话语。

    杜让能、裴贽此时也不敢刺激暴怒的杨复恭,看到裴仲德、刘景瑄大步离去,向杨复恭拱了拱手,也跟着大步离去,最后只剩下了不远处的李璇和两个孩子。

    杨复恭一脸阴沉,缓缓从李璇身边经过,嘴里却很冷淡。

    “咱家不知要叫你公主,还是应称儿媳?”

    李璇没有回头去看杨复恭,而是看向正看过来的李思钰,两人双目相对,最终还是李思钰败下阵来,心中不住嘀咕,自己又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怎么感觉都是自己的错一般。

    硬着头皮,李思钰出了房门,来到李璇眼前,却不知如何开口,本来是要在长安完婚的,结果却发生变故,自己差点未能醒过来,婚自然也就结不成了,两人如今还算不算夫妻,看着已经成了妇人打扮的李璇,他自己也搞不清了。

    “那个……那个……”

    “钰郎,今夜要了妾身吧。”

    “啊?哦。”

    李璇语气很平淡,如同已经成了十几年的夫妻一般,说着的话语就像说着再平常之事。

    李璇上前挽住李思钰手臂。

    “陪妾身走一会可以么?”

    “那个……那个自然是可以的。”

    李裕看着两人向府中小道走去,正要跟着上去,小德子忙上前拉了他一把,并看向正露头露脑的阿蛮大姐和微笑的大丫。

    “那个……那个……其实吧,我也不是不想醒来后见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与你见面。”

    “嗯,妾身心里也很害怕。”

    “是吧!我就说么,你咋不哭着嚷着要强闯屋内,若是你强闯,我还真就认了。”

    “妾身其实很想闯的,只是怕钰郎不高兴,毕竟妾身做了错事,未经钰郎同意,就以钰郎名义答应了鄂尔斯将军一节度使之地。”

    “答应就答应好了,鄂尔斯还算是不错的汉子,若是刘之孝,为夫我还真的按着你的屁股打上一顿,如此方能解我心中郁闷。”

    “嗯。要不妾身晚上让钰郎打几下?”

    “你这可是在挑衅啊!”

    李思钰叹息一声,说道:“鄂尔斯是渤海女真人……也就是渤海粟末部人,人还算不错,比刘之孝要厚实些。”

    “嗯,妾身也察觉了呢,当时妾身提出分出一部与北衙,刘之孝犹犹豫豫,总是想着妾身开出的条件是否合适,鄂尔斯就简单了许多,钰郎的信誉在他们当中很重呢!”

    “那当然了,在营州时,总是他们联手欺负老子,老子也吃亏最多,你还不知道吧?他们可一直叫老子李死鱼李死鱼的,总是调笑老子会死不瞑目,被他们坑死。”

    李思钰笑道:“古人云:吃亏就是福。”

    “亏吃的多了,至少信誉是有了,不是你家夫君吹牛,若老子开口,现在去信,告诉刘之孝,只要砍了他七哥,老子就支持他做皇帝,并帮他干掉王行瑜和李茂贞,他刘之孝会立即动手的!”

    “嘻嘻,钰郎就会说笑。”

    说着李璇加快一步,转身站在李思钰面前,双手伸出,捧着李思钰脸颊,仔仔细细看着他有些消瘦的脸孔,心中有些酸楚。

    “钰郎遭了很多委屈,妾身比谁都清楚,只是那是七哥,纵然七哥做的再不对,别杀七哥,好不好?”

    李思钰反搂住李璇肩膀,这一刻,他就想被抽了筋骨,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很是无奈道:“皇家之人最是小气,你七哥如此,你也如此,还不许人家发几句牢骚……”

    “对……对不起……”

    “唉……你七哥小气得紧,反正老子不会再去长安,哪怕他被人砍了脑袋也不去!”

    “知……知道了。”

    两人现今的样子很是让人无语,李璇勉力扛着李思钰,就像是扛着一个很大的布娃娃,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李璇额头汗水如流,可就是不吭声求饶,犟得很!

    李璇又支撑了一会,身子也弯了许多,额头汗水滴落一地,李思钰这才直起了身子。

    “犟!跟你七哥有得一拼!”

    李璇终于大大舒了口气,擦了把额头汗水,抬头看向李思钰,很是灿烂一笑。

    “钰郎所受委屈颇多,钰郎再如何欺负妾身,妾身也是愿意的。”

    “唉……你也够贱的!”

    “老子则更贱!”

    “没事从营州跑出来干嘛,好好留在营州一亩三分地不好么?偏偏巴巴跑来长安自己找气受,可不就是贱么?”

    “你也比老子好不到哪里去,没事招惹老子作甚,现在好了,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无,不明不白的,也不知后世子孙又当如何评价,是不知羞耻的公主,还是书写成极为悲惨的公主,下嫁、和亲了个荒野野人,而且还是连妾室都不如的公主。”

    “妾室至少还弄个过场,你这位公主倒好,啥都没有。”

第617章 吃亏了【第二章】

    “嘻嘻……妾身怎么觉得……妾身是赚了呢?”

    “嗯?也是啊!”

    李思钰不由低头看着李璇的脸来,调笑起来。

    “你看啊,脸上星星点点,而且还是大龄女青年,再加上未老先衰……嗯!本帅是吃了老大的亏!”

    “钰郎你……妾身要掐你!”

    “哈哈……”

    李思钰大笑向前逃,李璇张牙舞爪紧追,两人嬉笑打闹让得到消息的杨复恭冷哼不已,这让杨氏美妇很有些好笑。

    杨氏湿了湿毛巾,一边为杨复恭擦拭手脚,一边劝解道:“行乾好不容易开心些,老爷应该高兴才是。”

    “我儿若能高兴,咱家自然满意,可就怕我儿强颜欢笑!”

    “当不至于此吧?老爷又不是不了解行乾的性子,若真不喜欢,你就是强按着也不会去碰的。”

    杨复恭叹气一声,他自然知道这些,只是心中依然有些不满,李璇身份不同,以前他或许会全力支持,如今他更加不愿李思钰与李璇结合,这样一来必然会与大唐纠缠不清。

    还有那太子李裕,东都夔王之子李昭!

    杨复恭一想到这些人,心下就是一阵闷闷不乐。

    “哼!那大齐皇后如何了?还是不理会裴老头?”

    杨氏笑道:“两人感觉很奇怪,嗯……说不上来的感觉。”

    杨复恭心下又是一阵烦躁,说道:“哼!那两人当年就是大家族里的异类,莫要管这些,你是如何看待裴老头话语?”

    杨氏皱眉想了一下,低头说道:“皇帝李晔终究是皇帝,纵然太子为东都留守,皇帝终究还是皇帝,终究……终究是有些不妥的。”

    杨复恭微微点了点头,李裕年纪还小,或许还可用一用,若是再年长些,谁也不敢说,会不会生出别样心思来,一想到这些,杨复恭又是一阵埋怨李思钰为何要收这么一个弟子来。

    杨复恭烦的不行,胡乱擦了把脸,最后实在是燥的不行,椅凳也不愿坐了,径直躺在床上挺尸,甚至还把被子靠枕全都蹬到地上,趴在床上,睡着冰凉的席子挺尸,这让杨氏很是无奈,只得把被子从地上抱起放在他处。

    好像每个人都有火,李思钰心中憋着火,并且这把火让他昏迷了半个多月,刚刚醒来没几日,差点又把自己神智冲垮了。

    杨复恭因李思钰身体一再出现意外,愁的不行,再加上李思钰与皇室间纠缠不清,更让他畏手畏脚,烦的不行。

    于此同时,赵生男也因河中之事与裴仲德吵了一架,裴老头气愤之下抱着被子扔在赵氏床上,躺在赵氏床上装死,任由赵生男指着鼻子大骂,就是不起来。

    裴仲德与赵生男争吵的极为激烈,惊动了隔壁院子的裴贽和杜让能,甚至隔了好远的刘景瑄也寻声跑来看热闹。

    杜让能、裴贽和刘景瑄三人来到赵生男屋里时,正见到赵生男拉拽着裴仲德,裴仲德则死死扣住内侧床沿不撒手。

    “文达……你……”

    “咚……”

    “嗯哼……”

    或许是杜让能的开口,裴仲德忙回头去看,一时大意,竟忘了自己还要死死扣着床沿呢,一时不查竟被赵生男拽翻在地,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裴仲德顿时闷哼起来。

    这一幕太过突然,看的杜让能三人一阵呆滞。

    “咳咳……弟妹不减当年之风,嗯,不错!”

    裴贽捂嘴轻咳两声,两句话语显然是让杜让能、刘景瑄想起了往日趣事来。

    裴仲德也算是脸皮挺厚的,好像被赵生男摔在地上的是他人一般,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却嘟囔道:“未想到老子睡觉竟然梦到了惊人之事。”

    说着还自顾自拉起早已侧歪的凳子,一屁股坐下,眼睛却斜瞥了一眼赵生男。

    “没看到大哥和杜相、刘中尉都来了吗?还不赶紧去沏茶?”

    “哼!”

    赵生男冷哼一声,不过却也未再多言,而是扶起已经歪到的木桌,又拿过几个凳子摆下,这才为众人倒起茶水,杜让能三人面前各有一个茶盏,就是赵生男自己面前都有杯子,唯独裴仲德面前什么都没有,不过裴仲德好像早已习惯了此事。

    杜让能看了一脸冷意的赵生男,笑道:“你们都置气了几十年,怎么临老了,还是这般?”

    “哼!”

    赵生男根本不给杜让能面子。

    裴仲德却笑道:“杜相前来不会只是看我们夫妇恩爱吧?”

    “哼!”

    赵生男又是冷哼一声。

    杜让能却笑道:“还说我等,你河中如今成了这般,你就不担心纪圣?”

    “呵呵……,龙骑将军都说他是个蠢货了,救一个蠢货,老夫觉得不值的,反正老夫不怎么喜欢那蠢货,老夫不急,急的应该是夔王,应该是崔家,至于崔家有无与你杜相私下……那啥,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杜让能皱眉道:“龙骑将军也说了,李存信屯兵沁州乃不欲让昭义五州落于我等之手。”

    “而一旦我等得了泽、潞两州,河中、河右、昭义五州则连成一片,宣武军东有淄青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天平节度使朱瑄、泰宁节度使朱瑾,南有感化节度使时溥,北有魏博节度使罗弘信,朱温皆与之为敌。”

    “晋军连连遭受重创,北面阿保机杀其养子李存贤,纵然晋王李克用想要与之结盟,其名下养子也会全力阻之,一旦得了昭义五州,可从晋州、潞州夹击晋军,显然李存信也看到了此等危势,故而才出兵沁州。”

    “文达,老夫不信你不心动!”

