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家长会
学校大会议室里，此时热闹非常，三四十位家长，大致分为三个群体，分散在会议桌旁。
其中最大的一个群体，占去一大半的人数，议论时，目光时常会扫向对面，且不是太友善。
对面的那个小团体，只有七八个人，居中的是周镇海和江洋老爸，每当对面有人看过来时，周镇海总是笑着看回去，对经历了那样大起大落的他来说，这样的场面，委实没有太大压力。
在会议室的四周，还有一些明显和四周家长保持距离的家长，比如刘金龙老妈，或者看着某一处发呆，或者拿着手机打电话。
周晨和刘金龙他们，汇合了其它三十几位战友，刚刚上楼，便看到以王校长为首的校领导和几个班主任，陪着一个警官，也向会议室走去。
看着这一大群学生，涂宪泰和几个班主任，自然是面色不善，但校领导们却还称得上和蔼，那个警官很是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们几眼。
江洋小声说，“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发一个见义勇为奖？”
马上有不少人小声笑了起来。
涂宪泰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安静！”
果桢也没好气的朝江洋指了一下。
会议室门一关上，江洋就做了个鬼脸，“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们就是见义勇为啊。”
“别吵吵，”刘金龙打了他一下。
他们能听到会议室里传来王校长的讲话声，“今天中午把大家请到学下来，主要是向各位家长，说明昨天发生的那件事的详情，为此，我们特意请到了辖区派出所的周所长，”
“各位家长好，”周所长挺放松的跟家长们问好。
有些情况，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了，知道一会可能免不了要被责难，但是三中请他来，他又不得不来。
“教务处的涂主任，具体负责处理这件事，下面，我们请涂主任向大家做情况说明。”
涂宪泰刚站起来，周所长插话道，“王校长，我看会议室还有空间，是不是把外面的那些同学请进来旁听？他们也算是直接当事人嘛，”
江洋老爸江春扬江老板小声在周镇海耳边嘀咕，“你的这位本家，这是在间接帮你，难不成你们认识？”
周镇海摇头，他并没有和这位周所长打过交道，但他知道，这位周所长提这个要求的出发点，是为了他自己。
孩子在场，家长们发言的时候，多少要顾忌一些。
王校长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也没征求家长们的意见，“那就让他们进来。”
周晨他们在外面，其实把这些话听得真真的，门一打开，他就准备第一个进去，盛通拦了他一下，带着篮球队的几个先走进去。
大家很快会意，在他们的刻意阻拦下，周晨是夹在中间走了进去，站到会议室后面时，又被大家围在中间，以至于有些家长想瞪他几眼都很难做到。
这一幕，自然让有些家长感到欣慰，有些家长感到恼火，还有一些人由此想起了自己在这个年龄的时候，那些只讲义气的青葱往事来……
涂宪泰看着那些嘻嘻哈哈的家伙，又说了一句，“都站好，请你们进来是旁听，所以不要喧哗，更不要随便开口说话。”
刘金龙马上开口说话，“那边那个扑克脸，好像是邓瑞阳妈妈，她来干什么？”
周晨看了一眼，她来怕不是是什么好事。
“各位家长，高一四班的郭强强同学，昨天下午放学回家路经里后巷时，被范培文等六人拦住勒索辱骂，之后不久，我校三十位男生闻讯先后赶至，为了保护郭强强同学，与范培文等六人发生了冲突……”
刘金龙轻轻的碰了周晨一下，“怎么样！”
周晨当然也听得出来，其来主任代表学校所做的这样的情况说明，无疑是在偏向自己这一边，没说这算是一场有预谋的群殴。
不过，学校这样说，同样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这样一来，学校在这件事上也没有责任。
“……这三十六位同学，多为学校体育社团成员，平时经常在一起训练，团队协作能力较强……”
好些同学忍不住低下头偷笑，哎，反正就是想笑。
涂宪泰面不改色的继续说，“在同学们的协同努力下，他们成功的制服了范培文等六人，其间，除一位同学手臂被擦伤，其它所有同学，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老实说，这明显把事往小里说的话，周镇海都有些意见，我儿子可是差点就被捅了一刀，但一想到自己儿子在这件事中的作用，他只得捏着鼻子忍下来。
“后在我校的联系下，辖区派出所的周所长亲自带人，把范培文等六人抓捕归案，后续的处理，请周所长向大家做补充说明。”
会议室里此时已经议论纷纷，王校长见状咳了一声，“各位，相关的讨论稍后再说，现在先请周所长发言。”
“各位家长，各位老师，”周所长站起来，“昨天下午17点09分，我接到涂主任报警电话……范培文等六人，因持有管制刀具及敲诈勒索，已经被拘留，相关的调查正在进行中，”
“初步来看，这是一个盘踞在劳动路一带，以碰瓷等手段，滋扰、敲诈周围民众的流氓团伙，这六人，都有盗窃、斗殴等前科……”
“……对此六人的处理，后续我们会向学校通报，谢谢大家！”
又有家长准备发言，涂宪泰又站起来，“各位家长，发生这样的事情，学校有管理不严的责任，今后，我们一定吸取教训，把工作做得更细致……”
但这一次，他没能拦住，马上有人说，“出了这样的事，学校当然负有责任，”
周晨一看，抢先开口的，正是按理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的邓瑞阳老妈。
穿着西装套裙的她，双手抱胸，看起来比其来主任还要教导主任的意思。
马上有不少家长纷纷出言，“我们把孩子送到学校，不是让他们学打架的。”
邓瑞阳妈妈伸手在桌上轻轻的拍了一下，“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事情的具体经过，和学校所做的说明，并不一致，”
“据我们所知，这应该是一起有准备的行动，具体的发起人，就是现任学生会主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一张嘴
刘金龙和江洋顿时齐声骂了一句，周晨不知道他们究竟是骂邓瑞阳还是邓瑞阳妈妈，他对邓瑞阳的妈妈不是没有意见，只是因为心里早有预计，所以倒没有战友们那么愤怒。
江洋老爸江春扬很诧异，“这个女人……”
周镇海同样诧异，这个女人，并不在刚才那堆一看就准备兴师问罪的人当中，她从一开始就坐在桌旁，抱着手看着窗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没想到，她竟然是第一个跳出来，而且矛头直接指向周晨。
邓瑞阳老妈的话，让学校领导和老师，包括派出所的周所脸上都不太好看，这就是完全推翻了他们的说明。
周所长首先反驳，你这等于是在说我们工作失职，这怎么能忍？
“这位女士，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无疑是一起因为范培文等敲诈勒索三中的一位同学，而导致的和三中同学发生的冲突，我不明白你所说的‘有准备的行动’，以及由学生会主席发起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邓瑞阳妈妈，很严肃，“你是否在说，这起冲突，包括范培文等的敲诈勒索行为，是由你口中的那位三中的学生会主席指使的？”
他拿起笔准备记录的样子，“非常欢迎你为我们提供线索。”
周镇海准备开口，他不可能看着这个女人把这样的黑锅丢到儿子头上，但又有人比他快，郭强强的爸妈一起站了起来。
因为郭强强的关系，今天这个会议，只有他们是夫妻一起出席。
“不是这样的，强强跟我们说，开学至今，他已经被这伙人敲诈了三次，以交保护费的名义，抢走了他一个价值一千七百元的手机，和累计一百六十三块的现金，”
“但那伙人的要求还不止如此，他们再三要求强强多带几个同学从里后巷附近经过，但强强不愿意，所以昨天他们很不满意，正准备再一次打强强的时候，恰好有同学赶到，及时的帮助了他，”
“听他说，恰恰是学校学生会的主席周晨同学第一个勇敢的冲过去救他……”
刘金龙他们有些吃味的看了周晨一眼，都是打架，为什么唯独你被人单独提出来表扬？
“那个流氓团伙的行为，当然和三中的学生无关，”邓瑞阳妈妈不慌不忙的说。
作为一个毕业于哈佛的海归，说真的，这一屋子人，她真都没放在眼里。
她尤其厌恶学校和一些家长，包括警察，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或者出于世俗的“感激报恩”心态，一起联手混淆那个非常严重的事实的行为。
“我说的是，据我所知，三中现任学生会主席周晨，这些天，他发动了三十多个同学，一直在寻机和校外敲诈勒索三中学生的流氓同伙群殴，”
“据说已经筹备过几次，昨天终于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机会，我以为……”
郭强强的妈妈激动的站了起来，“你是说，强强的同学就不该管他，我们家强强，就应该被那些流氓抢，被那些流氓打？”
邓瑞阳妈妈对此懒得置评，你这样的家庭主妇，也就只能考虑到这个层面，她自顾自的说自己的话，“我以为，这个问题的实质，比一个孩子被流氓敲诈欺凌要恶劣得多，我们把孩子送到三中来，是让他们接受教育的，不是让他们受一些人的鼓动走上街头和随便什么人，比如一群流氓打架，”
“学习，才是他们在学校应该做的，维持治安的事，应当由执法机关负责，让一群本应该在学校好好学习的未成年人，去完成本应该由专业的执法人员去完成的工作，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其后果，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承担。”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警察同志的工作，显然非常不尽责，竟然不能杜绝发生在学校周围的针对未成年学生的违法活动，”
“任由这些有犯罪前科的人员不受管束的出现在学校周围，再三的敲诈乃至殴打未成年学生，这是不能原谅的，这样的事情，在很多国家，比如美国，根本就不能想象，”
“在美国，这样的人会被标注出来，会不允许他们靠近学校、游乐场等场所……”
周所长脸色难看得很，有些事，我们是没有做到万无一失，但你就告诉我，美国在这方面做得更好？
搞得好像谁还没去过美国一样，就是没去过美国，谁还没有几个在美国的朋友，就是没有在美国的朋友，谁还不了解美国的治安状况？
美国那些公立学校的中学生，就不会受到一些有组织团伙的欺凌？美国那些公立学校周围的治安，真的比我们国内要好，比我的辖区要好？
他看向涂宪泰，这个女人是谁？
那些原本想发难的家长们也在问这个问题，这个女人是谁，这说得简直太好了嘛。
“更让我们失望的，是学校的态度，”邓瑞阳妈妈依旧不紧不慢的说自己想说的话，完全不在意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之后大家的反应。
那些原本想发难的家长们，听她直接说出这句话，真的有些想鼓掌，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但绝不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
