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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1章 李存信兵入潞州

    “报!”

    李存信正翻阅从潼关、长安,乃至洛阳、李罕之的情报,眉头皱成了一团,推开桌上的信件,身子向后微微靠了靠,一手转动手中毛笔,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远处山岭,脑中却不断翻滚。

    “唉……没想到,那李悍虎竟然醒了过来……”

    “报——”

    “报!王爷急件!”

    正在忧愁眼前之事,一时未反应过来,当信使来到身前,弯腰双手呈上时,过了数息,李存信才微微起身,伸手接过信件,嘴里却问着。

    “父王那里还好吧?”

    在李存信接过信件,信使后退两步,听到备受仰慕的大帅问话,探子忙躬身说道:“大帅最近脾气不是很好。”

    正当李存信拆开信件时,信使又说了句,说了句让自己丧命的话语。

    “小的听前来送信的兄弟说,大帅两日来,脾气尤为暴躁,已经连续砍杀了两个信使,送信的兄弟都很害怕呢。”

    这名年纪不大的信使有些庆幸自己跟着脾气很好的大帅。

    “还好俺跟着大帅,要是在太原,俺可能也要每日担惊受怕了。”

    在李存信拆信时,李存信并未觉得什么,那个暴躁义父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可当他看到信件后,眼睛逐渐眯了起来,沉声问道。

    “这封……信,他人不知道吧?”

    年轻信使忙挺胸拍了拍胸口,说道:“没有,俺得到信后,第一时间就来报告大帅了!”

    李存信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很好,先下去休息吧。”

    “诺!”

    李存信低头看向信件,余光却看着年轻信使躬身离去,默默放下信件,身体再次向后靠了靠。

    “来人。”

    随着李存信话语,一名魁梧汉子进入,拱手道:“大帅可有吩咐?”

    李存信拿起信件,轻声说道:“那信使……杀了!”

    “让李四去一趟太原,让他回府一趟,明日晚必须回来!”

    “诺!”

    大汉答应一声,转身离去,李存信看着自己亲信离去,看向让自己心惊肉跳的信件。

    “太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措辞极为严厉的信件,这在他看来很正常,哪怕让他前往汾州也正常,李悍虎正带着一万五千军卒赶来,前往汾州堵住营州军,这很正常,可是那信使话语让李存信心惊肉跳。

    跟在李克用身边这么久,对李克用脾气很清楚,若是达到斩杀信使的地步,那就已经极为暴躁了,信件措辞虽极为严厉,但他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

    李存信再次拾起信件,再一次细细看了起来,一字一句揣摩。

    “吸……”

    李存信深吸一口气,胸口高高鼓起,心脏却剧烈跳动,没有来的恐慌让寒毛炸起,赤裸手臂上密集疙瘩让人头皮发麻,他终于发现究竟哪里不妥。

    太正式了!

    李克用脾气暴躁,越是暴躁,字迹越混乱,语句也混乱不堪,而这封信件绝不是暴躁情况下书写的!

    太原令!

    骑步兵马指挥使!

    番汉兵马指挥使!

    这几乎就是另一个晋王,在他得到这些头衔后,李存信整个心都颤抖了起来,他喜欢权利,曾经的放羊娃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自己老爷那样的人,吃不完的羊肉,睡不完的女人。

    当他可以每日吃肉、每日玩女人后,发觉以前理想是多么可笑,吃肉、玩女人是如此空虚,才发觉自己更喜欢,喜欢他人需要永远仰视的那人。

    当一切都得到了,整个太原府的兵马全在自己手中,整个心也颤抖了起来,不是喜悦的兴奋,而是深深的恐惧。

    他很清楚,只需那人一句话,自己所拥有的全都是一场泡影。

    “难道……终于要来了么?”

    李存信突然暴怒,一把扫掉所有所有信件,两眼也红了起来。

    想要怒吼。

    却不敢!

    想要此时杀人发泄心中恐惧。

    却怕!

    怕他人知晓,知晓他心中恐惧!

    李存信默默拾起那封太原信件,其余信件,洛阳也好,潼关也罢,再也不被他看在眼里。

    再次坐回桌案前,再一次认真揣摩。

    “来人!”

    又一大汉走进屋内。

    “大帅!”

    李存信撕开领口衣襟,冷声说道:“传令军中,任何人不得出营,违令者,斩!”

    “传令郭景铢、李承嗣、薛志勤、李嗣思、李存璋、符存审等人,立即拔营前往屯留,三日不至者,军法处置!”

    “传孙天佑、刘尧前来议事!”

    “诺!”

    大汉抱拳应诺离去,有些事情不敢确定,但有些事情必须先做!

    随着军令下达,晋营咒骂埋怨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那些被调往屯留的军卒,前往屯留道路不平,潞州又被李罕之祸害过了,油水很少,哪里有沁州舒坦,再说营州军已经杀了过来,若是去了屯留,不是离太原越来越远吗?

    不但是军卒们埋怨,就是那些将领们也是不解,郭景铢打马去找李存信,询问是怎么回事,结果被臭骂一顿,只得独自郁闷收拾物资,准备开拔。

    薛志勤、李承嗣、李嗣恩、李存璋和符存审五人正等着消息呢,结果郭景铢一脸恼怒打马回来了,五人相视一眼,见郭景铢翻身下马,李嗣恩当起了仆从,帮郭景铢拉住战马,不由问道:“郭将军,节帅如何说?”

    “哼!”

    郭景铢冷哼一声,一脸怒气。

    “那羊倌就他娘地白眼狼!提起他,老子就一肚子火!”

    李承嗣皱眉道:“老郭,李悍虎可是带着一万五千人过来的,再加上对面一万兵马,与咱们也就相差无几了,若……此时分兵抢占空虚无人的潞州,是不是不妥啊?”

    郭景铢两眼一番,怒道:“老子也是这么说的,可那羊倌却把老子臭骂一顿,说老子是没脑袋的笨蛋,说什么两军相若,需行‘倍则分之’之策,说什么‘围魏救赵’、‘攻敌必救’!”

    符存审眉头皱起,说道:“节帅难道要攻入河右、东都?”

    郭景铢大脑袋一点,怒道:“是啊!说李悍虎攻太原,自有世子抵挡,我军攻洛阳,朱温必会与我军一同攻打洛阳,李悍虎必回军救洛阳。”

    “他娘地,俺就纳闷了,那朱温可信?咱们吃的亏还少了咋滴!”

    “还有,河右已经抢了泽州,泽州关隘必然在河右之手,我等若去,一时半会就能破了泽州?”

    几人纷纷点头,在朱温手里吃亏吃多了,自然是不怎么相信朱温的,而且还有数处关隘需要夺下,给他们的时间根本就不足。

    李存璋皱眉道:“四哥用兵素来稳重,此次……”

    李存璋看不明白,他人同样皱眉。

第662章 这就是命么……

    不管这些人如何皱眉头,甚至几人商议了一下,又一同去找李存信,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他们还是要前去屯留,进而前去潞州州城。

    按照沁州紧贴着汾州、晋州、潞州,李克用调令下达后,最迟不会超过两日,三万军卒就会前往汾州,抵达汾州也不会超过五日,至少骑军会全部抵达汾州,可是军令下达后,派去沁州之人竟然一个都未回来,李克用心下顿时惊慌起来,一想到老三那日话语,又惊又怕起来。

    刘氏心下震惊,尽管会认为,骤然让李存信去职,李存信必然会心有不满,可她绝不会相信李存信敢不从军令,要知道,这三万军卒中有两成是本部族众,这两成本部族众才是晋军根本,有这些绝对忠诚兵卒,李存信绝不敢有异心!

    惊慌害怕的李克用一连下达了十余封军令,一封比一封严厉。

    可是等了四日,沁州竟然毫无动静。

    第五日,派出的数十探子终于有一个返回了,探子后背中了一箭,只来得及说一句“李存信反了”话语。

    李克用、刘氏,以及刚刚跑过来的盖寓,听到这句话,全傻眼了。

    大惊之下的李克用,一连派出数百探子,第六日夜,终于有了消息,听着探子回报的消息,李克用整个人都傻了,精神彻底崩溃了,如同一个极其恐慌害怕的稚子,整个人钻进床底下痛哭呜咽……

    看着自己相公成了这般,刘氏泪流满面,抱着众人齐力拖出的李克用嚎啕大哭。

    屋漏偏逢连雨天。

    李思钰领万余大军出潼关,一路上如游山玩水,并未把前往河东当回事,但是,在绛州城停留几日后,突然加速行军,按照这种速度,最迟五日即杀入汾州,兵临太原城下。

    刘氏正要找来老三,商议李存信兵反之事,李嗣弼却哭喊着前来,李克修未来得及安排后事,于病床熟睡中病逝。

    封锁了数日消息的李存信,两万大军全部转道潞州,而此时已经身处潞州州城的郭景铢、薛志勤、李承嗣、李嗣恩、李存璋、符存审等人竟然毫无所觉。

    李克用精神失常,太原除了盖寓和刘氏外,几乎就无可商议老臣,李存信不从军令,悍然南下潞州,这已经是造反了,更可怕的是,三万军卒造反,也就意味着“八成”,甚至“九成”晋军将领“参与”了造反!

    没了那三万军卒,本就弱于本部的左右两部,就算如李克修所言,数万老幼全上,又岂能挡住李悍虎前来的近三万兵马!

    三万晋卒反叛,太原城一夜间全乱了,无数人大包小包逃出太原城,趁夜躲入山中,城中更是燃起了大火,尽管城中大火很快扑灭,可人心却乱了。

    刘氏坐在帅椅上,看着空荡荡的虎堂,悲从中来,两滴眼泪不由滴落在叠放在腹前的手背上。

    李嗣源脸色极为阴沉,大步出列,跪在地上,怒声道:“母亲,孩儿愿独身亲往潞州!”

    “孩儿不信!”

    “贼子李存信纵然可反叛,但孩儿绝不相信,绝不相信本部族众会随同不忠不孝狗贼一同反叛!”

    刘氏摇了摇头,痛哭悲戚。

    “晚了……晚了!营州军已经到了近前,你父王不知遣人多少前去,最终却毫无动静,源儿就算前去又有何意义,本部族众未动,要么已经反叛,要么就被那逆子制住了,源儿前去也只是徒伤性命,又有何意义……又有何意义……”

    盖寓上前跪在地上,叩首道:“王妃,此时当调雁门、定襄之军回太原……”

    “万万不可!”

    盖寓话语尚未说完,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人,正是世子李存瑁。

    “万万不可动雁门、定襄之军!”

    刘氏见到李存瑁,正要起身,头却一阵眩晕,跌坐在帅椅上,他人并未发觉刘氏异状。

    李存瑁跪在地上,叩头道:“母亲,若是动了雁门、定襄之军,李悍虎必然北上!”

    刘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眩晕感,看着一身灰尘的儿子,眼睛酸涩,轻声说道:“我儿说的是,若是没了雁门、定襄之军,秃头蛮必然占了代、忻州,营州军与秃头蛮有百年之仇,行乾也……也绝不会允许秃头蛮占代、忻州两州的。”

    盖寓脑中像是流星划过一般,喜道:“既然如此……王妃,不如我等以两州相胁,逼迫李悍虎退军……”

    李嗣源大惊,那两州都是左右两部牧马之地,之前就想阻止,被李存瑁抢了先,如今见盖寓还是在拿代、忻两州说事,正要开口阻止,却又被李存瑁抢了先。

    只见李存瑁大怒,起身对着盖寓就是一拳。

    “砰!”

    “哎呦……世子你……”

    李存瑁大怒,数月前就对他不满了,若非他收了李存信钱财、土地,自己又如何被赶出太原城?太原又如何成了如今危如累卵局面?

    李存瑁大怒,指着捂着眼睛的盖寓,怒吼道:“若非因你谗臣,李存信狗贼……狗贼……又如何可领三万军卒叛逃?”

    “还在这狂吠,还嫌我太原不够惨么?你以为李悍虎会接受要胁?用代、忻州两州相胁?你信不信李悍虎现在就调集潼关所有兵卒,调集河中河右所有兵马,彻底平了我太原?”

    “相胁?”

    李存瑁抬手就要再次殴打这个混蛋,刘氏却开口了。

    “我儿住手。”

    刘氏揉了揉额头,数息才轻声说道:“押牙大人虽有些过错,却是忠心之人,要错,也是你父王之错。”

    “王妃……”

    盖寓忙伏在地上,向前爬几步,痛哭流涕,他是真怕了,李存瑁那句话,几乎就给他定了罪,必死的罪!