    杜让能两眼死死盯着裴仲德双眼,裴仲德却微微一笑,说道:“河中正值春种之时,兵力仅万余,纵然想又如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尔!”

    “再说,夔王不是令那李曜出兵泽州了么?”

    杜让能摇了摇头,说道:“文达欺我啊!夔王不说遣将之人乃一无名之人,就单单那三千兵卒也非夺下泽州各关隘之卒!”

    裴仲德不置可否笑了笑,说道:“纪圣愚蠢,也就罢了,你真当夔王也是愚蠢之人?”

    说着,裴仲德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件,先是刻意在赵生男眼前晃了晃,这才又砸在桌案上。

    “砰!”

    “知道为何老夫不愿让你这娘们前去晋州么?因为根本就不需要,老夫只需静等几日即可!”

第618章 无天下格局之心

    赫然一封信件出现在桌案上,裴仲德一脸傲然看着赵生男,看向杜让能。

    众人哪里还会去理会裴仲德不屑眼神,目光全聚集在桌案上的信件。

    “这是……飞鱼卫加急信件?”

    赵生男不由看向裴仲德,而裴仲德则傲然笑了笑,说道:“正是飞鱼卫昨夜送来的加急信,今日一早行乾令小德子送来的。”

    “砰!混……蛋!为何不告诉老娘?”赵生男大怒。

    裴贽未在意裴仲德与赵生男争吵,在杜让能、刘景瑄尚未反应过来时,伸手拿过信件,抽出两张纸来,一张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就不是信件,忙又看向第二张来,第二张正常了许多,上面字迹却甚是令人不敢恭维,尚未看内容来,裴贽就对这信件真实性起了怀疑,很是疑惑看向二弟裴仲德。

    裴仲德看到大哥如此表情,就知他想的是什么,不由点头道:“飞鱼卫信件与他人的不同,就算被你们得了,你们也不明是何意,因为这是加密信,是为了避免他人得知信件内容,这种加密信都是极为重要的信件,想要读明白内容……”

    裴仲德两手一摊,无奈道:“老夫也没法读懂,但是阿蛮、大丫、小丫知道如何读懂,至于敬臣手里的,那张是解密后的信件,是阿蛮手写的,字是不值一提,可内容……”

    裴贽等人皆是一愣,他们不懂怎么加密,但是他们很清楚,愈是令人读不懂,则愈发重要,杜让能、刘景瑄也顾不得身份,全起身来到裴贽身后,齐齐看向阿蛮狗爬字迹来。

    ……

    “呼……”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杜让能重重吐出一口气来,一脸不可置信看向裴仲德。

    裴仲德嘴角不由歪了一下,不屑道:“这有何难以理解的,一者李罕之过于残暴,从河中逃回泽州时只剩下不足百人,为了夺了各关隘兵马,屠杀了手下十数名军中大将,以致如今镇守泽州之将人人自危,离心离德。”

    “二者,夔王以朝廷之名义,以州地之利诱之,自然可顺畅无比!”

    “哼!否则你以为夔王为何仅仅只遣军三千入泽州?”

    裴贽点了点头,很是认可裴仲德此言,说道:“的确如此,三千兵力太少,泽州多关隘险阻,非一时可夺,但若守关之人降于夔王……”

    刘景瑄皱眉看向裴仲德,说道:“泽州若陷于夔王之手,李存信当夺潞州,可若是夺了潞州,文达就可断了李存信后路,夹击数万晋军,可一战而灭之。”

    裴仲德不由苦笑起来,说道:“刘中尉是不是把老夫看的太高了?”

    “行乾不点头,仅河中那点兵马又岂能堵住晋军之退路?”

    “不过……”

    裴仲德突然笑了笑,说道:“晋王犯了个致命失误。”

    “嗯?”

    裴仲德得意一笑,一大早得到信件后,立即跑到李思钰那里,正遇到李思钰与小德子分析此信内容,焦急的裴仲德也不敢打扰,坐在一旁听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看到这些人有些不明白,顿时得意起来,笑道:“李克用因河中之事与其子李存瑁起了疑心,否则也不会有李存信为北都兵马指挥使,几乎就是下一任节度使一职。”

    “泽州若被夔王所夺,李存信必占潞州!”

    “可一旦占了潞州,韩都可领军直击空虚太原,到时……”

    “哼!无知老儿,你当晋王世子是泥捏的不成?区区五千兵马就能直击北都太原?”

    裴仲德看向赵生男,又看向微微点头的三人,不由笑道:“看来你该多去去行乾那里,与孩子们一同多听听。”

    看着四人皆不语,这才说道:“今日老夫一大早前去行乾那里,正见到行乾与小德子授课,所讲之事正是今日之局。”

    “此事还要从根子上来讲,从李飞虎叛出河东开始,李飞虎素与李存信不合,多有争执,但朝廷征讨河东之战中,李飞虎有大功,又与奔袭太原的行乾拼了个两败俱伤,保全了晋王之颜面,可是在昭义节度使一事上,李存信却推举康君立为昭义节度使,而且李克用竟然也意外的同意了,致使李飞虎占了昭义邢、洺、磁三州之地,由此而叛之!”

    赵生男皱眉,有些不满道:“这都是些老黄历了,又与今日之事何干?”

    裴仲德听了此话,有些不悦起来,看向赵生男很是严肃,说道:“若阿蛮名下大将龙骑将可为帅,你这婆娘顶多可为一偏将!”

    “你……”

    “莫要不服气!这可是行乾亲言!行乾言你性子偏颇,且无天下格局之心,老夫本以为行乾此言太过,毕竟你曾经也为大齐之后,当有天下格局之心,可今日此时之言,老夫深信行乾之言,你确无天下格局之心,只能见眼前之事!”

    赵生男沉默片刻,看到杜让能、裴贽、刘景瑄皆是一脸怪异,心下顿时又恼怒起来,说道:“老娘倒要看看,你这老儿有何道理?”

    裴贽也不理会赵生男恼怒之言,继续说道:“因李存信、康君立而致使天下将之首李飞虎叛离,因叛离之事而有河北争锋,因河北争锋而致使晋军损兵折将,以至于又有河中盐田争夺之事,也因此不但让晋军损失惨重,就连晋王李克用也身受重伤,晋王世子、王妃皆被行乾所俘,李克用威望也遭受重创。”

    “军中亦多质疑晋王之为,或恼怒李存信嫉恨李飞虎之事。”

    “如今晋王世子被逐出太原,世子瑁若阻我军,必损失惨重,更是无人可制李存信,太原必因李存信势强而生内乱,李克用能不能活下来亦在两可之间。”

    “可若不阻我军,我军兵临城下之时,亦是太原不满李存信之日!”

    “无论我军夺不夺北都都是无碍,李存信只有两条路,要么返军救援太原,马屿将军可自领兵夺了潞州、沁州。还有就是按兵不动,坐视太原被围,我军破太原不破太原都是其次,主要是,事后太原必杀叛逆李存信!”

    “李存信若是轻易被处死还罢了,否则……嘿嘿,晋军内乱后,晋军又能存下几人?”

    “纪圣救不救,死不死又有何妨?以一群蠢货换李存信,甚至李克用父子的命;以区区邢、洺、磁三州之地,换取北都之地,老夫以为……可!”

    裴仲德嘴角微微上翘,看向皆震惊三人,甚是得意。

    “诸位觉得呢?”

    “觉得老夫有必要着急么?”

    “还有你这婆娘……算了,谁让你是老夫妻妾,老夫让你一回……”

    赵氏冷哼一声。

    “哼!”

    “胆子肥了啊!”

第619章 刘景瑄的退路(上)

    杜让能、裴贽、刘景瑄三人对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从裴仲德的话语中,他们知道,无论救不救邢、洺、磁三州,一旦河右之卒夺了泽州,李存信就不得不进入潞州,南下泽州击退或挡住李曜,避免昭义五州丢失,如此之时,沁州必然无军,或是军卒不足,马屿或是与韩都夹击沁州,夺取沁州;或可以偏军牵制沁州之卒,韩都领军杀入太原。

    李存瑁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领军迎上与韩都厮杀,阻住韩都侵入太原;要么退守太原,等待李存信救援太原。

    以李思钰与李存瑁交往来看,以李存瑁聪慧,有八成会以军卒不足为借口而退守太原,很大的一个原因正是李存信。

    李存瑁在晋军中威望很高,也因此让李克用忌惮和不满,故此才被踢出太原。

    政治是利益的交锋,同时也充满了阴谋诡计,李存瑁无论有无实力,有无能力阻住韩都,都可以因此借口抨击李存信,而太原宿将老臣也对李存信不满,这对李存信极为不利,太原越是危急,李存瑁距离执掌大权越近一步,李存信离死亦是越近一步。

    当然了,李存信与李存瑁究竟谁先死,李存信会不会因此而反叛,这就不好说,但太原内乱是必定的,当李克用用李存信为太原步骑兵马指挥使的那一刻,太远内乱就已经决定了,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杜让能、裴贽、刘景瑄三人在朝廷这个大污缸里打滚了几十年,最是明白这些,当裴仲德说完后,他们就意识到了太原必会大乱,心下也肯定了裴仲德话语。

    “唉……本以为以小人之计困住行乾,顺便请行乾出兵夺了泽、潞两州,解了邢、洺、磁三州之危,现在看来,或许李罕之出兵邢、洺、磁三州反而是件好事。”杜让能摇头苦笑。

    裴贽点了点头,说道:“韩都那里毕竟兵卒还是少了点,文达是否增加些兵卒?”

    裴贽摇了摇头,说道:“河中正是春种之时,此时出兵本就不是最佳之时,青壮是不宜太多的。”

    赵生男皱眉道:“五千兵卒太少,至少需要万人方可给李存瑁以借口。”

    裴仲德却看向刘景瑄,突然说了一句让刘景瑄愣住的话语。

    “刘公公,长安可是久留之地?”

    刘景瑄一愣,不明裴仲德为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来,不是正谈论昭义五州么?怎么问起长安来了?