毕竟在学校面前，家长，那一直是弱势群体。
所以不得不说，当你非常笃定的自视甚高之后，真可以做到不一般的从容。
“本来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之后，学校应该第一时间对组织这样置三十多个学生的人身安全于不顾的行为，进行严厉的惩处，主动采取一些列积极的措施，来确保这样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的事情，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
“遗憾的是，我们看到，学校并没有这样做，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出于一些我无法理解的原因，根本就没有提及背后的这些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
“作为一个我们所有家长都寄予厚望的知名专业机构，处理这样严重的问题，竟然如此不专业，这真的让我们很难相信，让我们很失望，”
“……在很多方面，我们的名校，应该要向欧美的同行多学习，不应该只注重学生的考试成绩……”
第一百三十七章 得意不可再往
刘金龙低声夸道，“这张嘴，厉害啊，你说，邓哈佛怎么就没有学到他老妈的一点皮毛？”
因为没有得到回应，他看了周晨一眼，看到周晨脸色有些不好看。
涂宪泰的脸色也不好看，并且有越来越绷不住的架势，具体表现在一开始还能低头听着，现在是不时扭头看一眼这个真说起来，和昨天的事没有直接联系的家长。
王校长脸色看起来一直还好，都等到邓瑞阳妈妈停下来一会才笑着问，“袁女士，你说完了吗？”
毕业于哈佛的海归妈妈低头去喝水，算是间接肯定的回答了他。
“有些事情，我们原计划在最后对各位家长说明，既然袁女士提起，那我还是现在向大家做个简单介绍。”
看着王校长波澜不惊的样子，邓瑞阳妈妈心里又有些鄙夷，这就是国内的官僚，无论面临多严重的状况，都很难让他们紧张起来，积极起来。
但若是学校的领导一个比一个的紧张，那在这位女硕士看来，那一定又是心理素质不佳的表现……
“为了确保今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件，学校会马上组织进行一次纪律教育，针对性的向大家说明类似行为的危害性；各班班主任从今天起，一要采用各种办法，从而及时了解自己班级学生的动向；二要跟踪学生从放学到到家的过程，这一点，我们也需要各位家长的配合……”
“……当然，要杜绝类似问题，最根本的，是要保证我们的同学，不再受到欺凌，为此，一方面，学校的保安部门，要积极主动的了解学校周边的状况，这项工作，学校决定交给张副校长亲自负责，”
张副校长的反应不是太积极，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对周晨担任学生会主席这事，我前些日子就表示过担忧和反对，怎么样，我是对的吧。
“另一方面，我们和派出所，会建立更紧密的联动，这方面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下午开始，周所长会派警员来校，逐班切实的了解有多少同学在回家路上遭遇过欺凌和敲诈勒索，并一一记录……”
周所长主动接着说，“之后，我们针对性的组织一次专项行动，并在今后，不定期的进行这样的专项整治，以确保学校周围的安宁……”
王校长点头，“谢谢派出所的同志，最后，我们想说的是，在这方面，各位家长同样责无旁贷，自建校以来，三中始终把学生放在首位，因此，昨天的事，事实上是发生在同学们放学后，离校后，但为了同学们的安全，学校主动承担了相关责任，及时把所有学生安全带回，并第一时间为所有参与的同学检查了身体，同时还协助派出所的同志，把那些嫌犯抓捕归案……”
“我们可以说，已经尽了我们最大的努力，但这方面，家长不能缺席，在这方面，家长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因为有些事，同学们不会跟老师说，但会跟爸妈说，我们衷心的希望，各位家长能把掌握的信息，及时和学校分享，都是为了孩子好嘛……”
“……以上，就是我们决定采取的各项举措，欢迎各位家长补充，也欢迎各位家长今后积极监督，”他依然笑着问家长们，“大家有什么想法，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王校长，”邓瑞阳的妈妈再一次开口，“您说的这些举措，应该说，会有一定效果，我们也一定会积极配合学校的工作，只是，您还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朝后面扫了一眼，“对相关同学的处罚，”
江洋骂道，“原来邓哈佛打小报告的本事是家传的，玛德，她这是想让学校处罚我们所有人吗？”
“你想多了，”周晨摇头。
邓瑞阳老妈再怎么傲慢，也不至于蠢到当着这么多家长的面，要求学校处罚他们的孩子，那就不是傲慢，而是愚蠢。
“相信在场所有的家长都和我一样，在知道这件事后，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可能遭到的伤害，整个晚上都睡不安稳……”
刘金龙恨恨的道，“你儿子都没资格和我们在一起，你怎么会睡不安稳？”
“学校既然没有处罚这件事情发起人的意愿，那就是在将来的某一天，在学校松懈下来后，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就是让所有的家长，今后都睡不安稳，”
一些家长狂点头，对，这也是我们最大的诉求，他们此时已经打听到了，这位据说是哈佛硕士，这水平，还真不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我儿子这次没有参与，我却主动要求参加这次家长会的原因，如果学校不从严惩处发起人，那么，这一次我儿子能坚持不被他怂恿，不保证他下一次不被人成功的鼓动……”
周镇海站了起来，“这位袁女士是吧，你就直说，你希望学校如何处罚我儿子？”
战友们纷纷朝周晨看来，你老爸，够硬的。
邓瑞阳妈妈看了周镇海一眼，又是一个品味低层次低见识也低的家长，“如何处理，那是学校的责任，我只是提醒学校不要忘了这一点……”
“不，”周镇海懒得听她说完，“我看学校领导并没有说这个，是你从一开始就这样要求，所以你想怎么处罚我儿子，你说，我听着，”
“两位，不要激动，周晨爸爸，请你先坐，”涂宪泰站起来，“袁女士，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邓瑞阳妈妈下巴昂了一下，意思是你说。
“为什么学校没有说要处罚你所说的发起人？因为我们并不掌握相关的情况，我们不知道这是有同学精心组织和策划的一次行动，所以我想问，袁女士你所说的那些，是从哪里得知的？”
邓瑞阳妈妈看着涂主任笑了笑，嘲讽的笑，“这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吧，现任学生会主席在竞选的时候就提出，这是他会重点关注的事项，”
“至于他为昨天的事进行的准备，很多同学都知道，三天前，我儿子就跟我和他爸爸提到了这些，”
她看到，涂宪泰也笑着摇头，你笑什么，你摇头什么？
有人帮她解惑。
周所长同样笑着摇头说，“那么问题来了，这位家长在三天前，就知道三中有同学在组织这样的事，也就是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你却没有向学校的任何人反馈，”
“在事发后，尽管你的孩子没有参与其中，却急急忙忙的来学校，希望学校根据你掌握的情况，马上严厉惩处昨天当事的同学和家长最感谢的那位同学，”
“我并没有其它意思啊这位家长，我只是觉得，如果事情确实如你所说，在可能阻止这样让你整个晚上都睡不安稳的事时，你并不是太在意……”
“漠不关心，高高挂起，”江洋老爸江春扬老板大声的捧哏。
周所长笑着看了江老板一眼，真是把我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在事情发生后，你又这样……”
江老板继续恰到好处的捧哏，“积极主动，急不可耐，”
周所长也继续，“这看起来未免有些那样……”他看着周围的老师和家长。
“针对呗，早就盼着出这样的事呗！”江洋老爸马上说。
家长们，就是那些同样对周晨不满的家长听了也有些想笑，你就抢着一个人表现吧，现了吧。
但他们当然忍着，而站着的那些家伙自然不会忍。
你这嘴吧嗒吧的，把所有人都怼了一遍，结果自己原来这么卑劣，切！
在战友们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中，周晨心说，就这效果，你们俩真好组队去说相声。
在战友们的笑声中他站了出来，“王校长，我想说两句，”
第一百三十八章 靠自己
果桢一见周晨开口就忍不住有些头痛，这样的时候，这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搅风又搅雨。
可是你昨天才刚捅那么大娄子，更别说现场这么多家长，因为你让他们的孩子身涉险地，所以憋足了劲准备找你的麻烦，这个时候，你就不能低调点？
要说现在真是个适合低调的好时候，自行揽过兴师问罪代言人的那位海归女硕士，被涂主任和周所长抓住了漏洞，此时气焰尽失，甚至因为落差有些大而有些坐立不安，自然也导致那些想找你麻烦的家长一时都安分了不少，这个时候，你跳出来干什么？
涂宪泰也是一般的心思，这样的时候你好歹收敛收敛，等我们把眼前这些想兴师问罪的家长应付走之后，再关起门来，让你尽情发挥，或者被我狠狠收拾，不好吗？
但要说见到周晨站出来，最激动的是周镇海，有自己在场的时候，自然是不论什么事，都有自己挡在前面，怎么能让儿子出面应对这些事？
何况他虽然也有些生儿子的气，尤其是想到他差点被流氓用刀捅伤时，但从心里说，他并不觉得儿子有错，冒这么大的风险帮助同学还有错，那还有什么是对的？
“儿子，你回去，一切有我。”
刘金龙和江洋也把周晨往回拉，他们知道，整体来说，今天的局势对周晨有些不利。
但周晨很坚持，“放开我，”
“爸，没事的，”他径直走到长桌端头那边，“校长，我有几句话想说，可以吗？”
王校长看着这个可以说自入校以来，就没怎么消停过的学生，我说不可以，可以吗？
“当然可以，既然有人向你发出了指控，你当然有权利出来澄清，给，”他把自己面前的话筒递给周晨。
涂宪泰一看，得，我站会，“你坐我这儿，有话快点说，不要耽误家长们的时间。”
“谢谢校长，谢谢主任，”周晨也没推辞，直接就坐在一众校领导中间。
周镇海有些皱眉，这孩子，究竟想说什么？
江春扬跟他说悄悄话，“周总，就周晨这份从容的气度，别说在场的孩子，就是有些家长，也比不上他。”
“你过奖，”周镇海看向一再直接针对自己儿子的那个女人，见刚才有些失措的她已经平静下来，正冷冷的看着周晨，心说我盯死了你，你要是再敢针对我儿子，那就别怪我不把你当女人。
“老师好，叔叔阿姨们好，”周晨这次没有啰嗦，“因为我还是只是个孩子，”
熟悉他的人，比如刘金龙等，一听他是这样的开局，就知道接下来一定会很有趣。
“没见过多少世面，没有多少阅历，美国也没有去过，所以有些事，我是真的不了解，”
“但我有很多好老师，他们教导我应该如何去思考问题，所以针对这位阿姨刚才的话，”他快速的看了邓瑞阳妈妈一眼，“我想说说自己的看法，”
“我可以肯定的说，再发达的国家，再完善的制度，再充裕的执法机关的力量，也绝对杜绝了不了发生在三中周围的这些事，”
周所长顿时对这个小本家很有好感，这才是人话嘛。
