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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26章 为天下长远之虑

    “天下各节度使,皆以兵卒而为一地之主,你虽为邠宁节度使,但却登位时日太短,手下将勇又非你本部嫡系,兵勇娇纵也是有之,这不利于你守牧一方,也无法做到守境安民之事,第一近卫骑军暂为你手下之卒,可助你树立威信,站稳脚跟。”

    “还有,党项人多为骑军,有第一近卫骑军在旁护佑,邠州军也安全了许多,本帅不奢望你能彻底击败党项人,但庆州全境务必要夺回,此事若成,本帅亲自向朝廷上奏,为你讨一郡王以筹守边之功!”

    王行约大喜,跪拜于案前。

    “末将今生愿为大帅牵马坠蹬!”

    李思钰起身,绕过桌案,扶起王行约,笑道:“一家人不说二话,只要你能守境安民,朝廷自不会亏待了你。”

    “本帅与龙骑将军巡视各地耕种情况,耽搁了些时日,今日你就在府中陪本帅吃顿饭,之后就回去准备准备,也好尽快夺回庆州失地。”

    “诺!”

    王行约心下很是喜悦,李思钰身边最精锐的骑军听命于他,刚得了邠州之地,虽成为邠宁节度使,但他是依靠原邠州军将反叛大兄王行瑜而登位,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靠着下面将勇反叛而登位,这在天下各地节度使们来说,也多有发生,但是,这很危险,很容易再次成为反叛而遭杀戮的对象。

    王行约同样面临着这种情况,他的登位还是因为营州军,因为小德子对他的承诺,邠州军将在面临强大的营州军威胁时,为了自家的权势利益,避免成为营州军打击的对象,就此选择了亲善营州军的王行约。

    威胁消失了,王行约看起来是成了一地节度使,也不过是手下大将推到台前的傀儡罢了,自家苦也只有自家知,但是,当李思钰提出手下最强骑军听命于他时,哪怕只是暂时的。

    王行约知道,知道李思钰把第一近卫骑军暂置于他名下意味着什么,也再无异心,跪拜于李思钰身前,彻底臣服。

    李思钰一边与王行约说着夺回庆州之事,心下就是一阵叹息,他不敢保证王行约是不是真的被他的诚意感动,真的彻底臣服于他,或是将来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大麻烦也不一定,但此时的他确实需要这么做。

    王行约,在世人眼里,他就是李思钰的人,至少李茂贞一定会这么看待,但王行约毕竟不是李思钰,王行约在邠州,和李思钰自己在邠州,看起来没太大区别,实际上区别大多了。

    一顿饭食后,李思钰送走了王行约,此时的王行约比谁都急切,还是这句话,自家苦只有自家知,王行约更知道,第一近卫骑军是不可能久留于他手中,但时间越久越好。

    出兵庆州之事,在秦书瞳领着第二近卫骑军离开长安时,李思钰就已经有了决断,此事也早已安排妥当,王行约只需前往大营,拿着李思钰手令即可。

    送走了王行约,小德子跟在李思钰身后,在李思钰与王行约交谈时,他也只是在一旁倾听,直到送走了王行约,两人来到书房,看着李思钰书写信件,不由开口道:“大兄,有件事,小德子有些不明。”

    李思钰没抬头,依然给秀秀写着信件,李璇有了生孕,他需要向老婆汇报,还有就是党项人的事情要说一说。小德子开口,他未抬头,嘴里却露出笑意。

    “最近稳重了不少,还以为你等不了这么久呢,说吧。”

    小德子揉了揉脑袋,有些羞涩,但还是说道:“大兄说过,此时乃乱世,乃礼仪沦丧之时,世人皆不知忠义道德,大兄如此帮助王行约,就不怕到时尾大不掉么?”

    李思钰摇了摇头,看着手中信张,叹气一声,看向小德子,无奈道:“小弟说的不错,此时正是乱世,身处乱世,人皆无信。”

    “当然了,这也不是很绝对,但万不存一。”

    李思钰叹气道:“王行约反其兄,夺其位,虽有种种原因,但也可以说,此人终非信义道德之人,虽因我强而忠诚,但终有隐患,也或许会尾大不掉。”

    小德子点了点头,正因如此他才疑惑不解。

    只听李思钰继续说道:“人有三急,事情同样也是如此。”

    “事有轻重缓急,首先要明了这些,明了最终的目的为何。关中乃王霸之地,得一地而虎视天下,打造一个稳固的关中就是我等最终目的。”

    “但是呢,关中尚有数个番侯,周遭又有番胡强敌,行事就要小心谨慎,以稳妥为要。”

    李思钰丢下手中信件,起身来到小德子身旁坐下,提起小桌上茶壶,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

    “关中久经兵灾,原本人口众多的关中,今日也成了百里无人之境,此时的关中……不需要战争,不需要战功赫赫,需要的是安稳,让躲在山中的百姓出来耕种,只有如此,富庶的关中才能成为现实,仅依靠如今的咱们,对关中来说,毫无意义。”

    “王行约很重要,重要的不是他这个人是否忠诚,而是他现在的位置很重要。”

    “邠宁节度使下辖三州,即邠州、宁州、庆州三地,西侧是泾原之地,向北则是党项人,而南面就是凤翔府。”

    “吐蕃人素来轻视我大唐,李茂贞请兵吐蕃,吐蕃兵卒祸害凤翔府也不算是太过意外,但也因此致使吐蕃大败,因此而两军交恶,这种交恶若无我军在侧,李茂贞必会全力应对吐蕃人的威胁,可我军就在一旁啊!”

    李思钰有些无奈,说道:“为了让吐蕃与凤翔府交恶加深,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联手,在击败俘虏了吐蕃骑卒后,我军并未乘势破了凤翔军,就是因此因。”

    “一者两军交恶,二者让凤翔府减轻因我军在侧的忧虑,尽管无法让他们对我军完全放心。”

    “邠州、宁州、庆州三地,以王行约为邠宁节度使,也是因此缘由。”

    “但王行约为邠宁节度使,不仅仅如此,还有些是为大唐、天下长远之事谋划。”

    小德子皱眉不解,看着李思钰低头饮茶,问道:“为大唐、天下长远谋划?”

    李思钰饮了口清茶,摇了摇头,他有些不喜,更喜欢开水泡过的茶水,放下有些凉了的茶水,看着小德子,脸色也郑重了些。

    “正是为了长远之事。”

第827章 利于天下

    看着小德子一脸不解,李思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无数历史表明,每当中原**,草原必然崛起一个强大部族,戎狄、匈奴、鲜卑、突厥……中原、草原,一兴一衰,莫不是如此。”

    小德子皱眉不已,他年纪太小,知道的事情毕竟不是很多,对这些不是很了解,李思钰知道历史走向,不言之前春秋之时戎狄、匈奴,不言汉末之鲜卑,以及之后的突厥,就是后来的党项人、契丹人,他们也与大宋纠缠了两三百年,最后就是女真、蒙古……

    每当中原势衰,草原必然出现一个强大部族,一兴一衰,命运交替而行。

    压下心中杂念,李思钰开口解释道:“王行约很重要,重要的是他所处的位置,向南可威逼凤翔府,重兵屯于庆州,以此则可阻断党项人西向道路。”

    “大唐衰退,以至于西域落于吐蕃之手,但是,吐蕃人终究只是高原之人,用治理高原民众的法子来治理西域各部胡族,显然是不行的,更何况高原吐蕃自己同样内乱不止,如此,整个西域没了强大实力压服,乱上百年也属常事。”

    “历来都是东部胡族强于西域,皆因东部胡族临近富庶的中原,每当中原衰落而内斗,临近中原之胡族可趁机掠夺而不断壮大,这不是西域胡族可与之相比的。”

    小德子犹豫说道:“大兄的意思,吐蕃人不断衰落,最终会退出西域,而党项人会称雄西域?可党项人正因叔侄相争而内乱不止,他们真的有称雄之资吗?”

    李思钰微微点头道:“叔侄相争已经尘埃落定,虽拓拔三兄弟各自分开,但他们终未刀兵相向,看似一分为三,实则还是一体。”

    “戎狄、匈奴、鲜卑、突厥等等一干强族,皆兴于中原之侧,营州之契丹部,每每侵入掠夺营州之民而渐强,大兄若未能败了此族,当为今后一霸。”

    “云州虽胡族诸部聚集之地,但其部族众多而杂,米虎能死于床榻已属幸事。”

    “接着就是党项人、吐蕃人、回鹘人……”

    李思钰把大唐北方诸强族,从最东面的契丹人开始,一一说着北面各部强族。

    “想要成为雄霸草原之族,其一,其族居于中原之侧,可以中原之资而迅速壮大,继而称霸草原。其二,该族本部族众众多而凝聚。只有如此条件,该族才能成为草原诸部霸主,而满足此等条件者,一者契丹部,二者夏州党项。”

    李思钰说到这里,突然挠了挠头,尴尬笑道:“当然了,如今的契丹部已经被大兄赶出了营州,在其族地立起了汉八部一族。”

    “汉八部……虽不是掠夺中原,但因与营州关系颇深,是大兄本部族众,所需物资皆由营州一力应之,同样崛起迅速,好像……也符合为草原一霸的条件吧?”

    李思钰有些挠头,怎么感觉汉八部也像是未来中原大敌一般?不过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掌控汉八部未来,也就放了下心来,说道:“吐蕃人因为自身问题,最终必然会退出西域,西域或是被回鹘人占了,或是被党项人,这是可以预见的,因此,秦书瞳所在的会州、王行约的庆州就显得尤为重要。”

    “会州此时还很弱,还不足以对党项、吐蕃两方造成太大麻烦,但是这却是个毒刺,在那放着,无论他们双方是如何想要无视,都不得不把一只眼睛盯在那里。”

    “如今的会州还很弱,之前为了挡住党项人向西,吐蕃不得不重视会州,不得不给些支持,但如今一旦归了秦书瞳麾下,就成了事实上的叛乱,吐蕃不但不会支持,反而可能遣兵攻打,若再加上党项人,会州几乎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而王行约此时领兵北上,领兵夺取庆州失地,党项人就不得不放弃围攻会州,不得不转向庆州。”

    “如此,局势就会成为吐蕃攻打会州,党项人应对邠州军。”

    “吐蕃新败,士气不振,再加上与凤翔府的间隙,不可能全力以赴攻打会州,书瞳能不能守住会州,在会州站稳了脚跟,大兄也不知,但大兄只能为他做这么多,剩下的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会州是把利刃,是将来让吐蕃无力兵向大唐的利刃,同时还会阻住党项人西向的脚步,若他们能够做大,或许还会与回鹘人再争斗一番也说不定,但这需要书瞳可以独立挡住吐蕃人一击,否则……”

    李思钰叹息一声,他不知道最终会如何,这支军队最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他需要此时有这么一支军卒在外。

    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会州能不能挡得住吐蕃人一击,此时尚不好说,里面有太多的不确定,成功了还好,不成功,庆州那里就成了后继替补,一个延缓党项人做大的磨刀石。”

    “中原混乱,诸侯间相互厮杀,消耗了太多元气,一时间无法解决这些,这个时候就不能让关外胡人趁此做大,所以呢,帮助王行约,其实也是帮助整个天下,尽管不知道王行约今后会不会成为咱们得敌人,会不会成了咱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却有利于整个天下!”

    李思钰嘴角上扬,突然笑的很是灿烂。

    “王行约……兔爷,与我为敌又如何?咱们还怕了他不成?”

    小德子心下叹息一声,他是听了明白,以秦书瞳为刀,以会州吐蕃人为一粒老鼠屎,让整个西域持续混乱,让整个关外各部胡族无法成为一个威胁中原的势力,而王行约就是一个替补,本来这个替补是可以换做他们自己,只不过里面又牵扯到了凤翔府,为了让凤翔府挡在前面,让凤翔府可以安心与吐蕃人厮杀,邠州也只能以王行约这位兔爷为主。

    只是身边两个不确定之人在侧,终究是不妥的,可自己大兄已经决定如此,他也不敢质疑。

    此事的确有些无奈,营州军之前南征北战,已经很强势了,尽管李思钰的做法不是很强势,但本质是很强势的,乱世兵为王,手中的军卒才是立身之本,那些番侯们又岂能不知这些?