    刘景瑄挺直了些身子,不敢大意起来,他来潼关就是为了钱粮来的,这么多天也没个头绪,之所以几日天天与裴贽、杜让能他们在一起,就是想让他们能帮自己一把,现在裴仲德终于说了一句关于长安的事情,更是谨慎起来。

    “嗯……长安么……”

    “长安是帝都,是大唐的根本,尽管现在困难些,百姓还是支持朝廷的。”

    裴贽、杜让能和赵生男相视一眼,心中有所感,哪怕刘景瑄不住用眼神示意他们,他们也是视而不见,各自低头喝着茶水,眼角却时时盯在刘景瑄身上。

    看到杜让能、裴贽他们如此,刘景瑄心下一阵烦躁恼怒,裴仲德却开口了。

    “陛下攻书好文,有会昌之遗风,虽意在恢张旧业,但终究非中兴之主,如今更是招邠州军、凤翔、东川、夏州诸军入京,刘公公,行乾借与……,不不,就是刘公公想要多少辎重,行乾就给公公你多少。”

    “之后呢?”

    “刘公公,你保得住吗?”

    “北衙保得住吗?”

    裴贽双手一摊,笑道:“陛下已经彻底恼了行乾,不说行乾根本不想再过问朝廷之事,就算公主之前答应了诸位一些事情,但总不能因为你们,行乾就要拿钱粮辎重去养自己厌恶之人吧?”

    “这个……这个……”

    刘景瑄很想说自己能保住,可他也知道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想要欺瞒亦不可能,朝廷局势一向是谁的拳头硬谁说的算,北衙那些神策军是不可能打得过王行瑜他们的,钱粮别说进入长安,很可能连长安的边都摸不到,半路就可能被邠州军抢了去。

    刘景瑄叹气一声,一脸期望看着裴仲德,说道:“文达,你与北地王素交甚好,难道就没法子劝行乾回心转意,或是遣一军入长安?”

    裴仲德摇了摇头,说道:“行乾刚猛勇进,却以杨公公为父,本意不愿与诸位为敌,却在京中一再遭受委屈,更是因此昏迷长达半月,刘公公,你觉得杨公公会愿意再让行乾入京吗?”

    “这……”

    刘景瑄彻底傻眼了,这表明自己既无钱粮辎重以稳军心,又无外援坚守其内,这……

    裴仲德看了一眼杜让能、裴贽,又看向一脸绝望的刘景瑄,脸色也显得郑重了些。

    “刘公公,长安虽好,却是是非之地,行乾已不欲再入长安,为何刘公公还要守在长安呢?”

    “嗯?”

    一脸沮丧,心中满是绝望的刘景瑄,猛然听到这话,不由抬头看向裴仲德,呆愣了片刻,这才反应了过来,忙身子向前,神情紧张看着裴仲德,低声说道:“文达的意思是……我等入了潼关?”

    裴仲德郑重摇了摇头,说道:“杨公公就在潼关,本就不喜诸位公公,若是入了潼关,就算一时还能与诸位公公相安无事,但日久必然起了争执,到时刘公公等人又如何自处?正如行乾常言之语,远亲近仇!”

    刘景瑄思索一下,很是赞同裴仲德之言,可又有些不解起来,说道:“那文达的意思是……”

    裴仲德说道:“陛下不喜行乾,忌惮行乾勇武,这些都不算什么,不提史书上记载的那些领兵大将黄袍加身之事,就眼前天下各节度使们皆不听令行事,更是屡屡凌辱朝廷,故而陛下之虑也是甚有其理。”

    “但陛下却不该在行乾为朝廷夺了河中河右之地后,以鄜、坊之地为酬,引北地党项之人入京,行乾若有反意也就罢了,可……”

    “唉……”

    “刘公公,若是你,若换做晋王李克用,换做汴州朱温,换做任何一节度使,陛下如此逼迫,还会不会仅仅只是离京回潼关?”

    刘景瑄顿时无语,换做是他,不砍了皇帝,烧了长安那才怪呢!

第620章 刘景瑄的退路(下)

    “北地王的忠义咱家自是知晓,文达你说,我等该当如何?若陛下已经不再以天下为重,我等是否就该……”

    裴仲德看着刘景瑄咬牙切齿模样,自然知道他是何意,弑帝立帝又不是没做过,这些宦官们还真不怕这些事情。

    裴仲德却摇头说道:“陛下终究是大唐天子,若诸位公公行弑……,终究是不妥的,天下悠悠众口又如何堵住?更何况,事后也很难说会不会有他人以此事为借口,天下节度使们以此为由围攻我等,到时候,如泰山压顶之势压向行乾,行乾又能如何?为了我等与天下为敌么?”

    刘景瑄不由心存感激起来,声音更低了些,说道:“文达,你说该如何,我等阉人皆听文达之言!”

    裴仲德忙笑道:“刘公公说笑了,不过还真有佳处……”

    裴仲德伸出手臂,遥遥指向东方。

    “东都洛阳!”

    裴仲德说道:“东都西依秦岭,东临嵩岳,北有大河之险,更是南望伏牛,有汉函谷关、伊阙、广成、大谷、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为守,可谓‘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

    “非但如此,东都之地更是人丁、钱粮皆盛,纵比关中亦是丝毫不差!”

    裴仲德身子向前,几乎就与刘景瑄要咬耳朵了。

    “关中有邠州节度使王行瑜、凤翔节度使李茂贞、秦州节度使李茂庄、鄜坊节度使杨启化、泾原节度使张球,更还有西面吐蕃人和北面党项人!”

    “洛阳有什么?除了被行乾重创的朱温,又还有何人?更何况朱温东面有朱瑄、朱瑾兄弟为敌,南面则与时溥为仇,与北面的罗弘信更是有旧怨,他朱温自己担心自己还来不及呢,如何还敢招惹我等?”

    刘景瑄不听还罢,越听心跳越是狂跳如雷,可他还是有些犹豫,说道:“北地王已经任夔王世子为河右节度使了,我等又如何入洛阳?”

    裴仲德顿时直了些身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模样,身子又向前与刘景瑄咬起耳朵来。

    “刘公公,你咋还不明白啊!行乾弟子里不是还有太子么?以太子为东都留守,夔王为佐王,诸位公公以护佑太子之名不就行了,难不成行乾还会阻止其弟子为洛阳留守不成,还会阻止诸位公公护佑弟子不成?再说,太子不是还有北衙都督名分么,都督都去了洛阳,作为旗下将领,刘公公又岂能违令而远离北衙都督?”

    “啪!”

    “对啊!太子可还是咱家顶头上司呢!咱家咋把这事忘了?”

    刘景瑄大喜,忙起身向裴仲德拱手道谢,说罢就要转身离去,这事太重要了,不听了此事还罢,一听之下,哪里还能坐的住?

    眼看着刘景瑄就要赶紧连夜跑回长安,不料裴仲德却伸手抓住他手臂。

    “刘公公,此时正是黑夜,何必急于一时?再说,此事还有些事情要去做。”

    刘景瑄忙坐下,急忙说道:“文达,你是要急死咱家么?有何重要之事一并说出来,否则咱家可真是坐卧难耐了。”

    裴仲德笑道:“关键是……如何才可让陛下答应太子殿下为东都留守,若是北衙都去了洛阳,陛下又如何答应?此事还需细细商议一番,需要朝臣们同意!”

    “朝臣……我等……”

    “啪!”

    刘景瑄对着大腿又是重重一击,忙看向正皱眉思索的杜让能和裴贽。

    “杜相、裴相,此事可全靠两相了啊!”

    杜让能、裴贽在小德子分析李罕之进攻邢、洺、磁三州之时,裴仲德就提出了此事,裴贽和杜让能自然也通过裴子谦和杜浩维也知道了此事,但他们还是觉得关中才是大唐根基之地,而裴仲德则认为洛阳更合适,既然皇帝李晔已经成了大唐最大阻碍,那就让李晔自己在长安闹腾好了,甚至还可能用皇帝一人而拖住王行瑜和李茂贞,或许也是令外一条路子也说不定。

    正如裴仲德所言,洛阳北面、西面皆为自己人,唯一的敌人身边也是仇敌满天,对洛阳威胁还真不是很大。

    杜让能、裴贽暗中联络长安、河中、河右各家族,更是今日在李思钰门前无声静坐,主要还是希望把李思钰拴在关中,帮着他们平了关中诸侯,如今要改变想法去支持东都洛阳,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看着两人这个样子,刘景瑄急了,说道:“杜相、裴相,两位纵然以此法拴住北地王,今后又将如何?北地王在潼关不管不问长安之事,长安又能存留几时?两相纵然不顾自身生死,难道家中妻儿老小就不顾了么?”

    杜让能不由叹息一声,说道:“此事甚大,需与他人商议一番,本相还是觉得长安……”

    “唉……”

    杜让能深深叹息一声,别说是他杜让能,就是裴贽同样犹豫不决,不是说你想走就走的掉的,长安几百年帝都,各家族根基全在这里,洛阳虽好,对这些家族来说只是异乡他地,毫无根基可言,纵然是世家豪门又如何,无论土地、人脉皆不如关中之地,面对未知的恐惧,杜让能和裴贽的犹豫自然非外人可道。

    刘景瑄就简单许多了,他们宦官本就与这些世家豪门不同,活一辈子是一辈子,又无后辈子孙,哪里去管死后之事。

    至于裴仲德,能死活扣住赵生男的床沿不撒手之人,你真当他是道学老究之人?

    刘景瑄心下早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让太子成了东都留守,也只有如此,他们才可能前往洛阳,只有如此他们才有活路可走。

    黑夜漫漫,大丫细细为李思钰洗漱后,一个人端着水盆就要出去,看着大丫萧瑟的背影,李思钰突然觉得自己还真是个混蛋。

    “大丫,要不……要不晚些时候少爷去找你?”

    大丫身子顿了一下,转身看向李思钰,一脸温和,轻声说道:“今日是少爷与公主行夫妻之礼,大丫岂能如此?”

    说着,大丫又走到李思钰面前,放下木盆,看着自己少爷脸上犹豫,蹲在李思钰身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大丫不懂如何照顾少爷,每每都是未能让少爷满意,都是少爷顾着大丫,大丫心中一直愧疚着呢。”

    李思钰叹气一声,弯身抱起大丫放在膝上,轻声说道:“要说愧疚,少爷愧疚多了,今后也绝不再招惹任何女人,有秀秀、你、公主,这辈子,够了……”

第622章 大胆蟊贼【第三章】

    李思钰一阵唉声叹气,李璇却死死搂住他的脖子。

    “唉……”

    “大丫是个死脑筋……还不知那丫头会痴等到几时呢……不行!”

    李思钰挺身坐起,李璇还抱着他脖子不撒手,气的李思钰就要把她翻过身,狠狠打几下屁股,一想到这娘们屁股已经很有些红肿了,也就放她一马,嘴里却说道:“要不你去把大丫拉过来?”

    “璇璇……璇璇比钰郎的伤还重呢……”

    “算了算了,还是老子去吧……不是,你倒是撒手啊?”