    见刘氏为盖寓开罪,李存瑁只是恨恨踢了一脚盖寓,最后也只得无奈作罢。

    刘氏看到李存瑁又踢了一脚盖寓,心下无奈叹息,盖寓本事再大,若李克用不是一心想要放逐李存瑁,他人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三万军卒与了李存信,盖寓只不过顺便捞些好处罢了,可盖寓也未想到,一时贪念,竟然差点惹出天大灾祸来!

    刘氏叹气一声,说道:“行乾看着平和,其烈性不比你父王弱了半分,否则也不会被皇帝气晕半月有余。”

    “今日我以两州相胁,他日亦可,若是如此,行乾必会趁此北上,以绝今后之事,此计乃下下策。”

    盖寓伏在地上,再不敢多言,唯恐触怒李存瑁。

    刘氏又开口,说道:“我儿,你去一趟晋州,告诉那孩子,就说……就说为娘在太原要过寿,请他吃鸡子菜合。”

    “啊?”

    众人大惊,全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刘氏,刘氏却摆了摆手。

    “我儿前去,无需多言其他,只需好言相劝。”

    “母亲……这……这……”

    又是一阵眩晕,刘氏身子向后靠了靠,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见到刘氏如此坚决,李嗣源、李存瑁张了张嘴,最后却无奈叹息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静坐良久,眩晕感才褪去,看着空无一人的虎堂,想着如今自己相公,胸口就是一痛。

    “难道这就是命么……”

第663章 愿为万年守门犬尔

    有时候,你越是希望如此,事情越是反着来的,好像这个老天就与你作对,与你死磕一般,而且你还没辙,还得露出卑贱笑脸,谄媚讨好这个贼老天。

    李思钰如今就是这样,希望稳固关中,打造一个铁桶一般的关中,由此可缓缓发展,奠定大唐重新复兴的根基。

    可惜,有些事情并不受他控制。

    他也想过,以暴力来一场血腥杀戮,用以震慑他人,强逼着所有朝臣听命于他,乃至把皇帝也整成傀儡一般。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若仅仅只是这个天下也就罢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可他想要的不仅仅这些,天下对他来说,只是个附带品,向所有人表现一种意志,表明自己的初心。

    他人理解也罢,不明白也好,甚至怀疑也成,看起来很傻,至少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真的很傻,可也正因为这种痴傻,却会让汉八部能够存世更久,能够看护这片天空时间更长些。

    不求万世侯,只为一守门犬尔……

    更何况,还能为汉八部,能为营州获取更多时间,把所有人的目光全吸引在自己身上,这也就值了。

    事情一再变故,一开始,李思钰的确很恼火,很愤怒,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一切都很正常,这样的时代,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变故,都很正常,就如天上的浮云,刚刚还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现下却又阴云密布,眼瞅着就是一场雷暴雨降下。

    李思钰身后跟着太子李裕,还有鄂尔斯和刘之孝,至于身边大将也只有蒙哥翰和五千精骑,突突则被留在了长安镇守。

    若只有五千精骑,从潼关到晋州,最多不会超过七日奔行,哪怕身边还跟着需要护栏护着的李裕。可是除了五千精骑外,还有刘之孝带来的上万神策军,这速度可就慢了许多,足足用了将近半个来月才来到晋州。

    李思钰他们既然来了,绛州城必是要去的,顺便也与裴老头和赵生男一起聊聊今后打算。按照李思钰的打算,河中兵马既然要纳入南衙,裴老头的情绪就不能不照顾一二,可裴老头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告诉李思钰,若要他满意,赵生男必须要为南衙一大将军。

    李思钰对裴老头的要求有些好笑,就算他不指着李思钰鼻子要求,李思钰也会把一大将军送给他裴家,尽管已经打算放手,还是要妥善安置一下为好,如此他也就算给这些人和百姓一个交待了,至于以后……

    他真的不想再多问。

    眼看着就要下雨,距离临汾还有十余里,李思钰看看天色,下令道:“加速前进。”

    “诺!”

    小五忙去传令,随着军令下达,行军速度骤然加速。

    刘之孝皱眉道:“李死鱼,难道不在此地分开么?”

    李思钰看着军卒加速奔跑,过了数息才看向刘之孝,说道:“不用前往翼氏县,马屿将军在等几日也无碍的。”

    “你……你真舍得把一切都还给朝廷?”刘之孝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思钰无奈看向刘之孝,说道:“我说老刘,老子要如何做,你老刘才能相信?”

    刘之孝皱眉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别人不了解你李死鱼,老子还不了解?”

    “当年为了丁点粮食都能动刀子,如今这么大的地盘,你说你不要了,老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李思钰苦笑道:“老子抢的粮食那是老子应该得的!再说如今与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能一样么?”

    李思钰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营州人根基浅,哪怕河北那些诸侯,甚至李克用、朱温都要比咱们根基深的多!”

    “你自己算算,自你我入关以来,才几年?”

    “马上打天下,安能马上治天下?如今看着谁都能踩一脚朝廷,肆意羞辱皇帝,可为何李克用、朱温都未有杀死皇帝而为帝?”

    “呵呵……那是因为……他们很清楚,朝廷还有威望,这个名头还好使!若你我晚入关十年,自又是一番情景。”

    “你我身处的时机不对啊!”

    李思钰不由自嘲一笑。

    “哼……不以为打下了地盘就算是你得了?没有自己亲信文臣,没有一心与你穿一条裤子的文臣,看似你的也不是你的。”

    “更何况,今日我可以以武力得天下,谁又能保明日会不会被他人取而代之?”

    李思钰看向皱眉的刘之孝,说道:“远的不提,咱就说说幽州之地。”

    “大中三年(849年),张仲武病死,其子张直方继位,牙将周綝夺其位,次年周綝病死,其将张允伸继任。

    咸通十三年(87年),张允伸病逝,其子张简会继任,后被大将张公素夺其位。

    乾符二年(875年),张公素突然暴毙,被其将李茂勋夺其位,次年李茂勋死,其子李可举继其位。

    中和元年(881年),李可举因部将李全忠反叛,自焚而死。

    光启二年(886年),李全忠病逝,其子李匡筹继任,之后就是前年因李匡筹欺辱其弟李匡筹之妻女张氏,被老子斩杀。

    之后呢,之后未过一年半载,李匡筹死在了卢彦威兄弟手里,马病夫得其位!”

    李思钰叹气道:“老刘,自己自己算算,自大中三年到如今才多少年,幽州一地换了多少节度使?活过十年又有几人?”

    “看着马病夫得了幽州,看着马病夫阴沉狠辣,在老子看来,他是嫌自己死的慢了!”

    “马病夫若留着你们这些人还罢了,你沧岩军刘之孝、盖牟军鄂尔斯、建安军杜有忠、襄平军田有望、怀远军李阿泰,甚至再加上原平卢军白老虎,你们这些人看着都来自营州,除了白老虎外,你们看似一根绳,其实都是相互拉扯不已,相互拖后腿,如此你们反而个个都无法做大,这对于马病夫是有利的,如此,他才更安全!”

    “呵呵……”

    李思钰叹气道:“马病夫自己找死啊!顶多三年,甚至可能,用不了三年,马病夫必死!马家必会随之族灭!”

    “至于最后胜利者,老子以为是白老虎。”

    “至于原因……”

    “谁让田矮子坏了规矩,杀了老杜,驱逐了你老刘和鄂尔斯……开了一个很坏的开头,军中将领会无比忌惮和不信任,而白老虎跟着马病夫这么久,在下面压了这么久,呵呵……估计别的没学会,隐忍倒是该学会了。”

第664章 花容月貌的阿蛮【第一章,今日三章】

    刘之孝静静听着李思钰话语,鄂尔斯也来到了两人身边,随即则是蒙哥翰,甚至太子娃娃李裕也来到这里,全都静静听着李思钰随意说着。

    李思钰看到身边越聚越多,抬头欲来欲阴沉的天空,决定结束这场谈话。

    “得民心者得天下,军心亦是如此,越是动荡世道越是如此,看起来挺愚蠢,甚至还有些虚伪,但是!”

    “但是,这会得到将勇的支持,尤其是一军之帅,无论对他自己兄弟,还是他人,动手都要谨慎,毕竟人在做,天在看!军卒将勇都在看!”

    “若是本帅不愿委屈,以力夺了大唐之地,甚至行曹公之计,他人亦可以力夺之,亦可斩杀了老子!亦可杀老子子孙!”

    “呵呵……”

    “何况……本帅不是曹公,还没曹公那种家世人望。”

    “人呐,贵在自知!”

    “呵呵……”

    最后一句话说出,李思钰不由使劲揉了揉李裕脑袋,呵呵笑了起来。

    “呵呵……你小子可莫学你阿爹那套,徒寒了人心,屁用没有,要是不听话,老师可要打屁股哦。”

    “嗯,裕儿听话!”

    “呵呵……”

    李思钰又使劲揉了揉李裕小脑袋,至于这些话语,他则没当回事,毕竟此时的他还只是一头幼龙,还未成长起来,至于今后会是腾云降雨,恩泽天地万物的祥龙,还是一头恶龙,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些思想还是此时影响更好些,若是跟在李晔身边,还不知被带歪到何种程度呢。

    众人看着李裕一脸仰慕看着李思钰,全都一脸诡异,不过无人敢随意开口,反而更多的思虑李思钰今日所言话语来。

    就在众人来到临汾五里外时,李思钰远远就看到铁牛韩都带着数十将勇前来迎接,看着人群中一人,李思钰不由露出诧异来,随即又笑了起来。

    李思钰轻踢了一下踏雪,踏雪紧忙迎了上去。

    “世子前来晋州可是稀客啊,铁牛有未慢怠了世子?若是有慢怠之处,兄弟与世子讨些公道!”

    “哈哈……”

    李存瑁看着眼前瘦了许多的男人,心下感慨连连,苦笑道:“你北地王都来了,若是兄弟不前来迎接,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太原之人不懂礼数?”

    “哈哈……”

    “正是此理!”

    李思钰拉住李存瑁,向李裕招了招手,李裕忙拍了拍胯下很是温和大马。

    “来来,裕儿,还不见过世子伯父,等一会老师与你向他讨些礼物。”

    李裕忙以晚辈之礼,说道:“小侄见过叔父。”

    李存瑁正要与李裕见君臣之礼呢,谁料到竟然成了这般,自己顿时傻眼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李思钰捶了一计李存瑁肩膀,很是不乐意道:“咋滴?老子的弟子都如此了,难不成还不能让你这肥的流油的世子送上见面礼么?”

    “少了百匹上等好马可不成,老子弟子还未有贴身骑卫呢!”

    听了此话,李存瑁心下暗自松了口,伸手很是抹了一把冷汗,苦笑道:“兄弟可是怕了行乾狮子大开口了,还好……此次礼物兄弟还勉强拿的出手。”

    李思钰嘴角一撇。

    “切,小气,老子还以为你这土豪觉得百匹战马拿不出手呢?还以为世子给凑个百把上千呢!”

    李存瑁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两年前,别说一千匹战马,就算再多些,兄弟也是拿的出的,此时……你也知三监牧马地丢给了阿保机,此时哪里还有这么多马屁。”

    看着不断摇头的李存瑁,李思钰心下叹息一声。

    三监之地是太原府西北,岚州境内的天池监、楼烦监、玄池监,此三监是太原府北地重要的牧马地,阿保机反叛后,夺了三监之地。

    心下尽管叹息不止,还是很鄙视瞅了他一眼,说道:“你可有些娘们了啊,好像这一切都是老子造成的一般,老子才是受害者好吧,你看看老子面皮,都瘦成了啥样,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家伙闹的。”

    李存瑁看着消瘦了许多的面孔,很想再来上一拳,不过看向人群中却找不到始作俑的阿蛮,又有些奇怪了,问道:“你那宝贝闺女呢?不是一直都跟在你身边么?”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老子怕啊,怕去了太原,王爷、王妃再来个什么结亲之事,到时候,老子是烧了太原,还是不烧?”

    李存瑁一阵鄙视,说道:“你以为你那闺女多么貌美如仙?也就是……”

    李思钰也未跳下马,就在踏雪身上,伸手一把搂住李存瑁,而且力气还不小,直接把李存瑁话语堵在了喉咙里,李存瑁想要反抗,可哪里是李思钰的对手,脸红脖子粗,使劲掰扯纹丝不动的手臂。

    “哼!”