    李思钰此时更希望稳定,稳定的时间越久,对他越是有利,事有轻重缓急,留着凤翔府,留着邠州,对此时的李思钰来说更加重要,更加有利。

第828章 麻烦来了

    李思钰个人威望很大,尤其是在军中,这种威望是他一再获胜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他的决定还从未有过差池,哪怕一时间还不怎么明白,但事后才知他的厉害。

    此时的蒙哥翰也是如此,他有些不解自己竟然被划到了兔爷名下,尽管此事他早已知晓,可李思钰也并未对他过多的解释,只需领命听令。

    蒙哥翰带着五千骑随王行约离开了,蒙哥翰却不知,城头上多了一大一小两人,两人直到数千骑再也看不到身影,哪怕连奔动扬起的烟尘都不见了踪影,一大一小两人才下了城头。

    下了城头,李思钰顿时成了无形浪子,走路的样子让人很想上前踹一脚,然后再用小竹竿狠狠训斥一顿,可他此时就是如此,两只手臂摆动幅度很大,佝偻着身子,迈着八字步,头还一摇一摆,嘴里更是哼哈哼哈乱叫,他自己也就罢了,还强迫着小德子也跟着他一般,不一个样子还不成。

    一大一小,就差两人再配上一副墨镜了,跟在身后的亲卫们,看着百姓皆放下独轮车,一个个伸着脖子看着长安城内最尊贵之人欠揍模样,看着两人跟鸭子似的,皆捂嘴相互低语,本来个个昂首挺胸的高大汉子,如今也成了低头塌肩,很有些不敢见人模样。

    小德子小脸通红,还不得不学着大兄,回头看到他这模样,李思钰哈哈大笑。

    “哈哈……”

    “你小子就要学学大兄,天下大道,我独行!”

    “哈哈……”

    李思钰甚是快意,却不知他回府后就成了一副愁眉苦脸模样,原来在他与小德子站在城头,看着蒙哥翰远去,默默为兄弟们送行时,府中来了数十辆马车,马车甚是豪华,人却有些风尘仆仆,个个也显得无精打采,正是李思钰那些川蜀的义兄们。

    威戎节度使杨晟因不满剑南西川节度使王健,同时又时时面临险境,率先与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龙剑节度使杨守贞、洋州节度使杨守忠、绵州刺史杨守厚等人联手攻打剑南西川,结果大败而回,杨守亮养子杨子实、杨子迁、杨子钊三人,本应领兵两万救援被困孤城的杨晟,不但未曾交战,反而领兵阵前反叛,竟然降了王健。

    杨氏兄弟大败而回,杨晟更是被困孤城,差点死在了城中,最后身受重伤才逃离了孤城,身边也只残留一子而已。

    王健大胜,亲领数万大军北上攻打剑门,杨氏兄弟恐慌,此时的李思钰大胜宣武军,杨氏兄弟得知杨复恭名下竟然悍将无数,想也未想,遣使向杨复恭求援。

    李思钰考虑再三,决定出兵西川,避免王健彻底封死川蜀道路。

    牛存节、刘寻为将,益王李升为帅,领兵数万入蜀,强兵来援,剑门危机顿解,但是后来之事就麻烦了。

    一军无二帅,益王李升还只是个娃娃,在杨守亮他们眼里,又岂能为一军主帅,欲要夺之,以山南西道节度使之名夺了数万军卒,牛存节、刘寻他们都是军中宿将,不知经历过此类之事多少,又岂会让杨守亮夺了手中兵马。

    大敌在侧尚未完全退去,自己人却纷争内斗了起来,消息传回,李思钰与杨复恭商议了一夜,之后就有了调这些义兄们去山南东道,调他们前往荊襄之地。

    按照李思钰与杨复恭的说辞,陈蔡之地既然许了晋王世子李存瑁,荊襄之地若再许了这些义兄们,一者可阻住晋军向南侵占,最后做大而难制。二者这些义兄阻住了晋军南向道路,晋军若要成事,就不得不与宣武军纠缠厮杀,可谓一石二鸟,再说,荊襄诸州府也是钱粮广盛之地,也不算是亏待了这些他们。

    杨复恭对他的话语极为赞同,身居中枢数十年,他比谁都清楚晋军的危险,陈蔡之地北有高思继数万兵马镇守,西则是无人荒芜的山岭,东面更是宿敌宣武军,晋军若不想与宣武军死战,以期休养生息,那就只有向南,向南攻打实力较弱的荊襄诸州。

    以杨守亮他们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晋军若不想与李思钰交恶,他就无法向南,就成了困守之地,如此晋军就不得不与宣武军厮杀不断,也只有如此,晋军才可破开困局。

    李思钰提出后,杨复恭就意识到了这些,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杨复恭答应了,可杨守亮他们愿不愿意啊?

    自是不愿的,自己经营了这么久的地盘,一日间要让他们离开,去一个陌生之地,换做他人,心下也是不愿的,更何况这些人本就不是个好鸟。

    但不管愿不愿意,杨复恭信件送到了牛存节手里,李思钰军令送达时,这些义兄们不得不在刀兵之下,无奈离开了川蜀。

    川道难难于上青天,拖家带口的,磨磨蹭蹭的他们,两个月前就动了身,结果到了现在才来到了长安,对此李思钰也是无奈,这还不是最头疼的,头疼的是如何把这些义兄们送去荊襄之地。

    一大一小,两人一摇一摆走在大街上,街道两旁皆捂嘴低语的百姓,李思钰心下是得意的,他的得意也只不过是他自己发泄心中的忧虑,在他看来,既然已经决定了,已经去做了,心下再如何担忧,也是无奈,可担忧毕竟还在,做一些异类之事,让所有人用异样眼光看待自己,反而会让自己轻松了许多。

    李思钰得意,小德子一脸无奈,一大一小,一摇一摆回了驸马府,却见到自家门前竟然停了一溜马车,看着还像是豪富之家,这让李思钰大喜,以为是肥羊来了呢。

    李思钰很是得意,拍着小德子脑袋笑道:“如何?大兄说的没错吧?有了梧桐树,何愁无凤凰?”

    “肥羊啊!”

    小德子看着马车款式,有些疑惑道:“大兄,关中马车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小德子看着……怎么像是从川蜀过来的?”

    “大兄请看,马车比关中的稍微小了些,精美奢华也就罢了,关键是马车的窗帘锦缎花式,不像是关中各家族的,还有……这些军卒家将们身材比关中子弟稍微矮小了些,脚上还穿着草鞋,虽关中如今穷苦,也有身穿草鞋之人,但……主人豪富,仆人脚下却身穿草鞋,还是个个如此,终有些不妥。”

    李思钰大惊,忙看了过去,正如小德子之言,马车是小了许多,关中乃京畿之地,天下之心,但凡有些名望的家族,家中都有些奢华马车,款式也显得大气威严,不似这般小里小气,各大家族身边近仆家将,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是马靴布鞋之类,哪会如此这般。

    越看越像是小德子所言,嘴里也泛起了苦涩。

    “苦矣……”

第829章 义兄义弟(上)

    “大哥,那个北地小子……”

    杨守贞正要开口再说,杨守忠一个眼神看过来,杨守贞恨恨转过头,却也不再多言。

    杨守亮叹气一声,看向一脸忧愁的杨守忠,低声说道:“李悍虎把你我逼出了川蜀,尽管他又许诺把荊襄之地与了你我,可人生地不熟,终究是有些不妥的。”

    杨守忠看了一眼杨守亮,又看向一脸愤懑的杨守贞,以及一脸落魄的杨晟、杨守厚,叹气一声,说道:“就算再如何不妥,如今……咱们兄弟都成了丧家之犬,又能如何?”

    杨守贞很是恼怒,说道:“大哥,您这话俺听着不服!那姓李的还不姓杨呢,如何能与咱们兄弟相比?阿父自然是心向你我。”

    杨守亮微微点头,说道:“十三弟这话有些道理,阿父那里……”

    杨守忠摇了摇头,打断道:“你们怎么还不明白?”

    看了一圈,杨守忠说道:“阿父与陛下起了冲突,被罢免了左右神策军中尉,这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清楚吧?”

    “之后发生之事,你们应该清楚,你们以为,是因阿父,李悍虎才有了如今权势,还是因李悍虎……阿父才有了如今权势?”

    杨守忠叹气一声。

    “陛下乃无情无义之人,当年若非阿父相助,他李晔又岂能成为大唐之主?事后不但不感激,竟然翻脸不认人,欲要杀了阿父,没了阿父护佑,你我最后又会如何?”

    “一切皆因李悍虎,有了他,如今你我才活的一命,虽没了川蜀,却有了荊襄,也不算太差,今后……”

    “大兄所言不差啊!”

    一个低沉威严之声传入房内,众人一惊,忙看向房门处,李思钰推门进入屋内,正见一屋老老少少,其间还有数个妇人。

    李思钰一愣,他在屋外听了几句,以为屋内就几个义兄在说自己坏话呢,不料屋内竟有如此多之人。

    小德子有些不喜,很是恼怒他们不知好歹,大兄帮了他们这么多,不感激还罢,一口一个李悍虎,又何曾把大兄当做他们的兄弟。

    李思钰愣了一下,随即走入屋内,对着看起来年龄颇大的杨晟拱手。

    “大兄所言不差,川蜀虽为天府之国,可如今同样兵灾不断,稍有大意就可能身死族灭,还不如换个安享之处。”

    李思钰知道杨复恭养子众多,又以杨守忠为首,年龄自然为长,他却不知道,田令孜养子杨晟比杨守忠年龄还大些。

    杨晟同样愣了一下,看向杨守忠,又看向李思钰,拱手笑道:“李兄弟所言不错,荊襄之地比起川蜀也不算太差,还算不错。”

    杨守忠上前一步,看着身材高他一头,颇为勇猛的李思钰,上上下下打量了数遍,这才在李思钰疑惑下缓缓开口。

    “李兄弟果然威猛,怪不得天下人皆言,与李飞虎不相上下者,唯李兄弟一人尔。”

    小德子嘴角露出不屑,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大兄可是比李飞虎还胜一筹呢。

    听了这句话语,李思钰心下知道自己可能是弄错了人,不过脸上却未露出异色,而是笑道:“大兄谬赞了,李飞虎乃天下将之首,战阵之上勇猛无敌,小弟不过是侥幸胜了两次,又岂能与之相较。”

    李思钰伸手拉住杨守忠,与之一同坐下,看着一屋子老老少少,叹气道:“天下战乱不止,不言普通之百姓,就是你我之人也是日渐艰难,难啊!”

    杨氏兄弟相视一眼,杨守贞皱眉不满道:“难?天下李悍虎也会说出一个‘难’字来,是不是太矫情了?还是本就打算敷衍了我等,就不怕阿父知道了不喜?”

    李思钰眉毛微挑了一下,看向杨守贞,他不知此人为谁,但能在他面前开口,想来义兄中人,不露声色笑道:“义兄对小弟可是心有不满?觉得是小弟强迫着义兄离开了川蜀?”

    杨守贞也不搭话,李思钰点头说道:“不满是应该的,换做是他人,也会如此,可诸位想过没,诸位与兄弟间可有任何交情?之前推门入屋,兄弟我竟然连人都能认错,又凭什么出兵数万,空耗钱粮相助诸位?”

    杨守贞不悦表情一顿,看向杨守忠他们,解是沉默不语。

    在屋外听到这些人说大兄坏话,小德子心下就有些不喜这些人,现在又见到杨守贞讥讽大兄,更是恼怒,见他们不开口,小德子不由说道:“大兄不愿阿父心忧,这才以益王为帅,以牛存节、刘寻、独孤战诸位将军相佐,领兵数万入蜀相助,诸位虽与大兄同为阿父门下,可诸位又何曾把大兄当做兄弟对待?不感激大兄相助之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夺了大兄之兵卒,大兄只是为你们令选一处钱粮广盛之地以安家小,难道还心生怨怼不成?”