“学校和警察局的叔叔，刚才提出了很多针对性很强的措施，这一定能有效的减少类似事件的发生，但我同样可以肯定的说，不管学校、老师、家长、警察叔叔如何努力，同样也不可能彻底杜绝针对我们同学的欺凌……”
“我们家长可以每天按时接送大家上学放学，”邓瑞阳妈妈马上说。
周晨轻轻的扫了他一眼，“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有这样的条件，何况，这会导致更大的问题，你看，我没有去过美国，可能美国的高中生还是由爸妈接送上学放学，但我们国内的学校，一直很注重培养大家独立自主的能力，在小学后期，就鼓励大家能自己上学放学，”
“当然，或许在这方面，我们也是错的，需要向美国学习。”
轻笑声在会议室里此起彼伏，讥讽得好。
虽然这间会议室里的大多数人，包括老师们，对美国都很向往，但像邓瑞阳妈妈这样，言必称美国这里怎么好，那里怎么好的行径，又没几个人看得惯。
“就是所有的叔叔阿姨，都能做到这个地步，早上送我们上学，晚上接我们回家，那类似的事，是会大幅减少，只是，这样的接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是不是大学也要如此？”
“那怕是又有人一定会批评我们只片面的注重考试成绩，把孩子当成考试机器。”
涂宪泰抿住嘴，我忍！
我说，你能不要让我失态吗？
“何况，就是大学也接送，参加工作后也接送，那就没有问题？”
“显然也不是，有些路，我们迟早要自己走，那类似被流氓欺凌的事，也一定会遇上……那时我们该如何解决？”
“遭遇类似事情后，应该如何处理，考试时我们都考过，正确答案是先暂时满足他们的要求，之后再报警，”
“可是这么做就真的有用吗？很难，”
“类似的事情，涉及的金额小，取证又困难，很多时候，报警也等不来你想要的结果，反而很有可能很快被他们报复，”
“就是有用，我们也不好因为同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麻烦警察叔叔，那到时怕是周所长这样的人，也会觉得这是浪费公共资源，通俗点说，把派出所当成自家开的一样……”
“不会的，不会的，”周所长笑着说。
但实际上，肯定会的，派出所就那么几条人，不可能整天围着你们几个学生转。
“所以，如何让三中的同学，尽量少在上学、回家的路上遭受各种欺凌，老师、家长、警察叔叔如何努力如何协同都不是根本的办法。”
“和其它很多人和事一样，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还在于我们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我们要冷静，要动脑，更重要的一点，是要勇敢，”
涂宪泰大概猜到周晨想说什么，正想阻拦，周晨已经举起手，“适当的时候，把手举到眼前，然后，看，它就成了拳头……”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选择性的视而不见
全场愕然。
周晨的战友们惊愕的是，我天，他还真敢说，当然，兴奋也是兴奋的。
周镇海忍不住叹气，这孩子，也不好这么冲啊。
江春扬愕然，他总算有些明白儿子江洋，为什么对周晨那么推崇。
要是自己在高中的时候遇到一个这样大胆的同学，那应该也是一样一样的。
大多数家长愕然，并很快觉得愤怒，这是完全没有悔过的态度，这是完全没有犯错的觉悟……这就是对我们的挑衅。
果桢也愕然，他看着周围的同事们在惊愕过后，都看向自己，有些想抱头喊，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
领导们也是面面相觑，就连在邓瑞阳妈妈发难的时候，脸上一直都淡笑着做记录的王校长，脸色都凝重起来。
张副校长惊愕过后，第一时间看向王校长，我说吧，我说吧……
周所长也愕然，这个学生，真的是非常大胆，非常有个性，但总感觉这些词还不足以来形容他。
或许更重要的一点，这真是个刺头。
难怪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涂宪泰一个箭步上前，紧紧的捂住话筒，低声叫，“周晨，”
虽然声音不高，但其中的火气却不小。
邓瑞阳的妈妈在桌上轻轻的拍了一下，冷笑道，“呵呵，看到了吧，”
“主任，”让一屋子人都惊愕不已的周晨很是淡定，“能让我说完吗？”
“有些理，越辩越明，在座的有五十多个大人，我只是一个孩子，”
难道你们还怕说不过我？
涂宪泰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我还只是个孩子，”
王校长摆了摆手，“让周晨同学把话说完，”
不说在座的这么多家长，就说在场的这么些校领导和老师，个个都有最低十几年的教育经验，要是这么多人在一起，还教不好这个孩子，那也真不如早些回家卖红薯。
涂宪泰松开手，在周晨肩膀上拍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我尽力了。
“谢谢，”周晨认真的向他们道了声谢，又突然叫了一声，“老爸，”
周镇海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哎，”
然后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叫我干什么，他站了起来，“儿子……”
“老爸，抱歉，”周晨也站起来，隔着十几个人看着老爸，“我今后，真的没办法做一个像以前那样的乖孩子，”
周镇海很意外，真的很意外儿子在这样的场合，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作为爸爸，他听了也有些生气，你还想怎么惹事？
同样作为爸爸，这个时候，他很快把其它所有的想法都撇到脑后，“儿子，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和你妈妈的好孩子，不管有什么事，记着，有老爸在。”
他第一次毫不掩饰的冷冷的看向邓瑞阳的妈妈，看向那些从一开始，就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明显对自己儿子有很大意见的那些家长。
想针对我儿子，来啊，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我去，”江洋身子朝后缩了缩，“周晨老爸，看起来好凶，”
是的，这一刻，周镇海看起来真的有些锋芒逼人，一些家长都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我知道，有好多人想在今天做什么……”
“老爸，”周晨又叫了一声，“你坐，我先来，”
“老周，你先坐，先坐，”江春扬拉了拉他，小声说，“这样的时候，好些话，孩子说更好，”
“何况，我觉得，你儿子自己就应付得来。”
周镇海坐了下来，腰挺得直直的，依然不时睥睨着那些家长，反正，有我在这里，你们休想欺负我儿子！
“这位阿姨，”周晨看着邓瑞阳的妈妈，“你刚说，‘看到了吧’，意思应该是说，看我还这样不思悔改，看我还这样蛮横无理，看我还这样桀骜不驯，所以，一定要从重从严惩处，最好是开除学籍，对吧，”
刚刚不敢面对周镇海逼人目光的邓瑞阳妈妈，面对周晨，表现得异常轻松，“我想，有些事应该不是按校纪处理就够的。”
“呵呵，”周晨笑了一声，“这位阿姨的意思，是法纪……”
“这和周晨无关，”盛通站了出来，“昨天我们是在训练的时候接到消息，自发的赶过去的，”
刘金龙马上大声说，“架是我自己想打的，让派出所把我抓起来吧，”
好些同学顿时也不顾爸爸或者妈妈的眼神，纷纷站出来喊，或者说，真是爸爸或者妈妈示意他闭嘴的眼神，让他们选择站出来，“把我抓起来吧，”“把我抓起来来吧，”
刘金龙妈妈，和邓瑞阳妈妈一样，到了会议室之后，也是谁都没理，忙着打电话处理公司的事，因为来之前问过开商务车的司机，所以她算是直接知道周晨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样角色的一个家长。
此时她看了邓瑞阳妈妈几眼。
学校对周晨明显的偏袒，她有看法，但你这样说，也有些过分了吧。
有必要推动派出所对这个同学进行调查？你想没想过，这样可能会毁了这个孩子的前程？
周所长冷眼看了邓瑞阳妈妈几眼，派出所又不是你家开的。
江春扬马上拉了周镇海一下，“老周，不要激动，”
然后他发现，周镇海并没有激动，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他下意识的朝旁边移了移，他总觉得，一个不好，周镇海就会蹿出去给那个女人一巴掌。
“安静，”涂宪泰站出来，恼火的看着躁动起来的学生们。
其实，这一幕让他觉得安慰。
有些事就是这样，按说，周晨是做错了，但如果这个时候，后面的那些学生还安安静静的站在那，没一个人为周晨说话，那他这个做老师的，也会觉得心里有些凉。
“同学们，没事的，不要激动，”周晨当然也有些欣慰，“有我呢，”
他看着邓瑞阳的妈妈，“我不知道这位阿姨，还有其它的叔叔阿姨，有没有看到另外的一些事，”
“比如，昨天那一架之后，至少在短期内，还有哪些不长眼的，敢再欺负我三中的学生？
“从此，三中同学回家的路，会安宁下来，从而能以更愉悦的心态去学习，这一点，你们看到了吗？”
他看向邓瑞阳的妈妈，“还是说，就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想这些？”
第一百四十章 哑口无言
这掷地有声的话，让后面的那些家伙都在心里暗叫“耶耶耶”，这就是我们的成绩，你们看到了吗？
“学校和派出所刚才都提出了很多有力的举措，以减少三中的同学，被校外的流氓欺凌敲诈侮辱，当然很有必要，但从现在的情形来说，这些事，其实并不用急着去做……
邓瑞阳妈妈对周晨说的这些嗤之以鼻，她都不跟周晨说话，直接看着王校长说，“这位同学还很以他的作为自豪，应该还没有想过，他的行为，把多少同学置于危险的境地，看来三中有些事是不用急着去做，但有些事，却很有必要现在就做。”
周镇海看着儿子，儿子，你要是招架不住，随时可以到我身后来。
他儿子笑了，“哈哈，危险？”
“当那些团伙，遇上几十个聪明肯动脑不冲动的三中学生时，危险的，绝不会是我们。”
周所长把脸转向一旁，不能让那个女人看到我脸上的笑。
是的，在这群有准备的小家伙面前，危险的，还真是那些团伙，就说昨天那六个家伙，那是真惨。
虽然知道他们是不值得同情的坏蛋，但昨天见到他们的样子后，连他这个铁汉，一时心里也有些酸，那结果，真的太惨了一些。
邓瑞阳妈妈再次看向王校长，“三中的各位领导，”她摊了摊手，“这个样子，还需要我们说吗？”
那些本就后怕，又见儿子刚才不顾自己的眼神示意，当面叛逆的那些家长，也七嘴八舌的说，“现在还这样的态度，简直太过分，”“如果学校不从严惩处，我们绝不同意，”
有话筒的周晨提高声音，把那些噪音都压了下去，“我不说那些抬杠的话，比如走在马路上都有危险之类的，我只想说，就我个人而言，今后再看到有人在欺负我的同学，我依然会选择冲出去，”
“如果我们所有人遇到类似的事都不管，那免不了有一天，当自己遭遇同样的事时，也不会有人冲出来帮忙。”
刘金龙妈妈又认真的看了周晨几眼，她也有些明白，向来自傲的儿子，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同学。
后面一个个的又躁了起来，大声喊，“我也会！”“我也会！”
有些家长看着自己的儿子，也忍不住拍桌子，这还了得？
“如果学校一定要追究责任，我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周晨又高声说。