    “你李家全都是歪瓜裂枣,竟然还敢质疑老子闺女花容月貌?

    “哼!”

    “呼呼……咳咳……”

    李思钰终于松开了李存瑁,大口喘息,咳嗽不断地李存瑁指着李思钰大怒,却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你……你……咳咳……咳咳……”

    “哼!”

    韩都看着两人如斗鸡一般,忙开口道:“大帅,这就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先回城吧?”

    “哼!”

    李思钰一甩衣袖,冷哼一声。

    “哼!今日在晚辈面前,老子不与你一般见识,给你个面子。”

    “哼!”

    “哼!”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

    李存瑁强按着激烈剧跳的心脏,李悍虎亲领万五军卒前来晋州,再加上铁牛韩都、马屿两人一万,这就有两万五千兵马,两万五千兵马囤聚在晋州,沿着几无一马平川的汾州,可径直杀入太原城下。

    得到这消息后,整个太原震动。太原空虚,刘氏欲让左右两部拿出军卒来抵挡,可是却被三弟李克修三个条件打蒙了。

    前两个条件还好说,唯独最后那个条件如登天之难,暴怒的李克用与李克修两兄弟相视而怒,最终李克修也未砍了李克用,李克用也像是被李克修骂醒了,知道自己沙陀本部兵马皆在外,对自己处境极其危险,于是强令李存信回军,催促李存信立即领军回援太原。正如李思钰、裴仲德所料,李存信竟然犹豫不决,竟然一拖再拖,甚至逼迫李克用一日内下了十三道军令地步!

    李克用不下这么多措辞严厉、这么多军令还好,李存信一日收到十三封严令,一封比一封严厉,就差点当面指着李存信鼻子大骂了。

    再加上太原虎堂中发生之事被李存信得知了,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了,竟然带着三万兵马离开了沁州,径直杀入空虚的潞州,这可把李克用气的七窍生烟,可太原咋办?

    空虚的太原咋办?

    整个太原府上上下下,更是全乱了套。

第665章 老子降你?

    李思钰与李存瑁把臂颜欢进了城,一路说着毫无营养的笑资,直至进了韩都为他准备的府宅,进了客厅,气氛一下子凝重无比,李裕年纪虽小,却很敏感,站在李思钰背后不敢开口。

    喝了口侍女送来的茶水,李存瑁看着闭眼不理会他的李思钰,心下叹气一声,脸上却未有丝毫表现,反而还略显轻松。

    “行乾,此来不会是游山玩水吧?”

    李思钰手指轻击太师椅扶手,嘴里轻哼,好像在哼唱着不知名小调。听了李存瑁率先发问,心下不由轻笑一声,心想着:你小子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呵!出来不游玩,又作甚?”

    摇着二郎腿,斜瞥了一眼李存瑁,说道:“王行瑜那混蛋把长安烧了,那些闲的蛋疼的大臣们,正商议着让裕儿登基为帝,朝臣们皆以为东都为佳,兄弟觉得吧,裕儿还有些年幼,洛阳边上又有个大坏蛋,这要是没事跑去洛阳欺负你侄子可咋整?”

    “这不,就在前几日,兄弟不是听说你们李家准备离开北都,前去六胡州放羊牧马吗?”

    李思钰整只手臂放在太师椅扶手上,身子却歪向李存瑁,向李存瑁挤了挤眼,很是奸诈猥琐。

    “世子既然要去放羊牧马,北都正好也腾了出来,正合适你侄子居住,世子觉得呢?”

    看着不时向自己挤眼的混蛋,李存瑁差点没把肚子气炸了,恨不得狠狠在他脸上来一拳,整张还算周正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想到临来前母亲和娘亲的嘱咐,燃起的怒火瞬间被理智压下,神色也正常,舒缓了起来,甚至还略带笑意,这让李思钰很是诧异。

    “呵呵……”

    “北风苦寒,行乾,你就这么舍得自己弟子挨冻受饿?”

    “嘿!梅花香自苦寒来,若不经历一番风雨苦寒,如何成为我营州之人的弟子?”

    李思钰歪头看向李存瑁,轻笑一声。

    “世子以为呢?”

    李存瑁叹气一声,说道:“兄弟身强力壮,前去六胡州放羊牧马没问题,可母亲身体虚弱啊,行乾不会如此心狠吧?”

    李思钰点了点头,很郑重说道:“的确,婶娘身子骨不是很好,若真的跟世子和王爷去放羊牧马,婶娘估计活不过三五年,兄弟也是于心不忍,所以呢……”

    “你们干脆把婶娘留在北都好了!”

    “没事时……俺们娘俩还能谈谈星星,谈谈月,也好悲古伤秋嘛。”

    看着有些无赖模样的李思钰,李存瑁叹气一声,说道:“行乾真不愿放过我母子么?”

    李思钰一脸诧异看向李存瑁,不解道:“世子这话是何意?兄弟何时说过要把婶娘和你如何了?”

    “晋州还不是任由世子走动?兄弟可曾说过半句么?反倒是北都,若是兄弟前往,兄弟独身一人能跑去太原府游玩?”

    李存瑁一阵瞠目结舌,有些反应不过来了,随即摇头苦笑。

    “行乾,你与我太原府签下的契约可还算数?”

    “你不会撕毁咱们的约定吧?”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兄弟可不是你们,一再说话当……那个什么气!”

    “但是!”

    歪着身子,冷冷看向李存瑁。

    “你们遵守了么?”

    李思钰坐直了身子,看着犹豫的李存瑁,脸上也略带冷酷残忍。

    “世子,老子叫一声‘世子’那是因为你还算不错,可你若敢说你们此次未违反契约,信不信老子把你们沙陀族屠得一干二净?”

    看着一脸苦涩,闭嘴不言的李存瑁,李思钰很是不满,说道:“事不过三,世子自己伸手指掰扯掰扯,你们耍了老子几次了?”

    “一而再,再而三,世子,你让老子如何还信你们?”

    不说这些李思钰不恼火,越说越生气。

    “世子,你自己掰扯掰扯手指,好好算算!”

    “是!老子打了这个,揍了那个,可你见过老子杀了几个节度使们的家眷?卢彦威兄弟的家眷如今在营州,兔爷王行约的妻女早已还给了他,韩建妻妾子女如今在韩老头那里帮忙修粮仓呢!”

    “别说这些,就是老子现在抓住了世子、晋王和婶娘,老子也不会杀了你们,挺多给你们个院子,让你们自己耕田种地养活自己罢了!”

    “可老子呢?若有一日,老子倒了霉,被你们抓住了,你们能给老子几亩地种?能让老子安安生生过太平日子?”

    李思钰说道:“一而再,再而三,老子的运气早晚会用光,你们一次躲过侥幸,两次躲过,万一老子大意了,让你们侥幸成功了呢?”

    “是不是到时候,你李存瑁要踩着老子脑袋,再在老子头上撒泡尿,指着老子鼻子大肆讥讽老子这是活该?讥讽老子的迂腐?”

    李思钰本不想说这些,可一旦开了口子,就停不住了,越说越是恼火,就差先揍一顿李存瑁了。

    李存瑁苦笑道:“行乾,如今兄弟就是再如何说‘不会’,你也是不信的。”

    “但若真有那么一日,兄弟绝不落井下石就是了。”

    “哼!说的好听,到时候就不一样了,你们这些混蛋,老子算是看透了。”李思钰气哼哼说着。

    李思钰还想再骂骂几句李存瑁,至少要过过嘴瘾,让自己也泄泄火才成,看到韩都匆匆跑来,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韩都跑进厅堂,先是向李思钰拱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

    “大帅,潞州传来消息。”

    李思钰接过信件,随意拆开看了几眼,不由郑重了起来。

    “好狠的手段!”

    李思钰把手里信件送到李存瑁面前,李存瑁急忙低头扫视。

    “砰!”

    “狗贼——”

    “李存信——”

    双眼血红的李存瑁一拳砸在桌案上,整张桌案被巨力砸出一个大洞,木刺把整个手掌划出数道血口。

    “狗贼!”

    “狗贼——”

    “老子要千刀万剐了你——”

    李存瑁如疯似魔仰天狂吼,一口鲜血喷出,直挺挺摔倒在地。

    李思钰大惊,忙上前掐人中,对着胸口“砰砰”就是几拳,又是两口鲜血喷出,也不知是李思钰捶打的,还是堵在喉咙中的鲜血。

    两口鲜血喷出,李存瑁脸色也好看了些,只是精神有些萎靡。

    李思钰苦笑一声,说道:“还好你未一命呜呼,若是十三太保仅剩三人,老子的名声也坏在你手里了。”

    “行……行乾……帮,帮老子报仇,老子……老子……”

    “老子……”

    “老子……”

    李思钰眼巴巴看着李存瑁,看着李存瑁嘴巴一张一合,可是真恼了,怒吼一声。

    “老子正等着‘老子降你’话语呢,你这混账,‘老子’半天,那个‘降你’话语,就如此难以开口么?”

第666章 李存信的凶狠

    李存瑁手指微颤,指着李思钰怒吼。

    “你……你还有没有同情心?”

    “你……”

    “咯……”

    李思钰正要反讥几句,只见李存瑁“咯”的一声,昏迷在李思钰怀里!

    “……”

    李裕伸头看向躺在老师怀里的李存瑁,不由说道:“老师,世子叔叔好像昏迷了,老师是不是再打几拳?”

    “……”

    韩都头上飞过一群乌鸦。

    听了弟子话语,李思钰这才反应过来,抬手就要再打几拳,韩都大惊,忙上前阻止。

    “大帅大帅,府内……府内有大夫……”

    李思钰停住拳头,把昏迷的李存瑁扔进韩都怀里,嘴里却说道:“若是死了,可怪不得老子,你……你得给大夫说清楚!”

    “……”

    韩都很是无语,忙抱着昏迷不醒的李存瑁去找大夫,他还真担心李存瑁死在自己地盘了,倒时就成了不是屎也是屎了。

    直到韩都离开,李思钰这才拿起那张纸,眉头皱的老高。

    “好狠的心啊……”

    李裕伸着小脑袋,也想看看纸上写的是什么,竟然能得到老师如此“感慨”,能把世子叔叔气昏迷了。

    李思钰揉了揉他的脑袋,把纸张塞到他手里,嘴里轻声说道:“此人是头狼,你今后要小心,再小心!”

    李裕有些不明白老师话语是何意,抬头看向李思钰,眼睛满是疑惑,低头看向老师塞给自己的纸张。

    只见纸上写着李存信在潞州城一把火烧死一大串人名,坑杀了六千军卒。李裕挠了挠头,他听说过老师曾俘虏过近十万军卒,也听说过哪个谁杀了多少万人……”

    “坑杀六千人……为何老师会这般感慨?

    看着这个迷糊的弟子,不由苦笑起来,也不怪这娃娃,若是小德子、小棒头在此,定然知道烧死的这些人与坑杀的六千人马对晋军有多大的伤害。

    不是因为眼前弟子不够聪明,而是见闻少了太多,小德子与小棒头在河北是见过纸上这些人的,自然明白会造成多么大影响。

    李思钰叹气道:“说起来,李克用与我那阿父,与枢密院的公公们也没太大区别,至少老师是这么觉得的,你师公有不少养子养孙,大多都是神策军中各级将勇,能够成为一地番侯的,除了躺在咱家的那位,也就汉中、川蜀中的那些了。”

    “李克用,乃至其他各节度使们,或多或少都有养子养孙,而且都是将官。”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这一点,读书人要比武将们有骨气许多,天地君亲师,可不能乱认,为了权势地位,连父母都乱认,此等不孝贪利之人,有何……”

    李思钰说着说着,突然想到自己,自己可不就是给自己头上认了个老爹么?而且一开始自己也是为了利,哪怕不是因为自身利益,可毕竟是为了利。

    李思钰挠了挠头,说道:“老师好像也认了个阿父,这么说来,老师也是不孝贪利之人了?”

    “这个嘛……”

    “姑姑说过,老师认父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而且……而且老师与师公比一般父子情分还深!”李裕抬头看着李思钰,小脸很是郑重。

    李思钰大喜,忙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狠狠夸奖一番。

    “不错不错,果然是老师的弟子!”