    杨守忠大惊,他是诸多养子中,年纪最大之人,但却在杨守亮、杨守贞、杨守厚之下,皆因此人胆小怯懦,或是说他就是个老好人,不欲与这些人争权夺势。听了小德子话语,心下大惊,忙要起身,却被李思钰一手按住,回头瞪了一眼小德子,看向杨守忠歉意笑了笑。

    “大兄莫怪,小德子年幼,有些事情还不甚明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之前是为兄的不是。”

    杨守忠叹气一声,说道:“也不是我等兄弟不满李兄弟相助之恩,只是……益王终究是有些年幼,为一军主帅……那个……手下骄兵悍将……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些不妥,毕竟升儿还是太过年幼了些,下面将领又是军中宿将,心气也颇高,为帅是有些不妥。”

    “不过呢,这也不是没有些许好处。”

    “其一,益王一者是王室宗亲,代表了大唐正统,出师川蜀讨贼,也就有了正义之名,心怀忠义的百姓、官吏也会纷纷聚于王师名下。”

    “其二,领兵之将牛存节、刘寻本为宣武军中之将,心怀天下而降了朝廷,待人当以诚,以升儿为帅而非成年宗室或是大将,就是为了让其安心无忧,也好让他们忠心事朝。”

    说到此处,李思钰一一看向屋内之人,叹气道:“其三,小弟以升儿为帅,就是不想与诸位起了冲突,一小儿为帅,又能有多少争斗之心,入了川蜀,我军只是外军,自是要以诸位兄长为尊。”

    “只是……只是诸位不该在外敌尚未退去,就要夺了数万军卒,这又如何让军中将勇安心兵事?”

第830章 义兄义弟(下)

    李思钰的话语让屋内落针可闻,杨守忠更是一脸愧疚,道理无论让谁去说,人家出兵相救,不但把所有为他们考虑的都考虑到了,自己竟然还想着夺了人家兵马,不一刀砍了他们,已经是很大的恩义,竟然还心怀不满。

    杨守忠满脸愧疚,叹气一声。

    “兄弟恩义,大兄惭愧啊!”

    “唉……”

    李思钰心下暗自点头,觉得此人还算明些事理,笑道:“大兄言重了,有些事情说开了就好。”

    “川蜀地势凶险,纵是天下强军,也非一日之功,胜负为谁终究难言,留于川蜀……不若入了荊襄。”

    杨守忠正要开口,杨守亮突然插嘴道:“荊襄之地尚还有不服朝廷之人,我等如今只有一身皮囊,无兵无卒,如何可去的荊襄之地?”

    杨守忠、杨守贞、杨守厚,甚至连杨晟也微微点头,他们嘴里说着不愿去荊襄之地,心下却是愿意的,能离开让他们担忧畏惧的王健,自是千肯万肯,若非担忧过甚,他们也不会联手攻打西川,战败后更是惊惧万分,或许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想着夺了数万兵马之事。

    看着这些人皆是一脸期意,李思钰知道他们担忧什么,笑道:“诸位兄长莫要担忧,小弟自是不会让兄弟们以身试险,蓝田尚还有数千兵马,皆是敢杀敢拼之卒,此等军卒相助,想来诸位应是满意的。”

    杨氏兄弟相视一眼,他们见过入蜀军卒,若是眼前之人所言数千悍卒皆是那般,他们还就放了下心,只是是不是这人只是敷衍他们?

    杨氏兄弟有些不确定,小德子却最为清楚,因为自己大兄嘴里所言敢杀敢拼之卒,正是本应由他这个蓝田置田使麾下之卒,因为入蜀和邠州军焚烧长安之事耽搁了计划与行程,以至于未能前往蓝田,说起来,他这个置田使算是极为失职的。

    失职归失职,但他并未对此置之不理,因为吐蕃与党项人的事情,左军一时间还无法脱身,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他还需要留在长安一段时间以防变故。

    蓝田数千耕种兵卒皆是原神策军中杀了人,或是李思钰刻意挑选出来的悍卒,在皇宫中杀了人,按理说他们皆是大罪之人,本该全都砍杀了以镇诸军,但李思钰还是保全了下来,皆因他们皆是神策军中骨干,是桀骜不驯敢杀敢拼之人,他们与一般配字军不同,是军中兵痞,同时也是老兵悍卒,杀之可惜。

    有罪不杀,李思钰可不是把该死之人当作大爷来供着的,也不可能让他们为各军军中将勇,而是用来作为决死军来用,平时耕田种地,战时,他们就是最好的决死军。

    在遣兵入川时,他就早已安排妥当,绝对不能再让这些义兄们久留川蜀,一者因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好鸟,本就不是好人,有他们在,就算不断获胜,藏于山中百姓也不可能下山去耕种田地,没了这些百姓耕种,又如何养活数万军卒?二者这些义兄与他关系摆在这里,凭借着这种关系,若败了退出川蜀也就罢了,可若胜了,随着不断获胜,这些人权势越是随之做大,今后越是麻烦,这不符合李思钰的想法,不利于今后对川蜀的治理,这些义兄们必须要离开川蜀。

    蓝田数千悍卒,本是要放入川蜀与王健争锋厮杀,如今川蜀已经稳定下来,对此他已经很是满意,只要通道未完全封死,关中稳定了下来,有了条件,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力解决川蜀之事。

    川蜀战事稳定,蓝田数千军卒也就闲置了下来,此时正好可随这些人前往襄阳,夺取荊襄之地,不但可为朝廷拓展生存空间,还能堵住了陈蔡之地的李存瑁南下的道路,逼迫晋军不得不与宣武军争锋,降低宣武军给洛阳带来的压力。

    杨守亮即将成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对此最为忧虑,开口说道:“不是为兄不信任兄弟,蓝田仅仅数千军卒,真的可夺了荊襄之地?”

    李思钰看向杨守忠,刚进屋时,他以为杨晟就是杨守忠,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此时他不敢随意认人,只得看向杨守忠,露出询问之意来。

    杨守忠见他如此,指着杨守亮笑道:“这是大伯之子杨守亮,是你五兄。”

    李思钰微愣了一下,杨守忠嘴里所言大伯就是杨复光,是忠武八都缔造者,杨守亮正是杨复光的养子。

    微愣了一下,李思钰看向杨守亮也重视了起来,见此人当在四十许,面红而额宽,须发皆短,若不是杨守忠提及,他还以为是个出家之人呢。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李思钰才起身抱拳道:“大伯有大功与天下,五兄以力阻住了叛贼王健侵入关中,亦有功于大唐,小弟深感敬佩。”

    杨守亮一愣,他没想到李思钰会说出这番话语,不但他如此,其余诸人亦是露出诧异之色。

    杨守亮苦笑一声,说道:“为兄都成了这般流浪之人,兄弟可就莫要再言了,为兄惭愧的紧!”

    杨守亮好不容易聚起了两万军卒,由他三个养子领兵救援杨晟,结果人未救到,连人带马全倒戈成了王健麾下兵马。听了杨守亮话语,李思钰不由一笑,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五兄又何须如此,今后咱们再讨回来就是了。”

    “至于数千兵卒能不能助诸位兄长一臂之力……小弟再言其他也是无用,不如兄弟陪诸位兄长前往潼关一趟,先见过阿父,然后咱们一同前往蓝田,若兄长们不是很满意,小弟另作他算,如何?”

    “这……”

    “这什么这的,既然李兄弟已经如此说了,我等还有何话可言?就如此吧,先拜见一下阿父再说其他。”

    杨守忠见杨守亮一脸犹豫,一拍大腿,把事情决定了下来,无论是状告李思钰欺辱他们也好,或是想要从杨复恭手里得到更多的好处也罢,他们都要先面见一下杨复恭。杨守贞、杨守亮、杨守厚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他们此时也只得如此。

    见这些难缠的家伙们点头答应,李思钰心下大喜,至于会不会与杨复恭告他黑状,嘿嘿……他们最好去状告。

    杨复恭被李晔罢了神策军左右中尉,按照常理,神策军军中数以百计的养子养孙们居于其中,且各自身居要职,哪怕李晔下令罢了杨复恭左右中尉一职,哪怕李顺节的反叛,皇帝李晔也不可能拿他如何,可是,杨复恭却差点死于长安。

    此类之事一出,杨复恭对名下养子养孙们的情感就淡了许多,对李思钰却是言听计从,如常人父子一般无二。

第831章 欲要前往洛阳

    “梆梆……”

    “少爷……”

    李思钰擦了把脸,随手把毛巾丢进盆中,这才开口。

    “进来。”

    听声音就知是府中大管家张承业,李思钰也没在意,刚坐下,还未接过鱼玄机递过来的茶水,张承业推门进了屋。

    “少爷。”

    李思钰喝了口茶水,茶香在嘴里转了一圈,不由瞥了一眼一旁的鱼玄机,这才看向微弓着身子的张承业,点了点头。

    “不用这么拘谨,坐吧。”

    “少爷,这是修建学堂所需花费。”

    李思钰伸手接过,随手放到一旁小几,说道:“这些且不急。”

    “你在长安时日最久,对如何营建长安城也最为熟悉,应知重建长安城是可以再快一些的,你有你的难处,这些本少爷自知,但还是想尽快些结束。”

    “人都是有些私心的,百姓们同样有百姓们的精明,若仅仅依靠咱们自己,躲藏在山中的百姓是不会轻易出来的,由百姓们自己去寻要更好些,也能为关中多增加些人丁。”

    李思钰缓缓说着,鱼玄机皱眉不已,她有些不明白李思钰话语,张承业却有些听了明白,两人命运轨迹不同,鱼玄机虽出身与张承业一样卑微,但是鱼玄机自嫁与了状元郎李亿,乃至被休后留于道观,她所接触的也还是名门士流,对最底层的百姓心思还是差了些,张承业就有些不同,他更了解普通百姓的心思。

    看着好像很复杂,其实说白了还是为了一张嘴罢了。

    修建长安城,说起来很庞大的工程,事实也是如此,或许用上三五年,甚至更久也不一定,但百姓却有些恐慌,更希望时间能够更久一些,这样他们才能有更多的钱粮可以赚取,更不希望太多人参与其中,瓜分了本该属于他们的钱粮。

    李思钰能够明白这种心思,若他也是普通百姓一员,他也会希望如此,本就穷地叮当响,穷的只剩下了一张嘴、一张肚皮,粮食是否丰收,谁又能一准打了包票,就算真的是大丰收,在农闲之时,多赚取了一些钱粮贴补家用,又岂不是更好?

    百姓越多,意味着工价越是低廉,意味着可以赚取的时间越短,谁又希望他人前来抢了自己的钱粮?

    可关键是,李思钰不是普通百姓,他是修建长安的大boss,他比谁都希望尽快修建好长安,尽快恢复曾经繁华富庶的长安。

    两者看起来是有些矛盾,他却知道,工期虽缩短了,但这绝不意味着百姓就没了“意外”之财,只会随着人口增多,所得也会更多。

    张承业听了李思钰话语,之前李思钰已经透露出来些端倪,可他一想到要做这些所花费的钱粮,不由忧愁叹气道:“少爷,您的意思小的明白,把砖石,乃至一些其他琐事全外放到民间,民间百姓为了招募更多百姓做工,为了赚取咱们更多钱粮,势必会遣人入山寻些人丁,可……少爷,人越是多了,咱们所需钱粮就是越多,这……这咱们花费不起啊!”

    李思钰笑了笑,摆了摆手,笑道:“咱们没有,不代表他人就一定没有了,放心吧,此事你去办,至于……章程,明日再给你,你只需照着去做就好,其余之事,本少爷自会处置妥当。”

    李思钰话语很是随意,显然是一副信心十足模样,张承业却很是忧愁,鱼玄机有些奇怪看着他,想要开口询问,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在李思钰身边她也只是一个冲茶端水的丫头,至少在李思钰面前,她还不敢随意开口,对这个人,她打心底有些畏惧。

    见张承业担忧,李思钰只是摇了摇头,自己没钱财,难道积累了数代、数十代的世家豪门就没了钱财吗?