作为一个父亲，王校长此时有些明白，难怪儿子话里话外都对周晨很服气的样子，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动揽下责任，有哪个学生不会对他服气？
盛通他们自然不干，周晨也不理他们，“我还想请各位老师，还有叔叔阿姨们想一想，你们认为稳妥的方法，是不是就一定是对的，”
“我知道，当被欺负的同学诉你们他的遭遇后，是否报警或采取其它的措施，主要看两点，孩子身上伤的重不重，财物的损失大不大，”
“那些家伙聪明的抓住了这一点，大多数情况下，结果都在你们的接受范围内，会让你们觉得，为这样的事报警很麻烦，再考虑到可能的报复，最后往往是戒急用忍，息事宁人，花点时间安抚他们，”
“说些‘人没事就好，’‘下一次避开那里，’‘记得千万不要跟他们还手，跟那些人，不值当的，将来自然有人会收拾他们，’……等等之类的，”
家长们互相看着，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一定要去报警？那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真的很有可能会招致更严重的报复。
难不成，跟他们说，打回去？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在财物损失不大，身体上的伤害也不大的情况下，你们的孩子心理上受到的伤害？”
邓瑞阳妈妈撇了周晨一眼，哟，你还知道这个？可是你又能知道多少？
“有过一次吗？”周晨看着他们问。
坐在桌旁的学校领导们看起来很平静，一动不动，不少家长有些不自然的或者咳一下，或者扭头，或者变换坐姿。
“就是偶尔想到了一次，除了多安慰几句，又真的会把这当一回事吗？”
“没被抢多少钱，没怎么被打，有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坐在后面的果桢他们，此时也有些坐不住，他们知道这样的事会给学生的心理带来负面的影响，但他们同样没有太重视，并没有采取什么具体行动。
“这样的事能给一个人带来多大的心理伤害，我并不清楚，我只请大家想一想，要是在眼下这个场合，有人朝你脸上扇一个耳光，只是轻轻的扇一耳光，你不会觉得脸上有多痛的那种耳光，”周晨又看着大家问，“那你会不会觉得没事？”
被人这样当众侮辱，没事，那不是开玩笑吗？
王校长又深深的看了周晨一眼，都说你的口才口才，今天我算是领教到了。
“如果不能把这当作没事一样，那你需要多少时间，来忘掉这一幕？”
“有没有可能，时隔多年以后，你还是会在梦中想起这样你根本就不想记住的一幕，并从梦中惊醒？”
“补充说明一下，当被那些流氓拦下来以后，被扇耳光，是固定的戏码。”
看到一些家长脸上的不以为然，他摇头道，“看来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没人会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呵呵，请记住，这只是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心理伤害的一个方面，”
“一次次的被人欺负，无论是家长还是学校，这些本来应该帮着撑腰的人，都只会安慰，然后再叮嘱，忍，避开他们，别和他们计较……”
“这些被欺凌的同学心里该有多苦？他们要承受多少大的心理压力？”
周晨的话越来越快，“然后，当他们自发的行动时，你们，却又如此的不能接受，”他的话越来越快，“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错，甚至都不去想该怎么处罚那些欺负他们的人，却只想着从严惩处他们，”
他深深的的吸了一口气，高声问，“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逻辑？”
一屋的家长，哑口无言，十几个老师，哑口无言……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们没错
邓瑞阳的妈妈有些懵，难道说你们这么做还是对的不成？哎不对啊，你组织的行动，确实让很多孩子是冒了生命的风险，今后还有可能直接影响到我儿子，你怎么说得还这么有理？
“所以我忍不住在想，”面对着回答不出来的这些大人，周晨自己回答自己，“是不是只是因为，我们做的这些事，不符合大家认为的好孩子、乖孩子应该做的事？”
“怎么能惹事呢，怎么把事闹大呢，是吧，”
“好孩子，乖孩子，怎么能打架呢，是吧，”
“所以我想说，爸妈们能不能少些这种好孩子乖孩子的期待，学校，也能少一些这样的潜移默化的教育……”
“周晨，”涂宪泰忍不住在周晨肩头拍了一下，学校哪里有这样潜移默化的事？
“涂主任，你听我说完，”周晨当然知道其来主任想说什么，“我就说一件事，学校处理同学之间的争执时，一直以来就遵循这样一个原则，谁先动手，谁的错就大，”
“这难道不是在劝大家不要惹事，不要把事情闹大？”
涂宪泰不说话了，因为真就是这么回事。
“我真的是一直就不理解这一点，而且是越来越不理解，难道不应该是最先挑起事端的那一方负责？”
“比如，没招他没惹他，一个人突然就骂你或者推你，而一般骂的都是你的爸妈，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忍不住动手打他，结果你还有错？”
“这是什么道理？”
因为，就是这样的道理啊，周所长心说，这样的事就是闹到派出所，认定责任的时候，一般也是谁先动手谁的责任就大一些。
“……老师能不能当我们在学校和同学发生争执的时候，不要再重点问是谁先动手，而是问谁先挑事？”
涂宪泰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表明了一个倾向，这位爱惹事的周同学，在校外的欺凌上采取了行动之后，已经在考虑怎么解决校内的欺凌问题。
不认真考虑，谁知道他接下来又会闹出什么事来——他也非常清楚的认识到，不管周晨接下来是不是学生会的主席，只要是他想做的事，一定会有很多同学支持。
“家长们能不能在知道孩子不管是在学校还是校外受到欺负的时候，不要再一味的劝孩子忍，而建议他们能够还击，当然，是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可以和其它同学团结起来互帮互助——就像是我们昨天做的那样。”
“……我认为，在一个已经有很多猫在怕老鼠的时代，让你们的孩子多一些血性，不是什么坏事……”
“……我还以为，当家长和老师们，实质上都在劝孩子回避问题的时候，有孩子勇敢的正面去迎击，这相当值得欣慰……”
“……当所有的大人，都没有对一些会对孩子的身体和心理都带来极大伤害的行为，采取果决有效的行动的时候，孩子们自发的采取一些行动，并没有错，”
“作为高中生，我们无论是帮助同学免受欺凌，还是协助公安机关打击流氓团伙，也都没有错……”
“我们没错，”站在教室后面的那些战友，像是啦啦队一样呐喊着。
“所以，我们不期望家长和老师们，因为我们昨天的作为，而给我们奖励，因为我们是孩子，我们要尊重家长和老师，这就要求我们要尊重家长和老师的决定，但我们坚持认为，我们昨天做的事，没有错！”
有些奇怪的是，就是邓瑞阳妈妈，听到周晨说这样彻底“翻案”的话，此时也没有觉得他这些话如何的没有道理。
“当然，要是家长和老师，坚持因为这件事惩处我们，我们也能理解，”
“因为，不理解也没办法，我们是孩子，而爸妈和老师，都是大人，当然是你们说了算。”
“当大人们自觉理亏，但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错误和不足的时候，选择处罚我们来为一件事划上句号的事，哪个孩子没有经历过？”
“对这些，我们已经习惯了。”
“老周，”江春扬拉下周镇海，“看来你也做过这样的事？”
周镇海心说，哪个家长没有做过？就是少数非常克制，并没有做过的，又有多少人没有在心里认真的想过？
比如，当你说不过孩子的时候，当孩子用他们那没有受到一丝玷染的价值观，来评价成年人的行为，让你羞愧难当的时候……
周晨站了起来，“我说完了，谢谢大家。”
江春扬看着会议室里那些家长的样子，又和周镇海说悄悄话，“老周，你这儿子，厉害，最后这些话堵的多妙，还有哪个好站出来？”
…………
王校长看着后面的那些一脸无畏的笑着的学生，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
刘金龙忍不住在周晨身上拍了一下，真有你的。
等那三十多个孩子昂着头走出去，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口，王校长才开口说，“感慨颇多啊，”
好些人点头，是啊，感慨颇多啊。
“坦白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王校长笑着摇头，“本来只是向大家说明昨天发生的事，”
但你们准备借这个机会，收拾一个孩子，结果，这算是被反杀吧。
刘金龙妈妈站了起来，“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
涂宪泰忙问，“你的意见是……”
“确保今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就好，”刘金龙妈妈说。
江春扬碰了周镇海一下，看，这是不赞同处罚孩子们的。
“我说说我的看法，”王校长看向邓瑞阳妈妈，“邓女士，你的一些担忧，很有道理，但是抱歉，在一些事上，学校不能满足你的意愿。”
邓瑞阳的妈妈马上说，“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意愿……”
王校长却有些不想再听她说，“各位家长，我们的同学刚才的发言，有不少值得商榷的地方，但他也说对了一点，为什么会发生昨天的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这些老师和家长，包括我们的治安部门，没有做好，他们才不得不做了那样的事，”
“所以从根本上可以说，他们之所以会那么做，责任，在于我们，”
“刚刚离开的那位家长说，确保今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就好，如何确保？说起来简单，也在于我们，在于我们能不能保证，他们放学回家的路上会很安宁。”
“同时，我们还认为，尽管他们昨天的做法，有些过激，但应该说，他们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帮助同学，不向恶势力低头的行为，也应该得到肯定，”
“所以各位，我们的处理意见是……”
…………
放学后，看到布告栏上有新贴的通知，都在关心着一件事的同学，顿时呼啦啦的围上去一大堆。
“《关于给予周晨等同学警告处分的决定》，昨天下午……学校和家长们商议后决定，给予周晨、盛通……警告处分，希望所有的同学，能引以为戒……“
“哇，”读的人忍不住叫了出来，“这就完了？”
“还有一份，”旁边又有人读，“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也是个感恩的季节，有感于后勤部门为了给大家创造一个好好学习的环境，一直以来所付出的辛勤劳动，一些同学主动提议并得到了学校的同意，从即日起的一个月内，以下同学，自愿负责学校的所有清洁卫生工作，让我们的保洁员，能享受一个额外的假期，”