    李裕显然很是高兴,很喜欢老师揉弄他脑袋,喜欢听老师夸奖自己。

    “老师,为何世子看到这些,就晕了过去,而且还吐了血?”李裕看向李思钰,摇了摇手中纸张,还是有些不解李存瑁为何如此大怒。

    李思钰被“父子”关系打乱了思路,沉思一下,说道:“这个时代比较混乱,几乎就没有一年不打架的,这地方不打,那个地方就打,而且一打仗,就死人,如你这么大点的娃娃孤儿很多,有时候,小孩子比成年人更加凶狠,更加悍不畏死,而且还很听话好使唤,于是各军大多都有孩儿军。”

    李思钰指着李裕手中的纸张,说道:“这张纸上,烧死的那些将领,有过半是孩儿军出身,这些将官们几乎全是孩儿军中的佼佼者,也是晋王的养子们。”

    李思钰抱起李裕,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李裕忙摊开纸张,李思钰指着纸张人名说道:“前锋大将李嗣昭、步军虞侯李存进、左厢马军都将李嗣本、突阵指挥使李嗣恩、万肚军指挥使李存璋、右厢步军都将符存审。”

    “这六人都是李克用养子,再加上早先年死在上源驿,死在朱温手里的史敬思、被你刘大猛叔叔气死的康君立、被阿保机斩杀的李存贤。”

    “之前死了三个,此次一下子死了六个,当年的十三太保就只剩下了留守太原的大太保李嗣源、三太保……就是刚刚昏迷的那家伙,还有杀这些人的四太保李存信,以及横海节度使十三太保李飞虎李存孝。”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当年的孩儿军,十三太保,一日间死了这么多,你说世子叔叔能不晕死过去么?”

    李裕点了点小脑袋,仰头看着老师,眼中依然迷惑不解。

    “怪不得世子叔叔会昏迷呢,可是……可是同为兄弟,为何李存信要杀他们啊?”

    李思钰叹气一声。

    “唉……”

    手指弹了弹纸张,说道:“看起来很难理解,却也在情理之中。”

    “老师曾与你说起过李飞虎反叛河东之事,当年十三太保中,除了早先年死在上源驿的史敬思除外,几乎全都站在了李存信一边,一面倒挤兑李飞虎,按理说,李存信当不会烧死这些人才是。”

    “可是呢,你再看看纸张上还有哪些人……比如这个……”

    李思钰指着纸张,说道:“子将指挥使郭景铢、左牙指挥使李承嗣、右牙指挥使薛志勤。”

    李思钰点着这三人名字,说道:“老师觉得,这三人才是最主要的,估摸着也正是这三人的存在,才促使李存信不得不烧死了那些兄弟们。”

    摸着李裕的小脑袋,李思钰笑道:“牙将就相当于老师的亲卫,这些将领与你书瞳叔叔、大猛叔叔差不多,是李克用身边最亲近之人,而子将又比牙将更亲近些,几乎就是贴身近卫,这样的人几乎不会反叛。”

    “也不是说一定不会反叛,各地节度使们差不多都有牙将反叛的案例,但是呢,这种反叛大多都是老节度使死了,牙将才会反叛,而李克用正值壮年,反叛的可能性很小,甚至说基本上不大可能,为何呢?”

    李思钰又点向纸张,李裕忙低头去看。

    “呐,这数千被坑杀的军卒就是明证!”

第667章 晚了……

    李思钰点着被坑杀的数千军卒,说道:“老师曾为裕儿介绍过晋王李克用出身,应该知道晋王为沙陀族一族族长,沙陀族自归我大唐,后又趁着安禄山叛乱,六胡州胡族也随之或是叛乱,或是在中原占据一地为一州刺史、节度使,六胡州胡人不可能全都跑去了中原,剩下老弱也因此被沙陀人吞了,逐渐坐大,分为三部。”

    李思钰摸着李裕脑袋,笑道:“李克用身为族长,自然直接握有最强本部族众,而这些被坑杀之人当为沙陀族本部族众。”

    “这些本部族众也应是牙兵、子兵!呵呵……这些本部族众是不可能投降了李存信的,统领他们的牙将、子将自然也要杀掉!”

    说着,李思钰又叹气一声,说道:“这些忠心之人,也会影响到其他人,想必那些被烧死的太保中应该有一半不愿跟着李存信反叛,毕竟咱们爷俩已经来了晋州,但李存信深交之人也应有几个,李存信若是倒了霉,他们也别想个好,自然也会跟着反叛。”

    “有时候吧,没动手时还好说,可一旦动手了,事态就不由自己愿不愿意,若留下一个两个,今后李存信也必然睡不着觉,还不如全都杀了呢!”

    “一死百了啊!”

    李思钰深深叹息一声,细想一下,李存信可以选择的余地真的不多,自从他离开沁州,占了潞州后,给他选择的余地就不多了。

    正如李思钰所猜测一般,当太原虎堂上发生之事传入李存信耳中后,李克用又连连催促逼迫,李存信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了,他太了解李克用性子了,一旦返回太原,他必死无疑!

    以“攻打潞、泽两州,直击河右,进而威胁东都洛阳,逼迫李思钰转移视线,让李思钰攻打道路难行的潞、泽两州”为借口,强行违背李克用军令,强行进入潞州。

    李存信虽在十三太保排名第四,但是他的年纪却是十三人中最大之人,同样也是一名难得将领,其余太保将领也不是蠢货,对于李存信的说辞,不少将领是信了的。

    为何会如此,李思钰推测,一者应该是因为“尚方宝剑”在手,李克用性子暴躁,尤其是从河中败退回来后,更是武断难处,李克用都把所有兵马给了李存信,这种宠信,他人很难明着对抗,除非是李存瑁当前。

    二者,这“围魏救赵”之计本身也有很大的操作可能,十三太保中有一人比较特殊,此人就符存审。

    符存审是陈州人,将门世家,只不过家门中落罢了,这个时代,无论百姓,还是兵卒将领,作战太过频繁,很容易死在战阵上,作为将门一脉,只要不是太怕死,基本上都能混个官职。

    符存审基本上都符合这些条件,他的经历有些复杂,先是去了光州跟着李罕之,李罕之败了,又跑去河右跟着诸葛爽,诸葛爽死了后,他又随了李克用。

    无论是李罕之在河右时,还是在潞、泽两州时,或是诸葛爽活着之时,符存审都有相当人脉,而李罕之侵入邢、洺、磁三州,看似侵略如火,也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潞、泽两州人都看得很清楚,尽管泽州如今投了李曜,也真不好说,会不会被符存审一封信,泽州将转投了三万晋军,毕竟李曜此时只有三千兵马。

    当然了,这些人死不死,跟他没关系,最大的益处就是可以以此作为战例给娃娃们授课。

    李思钰带着李裕前来,一者为了躲开朝臣们废帝立帝之事,对于他来说,这种腌臜事情,他们师徒俩还是远远躲开为妙,实不宜掺和,徒增烦恼,今后他人也省的拿这事攻击他们师徒。

    二者自然是逼迫李克用让出潞州,给自己徒弟增加些威望,今后也好接手朝廷,不至于让朝廷如一堆散沙。

    可他万万没想到,太原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几日来跟着李思钰奔走,李裕也未好好休息过,当李思钰沉思时,李裕趴在他怀里已经熟睡,看着怀里的弟子,叹息一声,这孩子本性很好,只是上面有个混蛋父亲,今后会面对何种苦楚,还真不好说。

    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看着小嘴吧唧几下,不由笑了,也许自己的孩儿也如这些娃娃们,一样乖巧可爱吧……

    韩都安置好了李存瑁后,再次来到客厅,正见到李思钰怀抱太子李裕闭眼思索。

    韩都轻声说道:“大帅,世子已经妥善安置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你觉得,太原该如何处置?”

    韩都沉默片刻,说道:“李存信叛变,太原空虚,正是我军入主之时。”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李存信杀了这么多晋将,已经彻底与太原割裂了,四周皆敌……”

    “估计……李存信会降了朝廷。”

    韩都想了想,点头说道:“应是如此,李存信杀了这么多晋将,看起来除去了自身之危,但军心必乱,此时我军无须多少兵卒,属下仅凭五千卒,即可击败他们。”

    李思钰很认同韩都此言,这是显而易见,昨日还是兄弟呢,还在一起喝酒打屁,结果一夜未过,把这些人全弄死了,军心能稳才怪,李存信若想稳固军心,至少还要数月血腥杀戮,把不服之人全都弄死,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把这些兵卒变成自己的。

    李思钰轻轻拍着熟睡的李裕,轻声说道:“你派人去问问,李存信是否……”

    “算了,此人如此心狠手辣,想来此时早已把那些人的人头送去了洛阳,送去了潼关吧!”

    韩都声音低了些,说道:“那……大帅,咱们是否还……”

    看着韩都做了个砍脖子手势,不由低声笑骂道:“也不知跟谁学的这么猥琐,好像咱们是算计他人的小人一般。”

    李思钰深深叹气一声,无奈说道:“晚了,此时已经晚了……此时若杀了李存信,今后还如何让他人诚心臣服?”

    “哪怕这是个混蛋,你我也要留着啊!”

    韩都不由苦笑道:“大人,此人阴狠毒辣,留在此地,谁也不知今后又会做出什么阴毒之事来,留着,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李思钰笑骂道:“若非老子怀抱着裕儿,真想狠踢你一脚!谁告诉你,老子会让他留在此处的?”

    “啊?”

    韩都很是诧异不解看向李思钰。

第668章 天下最强的“节度使”【第二章】

    “呵呵……李存信屠杀自己兄弟,背叛了义父李克用,如此之人,谁人可信?”

    李思钰笑道:“此等之人,若用好了,那就是一把利刃!”

    “大帅的意思是……”

    李思钰笑了笑,抱着李裕起身,嘴里却突然说出让韩都呆愣住话语。

    “河东道将军有没有兴趣?”

    “啊?”

    “嘿嘿……过了这个村,老子可不认账了啊!”

    韩都心脏狂跳,忙要俯身跪拜,李思钰腾出一手,阻止。

    “少来这一套,老子最不喜这一套。”

    韩都忙躬身抱拳。

    “诺!属下全凭大人做主。”

    李思钰抱着李裕向厅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晋王还是晋王,甚至本帅还要给晋王个正式的宗室身份,原因呢……主要还是太原一带胡人较多,沙陀族三部也在那里,太过激烈,反而会让太原久久不能安稳,这不利于天下稳定!”

    韩都轻轻点了点头,他是知道北方胡人有多少的,也很认可李思钰话语,不过还是轻声问道:“那……晋王若是入了宗册,是否也要进入十六王宅?”

    李思钰笑道:“十六王宅都没了,还如何进?晋王还留在太原吧,不过,晋王也只能居于太原!”

    “你明白么?”

    韩都默默点头。

    “明白!”

    “嗯。沙陀三部,左部调入本帅名下,右部入你之手,本部还留在李存瑁手里。”

    “大帅,本部留在李存瑁手中,是否有些不妥?”

    “没什么,本部留在李存瑁手里,算是给这弟子找了个带刀护卫,另一个护卫……就是那李存信!”

    “啊?这……还是大帅手段高明!”

    “呵呵……,明日派人去潞州,告诉李存信,老子若是在阴地关见不到他……”

    “哼!让他好自为之!”

    “诺!属下这就去办!”

    “嗯。”

    李思钰抱着李裕来到早已准备好的房间,秦书瞳忙推开房门,李思钰正要抬脚进入,脚步却顿住,看向身材高大的秦书瞳。

    “书瞳,要不要领沙陀左部?”

    “啊啊!”

    秦书瞳“啊啊”两声,表示自己无法开口说话,无法领军。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左部估摸着也就千把骑,让刘大猛那混蛋帮着你,应该无碍。”

    “此事一了,这娃娃事情结了,咱们就该去长安种地了,小德子不能在那持久,最多三五年,有了钱粮,咱们就该去揍吐蕃人了,你就不想为自己报仇雪耻?”

    ……

    秦书瞳一阵沉默,李思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此时不急,情况会不会再有所变化,还不得而知,你还有些时间考虑。”

    李思钰也不再多说,走入屋内,里面正有两个小丫头趴在桌子上,口水淌了一桌子,李思钰也不去吵醒他们,而是把嘟囔着小嘴的李裕放在床上,又为他盖好被子,这才走出房门,正要关门时,一小丫头迷迷糊糊醒了,正迷糊抬头看向李思钰呢,李思钰却关好了房门。

    自李存信反叛,太原还有希望,可当李存信一把火烧死了数十军中将勇,坑杀了数千沙陀人本部番卒,李思钰就知道太原完了。

    此事与当年李克用父子逃亡鞑靼不同,当年逃亡时,族众并未伤筋动骨,而此时却真的伤了本部筋骨,就算留住太原不动,李克用父子也无法再执掌权柄。

    李思钰从另一个时空得知的历史来看,李克用整死了左部统领后,吞并了左部,李克用死后,本部和左部自然属于李存瑁,可是还有一个沙陀族右部呢!