    或许张承业也知道李思钰在打什么主意,对此心下却只是摇头叹息,谁都知道世家豪门无数年的积累是何等一个庞大的数字,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家族钱财究竟藏到了何处,钱财本身是不会减少的,只会从一处转移到了另一处。

    身处乱世,普通小家小户还罢了,哪怕是骤然崛起豪富者,他们也无法逃脱被乱匪洗劫一空的命运,但是历经无数次战乱的世家豪门,千年之久的豪门,他们却知如何减少最少的损失,知道如何在乱世中生存下去,财富会损失许多,但绝对不会让他们真的入独孤家这般。

    张承业知道世家豪门有的是铜板,可知道又如何?当年田令孜不是未曾逼迫他们交出钱财来,可也只是搜刮到了九牛一毛罢了,如今的这个异于他人的少爷,真的可以从那些抠门的家伙嘴里扣出来?

    张承业直摇头,李思钰却只是微笑不语。他也不解释,难道他不知道从这些人嘴里扣出钱财是何等的困难吗?

    他是知道的,但这个世界是利益的世界,尽管不完全是,也只是说明未能奉上足够的利益,当给了这些家族足够的利益,李思钰不相信这些人会不拿出钱财来。

    掠夺,是赤裸裸的从他人手里抢,这只会是一方净得,一方净失,这种事情,作为净失的一方,若心甘情愿那才是了怪事呢,无论你嘴里说的多好,都不会有人愿意去做。李思钰知道,张承业以为他会用什么大义来说服那些存世千年之久的家族,可是,用刀子去抢,与用大义来逼迫,难道就不是抢劫吗?

    这种不情不愿之事,就算这些家族为了名誉,为了给李思钰一个可以下台阶的脸面,拿出了钱财又能多少?

    够不够修建整个长安的?

    李思钰不想解释这些,对张承业的担忧,他也不是很在意,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来。

    “那些义兄们前来,最多也就在长安停留三日,你准备一下,三日后,本少爷会随同前往,应该还会去一趟洛阳,准备些上好的礼物。”

    张承业点了点头,他知道川蜀前来之人是谁,对这些人他很是熟悉,换作他人或许会很头疼,但若是眼前的少爷……他们最好莫要在老爷面前坏事,否则……

    一想到这些人的秉性,张承业肚里就是一阵冷哼。

第832章 老子不服

    张承业曾经就是杨复恭身边之人,随着杨复恭倒了霉,他也随之遭了殃,但是后来杨复恭认下了李思钰为养子,依靠着强悍的营州军,杨复恭的权势不降反涨,李晔心下不喜,准备令张承业前往太原,在护送公主李璇前往潼关时,路遇前来长安的杨复恭,之后就留在了潼关,留在了李思钰府邸任总管。

    如此之人,对杨复恭的养子养孙们自是最为了解,这些人本就凭借着杨复恭的权势骄横自大,为了一点功劳权势,他们尚可能斗了个头破血流,如今竟然被李思钰强逼着离开了川蜀,李思钰不想让他们留在川蜀,避免今后更加麻烦不断,这些人又岂是傻瓜了?

    营州军连连大战晋军、宣武军,皆是大胜而归,这些他们不可能看不到,既然营州军已经入了川蜀,意欲如何,天下人皆知,只要他们留在川蜀,权势地位只会水涨船高,今后就是为川蜀之王亦不一定,可是离开了川蜀,去了一个谁也不敢肯定的未知,他们会如此心甘情愿?

    想到他们会在老爷面前大倒苦水,会说些少爷坏话,张承业心下就是一阵冷哼。

    宦官群体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自入宫,能存活十年之人,无不是察言观色之人,深知利弊之事,最是一群现实之人,他们对自身利益得失有本能的直觉,川蜀这些人径直前来长安,而不是直奔潼关,他就知道,这些人是来表达不满,若真是忠义之人,就应该背着荆条前往潼关,前往洛阳,而不是残破的长安。

    李思钰未对张承业过多解释外包之事,有些事情,还需见过那些家族大佬们后才能最终确定,此时解释就有些早了些。

    张承业一脸忧愁离开了,鱼玄机也端着水盆出了屋,与张承业不同,她更多的是好奇,好奇李思钰究竟会用何种法子?

    “究竟……是何种法子呢?”

    鱼玄机皱眉思索,在李思钰与张承业谈话时,她就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情,甚至回到了自己房间时,她也未能想到究竟是何种法子,正要苦笑叹气一声,眼前竟然出现一张脸来。

    鱼玄机大惊,猛然后退一步,一盆水,半盆全倒在了自己身上,衣角不断滴落的清水,显得甚是狼狈。

    “小……阿蛮小姐……”

    阿蛮看着一身湿哒哒,有些呆滞的鱼玄机,惦着脚尖,小手在她面前摇摆了两下,奇怪说道:“阿蛮就站在你眼前,你没看到么?”

    乍一听,阿蛮这话语好像是在训斥,又似不满,但鱼玄机知道,眼前小丫头只是不懂这些,并无恶意。

    鱼玄机心下苦笑,伸手拨开额前正滴水的发髻,一边放下手中水盆,一边苦笑道:“奴婢正想着少爷之事,未曾注意到了阿蛮小姐。”

    “嗯?阿爹的事情?什么事情?”

    阿蛮没想到她会说出阿爹来,一脸好奇看向鱼玄机。

    鱼玄机有些犹豫,刚入府的时候,眼前的女娃对她尤为不喜,过了些时日,好像忘了自己是如何设计欺骗于她,慢慢的,鱼玄机越来越喜欢这个性子纯真的丫头,一些阴暗之事也不愿让她知晓。

    见阿蛮询问,鱼玄机有些犹豫,张承业之事还罢了,这些他自己还没想明白呢,可杨守亮他们……

    阿蛮眉头皱起,有些烦躁道:“阿爹那里究竟有何事?你不说,阿蛮可就去询问阿爹了啊?”

    鱼玄机犹豫道:“少爷过两日会回一趟潼关,可能还会去洛阳……”

    “真的?”

    鱼玄机微微点头,阿蛮大喜,阿爹夺了她的兵权,不许她再碰触孩儿军,只能每日里与一帮子大胡子打闹吵架,虽是为百姓的鸡毛蒜皮之事,可时日一久,阿蛮也觉得不奈了,她的性子就是如此,更喜欢随着阿爹四处游荡。

    阿蛮也没问鱼玄机为何要回潼关,要去洛阳,这些她才不管呢,得到了确切消息,在鱼玄机目瞪口呆下,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也忘了前来寻鱼玄机所为之事。

    鱼玄机愣了片刻,苦笑一声,换下了湿哒哒的衣物,只穿着小衣坐在床上呆愣,嘴里微不可言喃喃低语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啥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高大如熊的男人,一个关外前来的野人,怎么就随口说出两首千年难寻的诗词来了呢?而且还与当下言律不同的诗词来,显然就不是当今哪个才子所作,若是,她应该知道才是,可那人怎么就能随口说了出来了呢?

    鱼玄机想不明白,跟在那人身边也有了些时日,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文人才子,也没再听他说过什么千古名句来,难道真的对此不屑吗?

    鱼玄机弄不懂李思钰在想着什么,与她一墙之隔,在她隔壁的院落,还有几人也在揣测李思钰究竟是何人,正是李思钰那些义兄们。

    屋内没几人,除了杨守亮的夫人陈氏和杨守忠的老妻孙氏在一旁为他们倒着酒水,甚至连贴身丫鬟也不在屋内,只有他们几兄弟。

    杨守贞一口喝了满当当的酒水,微醉的他重重把酒盏砸在案上,红着眼怒道:“俺就说嘛,直接他娘地去潼关,你们偏要拦着俺,现在好了,那该死的李悍虎要跟着咱们一同回潼关,到时候,阿父还如何偏向我等兄弟?”

    杨守忠叹气一声,说道:“也是我等兄弟不对在先,李兄弟遣兵相助,咱们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想着夺了他之军卒,总是……总是不妥的。”

    杨守厚皱眉道:“大兄可是在责备兄弟?”

    杨守亮不悦看了一眼杨守厚,说道:“你这是何话?大兄又岂是如此之人?再说,咱们又怎知那刘寻竟然如此难缠,若非他发现了些许端倪,你我又岂会成了如今这般?”

    杨守忠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孙氏却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心下无奈,只好闭嘴不言。

    杨守亮的话语让杨守贞恼怒,更是拍桌子大骂。

    “那该死的李悍虎,嘴里说的仁义满天,可他娘地想要作甚,天下谁人不知?”

    “王室宗亲?还一小儿可宽臣下之心?该死的……立一小儿为帝,用一小儿为帅,老子他娘地是看透了,今后这天下就是他该死的李悍虎的!”

    “呼呼……”

    “天下……你想要也罢,老子不与你争,可是……可是你他娘地吃肉,总得给老子汤喝吧?”

    “砰!”

    “把老子发配边荒之地……老子不服!”

第833章 祸起萧墙(上)

    “老子就是他娘地不服!凭啥他吃肉,连他娘地一口汤水都不给老子一口?”

    “砰!”

    杨守贞一拳砸在桌案上,红着眼睛说道:“阿父自幼收留了我等,老子就是不信,阿父会偏向连姓氏都未更改的混蛋!”

    “老子……不信!”

    杨守忠看着暴怒的杨守贞,心下叹息,知道他损失最大,在坐的,包括他自己,还有杨守亮、杨守厚,以及暴怒的杨守贞,四人中,自己看起来是一地节度使,是一地番侯,可自己事也只有自家知,洋州不但是山南西道之下,是杨守亮治下之地,更是紧挨着杨守亮之侧,兵马也是杨守亮手下之兵,自己不过是挂个名头罢了。

    杨晟被围,四兄弟出兵解围,杨守厚攻东川梓州,被东川节度使顾彦晖击败,兵马损失殆尽。

    杨守亮令名下养子杨子实、杨子迁、杨子钊三人领兵两万,自渠州攻梓州,在杨守厚大败后,三人反叛,领两万军卒自立,上表降于王建。

    两路大军皆败,自剑州出兵八千军卒的杨守贞,半路听闻杨守厚、杨守亮皆惨败而逃,恐慌之下,尚未交战,急退入剑门,以雄关坚守。

    杨守亮、杨守厚、杨守忠三人皆成了无兵无将之人,手握万余军卒的杨守贞自然一跃成为三人最有权势之人,可是随着同州兵马进入汉中,进入川蜀,不但一日间夺了杨守贞万余军卒,更是强行驱逐了四人,这让杨守贞心下尤为愤怒不满。

    夺了兵卒,驱逐了他也还罢了,若能给他足够的补偿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愤怒,可是,按照他们所知,杨守亮这个原本没了兵马之人,竟然还是压了他一头,竟然还是成了山南东道节度使!

    在杨守贞心里,山南东道节度使本该是他,可是那个该死的李悍虎竟然还让大败的杨守亮为山南东道节度使,而不是他杨守贞。

    杨守忠知道杨守贞因何恼怒,一路上,杨守贞不知明里暗里埋怨了多少回,不但他知道,杨守亮、杨守厚两人也清楚,想要劝解,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杨守亮心下有些不悦,身处乱世,所有人都知道兵马之重,杨子实、杨子迁、杨子钊三人叛乱,不但让他损失惨重,更是对他的地位权势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若非他与其余三人不同,若非他是杨复光的养子,向来威望还大些,还真不一定能压得住这位十三弟。

    杨守亮对李思钰心下是有些不满,所有人都清楚,只要他们还在川蜀,只要李悍虎能夺回川蜀之地,他们必然为一地藩王。川蜀虽凶险,可是山道难行,雄关处处,有大军看顾,就算战事不顺,杨守亮也不相信,王建可以短时间内击败牛存节、刘寻两位宣武军降将。

    如此还迫使他们离开川蜀,其意不言自明,这让杨守亮尤为不喜,可是心下同时又大大松了口气,失了兵马,随着时间推移,他知道,眼前愤怒的十三弟必然在自己之上,可他还是成了山南东道节度使,从山南西道节度使变成了山南东道节度使,这点他还是满意的。

    杨守厚又有些不同,杨守厚本名常厚,是食人魔秦宗权手下大将,其后,秦宗权与朱温、朱瑄、朱瑾等番侯大战而败,秦宗权死后,忠武八都大将张造一路追杀常厚,数次交手皆大败之,最后常厚逃入绵州,并上表表示臣服。

    因为杨复恭、杨复光兄弟与田令孜争斗,杨复恭担忧常厚因朝廷不满而降了田令孜,徒增一强敌,自此认下常厚为养子,更名为杨守厚,以杨守亮、杨守忠、杨守贞、杨守厚四人,呈半包围困住田令孜,至于田令孜最后被王建砍了脑袋,夺了南都成都,这就是后来之事了。

    常厚因此等关系,又是最早失去兵马之人,更何况还是他提议先来一趟长安,先与李悍虎来个“先礼后兵”,之后再前往潼关,此时杨守贞不满此事,他又如何敢随意开口?