他读着下面的名单，“周晨、盛通……咦，怎么就是被警告处分的那些同学？”
“还看不出来吗，这是对他们的另一项处罚，”
“哦对……哎，这个，是不是不好只让他们做？”
“对，我们应该一起帮着做……”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秋高气爽的中午，拿着扫帚站在教学楼前的江洋对着天空呐喊，“呀，我讨厌梧桐！”
刘金龙拿着扫帚从他身边走过，“别费力气了，抓紧干吧，”
义务来帮忙的陈雯的看着早上扫得干净的地上，又是薄薄的一层落叶，也忍不住发牢骚，“学校里就不能只种不落叶的乔木吗？”
“当然可以，”王瀚文马上说，“前提是，你要当上三中的校长。”
“对不起，请让让，”付婷婷一扫帚扫过来，“能不能少说话多做事，看看肖嶶，”
肖嶶已经一下一下的从对面扫过来。
“肖嶶当然应该卖力些，”江洋赌气似的狠扫了几下，“不然周晨的那份谁来做？哎，你们说，周晨这家伙，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他低声说，“架打完，他刚好就出国……”
“好好扫吧，”刘金龙把一大堆叶子扫到他脚下，“就这点事，这么多人一起做，好像能累到你一样。”
“江洋，”陈雯帮腔道，“我要是你，就一个人把这些事全揽下来，因为，那样减肥效果一定会非常好。”
“你们俩就知道沆瀣一气，”江洋没好气的说。
怂恿我一个人把这么多事都揽下来，你这个小姑娘坏滴很，一定是刘金龙教你的。
他眼珠一转，大叫道，“大伙好好干啊，我们刘班长说了，他一会请大家喝杨梅汤，”
一向大方的刘金龙顿时脸色都变了，请这么多人和杨梅汤？我压岁钱的存折可不在身上。
刚好肖嶶和他们会合，笑着对刘金龙说，“别担心，我来。”
你来？不是我小看你，你的零花钱难道比我还要多？
“周晨走的时候有安排，”肖嶶笑道。
“哦，”刘金龙闻言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我们周主席做事那么周全，不可能没有安排，”
“这么说，他给了一笔活动经费，透露一下呗，有多少？”
旁边陈雯酸了一句，“真羡慕，这个时候就有人把钱交给你管。”
刚才还打听有多少钱的刘金龙马上不说话了，这个时候，一定得装聋作哑。
“说的什么话呢，”肖嶶对陈雯扬了下扫帚，“不过，”她看着见他们说话，正准备凑过来的江洋，“等周晨回来，至少今天中午花的钱，一定要让江洋吐出来。”
“好酸，”“真酸，”刘金龙和陈雯马上一人来了一句，“这就开始帮着周晨省钱。”
“怎么帮周晨省钱？”江洋凑了过来。
“你以后就会知道，”肖嶶看着他笑。
和他们隔着五六米的地方，和其它同学在一起的邓瑞阳，默默的看着前面那说说笑笑的一堆人。
虽然他也非常积极的和同学们一起，帮着那被处分的三十多个同学一起打扫卫生，但从昨天开始，他们那堆人，对自己是明着排斥，看样子，怕是再也没有办法融入到他们之中去……
更远的地方，还有人在关注着这些，办公楼上，王校长扶着栏杆问涂宪泰，“意外吧，”
这样学生自发的热火朝天打扫卫生的盛况，真不多见。
“没想到，他们会因为这些事，这么团结。”涂宪泰说。
“这就是惊喜啊，”王校长感慨道。
…………
周晨这时醒了过来，看了下表，“到哪儿了？”
“就快下高速，”前面的司机回答道。
“快到了是吧，”旁边的余小美也揉着眼睛醒过来。
她看着现在看上去气色好多了的周晨，“你可真能睡，还没出市区就睡得不省人事，”
“看来你爸妈说得是对的，你这是因为惹了一大堆的麻烦，所以才跑出来的，等到一上车，出逃成功，心情一放松下来，睡意就来了，对不对？”
周晨马上反驳，“什么叫出逃，什么惹了一大堆的麻烦，你知道这几天，为了我那些同学，为了学校，我做了多少坚苦卓绝又卓有成效的工作吗……”
余小美笑道，“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人又挨了一个处分，”
周晨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知道的，英雄，有时候就是会被亏待，但是非功过，大家心中自有一杆秤……”
“是是是，传说中很能打架的周英雄，”余小美捂着嘴打哈欠，“想好了中午吃什么吗，”
遇上这样无心战斗的对手，周晨无敌的嘴炮也派不上用场，要同行的是同样嘴上不饶人的崔若颖，那一定不会这么平和。
“炸鸡，可乐，”他大声说，我看你敢不敢吃。
“呵呵，”余小美飞快的在周晨头上摸了一下，笑——有些慈祥的那种，“还真是个孩子啊。”
周晨咬牙忍了，要说这一次，余小美是有堂堂的资格说这样的话，因为这一次，余小美是他的监护人，还是持有法律文件的那种。
“就着你一次，”看起来很享受这样身份的余小美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
下午两点，万中圆站在公司楼下，不时拿出手机来看看，其实，等客户来公司看看而已，这就不是一件有必要把时间卡得很紧的事，但他就是忍不住有些浮躁。
从他身边进出的那些人中，有不少人看起来也是一样，你很难从他们的脸上、步态中，找到些许的从容，而上次他见周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一辆黑色奔驰平稳的驶到楼前停下，他看了一眼，忙迎了过去，“小周总。”
“哟，都周总了，”余小美笑。
周晨也明显感觉到了万中圆态度上的变化，“万经理，这是我姐姐，也是我们这笔资金的出资人之一。”
万中圆看着这个同样年轻，也同样沉稳的漂亮姑娘，忙寒暄，“周小姐……”
“我姓余，”余小美笑眯眯的说。
她当然不是冲万中圆笑，这位憔悴都掩盖住了精明的期货经纪，并不能让她露出笑脸，她是冲自己的投资笑。
谁能想到，今年一笔的意外的投资，竟轻松的帮自己挣出了一趟欧洲买买买的花费来？
不论是谁，不论有多少钱，得到意外之财，心情一定都会很美丽。
“抱歉余小姐，抱歉，”万中圆连忙赔罪，“两位这边请，”
一进电梯，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小周总，接下来的行情，你是怎么看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让人内牛满面的简单
“万经理，你入手了多少？”周晨反问道，“上次我就跟你说过，跟着我们做，就是最明智的选择。”
万中圆尴尬的笑了笑，“是的，是的，”
但是跟着做多？他非常不确定。
他承认，周晨上次吹过的牛，目前看来是对的，从目前来看，对大势的看法，确实是他看得对，而普遍的看空，是错的。
但九月已经过去三分之二，谁敢确定，现在依然在涨的铜价，明天，或者说等一会到办公室的时候，不会掉头下挫？
作为一个资深的期货经纪人，他深知一点，做期货，当定下整体的思路过后，那就一定要坚决执行到底。
若是不够坚决，那就会导致类似在1949年9月30叛变革命那样的下场。
综合各方面的资讯来分析，铜价一定会跌，一定会跌，也许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时候，一定要坚持，再坚持。
“叮”一声，电梯到了，很遗憾，万中圆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场面，第一次来的余小美很新奇，“这么热闹？”
周晨也很诧异，人这么多？
这可是炒期货的地方，怎么看起来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再细一看，哦，这不是菜市场，这更像是一个赌场。
是真的像一个赌场，在嘈杂的和声中，类似“……补仓，我认定了，不过一周，绝对会降，坚决补！”“……保证金算什么，我有三套房子，这些，只是我卖掉的那套的一半而已……斩仓？不考虑！已经到了胜利在望的时候……”
余小美真是开了眼界，“好狂热啊，”
万中圆解释道，“综合比较，国内的期货市场，远比股市要公平，有专家还比较过，投资期货成功的几率，甚至比创业成功的几率还要高……”
余小美马上问，“那他们怎么会这个样子？”
万中圆尴尬的笑了一下，“这个，目前正处于多空激烈争夺的关口，暂时还是多方处于上方，所以空仓目前难免有些损失，”
余小美恶补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对他说的这些能听懂个七八分，就是说这些脸色不好的投资者，都觉得铜价会下跌，所以买空，因为现在铜价一直在涨，所以他们每天都在亏钱。
“……但很快，他们就会收获成功，”万中圆其实也是在对自己说，“很快，空方就会获胜……”
“不要，”突然传来的凄厉的叫声，让大家都安静下来，余小美下意识的朝周晨身边靠了靠，循声看去，一个穿着还算考究的中年人双手死死的扒着会议室的门，“不要平，我现在就去筹钱，我楼下还有一辆车……”
工作人员无奈的劝着，“对不起施老板，因为保证金没能按时补足，我们必须这么做……”
“再给我半天，只要半天，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好不好，我这就去筹钱，不要平仓，千万不要平仓，这可是我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全部身家……”
“抱歉施老板，”
“不要平，”中年人趴在门上哭喊着，悲怆异常，只是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关注他，办公区很快又热闹起来，因为市场的反常，好多人同样处在可能被强行平仓的边缘，实在没有余力去过多的关注其它人。
“其实，他主要是实力不够，”万中圆强行解释，“现阶段比他亏损得还要多的不在少数；他的操作也太过激进……”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周晨一眼，要说激进，眼前的这位，不能说不激进。
区别在于，周晨的激进，为他带来了更高的回报，而那位的激进，却导致了无法承受的巨额亏损。
“好惨，”余小美肩膀都缩了起来。
周晨在她背上拍了拍，“没事，”
期货市场就是这样，一念天堂一念地狱那不是夸张而是真实的写照。
他看着那位浑浑噩噩的被工作人员带着往外走的中年人，此时此刻，和他一样遭遇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同样，此时此刻，和自己一样斩获称得上巨大成功的人，应该也不在少数。
“两位请，”万中圆把他们迎进自己的办公室，便急急忙忙的关上门，好像要把那些让人沮丧的事全都挡在门外。
“这是你们账户建仓至今的具体报告，”他把一个文件夹递给周晨，里面其实只有薄薄的三张纸，周晨反手就递给了面带期盼之色的余小美。
“小周总，祝贺你，在我们公司开户运作沪铜0410（指04年10月交割）合约的帐户中，你们这个账户，是少有的获得了高额回报的账户。”万中圆努力笑着。
“意料之中的事，”周晨淡淡的说。
万中圆顿时就有些笑不出来，你做多的理由，是直觉啊大兄dui，靠直觉，你还好说什么意料之中？
只是，你赚了，所以你有理。
“您接下来准备怎么操作？”
已经看完了文件的余小美开口问道，“就这么简单啊，就这么简单的我们就赚到了这么多？”
作为内行人的万中圆看着明显是外行人的余小美说这样的话，顿时热泪也快流了出来，简单吗，简单吗？
简单还那么多人亏损？
“看对了大势，操作果决，赚钱就是这么简单，”周晨淡淡的说。
万中圆用颤抖的小手拿起茶杯，给自己灌了一口热水，但心还是凉凉的，好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这个伤心人面前这样的装B？
但真要说，确实也简单。