    “老子告诉你啊,大丫虽不喜多言,这丫头心里可是跟明镜一般,若非大丫让着你……”

    “璇璇不是不想让钰郎前去,只是……只是……”

    李璇看向他胸前的抓痕,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淤青,再次看向李思钰双眼。

    这眼神也太明显了,李思钰也觉得丢人,可这要不去大丫那里,这傻丫头能枯坐等他一夜,自己呼哈呼哈大睡,自己倒是爽歪歪了,可让大丫枯坐等他一夜,一想到大丫心情该是如何伤心绝望,李思钰就坐不住了。

    “不行!老子还得去一趟!”

    李思钰翻身而起,正要跳下床,却看到自己喜袍成了一堆烂布条,顿时傻眼了。

    “都怪你!这还咋去?”

    李思钰看着李璇,又是倒打一耙。

    李璇心下一阵好笑,勉强从床上爬起,掀开被子,笑道:“要不钰郎用被子吧?”

    “这个么……”

    李思钰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地上成了布条的喜服,来来回回数次,重重咬了咬牙。

    “也罢!”

    “你说……此时外面可还有他人?”

    李璇脸上笑意更浓了。

    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笑意,李思钰像是被激怒了的公牛,不管三七二十一,裹着被子就跑了出去。

    可还未等他跑出十余丈呢,就见到刘大猛、秦书瞳两人领着十余名亲卫正在巡逻,看到李思钰披着被子,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盗贼闯入府内呢。

    刘大猛大怒,当啷一声拔出长刀,怒喝一声。

    “好大胆的蟊贼,竟敢闯入府中盗窃!”

    李思钰那个恨啊,越是不想遇到人,越是遇到最混账的刘大猛,心知自己的名声算是全毁在这混蛋身上了,还未等刘大猛跑到李思钰跟前呢,秦书瞳等人就听到一声闷哼。

    “砰!”

    四大贴身亲卫,唯独刘大猛武艺最菜,又怎是李思钰对手,只见刘大猛哎呦一声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其余亲卫大惊,正要上前挥刀解救,刀子才刚刚举在半空,却像定格一般,全成了雕塑。

    “混蛋!老子踢不死你!”

    “蟊贼?哪个蟊贼敢进我大帅府……”

    “……老子一世英名,全毁在你这混蛋手里了!”

    “滚!”

    李思钰裹着被子,一阵拳打脚踢,十数名亲卫举着火把,哪怕李思钰死死裹着被子,身上这一抓,那一挠的伤痕也是被他们瞧了个一干二净。

    暴怒的李思钰忘了,自己本是该偷偷摸摸前往大丫那里,结果恼怒的暴吼声,不但惊动了大丫,更是惊动了府内上上下下,当李思钰看到阿蛮带着一干孩童举着火把跑来时,更是怒吼一声“滚”,自己则像兔子一般,也不管大丫了,连蹦带跳,向着李璇那里就跑。

    “阿爹——”

    “阿蛮来救你!”

    听着阿蛮娇喝,李思钰更是泪奔不止……

    “那……那是大帅?”

    “应该是吧?”

    “可怕,太可怕了!这公主平日里看着挺温善的,怎么把大帅伤的这么重啊?”

    ……

    “大帅也太惨了点,竟然裹着被子跑了出来,应该是衣服都被公主扯碎了吧?否则大帅也不该光着身子啊!”

    “阿爹光着身子么?”

    李思钰如受惊的兔子,连蹦带跳逃了没影,一个个也没了正形,全摸着下巴,脑中全幻想着李璇惊人战斗力来,却未注意阿蛮正凑着脑袋旁听呢,阿蛮突然开口,亲卫们顿时一惊,一个忙紧紧捂着嘴巴,唯恐被李思钰知道是他们将此事传扬出去的,到时候,恼怒的大帅估计会让他们打扫一辈子的茅厕。

    他人不敢再言,地上的刘大猛哼哼唧唧站了起来,此时的他那可就惨多了,不过精光闪闪的双眼却爆射出炙热光芒,身子也不知是因疼痛,或是兴奋,颤抖得让秦书瞳都有些担心起来。

    “小姐……俺……俺保证,大帅……大帅是……是光着身子……裹……裹着被……被子,身上……身上还有伤……”

    成了猪头的刘大猛话语也不顺畅起来,李思钰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对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别人也只是自己揣测,而他躺在地上,从下向上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未穿马裤!

    李思钰若是知道这些,更恨不得把这混球踢死算了。

    阿蛮双眼放光,大吼一声。

    “阿爹!阿蛮来救你!”

    大吼一声就要冲向李璇那处房舍,大丫正在房中静静等待李思钰呢,听到院中李思钰愤怒暴吼,忙出来查看,跑到刘大猛这些人前时,正好听到刘大猛混账话语,又见到阿蛮举着火把就要解救自己阿爹,忙伸手抓住阿蛮。就在此时……

    “混账!”

    “都在这里作甚,还不都滚?”

    众人一惊,忙回头去看,正见到杨复恭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的杨氏。

    “阿蛮!这么大的丫头了,还如此胡闹,就不怕你阿爹生气,罚你整日在房内写字么?”

    “回自己房去!”

    阿蛮还真不怎么怕杨复恭,她可不是李思钰,可她担心阿爹把她关在屋里,让她整日写字读书,正犹豫着呢,大丫开口了。

    “小姐还是回去吧,少爷最近心情不好,莫要再让少爷生气,万一再睡几日……”

    阿蛮一听到这,小脑袋连点,上去就踹了一脚刘大猛,阿蛮尽管也胡闹,可他也知道刘大猛这人更混,都惹阿爹生气好几回了。

    “哼!若让阿爹生气,本帅就打你,让你一辈子扫茅厕!”

    “哼!”

    阿蛮小手一挥,呼啦啦一群娃娃又都跑了没影。

    刘大猛这次可是真有些怕了,他不怎么怕李思钰,他知道大帅生气也就几日,最长也不会超过一月半月,可阿蛮不同了,这位小祖宗才是真正可怕。

    秦书瞳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身继续巡逻,其余亲卫忙跟在秦书瞳身后,他们可是怕了刘大猛惹事生非的大名。

    人群一一散去,就是赶过来的裴仲德、杜让能等人,也被杨复恭不满冷哼声驱走,至于那些养子养孙们,更是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第624章 王建攻剑州【第一章。今日四章】

    李思钰最终却被李璇和大丫一同赶了出来,这是他未想到的事情,他很怀疑,这是不是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故事,不过一想到大丫把他推出房时,趁着李璇未注意,偷偷亲吻了他一下,自己也就放下心来。

    正当他刚推门走出房外,看到小棒头竟然抱着小被子缩在廊柱下昏睡,口角还残留着一抹白色痕迹,显然是流了不少口水。

    李思钰蹲在缩成一团的小棒头身边,又是好笑又是欣慰感动,伸手捏了捏小棒头秀气的鼻子摇了摇。

    “你小子不在屋里睡,怎么睡在这里了?不会真的偷听大兄墙角跟吧?”

    “啊?”

    小德子迷迷糊糊看到李思钰微笑站在自己面前,一时还未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后,忙要起身,或是踩到了被子一角,若非李思钰忙伸手扶了一把,估计一个狗啃屎是免不了的。

    “大兄。昨夜小德子睡不着,就过来了。”

    “嗯。行了,你去补个觉吧,等一会吃饭时,大兄前去叫你。”

    “哦。”

    小德子正要抱着被子回去补觉,突然想起一事来,说道:“大兄,今日是不是要前往蓝田?”

    李思钰想了一下,说道:“还是再等几日好了,大兄先了解一下各处耕种情况,之后再前去蓝田,对了,你身为置田使,这几日多准备一下,若是有何事不明白,就过来问大兄。”

    小德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捏道:“置田使还是大兄讨来的,小德子哪有本事做置田使啊!”

    李思钰呵呵一笑。

    “呵呵……还谦虚了起来,大兄可是知道你与枢密院出了不少主意呢,而且在李罕之之事上也分析的很不错,唯独缺少了点威望和经验,多做做就好了。”

    “放心吧,有大兄在,出不了多大事来。”

    李思钰满脸微笑,拍了拍小德子脑袋。

    “去吧。”

    看着小德子离去,李思钰一个人走在院中,默默思索着今后该如何,世事难料,竟然把事情弄成了一团糟,长安是没法再掺和了,王行瑜如今已经不满足仅仅伸出一只手,而是直接踏在长安之上,如此一来,他就不能再直接介入长安之事。

    “看样子,事情还是急不来啊!”

    李思钰叹息一声,暗暗决定还是好好耕田种地,先把自己能控制的地方弄富裕起来,只有如此,哪怕到时候把长安打碎了,自己也有资本重立起来。

    烦心的事情扔到一边,站在庭院花草丛的李思钰,头脑一片空灵,仿佛他与天地融为了一体,整个人也有了天地威严一般,这让前来寻找李思钰的杨复恭、裴仲德等人不由停住了脚步,看着他双手缓缓抱成一团,宛如整个天地被他揽入怀中,随着脚步移动,双手也在变幻不定,地上的枯叶也像是被怀中的黑洞深深吸引,缓缓飘荡了起来,随着他的双手转动,飘荡的树叶也愈发迅速,杨复恭等人眼中也像出现了隐隐雷动奔行。

    “轰……”

    一声巨响,烟尘散尽,李思钰这才缓缓收起双手,眼前人腰粗的梧桐已经断成两截,砸落在杨复恭等人面前。

    “好!”

    “哈哈……我儿武艺又精进了不少啊!”

    众人尚未从震惊中清醒,杨复恭却大赞狂笑起来。

    李思钰好像被杨复恭肆意狂笑中惊醒了过来,很诧异看着自己双手,在他抱拳推向巨木时,他清晰感受到了胸腹中一道热线涌向自己双手,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无敌战神,无论前面是何等坚固,自己也能轻易击碎、摧毁。

    眉头高高皱起,看着自己双手,脑中极力回想刚才的那抹感觉,杨复恭哪里知道他的异状,大笑上前拍打着他的肩头。

    “哈哈……,天下何人是我儿敌手?”

    “哈哈……”

    李思钰无奈,不得不抛掉心中疑惑,看向杨复恭,苦笑道:“阿父,你咋来了?”

    此话一出,杨复恭登时想起了什么,脸上也不悦起来,冷哼道:“咋来了?你说咋来了?一身被挠的全身是伤,很好看么?”

    “哼!”