    无人开口,只有杨守贞愤怒暴吼,杨守忠看向杨守亮说道:“如今你我皆成了丧家之犬,李兄弟既然已经有了打算,五弟,你觉得如何?”

    杨守亮抬头看向杨守贞,正见到杨守贞红着眼看过来,杨守亮沉默片刻,看向杨守忠。

    “李兄……李悍虎终究还是姓李,虽听闻他与阿父亲如父子,但终究不似我等,荊襄之地……”

    “哼!”

    话语尚未说完,杨守贞冷哼一声打断,说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那该死的李悍虎在打着何种主意,你们真当那该死的李悍虎是如此好心?”

    杨守贞一再讥讽李思钰,杨守忠终于有些不悦起来,看着杨守贞,训斥道:“十三弟!你可莫要忘了,若无李兄弟遣兵入川,你我是否还能坐在此处尚未可知!”

    “哼!先是欲要夺了前来营救我等的军卒,后又对给了我等安稳之地不满,做人还当仁义些为好!”

    杨守贞大怒,站起身指着杨守忠大怒。

    “仁义?”

    “仁义价值几何?”

    “仁义?”

    “你脑袋坏了吧?真当那该死的李悍虎好心好意?”

    被指着鼻子的杨守忠大怒,老好人再如何脾气好,也会被触怒的时候。

    “啪!”

    大怒的杨守忠一巴掌拍开眼前手臂,眼睛眯起,冷声怒道:“李兄弟是没安什么好心,老子却知道,知道他救了老子一命!知道他准备遣兵为老子夺得一安身之地!”

    杨守厚忙起身,伸手拉开愤怒的杨守贞,杨守亮更是一把拽住不怎么发脾气,发起脾气就要命的杨守忠。

    杨守厚拉着杨守贞,急忙开口。

    “都是兄弟……”

    “滚开,谁与你他娘地是兄弟,要不是你,老子已经在了潼关,又岂会受了这般鸟气?”

    杨守贞一把甩开杨守厚手臂,大怒,指着杨守忠怒吼。

    “仁义?仁义个狗屁!”

    “荊襄?”

    “山南东道节度使?”

    “你们他娘地真当那该死的李悍虎好心?你们也不看看荊襄近侧是何人?”

    “是晋军!”

    “是该死的晋军!”

    众人一惊,就是要挥拳的杨守忠也愣住了。

    晋军的强悍他们十余年前就已见识,说实话,他们打心底是畏惧强悍的晋军,听到杨守贞提起“晋军”两字,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了。

    “呼呼……”

    杨守贞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犹如暴怒的公牛,一一盯着三人。

第834章 祸起萧墙(下)

    杨守贞红着眼睛,一一看向呆住了的三人,愤怒道:“晋王世子为忠武节度使,于陈蔡之地为忠武节度使,北面是洛阳,东面都督高思继身受重伤,已经成了一个废物,该死的李悍虎调李存信任东面副都督,虽高思继依然还是东面都督……”

    “可……他娘地谁不知道,洛阳数万兵马已经成了李存信囊中之物!”

    “你们……”

    杨守贞一一指向三人。

    “你们不会是聋子瞎子吧,你们不可能不知道晋王李克用为何前往洛阳,还不是那无情无义的李存信?李存信若不反叛,李克用又如何前往洛阳,晋军又如何去了陈蔡之地?”

    “李存信在洛阳,手中数万军卒,晋军又怎敢前往洛阳?”

    杨守贞指着西方,手指颤抖,怒道:“晋王与贼头朱温因何为仇,你们很清楚,两军虽有大仇,贼头朱温虽屡屡背信弃义,但……此时的晋军,不是太原的晋军!”

    “他们能在河北联手,他们能在河中联手,他们就能在河南联手!”

    杨守忠欲要开口,却被杨守贞一指阻住。

    “怎么?时不时想说不可能?”

    “啊?”

    “呵!”

    “是不是想说,那该死的李悍虎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再次联手?”

    “是不是?”

    杨守忠脑袋一点,怒道:“是!那该死的李悍虎是不会允许!必然会想着法子逼迫晋军,但是你们真当晋王是个傻瓜吗?他们就算不会联手,做做样子,相安无事总可以吧?”

    ……

    “西面是无人山岭,晋军若不想与宣武军死拼,晋军若想保存实力,他们能如何?还不是大军南下荊襄之地,你……你……还是你……你们谁有本事挡住强悍的晋军?”

    “那该死的李悍虎就是让咱们去送死,他好连汤带肉一起全吞了!”

    “仁义?”

    “我呸!”

    杨守贞暴吼,屋内又是一阵沉默,他们见识过晋军的强大,知道凭着自己本事,没有如川蜀那种重重险关为阻,他们真的无法拦住强悍的晋军。

    杨守贞的分析,让其余三人一阵心忧,可他们又有什么法子?已经没了存身之地,手中又无兵马,如待宰的羔羊,他们又能如何?

    杨守忠深深叹息一声,一屁股坐下,再也不开口一句。

    三人默默坐着,沉默许久也无人开口。

    “唉……”

    “奈何?”

    杨守亮深深叹息一声,欲要前往襄阳的心思也淡了。

    杨守贞看着一脸沮丧颓废的杨守亮,看着他人皆是这般,心下不由冷笑一声,说道:“那李悍虎不是自称仁义吗?不是喜欢把手里土地与了他人吗?”

    “好啊……那咱们就与阿父去说,咱们不去荊襄,咱们就在洛阳,咱们就要那个什么劳什子东面都督,与了无情无义的李存信,凭啥就不能给了咱们?”

    “手中数万兵马,谁又敢轻视了咱们兄弟?”

    “啪!”

    杨守厚重重一拍大腿。

    “不错,咱们总要比一个姓氏都不是杨之人要强吧?阿父就算喜欢那个该死的李悍虎,难道就没听过‘人无伤虎心,虎有吃人意’吗?阿父必然希望有人可制住那头悍虎!”

    杨守厚话语让杨守亮、杨守忠一愣,就算心下还有些忧虑,头也不由轻轻点了几下。在官场上厮混了这么多年,他们很清楚,无论是谁,哪怕是皇帝,他也不希望手下有一人可独大,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必须要有另一人来制约,来平衡,只有如此,上位之人才能安枕无忧。

    杨守亮微微点头,心下想起了杨子实、杨子迁、杨子钊来,轻声说道:“的确如此,此时的天下,亲生父子尚可能叛之,杀父戮兄亦多有发生,一个连姓氏都非杨姓之人,确……确实有些不妥……”

    杨守忠张了张嘴,想要反对,他虽觉得几位兄弟话语有些不错,可心下总觉得自己可能是错的,可他又想不明白里面有何隐秘之事,张了张嘴,最后却无奈叹息。

    见无人反对,杨守亮点了点头,一脸严肃道:“既然诸位兄弟无人反对,咱们就如此,先敷衍着李悍虎,等咱们回了潼关……”

    杨守亮一阵低声,如此如此……

    早已睡下的李思钰哪里知道,这些义兄们竟然商议着如何来对付他,更没想到他们将来会给他造成了多大的灾祸,若是知道,他会毫不犹豫砍了他们的脑袋。

    本是一片好心,尽管自己是有些算计,是夺了他们存身之地,可李思钰也不是没打算给他们补偿,杨守贞之言,在他眼里不值一提,有他的看顾,晋王世子李存瑁就算有胆子,手下已经怕了营州军的晋军军将们也不会同意,侵入荊襄根本不可能会发生,除非李克用、李存瑁父子他们想要找死。

    北地苦寒,其卒彪悍野蛮,但入南后,无论是否严肃军纪,三五年后,战力必降!李思钰深知其理,他就算把晋军整个移往陈蔡之地,他也不会太过担忧,只需用数年时间,慢慢磨掉晋军身上彪悍之气,没了自出生时就带有的北方气息,晋军还能有什么?夹在荊襄、洛阳中间的李存瑁,他又有什么资格可与李思钰争锋?

    李思钰自一开始,他就极为谨慎,极为重视手里军卒,从来都是严禁嫡系军卒与他军过多接触,用严格训练不断磨炼,就是不希望自己手里的刀子软了、钝了!

    李思钰不相信李存瑁敢在他不点头情况下,不相信他李存瑁敢有胆子出兵侵入荊襄之地,李思钰就是要逼迫晋军去与宣武军死磕,就是要他们争斗不断。可想法很好,计策也不错,只是他忘了,这些人不是他人,而是他的义兄,是杨复恭最亲近,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养子,他忘了“祸起萧墙”的话语来。

    ……

    朦朦胧胧,李思钰想要睁大了眼睛去看,可他无论如何努力,想要看清长安,看清长安热闹的街道,却只能朦朦胧胧看着无数人群,看着他们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赶着马车……想要极力听清拥挤街道上,人们相互砍价争吵声,叫卖声,可他只能听到嗡嗡声,想要去看去听,却如何也看不到,听不清,却不知,眼角何时出现一滴晶莹……

第835章 杨守忠(上)

    “啊……”

    大大伸了个懒腰,坐在床上的李思钰有些疏懒,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脑中空灵一片,直到阿蛮在门口伸着脑袋偷瞧,才被他他转头狠狠瞪了一眼。

    “你说你都是多大的姑娘了?也不嫌臊得慌。”

    阿蛮见阿爹坐在床上,哪管这些,推门就跑了进来。

    “阿爹,咱们是不是要去洛阳啊?阿蛮可是好久没去洛阳玩了!”

    李思钰也不去看一脸兴奋的阿蛮,一边披上上衣,一边说道:“是打算前往洛阳几日,不过,你就在家中看家,替阿爹守着长安。”

    “啊?阿爹……阿蛮也想去洛阳……”

    李思钰一瞪眼,训斥道:“洛阳有个啥子好?再说了,替阿爹守着老本,不是很好吗?”

    阿蛮皱着眉头,心下很是有些犹豫,一边是想要跑出去玩几日,一边是替着阿爹守着家业,还真是难办了,想了一会,突然说道:“替阿爹守着长安,阿蛮是很愿意的,可公主姐姐有了小宝宝,阿爹这次回潼关,肯定是要接回公主姐姐的,阿蛮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情阿蛮是可以帮忙的。”

    李思钰差点没被这丫头胡搅蛮缠气笑了,不由笑骂道:“就你这毛躁躁的脾气?不惹了麻烦就不错了,还帮忙?”

    “行了,你还是留在长安好了。第一近卫骑军要北上夺回庆州,你手下龙骑将军可能要忙上一阵子,孩儿军那里,你多帮帮忙,但,不许胡来!”

    “啊?阿爹,你是说……阿蛮管着孩儿军?”

    李思钰点了点头。

    “嗯。小德子领着左军,本就有些吃力,第一近卫骑军北上,第一步军又要留守长安镇守,一旦庆州战事不利,左军就要北上支援,哪里还能有太多心思管着孩儿军,你就……”

    “阿爹,阿蛮去了……”

    “暂时……管着……吧。”

    李思钰话语尚未说完,哪里还有阿蛮身影,看着房门还在来回颤动,又是一阵苦笑。

    长安必须要有一只精锐嫡系军卒镇守,第一近卫骑军北上,也只能由第一步军留守,左军是原晋军,用来作为预备最佳,小德子本就年幼,纵然再如何聪慧,为一军主将还是有些勉强了,他不是飞虎将军李存孝,李存孝自幼随军作战,自幼就在孩儿军中为将,而且李存孝还是阵前勇猛大将,领一军有那个威望,小德子完全是依靠李思钰的名头才在军中站稳了脚跟,距离他可以完全独领一军还差了许多,左军尚勉强,又如何可长久兼任孩儿军统领?