建仓到现在，他们不过操作了一次而已。
13号建仓，以25000每吨的均价，满仓买入了88手（铜期货一手是5吨，保证金一般为10%）0410的合约，他们建仓后的第三天，在16号，铜价就一举突破了26000的关口，接下来是持续上涨，到昨天，也就是21号，他按周晨的要求清仓时，均价为27800多——非常接近28000。
也就是每手平均获利近14000（2780*5），88手，总计超过120万的回报轻松到手。
13号110万资金建仓，21号清仓，只9天，还不到10天的时间，110万就翻一番到了230多万，可不就是非常简单吗。
但有几个人眼光能这么准而且这么大胆？
周晨新的决定，同样非常简单，“0503合约，继续买多，满仓。”
余小美忍不住又问，“就这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周晨的小目标
浦东国际场，夜，清凉明亮的候机楼里，周晨缩在咖啡馆的沙发中，抱着那台老贵的IBM“小黑”，非常投入的在写代码，看起来很商业精英的亚子。
考虑到他的年龄，又或者可以说是很天才少年的样子——但凡是经过且看到了他在做什么的那些人，如咖啡馆的那几个服务员，都会这么想。
他真不是故意在这样的公众场合显摆，而是每每在这样的时候，比如候机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些莫名的焦躁。
这大概是他的性格决定的，本质上，他是一个有些宅，习惯规律生活，不太喜欢改变的人。
每一次离开熟悉的地方的时候，他心底下意识的总会有些抗拒，像一开始离开家去远方的时候，也像后来在远方呆的久了，春节时回家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些莫名的焦躁。
虽然这次的柏林之行，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喜事，候机时候的感觉，还是和从前一样。
而没有什么，能比写代码更能让自己静下心来。
此外，在这样周围全是陌生的人走来走去的公共场合，他工作起来的效率，反而会比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比如说家里要高。
在这里，他一打开电脑，就心无旁骛的写下去，而在家里，状态不是特别顺的情况下，他往往写一会就会做点其它的事，倒杯水、看看外面、刷刷新闻……或者干脆发发呆。
可能本质上，他就是一个渴望得到关注的人。
等到余小美回来提醒他准备登机，看着写完的那么多，他真的很欣慰，很有成就感。
“你知道吗？”余小美两眼放光，“据说冯一平的湾流，现在就停在机场里。”
周晨就见不得她们这些女的，一提到冯一平，就这样两眼冒绿光的样子，“你知不知道……算了吧，”
人家这会已经儿女双全，两孩子还是两妈生的事，我懒得告诉你。
“你想说什么，怎么就算了？”余小美嗅到了他话里八卦的气息。
“我是说，你知不知道，我写的这些，”周晨指着电脑上的那些代码，“那位冯先生不要说写，看都看不懂的。”
“切，”余小美嘴一歪，“这有什么，按你这么说，我能生孩子，他却不能，是不是我也比他厉害？”
周晨极度无语，跟你这些春心上头的脑残女就没什么好说的。
他看向窗外，其实也想找找那架国内目前唯一的湾流，“不过是湾流而已嘛，将来我也会买的。”
“哈哈，”余小美大笑，这男人幼稚起来，真的挺可乐的，“那你将来是不是要也争当首富？”
“我才不稀罕那样无谓的名头，”周晨摇头，一本正经的说，“做首富，太累，我只想过逍遥快活的小日子，钱嘛，有个百八十亿的够用就好了呀，再多，那反而会成为负累……”
“哈哈哈，”余小美捂着肚子坐在沙发上，“不行，肚子痛，咝，你这是要笑死我，”
看着她的样子，周晨真想一杯盐汽水泼过去，我这话真有这么可笑？
想我堂堂带系统的重生人士，要是连这样的小目标都不能实现，那我不如加入阿拉伯籍，娶十个老婆，夜夜无休的把自己累死……
“可以走了吗？”他冷冷的问。
“等一会，笑得腿都有些软，”
周晨又无语问天，好多姑娘见了冯一平，那是激动得迈不开腿，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了笑得迈不动腿？
我是谐星咩。
“哦对了，”余小美认真了些，“刚才跟我爸打电话，他说，你这样的操作，很容易爆仓的，”
“是啊，我们满仓做多，只要铜价下跌，确实容易爆仓，但只要及时补足保证金就会没事，”周晨心说你总算记得些正事。
“还要朝里补钱？”余小美问。
“是，可能会不止补一次，而且补的这些，和初始投入，加上中间的收益，最后都可能会亏掉，”周晨淡淡的说。
“啊，不是吧，”余小美有些紧张起来。
无论如何，无论多有钱，亏损总是一件让人不开心的事。
“可能的，”周晨认真的点头，“所以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第一把回报就这么高，成功的树立起大家对自己的信心以后，他觉得，很有必要引入一些风险，适时降低些大家的期望值，不然，最后无论回报是多少，可能有些人都不会满意。
以及，他要改变一些人，比如眼前的这位傻妞，觉得做期货简直不要太简单的印象，以免她将来头脑一热，自己盲目的大手笔入市，然后像今天看到的那个中年人一样，三两下就倾家荡产。
这并没有吓到余小美，“你做就简单，是不是啊小周总？”
期货她不懂，但她知道，周晨要是没把握，不会主动邀请她投资的。
周晨有些欣慰，也算是孺子可教，知道有些事是别人做起来简单，“对我来说，很多事都很简单。”
余小美又在周晨头上揉了一下，“我叫你得意。”
周晨干脆懒得反抗。
余小美提到冯一平这样所有爸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让他也不自觉的审视起自己来，要实现刚才所说的那样的小目标，自己有好些方面需要改进，比如在离开熟悉的地方时，总会莫名的焦躁，这是不是就是不想离开舒适区的表现？
这个不好，得迎头克服掉。
“你干什么？”余小美轻轻的拉了他一下。
“啊？”周晨一看，自己手上正拿着喝得干净的咖啡杯，正准备把它往也包里塞，“哦，走神了，”
但这应该也是下意识的动作，从价格来说，这咖啡馆算是实打实的黑店，可能一开始点单的时候，心里就有走的时候一定要带点什么走，不然太不划算的想法。
“走吧，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该在德国。”
…………
杭城，万中圆此时也没有入睡。
实际上，这些天他都睡得不好，如果铜价还涨两天，自己怕也得平仓，那国庆节时，别说在港澳都住半岛那样的酒店，怕是根本就没钱去。
所以，他又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要不要真的跟着周晨做？
可要是一建多仓，铜价就下跌，那不是做梦都得哭醒？
好纠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伙伴
清晨，法兰克福机场同样是灯火通明，因为生物钟的缘故，此时候机的旅客，都有些安静如鸡的样子，倒是有些贴合德国人呆板克制的标签。
就是那些踩着拖鞋，穿着大裤衩，背着大背包，一看就是美国人的年轻游客，也不像平时那样，不管到了哪儿都像是在自家后院一样随意又故意放纵，要么在补觉，要么呆呆的拿着杯咖啡续命。
那两个黄皮肤黑眼睛的歪果仁因此有些引人注目，自从进来后，他们就不曾坐下过，一直在说着些大家听不懂的语言，不停的逛商店。
听起来，像是中国人，看起来，那应该就是中国人，因为其中那个少年的背包上，贴着面巴掌大的五星红旗。
嗯，应该是此前没有见过物资这么丰富的商店吧——这个时候，国人还没有被老外们贴上人傻钱多的标签。
余小美拿起一个万宝龙的双肩包，在周晨身上比划着，“怎么样，喜欢吗？这里东西还是少，都没什么新款的。”
周晨和之前一样傲娇的摇头，“不用，我这个就挺好，”
至少现在，他对这些奢侈品，尤其是奢侈品的皮具，真没什么感觉。
余小美接连碰壁，却依旧乐此不疲，“那这个总需要吧，可能很快你就需要给人签名，那一定要有一支好的钢笔。”
她兴冲冲的比较着那些钢笔，“你喜欢哪支？”
“万宝龙的钢笔在德国买最划算，因为它的诞生地就在汉堡。”
连万宝龙和万宝路都有些傻傻分不清楚的周晨于是又学习到了，万宝龙原来是德国汉堡的。
“现在谁还随身带钢笔？”他说。
他觉得，余小美只是拿自己当个由头而已，她这纯粹是剁手瘾发作。
所以说女人还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在飞机上醒来的时候疲惫不堪，但一下飞机，见到这些品牌店，顿时就两眼放光满血复活。
从这个角度说，男人同样也有些神奇。
深夜从浦东国际机场出发，飞了十二个多小时，抵达德国法兰克福，国内此时是中午，这边却还是清晨，但他却没有一点要倒时差的必要，只是，在被余小美拉着逛了几家店以后，就忍不住想打哈欠……
“歇会吧，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登机。”
话说订机票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会国内居然就没有直达德国首都柏林的航班，直飞法兰克福的倒是每天都有，可能柏林的经济实力，还不如法兰克福吧。
要是想借此领略一下德国的风光，从法兰克福乘火车，或者自驾去柏林，自然是更好的选择，但颁奖礼在今晚举行，时间还是有些紧，转机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对德国，他已经很不感冒。
这时候国内还有很多人非常迷信德国的产品和科技，进而推崇德国人的行事方式和敬业负责的态度，他自然知道这些全都是……狗屁。
所谓德系产品可靠，狗屁；德国人严谨到不会说谎，狗屁；德国人负责不推诿，更是狗屁……
所谓德国修的桥德国设计的下水道……那一个个在网上广为流传的故事，都是一群在欧洲混了一阵结果混不下去只能回国的二把刀，为了引人关注，而创作的通俗体小故事而已，结果传的人多了便就成了真事。
就说这一百多欧的万宝龙钢笔，就一定比百把块的英雄金笔要好很多？他真不相信——虽然他觉得英雄金笔，也不比学校门口那些小店里十几几十块的钢笔要好多少。
但盖不住余小美觉得免税店里的这些真的是太物美价廉，在国内哪能这么便宜？
“我跟你说，”她不由分说的包起来两支，“有些时候，真的是买到就是赚到。”
“我只相信，不买就是赚到，”经历过那么多次电商制造的购物节，每回都觉得是赚到，最后一算，总是花了更多的周晨说。
“不过，既然买买买会让你感到快乐，我还是很乐意成就你。”
不要钱的伴手礼，适当的收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男人嘛，就得大度一点，就得绅士一点，一定要照顾女孩子的感受，怎么好让她享受不到一点花钱的乐趣？
“在德国，买奔驰也应该很便宜，要不你给我来一辆？我一定不推辞。”
“你有驾照吗？”
切，各方面我都是多年的老司机了好吗？
…………
德国时间上午8点多，周晨终于抵达目的地柏林的泰格尔机场。
从空中看，这是一个很有特色的机场，一看到就让人想起美国的五角大楼来，但泰格尔机场比五角大楼还要多一角，是个正六边形。
余小美跟在推着行李车的周晨身边，“看到你的那个青梅竹马了吗？”
“总角之交，”周晨在通道两边搜寻着。
卢小吉去年回国的时候，并没有和他见面，加起来，有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到。
“嗨，周晨，这儿，”
“后面，后面呢，”余小美埋怨道，“你这什么眼神。”