    李嗣源最后可是真真做了皇帝的!

    如今李克用还未吞下左部,本部又遭此重创,已经无力压服左右任何一部了,如此干弱支强,李思钰就算想留下太原亦是不可能了……

    一想到此时的太原,李思钰就不由苦笑,早知今日太原会成了如今模样,他又何必去救李存孝,又何必把横海节度使送与他啊!

    这可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可一想想,又觉得或许正因河北争夺中,晋军无功而返,损失过大,李克用威信受创,才会有河中之事吧……

    事事难料啊!

    李思钰抬头看向隐晦的黑夜,心下不住感叹。

    李存信反叛,此事太大了,大到所有人都呆愣看着手中情报,太原王府内,刘氏直接晕死过去,李克用的病情更重了。

    李飞虎,李存孝得知后,一人独坐饮酒,饮了一夜酒水,任谁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喜怒哀乐,但是,第二日,李存孝亲领数万军卒,径直杀向邢、洺、磁三州的李罕之。

    汴州开封,朱温看到这消息后,连杀数人,锅碗瓢盆不知砸了多少,第二日却有数十骑奔出府邸,或向南、或向东,或向北……

    夔王看着手中情报,仰天大笑,甚是快意,很是夸赞那个刚得的养子。

    皇帝李晔、杜让能、裴贽、刘崇望……刘景瑄、西门君遂……韦昭度、孔玮……朝廷上上下下一日间,全停住了争吵,全聚在一起看着夔王送来的奏报,全都傻眼了!

    第二日,争执声更加强烈,李晔都动了手,与刘景瑄等人厮打了半日,最后满朝文武一致通过,太子李裕正式理政,等太子返回潼关时就会立即登基。

    夔王、杜让能、刘景瑄、裴贽、杨复恭为五位辅政大臣。

    夔王为门下令,杜让能为中书令,裴贽为尚书左仆射兼领刑部,杨复恭为右仆射。

    刘崇望为吏部尚书,徐彦若为户部尚书,户部郎中李磎迁礼部尚书,崔昭玮为兵部尚书,工部尚书秦俞,洛阳令李昭,盐田使王奎,至于其余官吏,自有各部主官考核,或是推荐任命。

    朝臣们激烈争吵,最终先是把这些人员确立下来,杨复恭为五大辅政大臣,这还是杨复恭极力争取的,按照李思钰的想法,他们父子最好不要插手其中,杨复恭却不乐意了,不但为五大辅政大臣,还成了尚书省右仆射,不但把王奎整成了盐田使,还把秦俞捧上了工部尚书,就是那些养子养孙们也各自争取了一些官职,大多都是在九寺任个闲职,不过也有些是挺重要的,比如杨守义、杨守信为御史台中丞,杨守亮兵部左侍郎,杨守忠刑部右侍郎,杨守贞户部左侍郎等要职!

    这些还是文职,武职只确定了李思钰为南衙上将军、骠骑大将军,刘景瑄为北衙上将军、辅国大将军,至于两衙将武,两人自行决定。

    李存信突然反叛,坑杀了晋军数十大将,以至于晋军近乎崩溃,这让朝廷看到了希望,河东、河中、河右、东都连成一片,成了天下最强的“节度使”!

    朝臣们看到了希望,再也不顾李晔愤怒暴吼,再也不愿李晔胡来,在他们看来,一个娃娃也比他这个皇帝瞎指挥要好的太多。

第669章 仇人见面

    李存信的反叛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无所适从,朝廷的一系列变动,李思钰自然是不怎么清楚的,尽管在离开潼关时,李思钰与杨复恭商议了一些事情,只不过他以为这种变动不会太大,朝廷文武大臣们总要私下里进行一些利益交换,或是进行一番争夺,总需要些时日,而且还有一个皇帝在那放着呢,哪怕所有人都以为皇帝需要退位,李晔依然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比如用他可以交换一些重要官职,这些朝臣们太擅长这种事情了,更何况皇帝这么大的boss放在那,不可能不利用一下的。

    也因此,李思钰觉得,短短时日内,很难分出胜负,可李存信的反叛,打乱了所有一切!

    除了辅政大臣裴贽兼任刑部尚书,辅政大臣与五位尚书,共计十人,组成辅政内阁,众人争吵一番后,重大难以决定之事,按照投票方式表决,可这是十人,最后夔王以为,若是太子登基为皇帝,年幼的皇帝还无法处理重大事情,以为由太上皇李晔代替投票表决。

    又是一阵争吵,最后还是同意了,同意由李晔代替表决,但是太子登基为帝后,成年之时,李晔必须交还太子表决权。

    这可把皇帝李晔气坏了,这几乎就是营州三院之事,投票表决,皇帝还如何裁决大臣们的纷争,还如何当裁判官?还如何处理政务?

    全让他们表决算了!

    李晔拼死力争,哪怕投票,也要给自己多一些票票才对,仅此一票,那还不如不……

    最后李晔还是屈服了,除了夔王支持多给李晔几票,可其余朝臣是真怕了!

    最后,李晔还是只有一票。

    李思钰除了南衙上将军外,其余的一概未接,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虚的,手里的军卒才是实实在在的。

    南衙本应属于政事堂,选来选去,无论选谁,都不足以压服各州府军卒,朝臣们最后无奈发现,也只有李思钰有这个资格。

    最后一致同意了由李思钰执掌南衙之事,李晔强烈反对,他人皆不理会,韦昭度、孔玮、张浚在入了潼关后,所有人都强烈支持太子登基,三人全都闭嘴不言,这可把李晔气坏了,咒骂三人为叛徒,与那李存信等同之人!

    李存信异动,哪怕把三万军卒带去了潞州,李存瑁也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绝对可以把一半以上的军卒带回太原,可李思钰已经“杀”到了家门口,不得不不前来拖延时间。

    李思钰此次前来最低底线就是逼迫李存信退回太原,同时逼迫晋军认可朝廷威严,认可太子李裕登基为帝之事,最好能带着李存瑁前去朝拜,以此表明大唐正统地位,可现在情况……

    看着萎靡不振的李存瑁,心下不由得意起来,面上却一副担忧他身体状况样子。

    “世子,事情已经如此了,还是宽心些才是,如今你可是一家支柱,若你倒了,婶娘又该如何?而且你还有几个弟妹要养活呢。”

    李存瑁一语不发,佝偻着身子,如同风中残烛的老人,毫无一丝生气。

    “唉……”

    李思钰深深叹息一声。李存瑁低着头,佝偻着身子,突然说道:“行乾,可否放过我太原?”

    李思钰叹息一声,说道:“以世子聪慧,应该知道,就算我不取,太原也不可能保住了,你沙陀三部,本部已经被打断了筋骨,随了兄弟,你李家依然存于世,否则……你李家终究为那酒楼中说笑谈资罢了。”

    ……

    “给我李家一亩三分地耕种么?还不是被他人讥讽谈笑?”李存瑁沉默许久,依然低头,依然佝偻着身子。

    李思钰抬头看向阴地关,只见一群人在城关之下,为首之人正是李存信。

    李思钰突然勒住战马,李存瑁一时也未发觉,等他发觉时,回头看向李思钰,冷漠眼神中略带疑惑不解,看到李思钰看向前方,不由转头去看,却见到做梦都想砍死之人,佝偻的身体瞬间绷直,冷厉暴戾杀意让李裕不由缩了缩身子,李思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狗贼!”

    李存瑁刷得抽出刀子,就要拼死打马上前厮杀,

    鄂尔斯猛然伸手,想要一把拽住冲动的李存瑁。

    “当!”

    一声刀剑交击声让踏雪有些焦躁。

    “当!”

    再一次刀剑相击。

    “混蛋!老子杀了你!”

    如失心疯的李存瑁正要大怒与鄂尔斯杀作一团,刘之孝马戟瞬间抽了过来。

    “当!”

    李存瑁上等战刀顿时承受不住巨力,钢刀断作两截。

    “李悍虎!”

    “噗……”

    一口鲜血喷出,极度悲愤的李存瑁再次口喷鲜血,身子摇晃一下,就要栽落于马下,李思钰伸手扶住,叹息一声。

    “李存信未能烧死你,若把你气死,李存信可就赚大发了!”

    气息奄奄的李存瑁,目眦欲裂,指着李思钰悲愤欲绝。

    “混……混蛋……你……你想作……作甚!”

    远远看向百十骑,李思钰叹气一声。

    “晚了,已经晚了,那家伙已经向朝廷请降了啊!”

    “你……你……”

    李存瑁身子歪倒,终于昏死过去。

    李思钰叹气一声,把李存瑁交给鄂尔斯他们,活动了一下脖子,双脚踢动马腹,右手却抬起左右晃了一下。

    蒙哥翰、李三豹相视一眼,两人提马左右分开,其后被插旗帜的军卒忙跟上,五千骑如巨龙翻滚,向左右两翼展开。

    马蹄如雷,气吞如虎!

    李存信收到李思钰信件后,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来了阴地关,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来他必死!

    此时的李存信已经没了在太原时的自信沉稳,犹如惊弓之鸟,当看到数千铁骑左右展开,惊慌失措不已,胯下战马更是焦躁不安。

    “大……大帅快走!”

    “李……李悍虎耍诈!快走!”

    “完了完了,全他娘地完了……”

    孙天佑、刘尧、康君行三人怒吼一声,拉着同样惊慌的李存信就要逃走,两翼展开的五千骑又岂是轻松逃得了的?

    李思钰提马缓步奔动,两翼展开,如同关外狩猎,惊慌的李存信左冲右突,皆被挡了回去,五千骑来往呼喝纵横,逐渐收缩,把李存信死死困在阵中。

    绝望充斥着阵中每一人,绝望待死跪在地上,看着那人缓缓提马走来。

第670章 老子不后悔!

    踏雪缓缓上前,李思钰低头看向李存信,看着这个曾经也算是一号英雄人物,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个落魄老头,看着跪在地上畏缩之人,心中不住叹息。

    “末……末将拜……拜见北……北地王……”

    “闭嘴!”

    李思钰尚未开口,清醒过来的李存瑁挣扎着跳下战马,鄂尔斯大惊,忙翻身下马,一手扣住挣扎不已的李存瑁。

    李思钰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李存瑁,手中马鞭一起一落,轻轻敲打着手心。

    “你……虽无奈杀了自己兄弟,心中可有后悔?”

    听着李思钰有些怜悯叹息话语,跪在地上的李存信,畏惧的身体更是猛然一抖,头却猛然一叩,双眼顿时泪流满面,却不言语。

    李存瑁一脸不可置信看向李思钰,他没想到李思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语。

    李思钰好像是回头看到了李存瑁一脸不可置信模样,又像是看到了他心中疑惑,但李思钰只是盯着把头深深埋在土里的李存信。

    李思钰轻轻开口,好像是对李存信开口,又似对李存瑁说话。

    “之前你因权利之争,或是因义气之争,又或是你根本就看不惯李飞虎的高傲!”

    “无论你用了何种手段,逼走了李飞虎,这些都已是曾经的过错!这些且不论,但是当晋王把三万军卒交给你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你已经是必死之人。”

    “你也莫要太过认为你老子是好心,当你老子把三万军卒交给他时,就已经起了杀心。”

    ……

    “不过是子壮父未老罢了,你爹想压压你,当你爹真正老了,他也就该死了,当你的踏脚石。”

    “呵呵……正合适的踏脚石。”

    李思钰叹气一声。

    “只不过,这个踏脚石不够稳当,翻了而已。”

    李思钰翻身下马,把李裕抱了下来,牵着弟子小手,来到埋在土里,不住颤抖的身影前。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凶残的饿狼在捕杀温顺羔羊时,哪怕捕杀了一百只都很顺利,也不好说,会不会在一百零一个时,会不会被羔羊抵上一角,在狼吃羊之前,狼就应该明白,被抵了一角,那是活该!”