    李思钰不是不想让阿蛮领一军,只不过阿蛮性子太过玩闹,本就不适合领军,但阿蛮为前锋大将还是可以的,这丫头天生巨力,又有家传斧技,战阵之上也是勇猛无敌,为先锋之将最佳,只不过李思钰不希望她出了意外,不愿她上阵杀敌罢了。

    一想到孩儿军在阿蛮带领下会成了什么个样子,李思钰就是一阵头疼。不管头疼不头疼的,他也只能如此,只能无奈从床上爬起。

    大唐的清晨很清新,少了无数工厂喷吐的浓烟,清新的空气让他很是振奋。

    走出了房门,看着干净的庭院,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李思钰身子猛然抖动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

    “喝——”

    大喝一声,如平地炸雷。

    刚刚从月亮门走出来的杨守忠愣了一下,不由看向胸如擂鼓,重重吐气大喝的李思钰。

    只见李思钰大步走到庭院当中,大步来到一个搂腰粗、丈余长的巨木跟前,杨守忠愣了一下,看着巨木上的两个铁环,心想着,他不会去抡这巨木吧?

    脑中疑惑还未刚起,就见李思钰弯腰,双手握住铁环,没有暴喝声,样子也不像勉力为之,杨守忠大骇,脚步不由后退一步,好像想要远离不远处提木闭眼的李思钰。

    手提巨木,感受着双臂上温热流动,感受着丹田有股气流转动,李思钰心下有些不解,不解身体究竟出了何种变故,但他感觉应该是有些益处,只是他不明白这些源于何处,闭眼感受着身体中缓缓转动的气流,想要探寻个究竟却不可得,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

    收起心中杂念,双眼猛睁,手中巨木骤然横扫,一阵狂风骤起,地上草枝半卷入空,手中巨木如同一柄巨剑在手,横扫竖劈,斜斩直刺……

    杨守忠连连后退,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他已经紧贴着墙壁,想要再退,却如何也无法再退一步,脸上更是苍白如霜。

    刚刚前来的小德子,看到大兄正在习武晨练,看着如雷神举锤的大兄,两只小手正要抱臂“观战”,他虽年幼体弱,也不是习武的料子,可每次见大兄习武,心下都是又羡又慕,每每想象着自己也是这般无敌情景。

    正要抱臂欣赏一番,眼角却瞥到了月亮门一侧的墙角,小脑袋也不由转动看了过去,见到是杨守忠,直了些身子,向月亮门走了过去,杨守忠眼睛始终盯在院中“举剑”大开大合的李思钰,却未曾发觉已经来到了身前的小德子。

    小德子见他眼睛呆滞,一脸惨白,垫着脚,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这才让杨守忠低头看向他。

    小德子一身劲装,腰间悬挂着一柄娇小弯刀,看着刀柄金银装饰,就知是柄上佳好刀,若只是见小德子样貌,见他头扎马尾,一身黑衣劲装,脚蹬马靴,腰悬宝刀,如何也不会想到,眼前一副颇为英武的小英雄,竟然只是个宦官。

    宦官不宦官的,李思钰从未想过这些,也从未把小德子看做是个奸诈的宦官,只是把他当做自己亲弟弟一般看待,小德子好像也是忘了自己是宦官的事实,行事做事与常人无异,反而更像是刻意模仿着李思钰行为言辞,这或许也是李思钰是他的偶像缘故吧。

    见杨守忠低头看了过来,小德子不由笑道:“大兄天生神力,与阿蛮大师姐一般,日常之时尚不可觉,可若是初见大兄、大师姐习武,皆是吃惊不小。”

    杨守忠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恐慌,声音也有些颤抖。

    “世人……皆言,李兄弟当……当与李飞虎匹敌,今之见,果……果是如此……”

第836章 杨守忠(下)

    小德子心下不屑,他不是没见过两虎相争,大兄始终都是压着李飞虎一头,也就是大兄性子柔和,不欲与李飞虎生死相争罢了。心中有些不喜,面上却未表露半分,却点头说道:“李飞虎少年成名,大兄自幼便在关外营州,纵然武勇天下,亦不被他人所知,兄长异之也属常事。”

    杨守忠看着还在挥舞巨木的李思钰,苦笑一声。

    “当年李飞虎与十余名少年郎勇攀长安城,与黄贼军厮杀甚烈,大兄就在城下观战,那时便以为,天下无人可与李飞虎阵前争锋,骤闻李兄弟竟然可与之生死相争,本还以为他人皆是谣传罢了,没想到今日所见……”

    杨守忠想起了当年所见李存孝悍勇无敌,又与当前所见相较,不由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李思钰战阵厮杀之悍勇,但仅见这巨力……

    杨守忠看着李思钰挥舞着巨木,头也轻轻摇了摇,这般巨力非常人可有。

    只是他不知道,李思钰之前力气也没这么大,他自己知道自己短处,也没什么名师教授枪术,只不过他够努力,十年如一日只练一招,一招直刺。

    李思钰的直刺速度很快,至少在没有如此巨力之前,凭借迅捷无匹的直刺,甚至可与李存孝拼了个两败俱伤,后来身体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每次因怒失了神智,几近待死时,身体总是变异增强,他自己都不知是好是坏,但却给了他无可匹敌的巨力,这让他的武力值直线上升,更何况他也与李存孝、高思继相处过一段时间,从两人手里也偷学了不少战技,不敢说他武力值天下第一,但也当在前十,这点李思钰还是心有所感的。

    在小德子与杨守忠谈话时,李思钰就已经发现了两人,放下巨木,整个人如同身处云雾一般,随手从一旁石桌上拿起毛巾擦拭了几下身体,大步走向杨守忠,笑道:“大兄昨日未睡安稳?怎地起的如此之早?”

    昨夜几兄弟正商议着如何对付李思钰呢,听闻他的话语,杨守忠心中就是一阵激烈跳动,忙摆手说道:“不不,昨夜睡的挺好,只是大兄有些早起习惯,不似那几位贪睡的兄弟罢了。”

    李思钰也不甚在意,笑道:“睡不安稳也是在理,毕竟离开了熟悉之处,骤然换了一个地方,不习惯也正常些。”

    说着又看向小德子,笑道:“既然你小子也来了,就一起陪着大兄吃点东西好了。”

    若不是行军作战,李思钰的行为很有规律,他知道,此时必然已经准备好了他的吃食,又因经常会与小德子、突突、蒙哥翰他们一同进食,厨娘仆役们也常常多准备些。

    杨守忠心下有鬼,不想多与李思钰待在一起,可李思钰拍着小德子脑袋,正转身走向中堂,也不得不跟在身后。

    李思钰回头看了一眼杨守忠,脚步放缓了些,与杨守忠并立前行,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头年阿父就提及诸位兄长,神色间多有思念、担忧,如今诸位兄长能前去潼关,阿父必然欣喜异常。”

    杨守忠心下一阵唏嘘,想起了当年他们艰难岁月来,叹气说道:“当年若非阿父,为兄早已死在了黄贼之手,如今却未能常伴阿父身边,为兄不孝啊!”

    李思钰轻笑一声,说道:“世事无常,能常伴父母膝下者又有几人?无奈罢了,大兄也莫过自责,再说,阿父也希望几位兄长可以安境守民,能够造福一地百姓,或许……这才是阿父所希望的吧。”

    杨守忠尴尬笑了笑,讷讷不言一语。

    皇帝李晔什么都没给过李思钰,但是这座府邸却还算不错,至少李思钰自关外营州,哪怕在潼关,他的住所中,也就这座驸马府最奢华,最显阔绰。

    三人沿着阁廊,一路上不时会有奴仆躬身站在两侧行礼,杨守忠看着奴仆下人皆是有些年纪较大之人,有些疑惑不解。

    “李兄弟,你这府宅看着也算是长安内名宅,可怎么府中皆是些老弱奴仆?”

    李思钰叹气道:“本来是有不少年轻貌美奴从女婢,但大多都去了潼关。”

    转头看了一眼杨守忠。

    “大兄应该知道小弟与陛下之事,小弟因恼怒陛下欲……算了,不说这个。”

    李思钰接着说道:“小弟昏迷离开了长安,刚刚平定下来的神策军有些不稳,朝廷无兵无将,邠州军入京戍守,结果……唉……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府中奴仆,说起来是奴仆,其实还是些宫内年老体弱之人,他们无法远行前往潼关,小弟府中总管曾经也是宫中之人,有些怜悯这些无依无靠之人,也就收入了府中。”

    杨守忠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李兄弟你,换作他人,哪里会管这些。”

    李思钰只是笑了笑,也不再多言此事,而是问起了川蜀之事来。

    “大兄在川蜀时日最久,有些事情也只有大兄或许说得清,在大兄看来,王建此人如何?”

    “王建?”

    杨守忠没想到他会说起王建,皱眉理了理思路,说道:“王建长相颇为勇武,虽不如兄弟,却也差不了多少。”

    “此人是舞阳王家之子,在舞阳时就是一霸,看起来颇为豪气,但却狡诈异常,南都被占,纵是天下强军,若要夺回南都……恐非易事。”

    李思钰点了点头,王建先入军,后为忠武八都之一,杨复光死后,又入蜀护送僖宗,为伴驾之人,杨复光死后,因利入了田令孜门下,后又砍了田令孜脑袋,此人不奸诈,何人奸诈?

    但他也知道,能为一地番侯,自有其本事,此时正是王建心高气傲之时,势头正旺,想要一时间夺回南都成都,定是困难重重,李思钰知道这些,他说及这些,也只是想熟悉一下彼此,趁机打开些许话题。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王建乃反复之人自不必多言,小弟遣大军入蜀,也未曾想过短期内荡平叛贼,能守住剑门关不失,小弟就已经很是满意了。”

    “大兄,你觉得……牛将军、刘将军又是如何?”

    李思钰脚步未停,嘴里却突然问起这么一句来,杨守忠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看着李思钰高大背影,见到小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心下一惊,忙又加快几步跟上。

    李思钰好像丝毫未察觉杨守忠落后几步,只是听到杨守忠说道:“牛将军稳重,有大将风范,刘将军亦是谋略无双,两人留于川蜀自是稳妥,只是……那个独孤家之子有些异于两人,此子……嗯……此子有一军主帅之姿。”

    李思钰眉毛一动。

    “哦?”

    “是……独孤战么?”

第837章 沉闷的饭局

    “嗯。此子沉稳如山,军纪森严,又待民若子,虽年幼,却有将帅之姿,十年后,必为一地藩镇。”

    杨守忠的话语让李思钰眉头一挑,随即笑道:“俺这位兄弟较为沉稳,能孤身前往营州寻我,虽半路出了意外,但性情坚毅是不错的,在宣武军中为一配字军小卒,又能大战存活下来,运气也算可以。”

    “性情沉稳而坚毅,又有天命运气,将来为一地主将,自是易事。”

    独孤战、独孤家族与他的关系,只要不是太差,李思钰自然扶持一把,他让独孤战跟在牛存节、刘寻两人身边,本就有栽培之意,更何况还有小丫的缘故,他也不可能不支持一二。

    杨守忠心下叹息一声,他在川蜀就已经知道了独孤战与李思钰的关系,本来对一年轻小将不甚在意,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却是这位小将领兵扣押了他们,数次交锋皆落于下风,对独孤战也愈发重视、注意起来。杨守忠想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川蜀,今后想要再回川蜀已经成了奢望,苦笑摇头也不再言。

    李思钰也不太在意,川蜀他暂时还没有太多精力去过问,他只需要守住坚城要道,避免王建出兵关中给他捣蛋即可,否则他也不会单单只以同州之卒入川蜀。

    三人来到中堂客厅,张氏正带着一干仆妇们为李思钰准备食物,见到李思钰,脸不由羞红了起来,低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低声说了句“少爷”。

    杨守忠见到头上扎着碎花布,一脸娇羞如花的张氏,胸中不由猛跳起来,完全忘了这里还是驸马府,眼睛只是直勾勾看着低头娇羞的张氏。

    李思钰走在最前,他并未注意到杨守忠异状,小德子却回头冷冷看了一眼。看到小德子警告的眼神,杨守忠有些讶然,张氏一副女仆打扮,口中又是“少爷”之言,显然只是个女婢罢了,就算是个受宠的女婢,若他开口讨要,难道眼前高大男人还能拒绝?