周晨回头一看，已经略过的地方，一个穿着黑色古驰T恤，胸口挂着墨镜的小伙，正高兴的冲自己挥手，依稀是童年小伙伴的样子。
“嘿，”卢小吉在出口处和周晨紧紧的拥抱，“路上还顺利吗？”
这样的热情，快速的消去了他们因为长时间不见而产生的隔膜，“还好，你变化这么大，帅了，”
周晨打量着小伙伴，牛仔裤看不出牌子来，但脚上乐福鞋的搭扣上，又有着显眼的Gucci标志，由此可以大胆的推断，他胸口的墨镜和下身的牛仔裤，包括手腕上的那块手表，应该也是古家的。
真的是一身人民币的味道，哦不是，“你用了香水？”
“古龙水，”卢小吉笑着说，“这位就是余小姐？”
“余小美，周晨监护人，”余小美轻轻的和卢小吉握了一下手，“我常听你爸说起你。”
“小美姐真漂亮，”卢小吉很顺溜的夸了一句，和周晨一起推着车朝停车场走，“租的奔驰在那边，对了周晨，这次你照顾我爸炒期货，好像已经赚了不少，你觉得，最后能不能赚个三十万？”
卢小吉热切的问，“要是能赚更多更好，那我就可以考虑保时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正告
卢小吉租来的大奔车况很好，隔音很棒，司机也很专业，穿着制服，相当的不苟言笑，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车内的气氛就一直不太热。
从泰格尔机场出来后不久，他们便沿着穆勒大道进入柏林的中心区，卢小吉开始不停的介绍着路两旁的建筑和周晨他们应该感兴趣的地方，如歌德公园等，很是热情。
作为一个在伦敦留学的人，对柏林市中心也能做到如数家珍，不用想就知道，为了陪好周晨，他是做了功课的。
周晨自然也给予热情的回应，只是另一位，上车后就没怎么说话，一直就静静的看着窗外，问上脸时才会“嗯”“哦”的回应一声。
卢小吉好几次用眼神问周晨，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晨只能摇头让他不要在意。
他大概是知道余小美为什么会这么冷淡，也算是第一次领略到了她的大小姐脾气。
卢小吉显然也是有脾气的，努力过几次之后，便干脆也把余小美丢到一旁，兴致勃勃的和周晨说着周围的名胜和典故，或者干脆就来那种“你懂得”的眼神交流。
周晨真也很有些意外，他原来总觉得，日耳曼女性的平均颜值一般，毕竟德国都没有一个他认可还叫得出名字的女明星，但就这一路所见的“景色”，真就推翻了他这样固有的认知。
虽然是德国第一大城市，但因为人口也就三百来万——比东海市区常住人口还要少的缘故，相对来说，柏林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就是这样，这一路走来，他已经忍不住回头张望了好几回，有些小姐姐，真的很阔以的。
尤其是，喔，穿着打扮真是大方，真是敢给人发福利。
两个未成年人本来说的好好的，突然停下来的时候，就是外面有吸引人“风景”的时候。
一次次“你懂得”的眼神交流，两个因为长时间没见面，也很少联系的小伙伴，很快找回了当年的感觉，眼睛再对视，也不会尴尬。
就在他们又一次停止交流，并不约而同的看着路边张大嘴巴的时候，余小美在周晨手上拍了一下，“很好看？”
那脸、那X、那腰、那腿……那风情，真是极好看，“确实好看，”周晨点头说。
卢小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这样坦白，不是找不愉快吗？这个女的，脾气看起来可不大好。
余小美就要开口的时候，周晨又说，“这一路走过来，我一直就在想一个问题，”
“你说，这边的环境好，这倒情有可原，毕竟柏林这样的城市，发展得非常成熟，早就过了国内大多数城市目前正在经历的大拆大建的大发展阶段，加上人口少，所以绿化啊水质啊空气看起来很不错，”
“但为什么他们这里的这些老房子，看起来也这么好看，这么有味道？”
“看看国内，就是六七十年代建的房子，乃至是我们出生的时候建的房子，现在真是不能看……”
余小美和卢小吉难得的达成一致，你真能扯！
“……可能是当年好多设计师在设计的时候，只注重实用性，外观这方面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卢小吉马上说了句周晨都有些不喜欢听的话，“国内现在新建的大楼，整体来说，也没有什么风格吧，再过上百年，就是能留下来的，怕也没什么味道。”
这可以说是大实话，国内现在新建的很多大楼气派着实气派，但要说风格，那真是千奇百怪，只是卢小吉说这话时的语气，真让人有些本能的不舒服。
周晨也沉默了一会。
卢小吉没什么感觉的样子，很快又热情的介绍起路旁的柏林地堡和腓特烈皇宫剧院，再跨过施普雷河，不用他介绍，周晨就认出了相继映入眼帘那两处，分别是国会大厦和勃兰登堡门，他顿时忍不住把那个几百块的相机拿出来，连着拍了好几张。
穿过著名的菩提树下大街，很快便抵达了他们下榻的酒店，御林广场旁，正对着有三个蓝色大穹顶的德国大教堂的希尔顿酒店。
异国的风景于他而言，真的非常有益，在同样是老房子的酒店门口拍照的时候，按捺不住的跳出来的系统便显示，建筑题材的进度，竟然飞速的增长了3%，总体进度已经逼近25%。
他高兴之余，也再一次感受到了压力，这就等于变相的鼓励我要周游世界啊，那这开销……
…………
房间里，卢小吉躺在床上，看着对面教堂的穹顶，“对了周晨，还没有恭喜你，”
他跳起来在周晨肩上拍了一下，“恭喜你啊，竟然十五岁就拿了这样专业的摄影奖，要说，原来还真没看出来。”
“也是稀里糊涂的，这方面就有了些长进，”周晨打开行李箱，“这是你家里给你带的，”
卢小吉看着那些塑封得好好的海鲜干货，“爸妈就是这样，大老远的让你费力带这个，这些英国又不是没有。”
周晨笑了笑，“就是想让你尝尝家里的味道嘛，”
“哎周晨，”卢小吉又躺在床上，撕开一包烤虾，“你为什么不出国读书呢？我查过，欧洲有好多学校，能更好的提高你的摄影水准，”
“再说，欧洲，比如伦敦，有世界最大的期货市场，凭你在这方面的能力，自然有机会赚更多的钱，”
“而且，这边真的非常自由，你懂我意思吧，我是说那些女生，我跟你说，不管是国内来的，还是本地的……那真的……”
其它的不说，这个，对周晨还是蛮有吸引力的。
话说，国内的大学生真不一定羡慕欧美的大学生，因为欧美大学生能做的事，国内大学生也能做，但国内的高中生，怎么可能不羡慕欧美高中生的日子？
因为国内大学生才能做的事，欧美高中生就能做。
村炮周晨忍不住问，“这边的高中女生，真的……”
“周晨，”余小美刚好在门外叫，“你过来一下。”
“你先躺会，回来聊，”周晨无奈的笑了一下。
“你不是还没收拾好吗？”周晨看着余小美才打开的行李箱问。
余小美重重的关上门，“周晨，我以监护人的身份正告你，离你这个小时候的好朋友远一点，”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叫总有理
周晨真的很无奈，这姐姐看来对这个角色，真的有些上瘾。
要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这样的未成年人出国，没有监护人同行，那根本就连签证都办不下来。
从没出过国，就连普通话都说得非常普通的老周夫妇俩正为难的时候，得知消息的有钱有闲人士余小美主动请缨，那当然是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不沾亲不带故的，所以，真的是有盖章的法律文书，指明余小美是周晨同学的代理监护人。
周晨原本也觉得挺好，这样做有些事时就能更随意些，但现在……这姐姐有时候真是比爸妈还要严厉。
“你说和他见面才多久，这就讨论上了那样的问题？”余小美拿起一个枕头就朝周晨丢过去，“国外的女生……”
“要不是怕你爸妈担心，我现在就想给他们打电话。”
周晨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我说姐姐，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一件好事。”
监护人很无语，于是又丢过去一个枕头，“你这脸皮，怎么就这么厚？”
被监护人枕着两个枕头，舒舒服服的躺下了，“这难道还要不好意思吗，知慕少艾，这多么正常多么美好的事，”
“你给我好好坐着，”余小美不想被他把话题带偏，“卢小吉已经不是当年和你一起光着屁股在海滩上撒欢的小伙伴……”
“纠正一下，我们从来就没有光着屁股在海滩上撒欢过，那样……”
“好好听我说，”余小美咳了一下，毫不客气的在周晨掉在床外，已经很有规模的大长腿上踢了一下，“有些事你可能觉得无所谓，或者意识不到严重性，但你要是和他走得太近，将来后悔也来不及，”
“这个卢小吉，他现在偏得厉害，这么物质这么爱慕虚荣不说，还忘本得这么厉害，在国外呆了几年啊，对国外真正了解多少啊，一说国内，就嫌这又嫌那的，将来要是在这里工作定居成家，那是不是就得否认自己是中国人……”
周晨不知道，余小美说这些话，是心里真的这么想的，还是为了匹配自己监护人的身份，总之，这些话听起来让他觉得舒服。
“卢叔叔他们要是知道他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这个，周晨就摇头。
“认真听我说，不要学他，还有，既然是好朋友，找个机会，还是要好好劝劝他。”
周晨又摇头，“小吉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只是姐姐，你想想，十二三岁，就把他一个人送到国外，送到资本主义的发源地，一起玩的小伙伴中，把钱不当钱的估计不在少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难道很奇怪？”
“大家都穿名牌，所以他也一身名牌，我觉得这真的很正常，只要他不要求比所有人都穿得还要阔气就好，”
“至于车，我听卢叔叔说过，他是想买辆宝马，但也不是一定要买，或者说如果不给他买他就怎么样怎么样之类的，还是考虑到家里的实际情况，爸妈如果有余钱就买，包括他现在提高目标，变成法拉利，我觉得，这同样不算特别过分，可能宝马法拉利，在他接触的那个小圈子里，算很平常，”
“要是说他家里条件就像现在的我家一样，他还这样要求，或者要求他爸妈变卖家产来满足他这些需求，那倒是不能原谅……”
“总之我觉得，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在家里能承受的前提下，希望自己无论是穿着还是车，不比周围的小伙伴逊色多少，我真不觉得这有多过分，”
“就是有过分的，那你觉得，选择在他们那么小，三观都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就把他们送出国的家长，应不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余小美又找回了那熟悉的感觉，和这小子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要他一开口，自己真就很难有插嘴的余地。
但身为监护人，怎么能没话说呢？
“已经十五六岁了，还小吗，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国外的现状，真的是每个高中生都能开豪车？国外那些负担得起豪车的家长，会无条件的满足孩子这样的要求？”
“问题是，他是中国人啊姐姐，”周晨说，“习惯了要什么就理所当然的跟爸妈开口，我们的爸妈也都觉得不管给孩子买什么，车子也好房子也好，都是天经地义的，”
“总之呢，我明白你的担忧，你放心，我还真没那么容易被影响，”
话说我不影响别人就不错咯。