    杨复恭冷哼一声,也不理会一脸尴尬的李思钰,大步就要走向李璇房内,李思钰大惊失色,忙上前拉住杨复恭手臂。

    “阿父阿父,哪有……哪有公公闯自家儿媳内屋呢?”

    杨复恭大怒,正要开口说咱家是宦官,百无禁忌,可转念一想,觉得李思钰话语还是有些道理的,冷哼一声,不欲理他。

    “哼!”

    李思钰忙上前搀扶杨复恭,唯恐他又要说出什么尴尬事来,忙搂住正恼怒的杨复恭,说道:“阿爹,其实孩儿觉得是咱爷俩赚了,省了不少钱财呢!再说,咱没六礼,已经算是委屈了人家,咳咳……那个孩儿其实也未吃亏,公主的屁股都给孩儿打肿了,没见都未敢出门么?”

    李思钰最后几句话几乎都是贴着杨复恭耳朵说的,唯恐被他人听了去。昨夜李思钰的确是带着火气的,几乎把长安内遭受的怨气全都撒在了李璇身上,李璇身上一阵青一阵紫,也没法出门了,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未被她人看到惨状,李思钰一身被挠的稀烂,却被众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一开始还好,还顾着李璇初次别伤着人家了,可后来感觉李璇也再刻意挑衅,激起了他心中怨气,也不问不顾起来,事后又后悔了,自己有气也不该撒在她身上,至于在外人看来,是李璇站了上风,他是吃了大亏,他也不想去解释了。

    算是给李璇补偿好了。

    李思钰低声说是自己占了大便宜,杨复恭哪里会相信,不说五千两黄金就是个顶大的彩礼,就那一身被挠的稀烂,怎么说也不像是占了便宜模样,不过看着越来越多人跑来看热闹,杨复恭也觉得自己越是生气,对这个憨大个儿子越是不利,嘴里只是冷哼哼,也不再多言了。

    当然了,也未给他好脸色。

    “你那几个混账义兄又来信了,说是王建正准备攻打剑州,你看着办!”

    “哼!”

    “尽是一群废物!”

    听了杨复恭话语,不由愣了一下。

    “剑州?”

    李思钰脸色有些郑重起来,不由看向冷着脸的杨复恭,说道:“以阿爹的意思,孩儿当如何?”

    “哼!”

    “你自己看着办!”

    杨复恭心中火气不小,肩头一抖,抖掉李思钰手臂,冷哼一声,也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大步离去,留下皱眉不已的李思钰。

第625章 汉中杨家诸子【第二章奉上。】

    杨复恭养子,甚至还要加上杨复光这位叔伯养子,他们养子虽不少,可是真正有些实力地盘的,也就只有成了残废的商州防御使、玉山营指挥使杨守信、龙剑节度使杨守贞、洋州节度使杨守忠、绵州刺史杨守厚,以及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五人,这些以守字辈的当属杨守忠为大,而实力最强的却是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这五人中,除了杨守亮是杨复光养子外,绵州刺史杨守厚却是唯一一个不是孤儿出身的养子,而是吃人魔王秦宗权的部将。

    杨守亮因是忠武八都缔造者杨复光的养子,在平定黄巢之乱中立下大功,故此为李思钰这些诸多义兄中实力最强之人。而杨复恭之所以认下秦宗权部将常厚为养子,并改其名为杨守厚,主要还是因常厚手里还有一些军卒,又不用杨复恭花费一毛钱,只给个名头即可,而且杨复恭与田令孜不合,常厚地盘又靠近西川,认下此人,不但可与杨守亮、杨守贞、杨守忠三人成守望之势应付田令孜,更是避免常厚一旦从杨复恭得不到好处,返身投向田令孜一系,对他自己反非好事,故此才认下了常厚为养子,改其名为杨守厚。

    要说川蜀之地,其实还是杨复恭和田令孜之间的争夺,是其养子间的争夺!

    川蜀大的节度使,在当下一共三个,其一是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其二为剑南东川节度使顾彦晖,其三就是剑南西川节度使王建!

    这三人中,杨守亮与其义兄义弟们,他们占据了剑南东、西川北部,而顾彦晖算是夹在杨守亮与王建之间的,而与杨家兄弟与另一个杨姓结盟之人威戎节度使杨晟,杨晟的地盘彭州却紧紧贴着王建老巢益州。

    杨守亮这些兄弟就不提了,都是杨复恭的养子,而威戎节度使杨晟却是田令孜养子,王建亦是田令孜养子。

    最后就是顾彦晖这个东川节度使了。

    顾彦晖的兄长是顾彦朗,而顾彦朗原为天德军都头,后来作战有功,为右卫大将军,后为东川节度使。

    顾彦朗在与黄巢叛军作战过程中,与王建结拜为兄弟,所以王建和顾家兄弟关系很好。

    杨晟、王建同为田令孜养子,后来又为何反目成仇了呢,主要还是因王建砍了田令孜,夺了益州后,竟然未给他足够好处,依然还是一个小小的彭州,这让杨晟极为不满,于是就与杨守亮等人结为兄弟。

    这么一看,杨家兄弟为一派,王建、顾彦晖为一派,其实还是杨复恭和田令孜两人争斗的延续。

    王建其人本为舞阳王氏无赖子,后投入杨复光名下,为忠武八都名下大将,排行老八,故此就有了“贼王八”的诨号。

    杨复光意外身死,忠武八都人心浮动,军卒皆有自散,但王建、韩建、张造、晋晖、李师泰五人军卒保存大部,此五人属部成了伴随僖宗逃亡益州成都的“随驾五都”,此五人本为忠武八都都头,本该亲近杨复恭才是,可王建、晋晖皆投了田令孜门下,王建更是成了田令孜养子。

    最后田令孜更是死在王建之手,由此可见,反复之人皆不可信,只要背叛一次,只要在关键时背叛一次,此人就绝不可信!

    别说王建、顾彦晖两人联手了,就是王建一人,李思钰就是用屁股去想,他也知道这些义兄们最终结果是什么。果然,夹在王建和顾彦晖之间的杨晟感到生死之时,主动出兵攻打汉州,希望拓展战略空间,联系杨守亮兄弟在外围牵制住顾彦晖,结果杨晟不但兵败被困彭州城中,杨守亮几个养子更是带着军队投降了王建,其余义兄义弟亦是损失惨重,不得不躲在城中恐慌不已,唯恐王建杀上门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害怕,坏事越是找上门来,这不,又送求救信来了。

    杨复恭冷哼一声,把难题甩给了李思钰,自己却跑回屋内悠哉悠哉喝起了茶水,李思钰可就惨了。

    山南西道、山南东道都是极为重要的地方,这两道虽多山川峻岭,可是位置却极为关键,山南西道,差不多就是汉中之地,掌控着入川重要的四条栈道,即阴平道、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四条入川道。

    而山南东道则是由关中直入荆襄之地,进而入江南之地。

    故此山南东、西两道皆是连接、控制川黔、江南重要之地。

    李思钰这些义兄其实挺惨的,北面有李茂贞、南面有王建,如同夹心饼干,而且李茂贞和王建还是儿女亲家,无论是从散关,或是褒斜谷入川,那都是想也别想的事情,唯有一处可入川,那就是子午谷,由京畿之地通过子午谷栈道进入山南西道,可这条栈道却是最为险要的一处道路。

    杨复恭成了甩手大掌柜,从他把这问题甩给李思钰时,李思钰就知道杨复恭很想救助这些义兄,尽管这些日从未给被李思钰俘虏的那些义兄好脸色,但杨守亮这些义兄却不同。

    杨复恭做了甩手大掌柜,李思钰自己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对着川蜀地图看了许久,直至大丫、李璇两人端着火烛前来为他掌灯,李思钰才发觉外面已经黑了下来。

    “少爷,益王小少爷已经来了,正与孟才人在前厅等着少爷呢。”

    李思钰点了点头,看着地图,轻声道:“朝中谁最待民亲善仁和?”

    “这……”

    李璇与大丫相视一眼,不明李思钰是何意,大丫自是不了解朝廷,李璇想了一下,轻声说道:“刑部尚书裴贽裴相待民如子。”

    裴贽身为刑部尚书,管刑法之事,虽看起来应该更威严些,可却是持刀佛心之人。

    李思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什么也未说,眉头却紧皱不已,对着大丫吩咐道:“调牛存节、刘寻前来潼关。”

    “诺!”

    “去信给刘之孝、鄂尔斯,令其领兵一万,昭义节度使许他们!”

    “啊?”

    “诺!”

    “调同州独孤战三万军卒前来,同州由马屿为同州防御使。”

    “诺……诺!”

    李思钰皱着眉头,思虑一会,想要开口直接调杨守亮等人回潼关,可这事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还需让杨复恭去做,想了一下,叹气道:“就这些了,你们先去安排一下,为夫去阿父那里蹭吃蹭喝,璇……算了,你们别跟着去了,老爷子估计有几日气生。”

    李思钰看向李璇,见她犹豫模样,上前拥了她肩头一下,轻声说道:“昨夜是为夫的不是,以后不会了,你先委屈几日,为夫自会与阿父解释。”

    说着李思钰就要前去杨复恭那里,却被李璇拉了一下,看着他双眼,轻声说道:“妾身愿意,若是钰郎能去除心中阴郁,妾身死都愿意。”

    ……

    “唉……都是傻子啊!”

    李思钰叹气一声,推门离去,只留下痴愣愣看着他远去的两人。

第626章 汉中王【第三章】

    李思钰缓步走在黑暗中,一路上尽管通往前厅的阁廊灯火通明,李思钰却不愿行走,而是更愿意行走在黑暗中小道,好像只有如此他才能更集中注意力去思索一些事情。

    一路来到前厅,站在门外,看着门内孟才人领着四个孩子全都站了起来,李思钰轻笑一声,向孟才人拱手温和说道:“让五姐久等了。”

    孟才人忙摆手道:“行乾事务繁忙,五……五姐等一会也无碍的,更何况也未有多久。”

    看着孟才人还是有些拘谨,轻笑道:“五姐莫要担忧,小弟找你们前来,主要是想询问五姐意见。”

    李思钰示意孟才人和四个孩子坐下,孟才人每次见到李思钰都有些紧张,四个孩子算是他的学生,更是不敢随意就坐,也只是站在孟才人身后,不敢随意言语。

    孟才人听到李思钰这么说,有些坐立不安,见她如此,李思钰心下叹息,面上却微笑道:“想来五姐也是知道了川蜀之事。”

    “如今,小弟那些义兄们朝不保夕,遣人前来向阿父求救,尽管那些义兄们亦非良善之人,但终究是阿父之亲,小弟也不能不理会,但那些义兄们……小弟以为已经不适合留在川蜀了,升儿为益王,所以小弟想询问一下五姐的意思。”

    孟才人心中狂跳,杨复恭今早与李思钰置气,所说话语几乎府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李思钰让人把她们寻来,孟才人就有所猜测,心下更是忐忑不已,如今从眼前瘦了不少的男人嘴里得出这一句,心脏更是如雷轰鸣。

    “行……行乾,全凭行乾做主!”