    杨守忠有些好笑,又有些不解,正要开口,李思钰却对张氏笑道:“张姐莫要拘谨,大兄不是外人。”

    李思钰还当张氏见到杨守忠有些拘谨呢,毕竟对张氏来说,有时候美貌并非一定是件好事,可他哪里知道,张氏是因阿蛮之言而扭捏,或许也是李思钰心大,或许是因他对阿蛮不时冒出来的没头没脑话语早已免疫,他也没往这方面去想。

    李思钰随口一句话,让正要开口讨要张氏的杨守忠一愣,说出的话语也成了询问之言。

    “李兄弟,此女虽已过豆蔻之时,美艳却是当世难寻,怎么……怎么会是这般装扮?”

    李思钰心下一动,有些不悦了,神色间稍有些许冷淡。

    “张姐是幽州节度使李匡筹之遗孀,在小弟府中本就有些委屈,但张姐喜欢阿蛮这丫头,小弟也只能如此。”

    见李思钰面色冷淡,杨守忠有些讶然,小德子却说道:“张婶婶是阿蛮大师姐的义母,虽张婶婶身穿如此,兄长可莫以为张婶婶就是普通仆妇,只是张婶婶脾性柔和平淡罢了。”

    杨守忠点了点头,叹气道:“世人漠然,李兄弟能照顾幽州将军遗孀,兄弟佩服。”

    李思钰眉毛一挑,点头笑道:“大兄说笑了,小弟也不过是推己及人,身处兵乱之世,谁也不敢保证明日是否还能与亲人相聚,今日我善待他人妻妾子女,他日别人亦善待我等兄弟子女。”

    杨守忠不由尴尬笑了笑,心下却不以为然,这个世道哪会有如此之人,善待你之妻女?是何种善待之法?

    就算未曾看到杨守忠面色,李思钰也知他心中是如何作想,面上不露分毫,心中却有些不悦。

    他就是这个贱脾气,啥都好,就是别想着动他身边之人,哪怕是一个最丑陋的妇人也是如此,更何况还是张氏,一个与秀秀八分相似的张氏。

    饭食很丰盛,有李思钰最喜爱的一大盆牛肉,他的力气很大,寻常人家是很难填饱他的肚皮的,也只有如今的权势才能让他每日可食牛肉十余斤。

    饭食丰盛,气氛却有些尴尬,张氏在李思钰身边时日也久,几乎每次饭食都是她亲自过问,对他脾性很是清楚,知道他在有小德子,或是突突、蒙哥翰等一干军中大将吃食时,总是边吃边笑谈,哪会如今日只是沉闷低头吃着饭食。

    张氏心下有些愧疚,也不知是不是还是如常日站在他身边,为他与小德子两人增添饭食。

    李思钰的桌案与大唐一人一张小几不同,更像是西方那种长长桌案,大多饭食都在桌案中央,旁边需要有人帮着增添食物,李思钰还好些,他身材高大,臂展也长,可以自己增添,小德子却不可以,见小德子碗碟中只剩下一片薄薄肉片,李思钰放下筷子,转头看向身后两步外的张氏。

    张氏心下叹息,上前两步,为小德子增添饭食。这一切都看在了杨守忠眼里,心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扒拉着碗碟中身旁妇人增添的饭食。

    沉闷的饭食总有结束之时,李思钰不喜欢觊觎美貌妇人之人,自见到张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此女命运多舛,本想着送去关外,那里是营州军本部之地,他不相信,以自己威望,谁人敢去觊觎张氏,欲要给他一个平静的生活,但是张氏更希望回到自己亲人身边,对此李思钰也没法去阻止,只能让人送他前来长安,可再见之时,竟然成了登仙楼歌姬,竟然再次成了他人玩物,为了她,李思钰甚至还与党项人李思谏起了冲突。

    张氏再次留在了李思钰身边,再次照顾起阿蛮的起居,张氏从登仙楼脱身,因何入了登仙楼,她没说,李思钰也从未问起过,问与不问,他都知道,都是些腌臜之事,又何必去揭他人伤疤。

    娇媚如花的美人,是个男人都喜欢,李思钰同样也是正常的男人,但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受到后世观念影响,再加上他本就极为同情怜悯历史上绝世美人的悲惨遭遇,更何况张氏与秀秀又极为相似,见到他人觊觎张氏,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秀秀,脾气就会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他不是想要“霸占”着张氏不松手,若她真的想要有个好的归宿,军中大将多的是,只要是真心实意,李思钰不但不阻止,还会极力在侧帮助,可这个时代,想要找一个真心实意的男人,真的很难。

    至少杨守忠不是。

第838章 富贵

    长安成了庞大的工地现场,每日所需砖石极为庞大,为了节省材料,虽破坏的,能用的依然被百姓们捡起来使用,但仍有无数砖石也只能用于铺路垫地基罢了,还需无数砖石需要烧制。

    秦砖汉瓦,说的就是关中有烧制砖石的传统,以前烧制的砖石都是青砖,与后世的红砖不同。

    青砖与红砖烧制差不多,都是天然黏土做出砖石模型,凉置几日,入窑烧制即可,只不过,红砖出窑后放在一旁自然冷却,青砖需要出窑后加水冷却。这个时代不是不知道红砖与青砖的区别,但是,因为喜好青黑,或是因红色为权贵之色,所用砖石也就都是了青砖,当然了,是不是还有因为青砖比红砖效率高些,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思钰知道关中有烧制砖石习惯,可是当他看到烧制砖石皆用木柴烧制,不由摇头,在他干预下,皆用了炭石烧制。关中多黏土,同样不缺炭石,更何况就算缺了,不还是有河东道吗,那里可是有无数炭石可用,这些根本无需李思钰去操心,自有张承业去处置。

    但是,现在又有些不同了,以往为了节省钱粮,张承业都是自己以“官家”名义烧制,李思钰在各地转悠一圈,巡查各地耕种情况后,看到庄稼长势不错,认为今年必然是一个大大的丰收之年,虽只有一成税收,但李思钰手里有粮储司、粮食交易司,有两个与粮食密切相关的部门可以聚拢大量粮食、布匹,在粮食即将收获时,他已经可以拿出足够的粮食来营建长安城。

    或许会有人问,战乱百姓死伤过多,土地荒废无数,一成赋税远不如以往五成,甚至更高的赋税,一成的赋税这么点,又如何养活数万,乃至数十万军卒?

    若这么问,李思钰可能会不屑一笑,营州军素来就有自己耕种习惯,这种习惯在入了关内后,每到一地都是把这种传统遗留给了当地军卒,各地军卒必须自己养活自己,必须自己去耕种田地,战时为卒,战罢为农,这就是营州军可以与秃头蛮厮杀百年的缘故。

    大批量粮食即将入库,李思钰就准备再一次刺激民间,准备把砖石烧制由官转为民,让民间获利更大,以此来刺激民间经济。

    在李思钰与几位义兄离开长安后,阿蛮带着数百孩儿军开始满城张贴告示,城中百姓大多都是从潼关过来的百姓,无论是原长安人逃亡到潼关的,还是本就是潼关之人,或是其他地方逃难到的潼关,所有百姓都知道一件事情,就是官府的告示,永远都没有大帅府的告示重要,永远都没大帅府告示可信。

    孩儿军都是些半大孩子,甚至还有女娃掺杂于其中,尽管不伦不类,但长安城内所有百姓,看到一帮子娃娃兵提着木桶,用刷子在墙上涂抹着浆糊,一张大大告示被稍微个头高些的孩子贴在墙上,尽管有些扭扭歪歪,看起来不伦不类,但所有人也只是在数丈外围着,不敢上前,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娃娃兵不怎么样,可是他们的首领,他们都头却有点吓人,谁都知道大帅府有位脾气不是很好的郡主。

    娃娃们贴好了告示,纷纷提着木桶就要离开,一个高大却有点瘦弱的汉子显然是认识这群娃娃们中的一员,在娃娃们张贴告示时,他还未上前打扰,看到娃娃们已经贴好了,正要离开时,汉子勉力大声问向其中一个个头稍小些的娃娃。

    “三娃子,你们贴的告示是不是大帅府的?”

    三娃子扛着一个快要秃了的条黍,就要随着狗娃伍长离去,骤然听到有人呼喊他,不由回头去看,正见到是他曾经庄子里的赵书生。

    三娃子见是赵书生,并未开口就要回答,而是看向个头稍高些的伍长狗娃。狗娃小脸紧绷,很有些严肃,但却微微点头,像是个老军伍一般。

    “莫要耽搁太久。”

    三娃子这才点了点头,扛着条黍跑向赵书生身前,先是立正捶胸,郑重行了一个军礼。

    “是大帅告示。”

    赵书生看着个头矮小,身上衣物尽管还有些补丁,却显得干净异常,原本干瘦干瘦的三娃,如今却唇红齿白,身体也强壮了不少,尽管行的军礼有些想让人发笑,可赵书生心下却感慨万分,也抱拳行礼说道:“不知大帅可有训斥?”

    三娃毕竟有些年纪小,还有些不明白赵书生所言,来到身后的狗娃却有些明白,与三娃一般行了一军礼,说道:“长安被邠州军焚毁,屋舍房屋毁坏无数,大帅欲要重建长安,但所需砖石木料无数,大帅府虽也烧制砖石,但终究不足,故而大帅府欲把砖石木料之事散于民间,由百姓自行烧制,大帅府一应购置,一者加速营建长安进度,一者散财与民,大帅言,民富则国强,民贫则国弱。”

    说完,狗娃郑重又行了一礼,拍了拍三娃肩头,转身大步离去。

    三娃又一次行了一礼,礼毕后,又有些尴尬摸了摸脑袋,向赵书生一笑。

    “俺们都头说了,大帅其实就是想让老百姓自己烧砖,烧好了砖石送来即可,按照十块砖石一文钱的价格收购,当然了,也不是谁都可以烧制的,最起码要有五十人才有资格到大帅府报备,毕竟人少了也烧不了几块砖石。”

    “赵……赵叔,三娃还要去东城张贴,俺走了啊!”

    说完,三娃一溜烟跑向正等待着他的队伍。

    看着三娃子离开,一老汉问道:“赵书生,三娃子是啥个意思?”

    赵书生看着远去的三娃子,嘴唇微动,却一时间像是未听到老汉话语一般。

    “赵书生,究竟是啥个意思?”

    老汉又问了一句,赵书生依然未回答,就在老汉欲要恼怒时,赵书生却自顾自走向只有他胸口高的告示前,低头看向大帅府告示。

    众人皆是一愣,忙呼啦啦跑到告示前,甭管识字不识字,皆看向有些歪斜的告示。

    场面一时诡异的寂静。

    这群人也就赵书生一个人能够读懂告示所述内容,他人看着告示如同天书一般,最后又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赵书生身上。

    “赵书生,俺们大帅究竟说的个啥子啊?”

    “……”

    “富贵!”

    “……”

第839章 庞大的利益(上)

    “富贵?”

    看着身子快弓到了地上的马三,王承仁嘴角露出得意。

    “你不懂啊——”

    马三忙谄媚笑道:“是是,小人只是少爷的腿脚,哪里懂得这些事情。少爷……您说说,这张告示有啥富贵啊?”

    王承仁拿起告示,又看了一眼,晃了晃手中告示,笑道:“告示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长安这么大的一座城,砖石虽小,可量大啊!”