    “杀自己兄弟很不好受,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哪怕夔王收了你为义子,你心中也很清楚,夔王只不过想用一下你罢了,你投了夔王,同样也有等同心思。”

    “本帅很想知道,你该如何取信于本帅?你应该很清楚,若无法让本帅安心,你下场会如何?”

    “信……信愿为王之鹰犬,愿献出……献出潞州和……和手下所有军卒。”

    目光深邃,看着眼前埋在土里,连抬头都不敢之人,数息,李思钰点了点头。

    “你很聪明。”

    “我这弟子少了个护卫,可委屈了你?”

    李存信又重重叩头。

    “谢……谢王爷!”

    “嗯。即刻领兵前往潼关,自会有人处置,之后立即前往长安。”

    “诺!”

    李思钰这才转身走向李存瑁,在转身那一刻,一个冰冷声传入跪在地上人群。

    “莫要让本帅失望了。”

    李思钰拍了拍愤怒的李存瑁肩膀,突然说道:“要是难受,不如再喷口鲜血好了。”

    “为……为什么?”

    “为什么?”

    李思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嘲一声。

    “为什么?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李思钰指了指李存瑁,声音冰冷无情。

    “你该死!”

    指着自己鼻子,冷哼。

    “我亦该死!”

    “哼!你我杀了多少人?让多少孤儿寡女流落街头,又因你我,死了多少人?”

    “你该死!”

    “我也该死!”

    “那些被杀死,被坑杀之人全都该死!”

    李思钰抱起李裕,把他再次放回马上,声音依然传入李存瑁耳中。

    “杀人者,皆为该死之人!”

    “再说,老子也未看到你们这些混蛋为百姓耕过田、种过地,个个都是上天老大,你们老二的熊样,早死早投胎,兴许来世做个好人还不一定呢。”

    翻身上马,李思钰大手一挥。

    “走了走了,他们愿意在这里死掐,就让他们掐好了。”

    踏雪很是给面子,他的话语刚落,踏雪嘶鸣一声,撒蹄向阴地关奔去。

    蒙哥翰与李三豹相视一眼,看向悲愤恼怒的李存瑁,很是无奈,自己大帅也太损了吧?

    两人摇了摇头,向李存瑁与已经起身恭立在一旁的李存信拱了拱手,双腿踢动战马,打马追向自己远去的大帅。

    随着骑军两头领远去,数千骑军狂奔而去,鄂尔斯看向刘之孝,很有些挠头,刚才还死命阻拦李存瑁,唯恐两人干架模样,这才一会,又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了?

    “老刘,这是咋回事?”

    刘之孝或许是恼怒鄂尔斯不愿为昭义节度使,几日来也不愿搭理鄂尔斯,见鄂尔斯主动询问,没好气道:“老子咋知道那李死鱼又犯了什么浑!”

    “哼!老子懒得搭理你,跟李死鱼一样混蛋!”

    刘之孝狠狠抽动胯下战马,好像是在揍鄂尔斯一般,看到刘之孝也跑了,鄂尔斯看向如斗鸡两人。

    “世子,李帅可是走了啊!俺也得走了,他们人多,就是俺想帮你,俺也打不过这么多人!”

    鄂尔斯还是挺讲义气的,打马走了几步,回头又对李存瑁说道。

    “俺可真走了啊!”

    看到两人还是斗鸡模样,鄂尔斯摸了摸脑袋,想了一下,解下腰间弯刀扔到李存瑁面前。

    “一人打百十人,也太惨了点,俺的刀借你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斗鸡”两人,打马追向刘之孝,嘴里还大吼着“老刘等等俺”的话语。

    ……

    “为什么?”

    李存瑁紧握拳头,嘴角鲜血不时滴落,尘土不时扬起微微尘埃。

    “为什么?”

    “老子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放过老子?”

    李存信用刀子指着李存瑁,怒吼。

    “你会放了老子吗?”

    李存瑁好像根本不在意围上来的孙天佑、刘尧等人,更不在乎眼前用刀指着自己之人。

    “十余年的兄弟之情,你就如此弃之如履?”

    李存信冷冷看着这个曾经兄弟,冷声说道:“如果重来一次,老子还会如此,老子一点都不后悔!”

    “十年兄弟之情?老子只知道,只需父王一句话,他们会毫不犹豫砍了老子脑袋!”

    “他们要杀老子,老子就杀了他们,既然都是杀,那就看谁才有资格活着好了!”

    “老子不后悔!”

第671章 两大仇敌护卫【第二章】

    “大帅,李存信不会干掉李存瑁吧?”

    蒙哥翰打马追上李思钰,看起来是有些担忧模样,不过若贴着这家伙眼睛猛瞧,就能发现,这家伙也学坏了。

    李思钰呵呵一笑,反而问起弟子李裕起来。

    “裕儿以为呢?老师为你寻的两个护卫,会不会相互砍杀起来呢?”

    李裕皱起眉头,挠着脑袋说道:“世子叔叔也是老师为裕儿寻的护卫么?”

    李思钰点了点头,笑道:“这辈子……两人算是死敌了,不提那些或烧,或埋之人,仅仅因李存信反叛,晋军不得不臣服,因此坏了他们李家根基,李存瑁就不可能和好如初了,两个相互仇视之人为裕儿护卫,又是两名得力战将,只要稍加注意,这可比看起来相当忠诚之人更得力呢!”

    李裕有些不解道:“前些日老师不是让裕儿小心那李存信么?为何……为何今日老师又让他做裕儿的亲卫了?”

    他人也是一脸不解,李三豹皱眉道:“大帅,那李存信连十余年生死兄弟都一把火杀了,更是背叛了有恩养父,如此不孝不忠不仁不义之人,大帅为何……为何还留着他啊?”

    看到蒙哥翰、韩都,以及赶了过来鄂尔斯、刘之孝同样一脸不解,李思钰有些无奈道:“此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若无潼关送来的急信,本帅一刀砍了也就是了,可一旦他降了朝廷,此人就不能一杀了之。”

    “怎么说呢,此人降了朝廷,估计朝廷也多有厌恶,可若真杀了此人,他人必然会因此攻讦我等,更何况,这……也算是千金买骨吧。”

    李思钰又叹气道:“说起来,也是晋王李克用活该如此。李存信为太原令,为番汉军指挥使,为马步两军指挥使,这几乎就是另一个河东节度使,可是……晋王李克用可是还活着啊!”

    “历朝开国皇帝,太子极为悲催的,远的就不说了,隋朝太子杨勇,以及我朝太子建成就是最好的例子。”

    “主要有两个缘故,其一子壮父未老,其二因开国帝王心志颇强。”

    李思钰看着众人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继续说道:“所有父母都是一样的,哪有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父母?更何况还要有史官记录自己一言一行的皇帝。开国之初,所有皇子皆是有功之人,无非有的出力多些,有的出力少些,但都是有功之臣,此时的皇帝也正是雄心正炙之时,唯恐太子太过焦急,太过‘志向远大’,所以才会从自己孩子中选出一人,与之争斗。”

    “杨广如是,太宗亦是如此,乃至眼下的李存信,皆是此类之人。”

    “这种争斗,可能会延续很久,身处高高在上的皇帝,只需不时敲打势强之人即可,这种事情,你们也是明白的。”

    李思钰一想到李克用玩脱了,就不由叹息一声,说道:“你们或许从杨勇与建成太子失败,会觉得李存信成功也正常,可是别忘了一件事,李存信并非晋王之亲子!”

    “你们再仔细想想李存信烧死的那群人,那些养子们就不用提了,只言子将郭景铢、牙将薛志勤、李承嗣三人,还有那些被坑埋的数千军卒,这些皆是晋王安全锁,可以随时杀死李存信的刀子!”

    “晋王在河北、河中接连失利,尤其是河中,世子李存瑁表现颇佳,这让晋王希望打压一下,与汴州朱温打压其子朱友裕一般无二,只不过自己玩脱了罢了。”

    李思钰拍了拍正仰着头的李裕,说道:“时代不同,这种事情最好别玩,若真正得了天下,名望最盛之时,这种事情就算玩脱了也不怕,手里可用的筹码太多,足以平定李存信此等之事。”

    “可如今不同,天下节度使数十,周边皆为其敌,晋军又面临我军虎视眈眈,一旦玩脱了,就成了如今模样,此事怪不得他人,要怪,也只能怪晋王太过自信,毕竟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谁也不愿伸着脖子让他人砍了。”

    李裕突然说道:“老师,李存信与那些太保们正是同门兄弟,如裕儿与小德子大师兄他们,为何不放了他们呢?”

    众人皆看向李裕,脸上露出沉思来。

    李思钰却笑道:“农夫与蛇的故事听阿蛮讲过吧?”

    “嗯嗯,阿蛮姐姐讲过。”李裕小脑袋连点。

    李思钰像是夸奖一般,揉了揉他脑袋,笑道:“虽寓意不大一样,但也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若要放过他人,至少自己要足够强势,若是弱者放过强势者,最后死的连渣渣都不剩!”

    “太原府所占之地几何?所领民众又几何?”

    “反观李存信呢,刚刚占了潞州,放过那些人,结果只会相互成为死敌,不可能会感恩戴德的,他们只会以为,此事是人生最大的耻辱,只会领兵灭了李存信,而且还不仅仅只有这些。”

    “叛乱,不仅仅只是一两个人的事情,牵扯颇多,总是会有支持者和反对者的,放走这些人,本就军心不稳的军卒,会更加不稳!而若是全把这些人杀死了,反而会震慑军卒,对此时的李存信更有利。”

    李裕点头道:“裕儿明白了,李存信若想活命,就不得不杀死那些人,也因叛出太原,他人皆不敢收留,而我军又在近侧,不得不投了朝廷,而且还是以夔王为父投了朝廷。”

    李思钰揉了揉李裕脑袋,眉头却皱了起来,喃喃低语。

    “李存信虽被迫杀了那些人,可也并非这么容易,里面应该也有那李曜、夔王之事……”

    李思钰紧皱眉头,手中马鞭一起一落,思索里面的李曜之事,李思钰对那李曜观感不是怎么很好,从飞鱼卫在夔王府得知的所有一切来看,那李曜是个很好的“演员”,演技很好!

    在长安,俊国他们就刻意住进了十六王宅夔王府,哪怕李曜再如何掩饰,但是过往所作所为是瞒不了人的,李思钰对他认真分析过,表面上来看,此人与李昭关系很好,很热血,可是李思钰既然用了李昭为河右掌门人,就不可能放任不管,自然要对他身边人有所了解。

    李思钰沉思片刻,回头对蒙哥翰说道:“调泽州李曜任南衙右威卫将军,领军千人。”

    “调崔昭玮之子崔晟任左威卫将军,领千人。”

    “高思继为左右卫将军,韩都为左右骁卫将军,鄂尔斯为左右武卫将军、刘之孝为左右领军卫将军,李存信为左右金吾卫,裴坚为左右监门卫。”

    “高思继领河右、东都、陕虢各州府诸军,军四万。”

    “韩都领河中、河东各州府诸军,兵……”

    “李悍虎!”

    李思钰话语尚未说完,一声暴吼,差点没把李思钰震晕了,忙回头,正见到暴怒的李存瑁。

第672章 太原,势在必得

    “李悍虎——”

    李存瑁再次暴吼,李思钰很是无奈,耳朵都震的嗡嗡响,不由掏了掏了耳朵,嘴里却说道:“你不是与李存信正决斗么?”

    “啥时候回来的?”

    李思钰看向蒙哥翰,蒙哥翰双手一摊,说道:“俺正听大帅给人安排事情呢,俺也未注意。”

    李存瑁又悲又怒,李存信反叛的后果终于在此时显现了出来。

    “太原……太原是……是我李家的!”

    看着李存瑁甚是悲戚绝望,李思钰突然发觉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坏?

    不由叹气道:“太原是你李家的,俺们又未说不是你们李家的。”

    李思钰话语一出,他人皆是一愣,唯有韩都默不作声。

    “那……那你之前……”李存瑁有些糊涂了。

    李思钰捂嘴轻咳两声。

    “咳咳!那个……世子,咱们做个假设,若是兄弟就此返回潼关,你与婶娘和晋王能不能活过这个冬日?”

    “在你们本部遭受如此惨重损失后,你们能不能活过这个冬日?”

    李思钰用手一指李存瑁,说道:“不许违心撒谎,否则兄弟翻脸不认人!”