    李思钰向李升招了招手,李升忙跑到李思钰面前跪下,却被李思钰弯腰拉了起来,轻声道:“为师不喜欢他人随意跪人,跪的久了,脊梁也就弯了。”

    “老师,升儿记住了。”

    李思钰拍了拍身旁桌椅,温和道:“坐吧。”

    “升儿……升儿不敢。”

    “呵呵,无碍,又是不是课讲之上,莫要太过拘谨。”

    李升这才坐在李思钰身边,看的李震一震羡慕,却站在孟才人身后不敢乱动。

    李思钰看向李震,笑道:“你们也坐吧。”

    “谢老师!”

    李震和两个妹妹忙出来躬身一礼,这才一一坐在孟才人身边。

    见他们一一坐下,李思钰看向李升,他并未觉得李升是自己学生,是一孩童就会轻视不理,而是给他们如同成年人一般的尊重。

    “你们也是见过川蜀沙盘,应该知道川蜀之地道路艰难,想要短时间内夺下王建占据的益州很难,王建起于微末,又历经数十年征战,虽狡诈,却非易与之辈,若要拿下此人,非数年之功不可,甚至更久时日。”

    看着李升似懂非懂,李思钰不由微笑揉了揉李升脑袋,说道:“你小子,虽益州王,可为师也不能一时间帮升儿夺回益州,主要因川蜀非关中,亦非中原一马平川之地,需缓缓图之,但升儿可先为‘汉中王’,为师让他人协助于你,进而帮助升儿夺回益州之地。”

    “老师,升儿……升儿不想做王,升儿想……想跟着老师学习,老师不要赶升儿离开好不好?”

    李升低头不住啜泣,他听了出来,一旦成为什么益王,他就要离开老师,这些日是他最开心日子,可以跟着阿蛮大帅肆意玩耍,老师也从未与宫中学讲一般动辄训斥。

    李思钰又使劲揉了揉这小子脑袋,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小子若不承认为师,为师那才会生气呢!”

    “王不王的,对咱们爷们来说还真不算个事,不过呢,为师的弟子可非只读书的书呆子,正如为师带着你们上殿听政,正如为师以你们为将与神策军对赌,还有在长安城外看守那些降卒,以及你们跑去同州,那些都是历练。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边学边历练,人才能更快成熟起来,而此次前往川蜀亦是一种历练。”

    “不但你要前往汉中,就是小德子、小棒头他们亦是要前往历练,为师都想好了,你们先去汉中,待为师收了麦子就去汉中为你们讲学。”

    李升一听李思钰这么说,心下也放松下来,笑道:“只要老师不赶升儿,升儿愿去汉中!”

    “呵呵……”

    “傻小子!”

    李思钰又一次揉弄起来李升小脑袋,这是他表达自己喜爱方式,而这些孩子也很喜欢,皆是以此来向他人表明自己在老师心目中地位高低,看着李升数次被老师揉弄脑袋,李震眼中满是渴望,也希望老师也能揉弄他的脑袋。

    孟才人看到这一幕,更是对李思钰满是感激,她很清楚李思钰的许诺有多重。

    李思钰看了看天色,起身向孟才人拱手道:“五姐,小弟还要前往阿父那里,有些事情需要阿父的同意,你们此时也应饿了,呵呵……还是莫要饿了小弟之学生啊!”

    孟才人起身忙福身道:“是姐姐的不是,竟耽搁了行乾大事。”

    “五姐可莫要如此,估计也就十日八日就要前往汉中,小德子、小棒头他们尚还年幼,五姐还要多费些心照顾一二。”

    “行乾放心,姐姐就是死也会照顾好他们的。”

    李思钰点了点头,笑道:“姐姐说笑了。”

    说着李思钰也不再多言,与孟才人一同出了大厅,向孟才人拱了拱手,向杨复恭庭院行去。这些孩子们要前往汉中,也就是山南西道之地,他的那些义兄们反而成了最大障碍。

    故此他要与杨复恭商议一下,取得杨复恭同意。

    看着缓缓走入黑暗的高大男子,孟才人这才转身看向四个孩子,最后目光落在李震、李升身上,一脸郑重道:“震儿、升儿,你们既是兄弟,又是你们老师的学生,当记住相互友爱,好好听老师话语,莫要让你们老师失望!”

    “记住了没?”

    李震、李升,甚至唐兴、永平两位公主全都重重点头。

    “孩儿记住了!”

    孟才人看着四人数息,这才轻轻点头,带着他们离开前厅,至于未来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们或许不明白李思钰话语有多重,孟才人又岂能不知?

    李思钰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日,如今又招来孟才人母子五人,这一切都让杨复恭、裴贽、裴仲德、杜让能等人密切关注,至于刘景瑄则在午时就已经离开了潼关,他已经等不及想要前去洛阳了。

第627章 汉中之虑(上)【第四章,今日四章已完。】

    李思钰刚来到杨复恭门外,竟然遇到了站在门外,却进不得屋内的杨守义这胖子,李思钰不是很想与这些人见面的,可见了面又不能不打招呼。

    “四哥怎么站在门外?阿父还在生四哥气?”

    杨守义不由苦笑道:“也不怪阿父生四哥的气,是四哥……四哥不孝……”

    就在此时……

    “哼!行乾还站在外面作甚?还不滚进来!”

    杨复恭一声怒吼,李思钰不由露出苦笑,对着杨守义低声说道:“阿父几日气大,小弟也不敢与阿父为兄长求情,兄长还是先回去吧,过几日,等阿父心情好了些,小弟再为兄长求求情。”

    杨守义大喜,忙抱拳低声说道:“四哥可就全拜托行乾了。”

    “四哥哪里话,都是自家人,自不必多言……”

    “哼!还不滚进来,与那不孝子还说个甚!”

    屋内杨复恭又是一阵暴喝,李思钰忙向杨守义拱了拱手,不再理会杨守义,推门走入房内。

    此时杨复恭正生闷气呢,筷子也像是砸在桌子上的,一旁的杨氏、杨守信夫妇皆是默不作声。

    “哼!一个顶大的老爷们,竟然还能被一妇人挠的满头满脑伤势,你也算是天下头一份了!”

    李思钰知道杨复恭几日火气颇大,听了这话,也知他是借故表达自己对李璇的不满,不由挠了挠头,说道:“阿父,孩儿头脑上可没伤……”

    “砰!”

    杨复恭猛然一拍桌子,朝他一阵怒吼。

    “难道你还真想被她挠的满脑袋是伤不成?”

    “砰!”

    “她敢!老子揍不死她!”

    李思钰猛然一拍桌子,忙表现出一脸怒意,眼睛却偷偷瞧向杨复恭阴沉表情。

    “哼!”

    杨复恭又是重重一哼。

    “你好歹也是天下悍虎,纵然李克用那一只眼,纵然是那朱温贼子,他们谁又敢轻易折辱于你?被一女子挠的如此一身伤口,天下之人如何看待你我?”

    “是是,阿父说的是,女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掀瓦,孩儿今后定然严加管教!”

    “哼!”

    杨复恭冷哼一声,对着杨氏怒道:“还愣着作甚?还不为我儿盛饭!”

    李思钰忙起身,拿着碗筷就要自己去盛饭,嘴里还未说出“自己不用麻烦阿母”之类的话语,杨复恭就恼了。

    “你的双手是战阵斩敌的,不是端茶倒水的!”

    杨氏忙用眼睛止住李思钰,拿过碗筷去为他盛饭,李思钰则不住苦笑,这种事情也被杨复恭上纲上线了,不得不又老实坐下,唯恐激怒了杨复恭。

    杨守信只是低头扒着碗里米粒,哪里敢吭声一下,唯恐杨复恭把火气全撒在他身上,那清丽妇人至今李思钰都不知姓甚名谁,她也不敢抬头,与杨守信一般无二,只是低头小口吃着饭食。

    还未等杨氏把米饭盛好,杨复恭冷着脸把面前肉食全推到李思钰眼前。

    “吃完。”

    李思钰心下还是感动地,这杨复恭虽做了不少坏事,但与他在一起后,却一改从前习性,处处以他为主,唯恐坏了他的名声,更是待他犹如亲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见他如此,李思钰亦是伸手提起酒壶,为杨复恭倒了杯酒水,说道:“阿父为孩儿操心无数,孩儿敬阿父一杯。”

    说着,李思钰端着酒水与杨复恭碰了一下,饮下了酒水,杨复恭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李思钰叹气道:“将军百战死,军将阵上亡,我等战阵之将每每远离妻儿,让妻儿每每为我等担惊受怕,回到家中,纵然让一让妻儿也是应该的。”

    “阿父的不满,孩儿亦是明白,公主虽刚入我杨家之门,可她今后也将为孩儿担惊受怕,再说,皇帝李晔之事毕竟与她无关,她也左右不了李晔所作所为,反而夹在中间更加难以做人,家国天下又岂是如此简单了。”

    杨复恭默然无语,只是为他夹了些野菜,他知道李思钰挺喜欢这些野菜的。

    李思钰又为杨复恭到了杯酒,正要饮一杯呢,杨复恭却突然说道:“你觉得裴老儿建议如何?”

    “还……行吧。”

    李思钰有些不喜李曜无参谋部军令无故出兵,嘴里却说道:“阿父也看到了夔王遣李曜三千兵马入泽州之情报,按照孩儿推演,昭义五州之地很可能会入了他们之手,不过孩儿并不想当下夺了昭义之地。”

    “嗯?”

    杨复恭放下碗筷,李存信也停住了低头扒饭粒,眼角余光不住扫射两人。

    李思钰却不在意,伸手提着酒壶,不但为杨复恭倒了杯酒,就是杨氏和清丽女子也给他们倒了杯,唯独未给杨守信倒酒,嘴里却说道:“七哥伤势尚未痊愈,饮酒会阻碍伤口愈合速度。”

    说完与杨复恭碰了杯,说道:“若未能夺下河中之地,占了昭义五州就占了,可一旦占了河中之地,昭义五州就不能这么急着占据,主要还是根基不稳,无三五年,不宜表现的太过强势。”

    杨复恭皱眉思索了一下,微微点头道:“确是如此,万事还是以稳妥为要,此次你前往长安就不甚稳妥,所为也有些急躁了。”

    “嗯,孩儿是有些急躁了,一口是不可能吃成胖子的,孩儿今后会多多思虑的。”

    杨氏见到李思钰三下两下扒完碗中饭食,又为他盛了一碗,李思钰忙微微起身接过满满一碗米饭。

    “谢谢阿母。”

    杨氏只是笑了笑。

    “那……以我儿来看,昭义之地当如何?”