    马三心下大喜,嘴里说着不懂,心下比谁都清楚,谁能吞下这么大的生意,谁就能一跃成为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人物,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与营州军有了关系,凭借着这种关系,谁又敢再找麻烦?

    有了钱财,还有了可靠的靠山,这不是富贵又是什么?

    马三很精明,他马家原本就是西市有名的商户,只不过遭了兵灾,家族半道落魄罢了,当看到这张告示时,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手里没资本,但是王家有。

    马三心下想着能否从中分一杯羹,嘴里依然谄笑道:“少爷英明,长安需要砖石无数,只要能够吞下如此之多,咱们王家必然超过其他家族,少爷也定然会被家主看重,将来……嘿嘿,小的也能鸡犬飞升……”

    王承仁对眼前的马三奉承很是满意,不由点头笑道:“好好跟着本少爷,本少爷自不会亏待了你。”

    “是是,小的唯少爷是从,少爷说让俺去东,俺绝不敢去西,哪怕让俺吃屎喝尿,俺……俺也笑着吃了、喝了!”

    “噗……”

    王承仁刚刚入口的茶水全喷了出来,笑骂道:“你这混账东西,还让不让人喝茶了?”

    “是是,小的该死,小的扰了少爷兴致,小的该死。”

    说着马三“啪啪”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

    看着马三扇了几个大嘴巴,王承仁摆了摆手,笑道:“行了,知道你忠心耿耿。”

    马三闻言,这才停了下来,一点尴尬都无,忙跑到王承仁身边,低声说道:“少爷,长安城需砖石无数,如此庞大的利益,觊觎者更是无数,不但是其余各家族,就是咱们王家那几位少爷也必然心动,咱们可不能慢了一步啊!”

    马三一愣,随即郑重了起来,各大家族且不言,这不是他能够处置决定的,这点他还有自知之明,可王家里那些兄弟叔伯呢?

    大家族子侄众多,若非出身显耀,或是才智过人,很难说就一定有出头之日,这还只是嫡子之间的事情,若是庶子,那更不要多说了,想要出头,几乎就是凤毛麟角,而王承仁还就是庶子中的一员。

    别看王承仁在马三面前威风八面,马三“少爷少爷”喊着,可王承仁自己却知道,他在王家最多也就是个边缘人罢了,否则他也不会被打发到了长安吃苦受累,而应该是在洛阳先混入朝廷官场才是。

    王承仁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思索了起来,说道:“此事甚大,绝对不会是那个阉奴可以处置决定的,此事各家族也定然会参与争夺一番,毕竟这不单单是因为钱财,更多的还是人望,还可以与营州军打好关系,有营州军作为外援,朝中之事更是如虎添翼……”

    马三跟在王承仁身边,弓腰低声说道:“正如少爷所言。那……那老阉奴放出风声,李悍虎……”

    “嗯?”

    “李悍虎”三字刚出口,王承仁就回头看他冷哼一声。

    “哼!‘李悍虎’三个字也是你能言之的?”

    “啪啪——”

    又是两个重重耳光,马三忙低身说道:“小的说了错话,让少爷不喜,还请少爷饶过了小的这一回,小的下次不敢了。”

    “记住了!李帅再如何,那也是李帅,是朝廷北地王,又岂是你我可以与之相比?”

    “是是,小的记住了。”

    “接着说,本少爷想听听你的意见。”

    见王承仁不再恼怒,心下大大松了口气,神色间也郑重了许多,说道:“北地王前往潼关,必然还会前往一次洛阳……”

    “哦?”

    听到马三说道这里,王承仁刚要抬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马三,一脸郑重。

    “为何?”

    马三轻声说道:“长安城如此庞大,所需砖石木料更是难以计数,尽管北地王富裕,可自从去岁入冬,北地王就算未能明言,也未有什么设粥棚救济百姓,但北地王以各种缘由招募民夫,变着法子与民钱粮,如此……北地王纵然再如何富裕,又能有多少钱粮余存?”

    “如此庞大的长安,所需砖石又是海量,仅凭北地王一人,少爷……您觉得这可能吗?”

    见王承仁微微摇头,马三又道:“天下大乱数十年,贫户或死或逃,富户也成了破落不堪,如今有些钱财的,也就是少爷这般千年家族,如此,北地王又如何不会前往洛阳?”

    王承仁不住点头,正如马三所言,修建长安城,不是修建自家院落,所需之物更是海量,仅仅依靠一人,哪怕他是天下之主,也不可能一日可建,更何况是此时已经钱粮见底的李思钰。

    马三说道:“此事最终拍板的一定还是北地王,而不是如今身在驸马府的那个老阉奴,此事刚刚在城内传开,洛阳还未有得知,少爷必须要赶在他人之前,只有如此才能让家族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老家主也会高看了少爷一眼,或许……或许老家主让少爷主持此事也不一定,若真的如此……少爷今后定然是下一代家主!”

    马三越说,王承仁越是心跳如狂,别的不说,真要是由他来主持此事,真的可凭此与驸马府扯上了关系,家族中其余诸子,又有谁敢与他相争?

    一想到这里,王承仁不再有任何犹豫,大手一拍。

    “啪!”

    “好!就如此!”

    王承仁看向马三,郑重道:“立即准备马匹,此事若成,本少爷自不会亏待了你!”

    马三大喜,忙跪在地上,重重磕头。

    “小人誓死追随少爷,万死不悔!”

    王承仁点了点头,对马三表忠很是满意。

    “嗯,赶紧去准备,莫要误了大事!”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马三起身,大步奔出房门,心下更是兴奋异常。

    王承仁只是王家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马三不傻,他不是没有其他王家少爷路子可走,但他知道,就算自己拼死拼活,最后事情办成了,他也不可能比那些嫡子少爷身边人更加受宠,反而这个庶子却无人愿助,自己倾力相助,自是为他肱骨之人。

    事成,他可随之水涨船高,事败……

    “老子不相信……不相信!老子可以……老子定然成功,马家……一定会再次兴起!”

    马三一边奔跑,心下怒吼不断。

第840章 庞大的利益(中)

    正如马三、王承仁两人所言,如此庞大的一座城市,所需砖石就是无以计数,所需钱粮更是难以想象,李思钰根本不可能一个人承担下来,若是慢慢来还罢了,有多余钱财一点点修建,他人还不会如此关注。

    可是,当告示贴满全城,所有人立即注意到,这就是一个迅速暴富的最佳时机,不但可以暴富,而且还会因此成为权贵中的权贵,意识到了这一点之人,不仅仅只是马三、王承仁,还有其余家族在长安的主事人,他们被家族遣到此处,最主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时时注意营州军和李思钰的异动,各大家族能够延绵数百上千年,这些道理他们比谁都清楚。

    不只是这些家族,还有那些营州前来的冒险商人,他们在得知了告示上的内容后,纷纷跨马奔出长安,或是前往潼关,或是直奔洛阳。

    长安城内,兴宁坊一座豪宅中,刘彘捏着伙计刚刚送来的告示,看了几眼又放下,放下后没两秒钟又拿了起来,脸上表情像是吃了酸梅一般,几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嘴里不住唉声叹气。

    “大哥……大哥……王歪脖子、马掌柜来了……”

    “快……快请进来!”

    刘彘根本未等刘六说完,起身就要向外跑,刚跑到门口,突然意识到不能如此,要是那两个老狐狸看出自己虚实,分润利益时,自己还得吃亏,又忙跑到主座坐下,而且还低头看了看身上衣襟是否不妥。

    刘六看到大哥如此,心下明了,也强忍着胸中狂跳,理了理皱巴的衣角,这才走出客厅去前院迎接王歪脖子、马跃两人。

    度日如年都有些长了,刘彘现在是度秒如年!与他一般的还有王歪脖子和马跃两人,两人手里同样拿着一张告示,还未等他们邀请另外两位,刘彘的人就跑到了他们的住处,两人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打马前来,刘彘府邸他们也不是来了一次两次,门房知道这两位脾气大,哪里敢拦阻半分,而今日,门房更是不敢稍有啰嗦。

    王歪脖子、马跃一路疾走,还未进入厅堂,尚未见到了刘彘,王歪脖子就开始大吼了起来。

    “刘猪头,出……出大事了……”

    刘彘本来还焦急万分呢,听到“刘猪头”三个字,大怒,也顾不得装个什么镇静了,一拍桌子,一路跑到门口,正遇到王歪脖子抬脚就要迈入房内,一个老大的拳头迎面就要撞了过去。

    王歪脖子大惊,忙一矮身,身体上前就是一个冲撞。

    “砰!”

    刘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那个气啊……

    刘彘稳住下盘,就要挥拳再上,马跃忙插到两人身前,怒道:“都他娘地火烧屁股了,还他娘地斗,是不是满长安城砖石生意全被那些该死的家族抢去了,你们才甘心?”

    拽住王歪脖子衣领的刘彘冷哼一声,大手猛然一推,怒道:“老子今天不与你一般见识,等老子腾出了时间……”

    “哼!当老子怕了你刘猪头吗?”

    “你……”

    “行了!”

    眼见着两人又要隔着自己厮打起来,马跃大怒,伸手强行分开两人,怒道:“越来越混账,你们是让他人笑话我等营州人吗?”

    “哼!”

    两人再次冷哼一声,别过头不欲理会对方。见他们如此,马跃不由苦笑起来,两人像是天生冤家对头,刘彘每每会拿王歪脖子的脖子说事,王歪脖子也不知在哪位高人的指点下,竟然调侃起刘彘的姓名起来,两人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那也都不是一般人,同为曾经的一方大哥,手脚功夫自也不差,正是旗鼓相当,针尖对麦芒。

    看着两人分开别头不欲理会,他人也不敢在三人前开口劝解,马跃却不理会他们,挥手赶人。

    “你们还他娘地杵在这里作甚?都他娘地给老子滚出去!”

    无论是王歪脖子小弟,还是刘彘的兄弟们,皆是相互看了一眼,无奈退出了房门,甚至还把厅门轻轻关上,屋内也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马跃也不理会斗气的两人,自顾自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叹气道:“曾经的长安人丁百万,尽管屡经战乱,人丁也当在十余万之多,如此人丁,所需屋舍又是几何?更何况,你们也是看了出来,大帅可不是以十余万人的城池来修建的,那可是百万啊!”

    马跃伸手算了起来。

    “十人为一屋舍,百万也当有十万座房屋,其中又当有三成需要砖石木料,所需者又是几何?”

    “海量钱财啊!”

    刘彘、王歪脖子听着马跃感叹,刘彘再也忍不住了,瞥向王歪脖子冷哼一声,自己却也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冷哼不满道:“你他娘地都做起了军器生意,还他娘地一只眼盯着这些小买卖?还他娘地讲不讲规矩?”

    王歪脖子一听到这话,也不与刘彘置气了,反而歪脖子直点。

    “刘猪头这句话是不错的,你这混账啥时候竟然从大帅那里弄来了一批工匠,竟然他娘地成了军器商!要说最不讲规矩,他娘地说的就是你!”

    马跃脸上不由露出笑意来,上次他与李思钰低声说了一句话语,没想到自己竟然涉足了军器生意来,看着本来还相互敌视的两个混蛋,一提到军器生意,两人立马组成统一战线来,看他们一副嫉妒模样,马跃心中就是一阵得意。

    作为生意人,他们都知道涉足军器生意意味着什么,军器获利之丰、背后意味着之事,这些都让两人嫉妒眼红不止。

    见他们如此,马跃笑道:“你们都有了如此身家,还不知足?”

    “知足常乐啊——”

    看到马跃得意样子,两人恨的牙痒痒,却又很无奈,军器生意不是一般人可以涉足的,若是他人,或是换做其他藩镇节度使,哪怕是为朝廷做兵器,那也要担负着抄家灭族的凶险,获利很高,同样风险也极大,他人就算想要涉足,仅这种风险就会让人止步,可身为营州商人的他们,做营州军军器生意,那又是一回事了,别的他们担忧,唯独不担忧李思钰对他们的承诺,这也是王歪脖子和刘彘尤为嫉妒的原因。

    马跃知道他们因何嫉妒,心中很是得意,但眼前利益也太大了,容不得他不想要去分一杯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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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