    “我……我……”

    “我……”

    李存瑁“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二三来,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如今的太原如同小白羊一般,不提你们三部内部之争,就是北面秃头蛮,你们挡得住吗?”

    “首先要讲明,除非你们能证明有把岚州、朔州夺回来的实力,否则,太原就必须臣服朝廷!”

    李存瑁一听这话,大喜,说道:“我太原本就是朝廷之臣……”

    李思钰伸手阻止道:“世子说这话就有些违心了,兄弟也没想把你们父子怎么着,也没想要赶你们离开王府,沙陀三部,兄弟带走一部,作为兄弟的义从军,你们本部还留在你们父子手中,算是给王爷的食户了。”

    “至于另外一部,则依然留在太原府,但是必须算是朝廷的义从军,也就是必须听命于韩都!”

    “这……这……”

    看到李存瑁犹豫,李思钰又说道:“你我脾气也差不多,又有婶娘在那摆着,兄弟也不亏待了你,左右千牛卫将军给你留着,而且兄弟还准备向朝廷上奏,把王爷正式纳入宗室。”

    不说这话还好,李存瑁一听到这话,顿时暴跳如雷,指着李思钰大怒:“你……你混账!你要把我父子圈禁至死吗?”

    李思钰叹息一声,说道:“千牛卫虽是宫卫不假,可别忘了,皇帝的命可都在你手里呢!”

    李思钰拍着抬头看着两人的李裕脑袋,说道:“兄弟都把弟子的安危都交给你了,你说老子是不是要圈禁你?”

    “还有王爷的事情,兄弟也未说要把王爷送进十六王宅吧?本部虽受了重创,可还能凑出千把人吧?谁家王爷有这么的私兵?”

    李思钰打马来到李存瑁身边,身子凑了过去,好像不欲让他人听到一般,说道:“李存信是金吾卫,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兄弟都给了他这么一个职位,都能领军,咱们兄弟这交情,将来还能亏了兄弟?”

    “你们太原军以往太霸道跋扈了,不如我营州军柔和,而且晋王也是动不动就发火生气,所以呢,世子你得让朝廷觉得还不错,到了那时,你我兄弟联手,那还不是想揍哪个就揍哪个?”

    蒙哥翰听了这话,不由转过脸,觉得此时猥琐的大帅最是丢人。

    李思钰叹气道:“世子也是知道的,你们这些一地诸侯,个个都不是省心之人,若是兄弟不如此,还让世子和王爷一同留在太原,朝廷会满意?兄弟在长安时有多憋屈,世子也应该有所耳闻吧?”

    “你李悍虎都这么憋屈,我……我……”

    “哎呀,你咋还迷糊着呢?”

    看到李存瑁有所松动,李思钰大喜,大手连连拍着李裕脑袋。

    “等兄弟回潼关,你侄子就是皇帝了,到时候谁还敢给你气受?”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世子啊!你自己掰掰手指算算,这天下有多少节度使,可是能活过十年的又有几人?老子死了,被他人砍了脑袋又有多少,可你看看朝廷那些宰相们,他们的老子、爷爷、祖宗、甚至子子孙孙,哪个不是风光一时?”

    “再说,兄弟终究是要回营州的,你自己看看,这些将军啥的,可有营州之人?关外人,不喜欢这里的燥热,你看看兄弟这头上热汗冒的,都快把兄弟热死了!”

    看着李思钰额头光洁,看着这家伙故意扇着风,表示很热模样,李存瑁很是有些无语,不过刚才听到的南衙官职分配来看,的确没有什么营州军大将。

    李思钰低声说道:“等老子回营州,世子不但是宗室子弟,又是裕儿的叔父,以咱们的关系,世子将来能差得了?”

    “世袭的王爷,与国同休,你上哪能找到这么好的事情?”

    “领兵打仗又如何?控一地生死又如何?”

    “远的咱就不提了,就说李存信之事,将来你孩子大了,你正当壮年之时,你会不会也给自己儿子找点‘事情’做?你肯定也会,难道你就能保证不发生李存信这等事来?若是那个时候,前来太原的人,不是兄弟这般忠义天下,这般仁慈祥和之人,你和你的子孙可就全都得一窝端了!”

    “跟着朝廷混,那就不同了,反正是一边享受着荣华富贵,一边还能训训他人,无非头上有了一个皇帝罢了,这与你现在头上有个老爹有何区别?而且,你以为皇帝就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此时的朝廷不是太祖之时,不是武帝之时,哪里说想杀谁就杀谁,看着头上有尊大神,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只要不造反,无非就是天天与人吵架罢了,而且……”

    李思钰又拍了拍李裕脑袋,说道:“裕儿其实挺仁和善良的,与他老爹不同!”

    李存瑁低头看向李裕,李裕抬头看向李存瑁。

    “世子叔父,裕儿不杀人!裕儿听老师的话!”

    李思钰大喜,果然是自己弟子,这话说的太好了!

    李思钰又正色起来,最后给李存瑁致命一击,说道:“无论世子是否答应,太原府,兄弟势在必得!世子能够答应了,这说明世子忠义,王爷忠义,为了太原百姓,为了天下百姓免灾兵灾之苦,行忠义之事,将来在朝廷上的威望必上一层楼,等兄弟离开了,你也好辅佐裕儿,当为大唐第一辅政王!”

第673章 人心惶惶

    “辅政王?”

    李存瑁一愣,不解看向李思钰,见他疑惑不解,解释道。

    “裕儿他爹不是把长安都烧了么,朝臣们不乐意了,觉得再让裕儿他爹这么整,朝廷早晚都得完蛋,这几日正争吵这些事情呢。”

    “兄弟我呢,最烦这些事情,就带着裕儿躲躲,省的到时候又说不清道不明,把兄弟整成了大坏蛋一般。”

    “本来吧,兄弟也就想着把你们赶回去就算了,谁知会发生这么奇葩的事来,让兄弟白得了太原、昭义之地。兄弟估摸着,那些老头们怕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不就把事情都办了么,等裕儿回去就登基为帝。”

    “可裕儿又太小,无法理政,于是就有了辅政大臣之事来,夔王、朝相杜让能、裴贽、中尉刘景瑄,以及兄弟阿父五人辅政大臣。”

    “啥事都商议着来,若是争执颇大,那就举手表决,谁的票多,就听谁的。”

    李存瑁眉头皱起,沉默良久,说道:“太原可以与你,但是父王必须为辅政王!”

    “嗯?”

    李思钰一愣,他未想到李存瑁会说出这句话来。

    李思钰沉默片刻,正色道:“可以,不过需要些时间,兄弟需要与阿父商议一下,此事颇大,需与几位辅政大臣商议一下。”

    李存瑁心下松了口气,眼见李思钰一副必须夺下太原架势,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既然如此,只能做出最有利的选择。想到这里,李存瑁点头说道:“也好,此事兄弟也需要征求父王和母亲。”

    李思钰抬头看向阴地关,不由叹息一声,阴地关是晋州与汾州分界关隘,从这里进入汾州后,就是一马平川之地,也就是太原府。

    这里是整个河东之地最富裕之地,但也是最无还手之力之地,如同被剥了衣服的女人,他很清楚没了李存信手里兵马,太原会陷入多么艰难境地,而他想象的显然还是低估了太原面临的窘境。

    当李存信反叛后,整个太原府都恐慌了起来,无数老老少少背负着包裹向山中逃难,这些还只是百姓,而当李存信烧死了晋军数十将领,坑杀了沙陀族本部族众后,整个太原府上层官吏也开始了大逃亡,开始向北,向东逃亡,或是逃向雁门投奔周德威,或是进入河北,投奔还算仁和的王镕,当然,也有更多的官吏留在家中,紧闭房门,私下里却相互勾连,准备投降朝廷。

    这些准备投降朝廷官吏大多都是汉官,而逃走之人多为胡人官吏。

    太原也算是与北面胡人接触最多之地,他们从北面草原胡人嘴里得知营州军对待胡人是很残忍的,动辄剁手指、挑手筋,并全部沦为奴隶,李克用多次与营州军交锋,都未得了个好,并且太原之地是经历过李思钰劫掠的,那次差点把整个太原府给搬空了,好不容易从他地迁入些人丁,营州军又要杀了过来,谣言一出,无数百姓官吏逃亡,胡人尤为恐慌,逃亡的更多。

    盖寓刚刚从王府中急匆匆回到府邸,晋王病了,整日缩在床上,屋子里窗户房门全被木板堵住,除了刘氏能够进入,他人一旦打开窗户,或是进入房内,就会暴怒异常。

    可是现在刘氏也无法起身,她也病倒了,昨夜更是莫名昏倒在李克用房中,直到李克用赤裸着身子抱着刘氏跑出房门,满面泪水哭喊,他人才发觉刘氏已经昏死过去。

    盖寓在王府守了一夜,直到今早刘氏清醒,虚弱安排了一下太原府事情,盖寓才急匆匆回府,只是他未想到,在刚入府后,管家正在府门外焦急等着他,告知他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老爷,刘仁恭和秃头蛮遥辇钦德来了,夫人已经把两人领到老爷房中了。”

    盖寓愣了一下,眉头皱起,很有些不悦道:“糊涂!若是让他人知道了,我一家老小连今夜都活不过去!”

    管家忙四处看了看,小心说道:“两人是装成逃难的百姓找来的,小人也派人四周看了看,咱家四周并无异状!”

    盖寓这才微微点头,盖寓此人如一般“小人”也差不多,贪财好色,该有的全都有,不过此人在太原府人缘却很好,主要是此人属于那种谁都不得罪之人,他很能摸清李克用心思,当李克用想要做什么时,他就会提前想好,并实施去做,在李克用暴怒之时,他则闭嘴不言,事后等李克用怒气稍息后,再劝解一二,从不会与李克用正面顶牛,时不时还表现一下忠心,所以李克用尤为信任此人。

    盖寓在李存孝、阿保机、李存信之事上都有参与,虽李克用为主,但盖寓确实也深陷其中,这也是李存瑁为何会深怒此人。

    刘仁恭在幽州时,欲要夺了李思钰手中马匹,谎报军情,致使幽州军大败,最后逃了太原,用手里钱财贿赂盖寓,被安置在蔚州,最后不战而逃,随了阿保机。

    李存瑁耍了个手段,以至于阿保机被困代州,不得不随李克用前往河北,在围攻邢州李飞虎时,损失惨重,心中怨气深重,回到太原后,因钱粮不足,河东、河南欲谋夺河中,欲行分晋之事,阿保机趁此突然叛逃,不但杀了李克用养子李存贤,更是占了岚州,进而又夺了朔州,这些与刘仁恭竭力为阿保机出谋划策不无关联。

    非但如此,刘仁恭更是认为云州米虎乃冢中枯骨,必会被他们所夺,但是这里有一个关碍,就是夏州拓拔氏的态度,欲要夺云州,就要得到拓拔氏的同意,认为阿保机可交好夏州。

    于是就有了阿保机娶了李思恭之女为妻,也是为何月里朵会跑去潼关的原因。

    西夏奠基人就是拓拔思恭,也就是李思恭,如此之人岂能看不出阿保机欲要作甚?但是李思恭已经不行了,儿子李仁佑死的时候仅留一子李彝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子幼叔壮,这个时代是有兄死弟及规矩,可谁又不希望自己子孙得了自己位置呢?谁又不希望自己子孙才是继承自己一切之人?

    而这时,朝廷好死不死找上门来,李思恭正愁着呢,正想睡觉呢,就有人送上了靠枕,于是就答应了阿保机求亲之事,也有了阿保机陪同其弟李思谏前往长安之事。

第674章 再次联手

    由阿保机陪同李思谏前往长安,这既是威胁,也是条件!

    是阿保机迎娶其女的条件,默许占了云州的条件,否则……

    阿保机果然是个枭雄,其胆量甚大,只是独身亲往,其余契丹部族人皆留在岚州、朔州休养生息,其志未消,如何愿意死在长安之中,这也是阿保机为何在长安每临战就逃,根本未有应有的悍勇,不是他不够悍勇,而是他根本就未想过拼命,根本就未打算把自己的命留在长安!

    刘仁恭能有个诨名“刘窟头”,在李思钰所知历史,他又能反叛李克用,成为幽州节度使,此人又岂能差得了?

    屡次争斗,契丹部损失颇大,想要恢复曾经强盛,哪里能骤然成功的,势必要吸收其他胡人、汉民,在阿保机前往长安后,刘仁恭凭借自己勇武、智谋,一跃成为契丹部名下最大的都头,手里兵马近乎五千人!