    “孩儿前来时,已经与大丫下了几个军令,准备调马屿去同州,任同州防御使,同时让人去信给刘之孝、鄂尔斯,以他们领万人前去翼氏县替换马屿,以鄂尔斯为昭义节度使。”

    杨复恭愣了一下,放下碗筷沉思片刻,点头道:“刘之孝、鄂尔斯也算是久经战阵之将,又与我儿素有交情……”

    “可!”

    “不过马屿调入同州任同州防御使,那独孤家小儿又当如何?”

    “孩儿已经令牛存节、刘寻立即回潼关,同时独孤战将领兵三万前来,等人齐了后,会从子午道入汉中。”

    “当不止这些吧?”

    “嗯,还有就是想请阿父把那些义兄从川蜀之地召回来。”

    杨复恭沉默了起来,叹气一声,说道:“你这些义兄与我儿不同,个个都不是省心之人,纵然阿父答应,他们也不一定会轻易回阿父身边的。”

第628章 汉中之虑(下)【第一章,今日四章】

    “阿父想多了,你我父子这是在救他们,若连阿父的话语都不听,那么他们死了也好,否则今后还不知会做出多么让阿父伤心之事来呢。”

    李思钰为杨复恭夹了一根蒲公英,说道:“不是孩儿不救他们,阿父也知道,川蜀之地道路崎岖难行,我军善于荒野对阵、奔袭,山川之地需善走山野之卒,而蜀地其卒尤善此道,此等军卒非年余不可得,我军刚入蜀地,一开始也只能以守练卒罢了。”

    “蜀地那些义兄实非善待百姓仁善之人,若欲抵挡王建之流,则需朝廷大义、朝廷贤良之人,只有如此才可收其民心,民心得,其地稳,才可守其地,逐其贼!”

    李思钰为杨复恭倒了杯酒水,叹气道:“那些义兄之顾眼前之利,若是孩儿遣其兵将,遣其贤良之臣,王建逼迫当前尚可与孩儿同心,一旦王建退却,必会与孩儿起了争执,孩儿是退还是进?”

    “若退,下次孩儿是否还要花费诸多钱粮入川?若不营救,非但再无入川之机,阿父也是徒生伤感。”

    “所以,这些都需要阿父做出决定,有时候退一步并非是坏事,退一步,数年后,蜀地可尽得,并且由蜀地而入松州。”

    李思钰抬眼看向杨复恭,一脸肃然道:“阿父应该知道松州之重吧?”

    杨复恭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松州辖地就是松番草原,这里是吐蕃人重要节点,一旦夺了松番草原,就可截断吐蕃人从高原入陇右,至于吐蕃人从川蜀杀入那几乎是不可能,川蜀地形复杂,山城众多,想以此地进入,不说那些蜀地兵丁,就是那些土人也足够吐蕃人头疼得了,更何况如今吐蕃人实力已经衰弱了许多。

    杨复恭听到李思钰提及松州,他就明白李思钰想要做什么。

    “我儿说的是,你那些义兄们若不尊将令,想死那就去死好了!”

    听了杨复恭阴狠话语,李思钰心下却松了口气,神情也柔和了许多,笑道:“其实吧,阿父也知孩儿就是这么个人,若那些义兄能够以阿父为尊,能够孝顺阿父,孩儿又岂能亏待了那些义兄?”

    李思钰用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面上划了起来,杨复恭定睛去看,杨守信此时也忘了畏惧杨复恭威严,也抬头去看。

    李思钰看向杨守信,说道:“兄长为商洛防御使,应该知道由商洛可直达荆襄之地,荆襄之地可否让川蜀之地的义兄满意?”

    李思钰又指向桌面,说道:“若那些义兄不喜荆襄之地,许州忠武节度使够不够弥补那些义兄?”

    “若这些都不是大兄他们想要的,留在阿父身边养老亦可,只要兄弟有口吃的,自然也饿不着诸位兄长。”

    杨守义惊愕看向李思钰,想要张口说舍不舍得话语,可嘴尚未张开,自己却不由摇头苦笑。

    “希望他们不要自找死路,行乾,为兄……服了。”

    杨复恭身子向后一靠,冷声说道:“我儿莫说了,若他们不遵令,我儿可斩之!”

    说着又阴沉着脸看向杨守信,冷声道:“信,若你敢透漏今日之言,莫怪阿父无情!”

    杨守信身子微颤一下,忙正色道:“孩儿知道了,大兄他们若不孝,当斩之。”

    “嗯。”

    杨复恭听了李思钰打算后,心下很是高兴,知道李思钰很在意他的感受,从被俘的那些养子们身上,他看到了这些养子们并不可靠,如李思钰这样的养子几乎就没有,听了李思钰话语,也想用此事试探一下,若他们能够遵从自己话语,今后自然给他们一个好的去处,若不遵从,以各种借口推诿,自己那就没必要再维护他们了,毕竟在这种情况下,还舍不得那点破东西,今后若遭了难,还不得落井下石,再加上踩上一脚啊!

    杨复恭端酒与李思钰碰了一杯,说道:“我儿尽管去做,万事有阿父担着,自不会让我儿委屈。”

    “呵呵……,咱爷俩还说这些作甚,孩儿并不想大动干戈,至少短期内是如此,汉中穷苦,杨子实、杨子迁、杨子钊领两万兵卒又降于王建,此事已经说明,大兄他们已经是刀子架到了脖子上。”

    “人心浮动,首要之责即是要稳固人心,王建本为叔父之将,却拜入阿父之敌田令孜为父,后更是杀死田令孜,此等狡猾反复之人当谨慎,大兄他们已非敌手,若再与孩儿起争执,只会让他人取笑咱们爷俩罢了。”

    杨复恭点头,他很赞同李思钰之言,越是琢磨李思钰话语,越是认同。

    一顿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等李思钰回到自己房中时,裴贽、杜让能竟然在他房中,李璇则坐在一旁陪同。

    进屋后看到三人,李思钰只是愣了一下,李璇起身为他沏了杯茶水。

    “没想到两相竟然这么着急。”

    “行乾,你要夺回南京成都?”杜让能死死盯着李思钰双眼。

    李思钰疑惑看向李璇,见她轻轻摇了摇头,李思钰开口道:“暂时还未有这个打算,主要是先以守为主。”

    “你们很清楚根基不稳造成的后果,所以本帅才用牛存节、刘寻、独孤战等人领兵入汉中。”

    “所以才想让裴相辅佐一下益王。”

    裴贽犹豫了一下,问道:“何人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李思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道:“没有节度使,只有汉中将军。”

    “以益王为汉中将军,以牛存节为左军将军,独孤战为右将军,刘寻为汉中将军府司马,裴相若愿去相位,可为汉中刺史。”

    裴贽点了点头,说道:“去不去相,老夫并不在意这些,老夫想知道,长安……长安……”

    李思钰抬眼看向裴贽,轻声道:“这是裴相的条件吗?”

    裴贽心下猛地一跳,摇头苦笑。

    “行乾多虑了,老夫只是……只是……”

    李思钰断然道:“长安如何,本帅不想理会,若山南西道节度使、洋州节度使、龙剑节度使这些义兄把地盘拿出来,那么这些州县自然由本帅说的算,长安同意也罢,不同意也好,本帅只会按照自己意志行事!”

    “行乾,能否给老夫一些时日,若长安同意了,岂不是更好些?”

    李思钰沉默片刻,起身说道:“十日,最多十日。”

第629章 独孤战

    太阳炽烈,刚刚抽出嫩芽的枝头也显得柔软无力,冬日刚刚远去不久,土壤松软的如同最上等的羊毛毯,行走在上面,整个人都显得酥软惬意。

    独孤战行走在大河岸边,感受着脚下酥软,哪怕头上太阳让人昏昏欲睡,他也像未曾抬头,手捏着一封军令,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身后跟着两个女人皆是沉默不语,两人看起来更像是姐妹,同样的装饰,同样的表情,若是李思钰在这里,就会认出,一个是小丫,另一个则是在河中俘虏独孤战时的另一女孩——二妞。

    独孤战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嘴里嘟囔着说道:“大兄这是何意,小丫,你知道吗?”

    小丫抬头看向翻来覆去观看信件的郎君,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日小丫并未前往潼关,所知也是不多,去信询问姐姐,姐姐也并未有多言。”

    二妞轻瞥了小丫一眼,轻声说道:“大帅也是,三万同州兵马调动,这几乎是同州所有军卒、青壮,又要入蜀,军卒军心会不稳的。”

    小丫同样轻瞥了一眼二妞,不满道:“少爷调动军卒自有少爷的道理,若因此而军卒动乱,这只能说明我等做的不够好。”

    “可……调少爷入蜀,不但三万同州兵马会一分为二,少爷更是由同州防御使降成了汉中右将军,少爷努力了这么久,却便宜了那马屿、牛存节,二妞不服……”

    “闭嘴!”

    独孤战转身看向二妞,表情也冷了下来,说道:“军令就是军令,不提大兄救了我等,就是我独孤战以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对我独孤家亦是如再造之恩!”

    “若敢再有怨言,本帅定斩不饶!”

    “二妞知道了。”

    看着二妞低头不敢再多言,独孤战脸色也缓和了些,又再次低头去看军令,过了一刻钟才看向小丫,说道:“大兄既然下了军令,五日内必须集齐兵马,时间很紧,你与二妞多劳累些。”

    小丫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小丫正要转身去传令,刚刚抬起一脚,却又顿住,看向俊秀的独孤战,轻声说道:“郎君善守,此次入川,看似汉中右将军不如同州防御使,可入川后不单单是镇守险地,还有征伐川蜀之意。”

    “郎君年轻,战阵经验不足,以牛将军为左将军,大姐纵是不言明,小丫也是知道,知道少爷是想让郎君借此多学习一些战阵经验,还……还有,少爷以郎君为同州防御使,说服军中宿将一个重要理由,就是郎君听令行事。”

    说完这些,小丫深深看了一眼俊俏面孔,转身离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小丫,独孤战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看向二妞,脸上冷意让二妞心脏激烈跳动。

    “这是第一次,若有第二次……”

    “哼!”