    为朔州防御使!

    孙大头一把火烧了长安,引起了正准备进入子午谷的牛存节注意,孙大头在长安战败,阿保机再次奔逃,这次他和李思谏未再敢停留邠州,而是向北逃,逃回夏州,而此时夏州李思恭终于病逝于床,其孙李彝昌继任其位,这让李思恭极为恼怒。

    双方支持着在夏州厮杀了一日,因几个叔父不支持,李彝昌不敌叔父李思谏,李彝昌最终也在节度使府被李思谏部将高宗益和阿保机斩杀,李思谏虽登上了夏州节度使。

    但是也为后来阿保机夺了夏州留下了祸根。

    李思恭有四个弟弟,老二就是李思谏,老三李思忠在黄巢侵入长安之时,战死在渭桥。

    老四李思孝领五千卒入了延州、丹州,自为延、丹留守将军。

    老五李思敬领三千骑卒去了灵州。

    李彝昌的几个叔父未介入两人争夺夏州节度使,毕竟无论谁说都有理,一个是自己大哥亲孙子,一个是自己亲兄弟,无论如何帮忙,都觉得不妥,若是自己侄孙未登位还罢了,自然是支持二哥李思谏为节度使的,可是已经登位了,若是再支持二哥夺位,就有些不妥了,所以这些人谁都未介入,可是最后二哥却杀了大哥一脉唯一的后裔,这就让李思孝以及从长安逃回来的李思敬极为不满,两人也各自领军离开了夏州。

    阿保机与高宗益杀了李思恭的亲孙子李彝昌,杀了夏州节度使,这让党项人族众老者极为不满,李思谏没法子,只得让高宗益跟着阿保机离开夏州,当阿保机回到岚州时,正值李思钰领军入了河中,正值太原动荡之时,阿保机就知道此时已经迫在眉头了,于是就有刘仁恭与遥辇钦德这位前契丹部的大汗一同前来长安,可谓不可不看重太原之事。

    刘仁恭与盖寓打过交道,但是阿保机反叛,虽认下李克用为父时间很短,但是也是养子,这与李存信本质上并无不同,都是叛逆!

    盖寓得知刘仁恭和遥辇钦德前来,在院中站立许久,他不知道是该见一见,还是让人立即把他们抓起来,犹豫半天,最后还是走向书房。

    “咯……”

    盖寓推开书房,里面没有他人,只有刘仁恭与遥辇钦德,刘仁恭正坐在案后翻看一些书信,选自己感兴趣的观看,而遥辇钦德则盯着一副山水图,两人丝毫没有担忧自己生死,或是把自己当成外人模样,这与以往那种敬畏不同。

    看到这一幕,盖寓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两位是来羞辱老夫,还是羞辱我太原来了?”

    刘仁恭放下一封营州信息的探报,起身拱手笑道:“押牙大人说笑了,我等岂敢羞辱大人,我等前来是想与贵军合作来了。”

    遥辇钦德转身看向盖寓,点头说道:“押牙大人,如今李悍虎就在近侧,我等也不想耽搁押牙大人时间,太原如今状况,你我都很清楚,一旦李悍虎入了太原,晋王与太原今后又当如何?”

    “后果,押牙大人应该很清楚吧?”

    盖寓冷着脸,说道:“会如何?总比你们这些叛贼要好些吧?”

    刘仁恭摇头笑道:“我军虽与贵军有些误会,但是我家大汗终究是王爷之子,父子再如何,也比外人要好些吧?”

    “押牙大人以为呢?”

    盖寓不置可否笑了笑,拉过一张原凳坐下,冷笑道:“哦?那你们能开出什么价来?”

    刘仁恭看向遥辇钦德,遥辇钦德笑了笑,说道:“我军可出兵一万,帮助贵军阻拦营州军侵入。”

    “一万?”

    盖寓冷笑一声,讥讽道:“遥辇大汗,你是不是忘了你们契丹部是如何丢的了,一万?还是说遥辇大汗根本就是耍弄老夫?”

    遥辇钦德微笑面色猛变,瞳孔中杀意骤闪,随即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笑道:“押牙大人说笑了,太原一马平川,想要阻拦气势正盛的李悍虎,那几乎就不可能,只有在代州、忻州才能凭借地势阻拦住营州军。”

    刘仁恭点头说道:“遥辇大汗所言不错,太原于我军极为不利,忻州前有天门关天险,后有赤塘关、石岭关要地,而我军亦可由汾水之雁门夹击,贵军自可自保无虞,至于太原……李悍虎可两日围城,想走都难。”

    “再说,此时纵然我军可拿出数万大军,时间上也来不及。”

    盖寓沉默,契丹人被阻拦在雁门关之外,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日,可他也听出来了一些异样,那就是太原府、汾州让给李悍虎,而代州则是他们的。

    盖寓抬头冷冷看向刘仁恭,冷笑道:“代州给了你们,太原府没了,我太原晋军又何在?沦为你们的奴隶么?”

    遥辇钦德笑道:“押牙大人误会了,我们并无此意,贵军所在之处,我军一土一地都不占,只是帮助贵军挡住营州军罢了,毕竟你我两家关系在此,而且此次前来,也是想替阿保机向王爷求亲的,只是担心王爷发怒,故此先行前来押牙大人这里。”

    盖寓一愣,他未想到遥辇钦德会说出这番话语,皱眉道:“求亲之事好说,只是……”

    “盖某还要与王妃、王爷商议一下方可。”

    遥辇钦德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如此,不过还请押牙大人动作稍微快些,毕竟李悍虎已经到了阴地关。”

    盖寓点了点头,说道:“两位就在盖某府中停留一日,盖某这就前去王府,有了消息,盖某自会前来告知两位。”

    刘仁恭却起身说道:“在押牙大人府中?呵呵……还是不必了,有了消息,让人去一趟西坊酒楼即可。”

    说着,刘仁恭戴上毡帽,向盖寓拱了拱手,遥辇钦德同样戴上毡帽,拱手道:“此事关乎王爷与押牙大人安危,李悍虎虽看起来仁慈,但是押牙大人应该清楚,王爷与押牙大人是必死之人,更何况,此时人心惶惶,他人尚还无法拿李存信之事攻讦押牙大人,可一旦……,押牙大人也是必死之人,若是去了代州,我军自然是向着押牙大人的。”

    遥辇钦德拱了拱手。

    “告辞!”

第675章 放弃太原?

    盖寓呆坐在书房内许久,直到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这才惊醒了他。

    管家躬身轻声道:“老爷,人已经回来了,他们的确进了西坊酒楼,可是当咱们的人入了酒楼后,却失了他们的踪影。”

    盖寓微微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说道:“小心些,莫要被他们发现了。”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安排。”

    盖寓摆了摆手,示意管家出去,自己要静一静。管家退了出去,轻轻关好房门。

    听着关门声,盖寓只是独坐在圆凳上沉默不语,遥辇钦德那句话太有杀伤力了,太原此时情景皆因李存信反叛造成的,反叛就反叛好了,却屠杀了数十晋将,坑杀了数千本部兵卒,把子兵、牙兵坑杀殆尽,那可是晋军的根基,是晋军最为精锐之卒。

    营州军逼近,太原混乱不堪,没人再追究责任,可是若太原……不,应该是晋军渡过了这次危机了呢?

    哪怕晋王李克用是“主犯”,可谁又敢责难晋王,所有过错必须要有人承担,而他这个狗头军师必须要承担所有责任,也只有、只能是他!

    如此……

    他必死!

    ……

    “悔不当初啊!”

    沉默良久,盖寓才深深叹息一声,无奈起身打开房门,他已经没了退路。

    盖寓情绪低沉,来到房门处,此次他未骑马,而是钻入马车,马车缓缓走动,掀开车帘,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盖寓不由悲从中来,一招之错,竟然把好好的太原变成了这般境地。

    好像不再愿意看着伤心情景,放下车帘,闭目想着过往之事,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当马车停了下来,他都未发觉已经到了王府门前。

    “老爷,王府到了。”

    盖寓被车夫惊醒,使劲揉了揉脸颊,略显精神了些,这才跳下马车,但是看到府门外十余名军卒,不由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不急不缓走入王府。

    王府门前兵卫自然识的盖寓,也不做阻拦,任由盖寓进入府内。

    王府很大,大到盖寓来到后院内宅足足用了一刻钟。

    “押牙大人!”

    李克用房门外随意站着几名军卒,见到盖寓,忙站直了身子,纷纷站到一侧,领头高虎忙上前拱手行礼。

    盖寓点了点头,说道:“嗣源也在这里?”

    高虎忙点头,说道:“回押牙大人话,我家将军正在屋内。”

    盖寓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走上台阶,轻轻敲了敲房门。

    “王妃,下官有事求见王爷。”

    “咯……”

    李嗣源打开房门,身子侧开了些,轻声说道:“大人还请入内。”

    盖寓微微点了点头,走入昏暗的房间,进入这间白日里还需点上火烛的房子,不用转头去看,他都知道窗户房门上的格子早已被木板钉住。

    屋内两张床,躺着两人,看到屋内还有一人坐在刘氏床榻前,看着服饰,盖寓就知道是曹氏。

    “臣见过王爷、王妃,见过夫人。”

    刘氏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如今都到了此种境地,仁则就莫要客气了,坐吧。”

    刘氏额头绑着块额巾,想要起身,曹氏忙上前扶着刘氏坐起身来,刘氏向曹氏笑了笑。

    “谢妹妹了。”

    曹氏忙说道:“姐姐可莫说这些,姐姐还是莫要太过担心才是。”

    刘氏看向缩在另一张床上的相公,不由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盖寓,说道:“仁则一夜也是多有劳累,应该休息一下才是,此时前来,可是又有大事发生?”

    盖寓摇了摇头叹气一声,说道:“臣回府时,见到了……见到了……”

    看向缩在床角的李克用,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这般,刘氏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轻声说道:“已经这般了,还请仁则莫要疑虑其他,但说无妨。”

    盖寓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是……是那反叛之人刘仁恭与遥辇钦德。”

    ……

    屋内沉默片刻,盖寓抬头,有些不解看向刘氏,他有些疑惑,刘氏为何毫无反应,不,刘氏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刘氏轻声问道:“他们此时前来,是想趁火打劫么?”

    “我太原再如何,也不是他人可以随意欺辱的。”

    盖寓忙说道:“不是,他们想向王妃求亲,还有就是想修复与我军误会,愿出兵一万,帮我军阻拦营州军。”

    “嗯?”

    刘氏愣了一下,沉默片刻,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嗣源,轻声说道:“我儿以为如何?”

    李嗣源皱眉道:“求亲没问题,只是出兵一万……”

    李嗣源看向盖寓,问道:“押牙大人,秃头蛮已经到了太原近地了么?怎么小将未曾得到周将军传来的信息?”

    盖寓摇了摇头,说道:“秃头蛮还未越过雁门关,此时应该还在岚州。”

    李嗣源皱眉,不解道:“押牙大人,李悍虎此时已经身在阴地关,不日就会兵临太原城,秃头蛮此时还在岚州,纵然周将军放开雁门关,时间也来不及吧?”

    刘氏看向李嗣源,皱眉道:“太原城能坚守几日?”

    李嗣源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说,那李悍虎很难揣测,李悍虎通常不怎么攻城,世人皆以为营州军不善此道,可是娘子关、虞乡城、阴地关、洛阳都是李悍虎一日破城,虽让李悍虎损失了不少军卒,可也由此可见李悍虎并非不善攻城,而如今太原军卒不足,想要挡住李悍虎,很难!”

    “而且,李悍虎此时亲领五千骑,阿保机纵然领万人前来,在野外,也很难说能不能挡住李悍虎数万大军。”

    刘氏沉默了,代州、忻州两地军卒加起来也不过数千而已,左右两部纵然可拿出万人,再加上阿保机万人……

    人心惶惶的此时,能不能挡得住?

    刘氏心脏跳动加速了不少,此局关键是太原能不能为他们争取更多时间,若是能争取二十日以上,他们很有可能挡住营州军,还未等刘氏开口答应,盖寓又说了句让她很是愤怒恼火之事。

    “秃头蛮认为太原保不住了,时间不足让他们前来救援,希望我军可退守代州以待来日再战。”

    “什……什么?”

    “要让我军放弃太原?”

    刘氏猛然坐直身体,怒道:“让我军放弃太原?”

    “想也别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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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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