    独孤战冷哼一声,大步走向城外军营。

    同州正兵只有万余,三万军卒中有六成是拉运辎重的壮丁民夫,入川道路崎岖,子午道又是入川最为艰难的道路,辎重尤为重要,李思钰未与独孤战过多解释,只是下了一张军令,在他看来独孤战犹豫也属正常,毕竟哪怕仅仅只是三万民夫,那也会极大损伤同州生产。

    可军令就是军令,军令下达就要无条件执行,不管是否理解。

    随着军令传到同州各州县,全是争吵谩骂声,可是在第三日时,一夜间,各州县残破城墙上竟然同时出现大帅府张贴的告示。

    “刘老夫子,告示上说的啥子啊?是不是又要拉壮丁了?”

    刘老夫子像是未听到一般,依然抬头死死盯着墙上张贴的告示。

    “刘老夫子,到底说的啥子啊?难道是征粮?俺家可没了粮食啊?”

    “刘老夫子,您倒是说话啊!”

    ……

    “刘老夫子……”

    刘老夫子嘴角微动,一个字一个字,翻来覆去揣摩,最后确认再无疑惑,这才转身,而他身后站满了密集老弱妇孺。

    “刘老夫子,大帅究竟说的啥子啊?俺可都等了好一会了!”

    “是啊,是不是要拉俺家老头子去川蜀啊?那里可是很难行的!”

    “对啊对啊,俺以前去过那里,到处都是山,翻了一座山还有一座山,几十里都不见人影,去那里跟送死没区别啊!”

    ……

    “大帅也真是的,俺的田地还未耕好呢……”

    刘老夫子看着人群一阵吵嚷,他也不开口,而是捋着胡须,静等人群静下来,他知道这用不了多久。

    果然,人群见到刘老夫子只是看着他们不开口,一个汉子恼火了。

    “都他娘地闭嘴!你们识字还是咋滴?听刘老夫子说!”

    刘老夫子看向大怒汉子,知道这是被下了征调令的二牛,随着二牛怒吼,人群静了下来,全巴巴看向刘老夫子。

    “咳咳!”

    刘老夫子捂嘴轻咳两声,看向人群,说道:“被征调的可能有福了……”

    “啊?刘老夫子,俺家男人都要去送死了……”

    “闭嘴!”

    刘老夫子一声冷喝,还别说,那妇人还真被刘老夫子镇住了。

    “大帅府征调民壮与军卒等同。”

    “其一,三年内免除税收。”

    “其二,民壮在外期间,田地耕种皆由大帅府安置耕种。”

    “其三,此次征调民壮、军卒皆享有大帅府颁发,颁发那个纪……纪念章,有了这个纪……纪念章就可见官不拜,家中娃娃去官学不缴纳学资,过年逢节官服要登门拜访……”

    刘老夫子看着皆是不解的样子,也是急了,大声说道:“反正好处多多!咱们不过是有把子力气,年前被洛阳扣住了好几万民壮,可到头来又如何?还不是老老实实放了回来,而且个个都发了老财!”

    刘老夫子一指二牛,大声问道:“二牛,你小子头年冬日得了多少好处?”

    二牛一想到自己得意之处,登时咧嘴笑了起来。

    “俺也没得多少好处,就得了三斛粮食,俺们管事得的才多呢!”

    人群一听二牛得了三斛粮食,全都羡慕不已,要知道三斛粮食足够他们很富裕等到麦子成熟。

    大牛听了刘老夫子话语后,仔细一想,一年不收税,那就是白得两斛粮食,而且地也有人给自己种,纪念章啥的自己不明白有啥好处,娃娃上不上学也无所谓,关键还是粮食,于是说道:“三年不收俺粮税,地也有人帮俺种,不过是出把力气,跑跑腿,俺这就回家准备。”

    “不行,俺也得回去,那死懒汉还躺在床上呢!”

    “好像挺不错啊!地有人种,免俺的税,俺也回家!”

    ……

    大帅令一下,好处送出去,同州立即行动起来,还未等到第五日,三万青壮全聚齐,看着手里告示,看着下面密密麻麻人群,独孤战心中轻叹一声,手却挥了起来。

    “出发!”

第630章 上火的刘景瑄【第三章】

    此次入川,皆以同州为主,对此李思钰很是重视,他很清楚三万人的离开会对同州造成多大的影响,故而也给予相应的补偿,这种补偿在后世是难以想象的低廉,而对于尚还易子而食的年代来说,这已经算是重利了。

    同州很快聚集三万人马,最难的一道环节,就这么被一道告示解决了,至于牛存节、刘寻两人在得到军令后,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仅带着十余人就来到了潼关,而马屿暂时还未进行调防,只有刘之孝、鄂尔斯领军一万前来后,他才能离开翼氏,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悄进行,长安却乱了套。

    刘景瑄在裴仲德一番分析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返回了长安,可却有个难题无法解决,就是他们宦官们势单力薄,不是说他们实力不足,关键是朝堂上话语权不足,文官与宦官内斗很激烈,两者除非有共同利益时,才会携手共进,如今北衙说要去洛阳,长安内三支兵马,唯一的一支还算是朝廷的兵马,可如今却要离开长安,避开凶险,文臣们若能同意那才怪呢。

    刘景瑄也未敢传扬开,几个宦官几日来就躲在枢密院房中争吵,争吵了几日也未有个结果,这让刘景瑄很是火大,可他们还不敢张扬出去,唯恐乱了阵脚,唯恐朝堂上全都反对,自己兵马再被王行约控制住,那可就全完了。

    刘景瑄头大,刘之孝、鄂尔斯面前却摆了一封信,信件已经放在那好一会了,两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谁都不言语,但沉默终究还是被鄂尔斯打破了。

    “老刘,昭义节度使这个位子可是很扎屁股啊!李存信可就在边上呢,咱们去那里,势必得罪了晋军。”

    刘之孝点了点头,有些不确定说道::“可是李死鱼既然这么说,他也不会不闻不问的吧?”

    鄂尔斯点了点头,说道:“李帅未动兵马,只要遣军入了河中,李存信自退,可能根本不需要出兵,只需要李帅一封信件,估计晋军就会退去。”

    刘之孝摩挲着下巴,思虑了一会,点头说道:“确是如此,晋军屡次在李死鱼手里吃亏,若是李死鱼与我等一同出兵,自不会担心什么。”

    鄂尔斯看着刘之孝,一脸郑重道:“嗯,李帅在一侧,我等应该也不会有何凶险,关键是今后,今后该如何?”

    刘之孝犹豫了片刻,说道:“你我除了这些人,什么都无,粮食没有,地盘没有,留在长安最后也只能便宜了王行瑜。”

    “今后……不如先去潼关再说,实在不行,咱们就投了李死鱼,反正也不算吃亏!”

    鄂尔斯心下松了口气,自己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唯恐刘之孝不提此话,见他已经答应了下来,点头笑道:“李帅能给咱们昭义之地就已经不错了,至于今后,想来李帅也不会亏了咱们。”

    “嗯,这些日子军中多有不稳,若是拉走军卒可有些难处,毕竟军卒们的家眷可都在京畿之地呢。”

    听到这里,鄂尔斯也有些犯难了,犹豫着说道:“不如咱们让人……”

    鄂尔斯趴在刘之孝耳边一阵嘀咕,刘之孝眼睛越来越亮,不住点头,喜道:“咱们就这么整,老子还就不信了,如此这般,这些人若还不跟着咱们走,他娘地就留在这等死好了!”

    刘景瑄揉了揉已经快合缝的眼睛,打着哈哈,几日火气很大,任何饭食都懒得去看,一小宦官看到揉着眼睛的刘景瑄走了过来,忙上前躬身行礼。

    “公公,您要前去内宫么?”

    “少给爷啰嗦,还不快去准备马车!”

    刘景瑄对着小宦官怒哼一声,感觉连整个腮帮子都疼了起来,还没处发火,很是郁闷。小宦官见他这个样子,更是不敢稍有懈怠,一溜烟跑去门房准备马车了。

    刘景瑄的形象可真不咋滴,衣服皱巴就不提了,头发乱成了鸡窝也不提,甚至眼睛肿成了快熟的桃子也罢,可关键是等他上了马车,才发现自己竟然只穿了一只鞋子!

    甭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先臭骂一顿小宦官再说,等到小宦官忍着委屈,急匆匆拿了鞋子回来,这天色也到了日上三杆,刘景瑄又是生了一肚子气。

    一般宦官都是居住在宫内,但像刘景瑄这等品级和权势的宦官却是有自己的府宅的,当然了,也不能离皇宫太远。

    坐在马车上的刘景瑄,正愁着怎么在朝堂上提出太子留守东都呢,正愁着杜让能、裴贽两人消息呢,马车猛然一停,自己又未注意,脑袋差点与车棚来个亲密接触,这可把刘景瑄气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掀开车帘,对着赶车的中年宦官,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抽打,旁边坐着的小宦官也未能逃过一劫,也挨了两下。

    “混蛋!你们想杀死咱家吗?老子打死你们这些就知道吃饭,不干人事的阉奴!”

    好嘛,刘景瑄都气糊涂了,骂人连自己都骂了进去,中年宦官抱着脑袋,一边躲避,一边惨叫求饶。

    “公公饶命,是……是好多人挡住……挡住了公公的道路……饶命啊……公公,饶命啊!”

    刘景瑄一时间也未反应过来,中年宦官越是求饶,他越是拍打的上劲,等到自己有些累了,这才发现前面老宽的街道,竟然被堵了个严严实实,都朝着一颗大树上猛瞧。

    刘景瑄愣了一下,随即更是恼怒起来,看到护卫在自己身边的带刀宦官们,全他娘地都伸着脑袋去看,就是不上前驱赶人群,心中那个气啊!

    “都他娘地傻了?还不赶紧给爷把前面人赶走?”

    “老子尽养一群废物!”

    一群宦官们被骂的狗血喷头,却不敢上前赶人,看到这群混账这个样子,刘景瑄反而愣住了,忙起身站到车辕上看向前面,这才发现为何手下宦官们不敢动手了,原来前面人群中,大多都是神策军军卒。

    杨复恭眉头皱起,指着一个宦官说道:“你去前面看看是咋回事?”

    那宦官忙收起刀子,一阵小跑,左右一阵乱拱钻了进去。

    看着那宦官消失在人群中,刘景瑄眉头皱的老高,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出乱子,如今的长安让他很是不安,很想尽快逃离此处。

    很快,那中年宦官又钻了出来,脸上也带着焦急。

    “公公……公公,大事不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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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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