“你说得也对，是应该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只是大姐，不好这么着急的呀，你想想，你要是遇上一个好久不见的曾经的闺蜜，上来没有三句话，她就义正辞严的说你这说你那的，你能高兴，你能听得进去？”
“好意，也要注意方式方法的，你说是吧。”
监护人被说得有些词穷，但身为女人，她们从来不会这么甘心、虚心的接受类似的结果，下意识的就会发动一项天赋本能，“哦，这么说，我说的这些话，你也不高兴听，不乐意听是不是？”
周晨现在能轻松应付这样的套路，“怎么可能，我知道你这都是为我好，而且句句在理，我怎么会听不进去？我很乐意听的，”
“知道就好，回你房间去，我要收拾行李。”
“这床，真挺软和，”周晨在床上翻了个身，“前面的教堂你知道吧，”
“比你知道。”余小美又踢他，催促他快点起来。
“我刚才听小吉说，这个教堂，就像英国的威斯敏斯特教堂一样，是德国皇室的墓地，里面有好多位国王和皇帝，据说这些家伙，习惯在晚上出来巡视自己曾经的国度，顺道打望下美女啥的……”
“滚！”余小美狠狠的说。
只是再看那教堂，真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周晨扒在门口，“晚上记得把窗户关得牢牢的，灯最好也别关……”
余小美顺手从行李箱里拿起一包东西，马上又脸红红的放了回去，周晨只看到些花花绿绿的颜色，手机响起来，他接了一下，马上按住对余小美说，“组委会的电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颁奖典礼
余小美再次对在镜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昂首挺胸的来到隔壁，正准备敲门，发现门只是虚掩着，“好了吗？”
两个小男生居然还没有好，周晨还站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嘴里正说着什么“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啊。”
她一听，脸色就不太好看，在场的三个人中，两个都十五六岁尚未成年，那么“岁月”这词，也就只能放在她这个二字头的人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姑娘现在青春正盛，如花似玉着好吗？
但一看还沉浸在某种她不能理解，只大约看得出来似乎有些感伤的情绪中的周晨，她很快就确认，这话，还真不是冲别人，这样酸的话，还真是他对他自己说的。
对你这个孩子，岁月怎么就是把杀猪刀了？难道你出生的时候帅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不成？
她看了卢小吉一眼，见卢小吉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眼神稍稍碰触了一下的两人迅速不耐的移开目光。
我们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别人对你的好，你可能会后知后觉，但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别人对你的不好。
当一个人对你怀有好感的时候，比如一个人对你一见钟情，我们不一定能察觉，但要是一个人看你很不爽，这就很难瞒得过你。
顾及到周晨，在卢小吉面前，余小美虽然只是有些冷淡，大面上还是很过得去，但卢小吉依然清楚的知道这位据说家境很好的姑娘，对自己很是看不上。
他当然也因此看不上余小美，我跟你又不会有什么交集，犯不着费力巴拉的讨好你。
“我看看，很不错啊，”余小美把周晨转过来看了看，白衬衫、牛仔裤、小白鞋，干净得如同水洗过的天空，清新得如同阿尔卑斯山间的微风，又兼秀眉长目，顾盼烨然……真是个看了就想也有一个的弟弟。
就是因为很不错，非常不错，所以我才感慨来着。
这样可人的小哥哥，后来怎么就变成那样连自己都不想多照镜子的痴肥大叔？
那时的自己，脸之大，真的是一般的镜子容不下；头之秃，发际线都移到了耳朵后；有人酒窝能夹黄豆，而自己法令纹像两条深不见底的沟……
更别说，每次到办公室，屁股都还没挨到椅子，肚子就一定已经跟办公桌行了贴面礼。
再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周晨再一次深深的感叹，自己和这个时代，最不合拍的地方，不在于读小学的时候，读大学不要钱，而读大学的时候，读小学不要钱，也不是没能工作的时候，工作是分配的，或者没挣钱的时候，房子是分配的，又或者是不能炒股时候，傻瓜都能赚钱，终于能炒股，自己变成了傻瓜……等等等等。
自己和这个时代最不合拍的地方，在于自己颜值巅峰的时候，姑娘们对帅气的小哥哥好不感冒，更喜欢那些开豪车家底厚的大叔，等到自己人老珠黄，稍微混出点名堂的时候，不管是姑娘还是阿姨，又全都只在乎小哥哥的颜。
话说，就自己眼下这副皮囊，毫不客气的说，真的帅过后来让不少女粉丝激动得坐地排卵的小鲜肉，既然能重来一次，拿一定不能白白浪费了老天的这般偏爱，白白埋没了这样的颜。
他又回头看了镜子一眼，原来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没有现在这么光彩照人，现在的自己，和原来这个时候的自己相比，气质上，一定有天壤之别。
嗯，不好多看，看多了容易醉……
…………
柏林西剧院，这座德意志帝国古典风格建筑的知名艺术中心两侧的高墙上，今晚悬挂的的海报，并不是知名的音乐剧，而是莱卡摄影奖的海报，门口熙熙攘攘，来往的也不是衣冠楚楚，故作姿态的先生女士，而是穿着休闲，意态散漫的男女。
相对来说，穿着条规规矩矩的小黑裙的余小美，打扮得都有些过于庄重。
她看着眼前这座德国知名的艺术中心，有些激动，“进这样的地方，不用花钱不说，还被奉为上宾，这感觉真好！”
周晨只是笑了笑，这会的徕卡，虽然在数码相机方面，已经和RB公司有了差距，但还颓势未显，在硅谷，后来几乎被封神的那位，才开始研发那款顺便革了摄影界命的设备，作为摄影界的豪门，把相机当成奢侈品卖的徕卡，日子还好过得很，在几乎每个知名的同行都会举行的摄影奖上，手笔大一些，很正常。
他们的肤色，主要是周晨的年龄，在一种宾客中很是显眼，才刚到门口，就有一位工作人员匆匆走过来，“周先生你好，我是布鲁诺高格勒，欢迎您的莅临，”
周晨也听出这正是和自己通话的那位，他和这位戴着黑边眼镜的卷发精神小哥握手，“你好。”
“请您这边走，”布鲁诺在前面领路，只是步子不大，周围那些散漫的男女，和等在门口的那些记者们，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想起公布的结果，知道这位就是首届新人奖的得主，便纷纷拿起自己的家伙来，一时闪光灯此起彼伏的很是闪耀了一会。
周晨心说，果然是哪里的资本家都不例外，都还没拿到你家的奖金奖品呢，就开始消费我。
不过，现在的他并不反对这样的消费，在众多同行含义不一的眼神中，微笑着跟在布鲁诺身后，朝剧院大厅走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此时已经人头攒动，被邀请来参加这样的颁奖礼的，都是相关的业内人士，如摄影师或者是相关公司的代表，借着徕卡搭的这个台子，不少人都在寒暄勾兑着，周晨一进大厅，便感觉好多目光粘到了自己身上，他面色不改的和余小美闲聊着剧院的设置，目光偶尔和人相遇，便会笑着点头示意。
要说这样的局面，也是他期盼的。
要认识和摄影界相关的人士，这样的场合，当然是最佳的选择。
作为一场事先已经公布了获奖者的颁奖典礼，他的位置自然安排在第一排，在看到写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加掩饰的敌视的目光……
第一百四十九章 自讨没趣
周晨笑眯眯的扭头看过去，只见第二排有五六个人抱团似的站在一起，见周晨终于注意到了他们，有两个人脸上浮起了笑容，其它的几位，则依然用毫不掩饰的没带着多少善意的目光看着周晨。
看着他们的位置，看着他们的神态，周晨马上就明白这堆看起来或不羁或雅痞，总体都以程度或大或小的不修边幅来彰显自己的潇洒和艺术气质的中青年们，应该是什么人。
不过是进入了决赛，但既没能获得冠军，又没能拿到新人奖的陪跑者，或者干脆说，一群Loser。
看这样子，还是一群输不起的Loser。
他收回目光，翘腿落座，掏出手机，对着大厅，漫不经心的拍起来。
作为一个摄影师，竟然用手机拍照？这个动作，顿时让那一群等着他主动搭话的人非常按捺不住。
周晨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但他懒得去理会。
你们这群输不起的Loser哪里懂得，对我来说，只要有个相机，管它多么业余，我就能创作出让你们拍马不及的作品来。
“周，”有人走到他身后叫了一声。
周晨连头都懒得回，“嗯哼？”
“小吉你看这个，”他指着自己刚拍的那张照片说，“应该是这个剧场里最尊贵的包厢吧，”
“周晨，”卢小吉忍不住推了周晨一下。
虽然出国好几年，但他是第一次参见这样的颁奖礼，听那人问话的语气就有些不善，他觉得周晨还这样大大咧咧的不好。
这样的场合，应该以和为贵。
周晨依然在研究那个一看就很尊贵的包厢，“你说，当年德国的皇帝……哦，这座剧院是在我们出生前几年建的，德国那会早就没有皇帝，那就是德国的总统和总理，应该在这儿坐过，”
“周晨，”卢小吉回头看了一眼，见一个两鬓发色斑白的中年白人，带着另外四五个形形色色的人，就站在身后，那个中年白人脸色已经很不善，连忙又推了周晨一下。
余小美也看到了，她站了起来，冷冷的问，“有事？”
在这样的时候，监护人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周晨拉了她一下，“不要激动，”
他回头略略的扫了一眼，其实完全就是虚视，他也不掩饰自己懒得正眼看他们的意思，“我现在不想拍合照，”
一群就是来打算掂量下周晨斤两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想拍合照，这是什么意思？
用目光询问同伴的时候，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以为我们是找他合影的……他以为我们是找他合影的？！
这些在摄影界都摸爬滚打了好多年，在业界都有了些名气的人，真的是都被气得要笑起来。
他居然以为我们是来祝贺他的？
为首的中年男子，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南部的瑞典摄影师厄兰戴维森，大大的“哈”了一声，自然也不会掩饰自己这一声中的嘲弄。
在我们面前，居然如此的傲慢？
哦，原来是个什么都不懂，尤其是连礼貌都不懂，自视太高的小子。
他顿时觉得，要是和周晨计较，那真就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这么想着，他倒是平和了下来，抱着手站在周晨身后，居高临下的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拍摄的？”
“嗯？”
小小年纪，耳朵还不太好？
“我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拍摄的？”厄兰不得不把身子低下来一点，尽量离周晨的耳朵近一些。
周晨马上把身子前倾，还用手碰了碰耳朵，明显是被吵到的样子，“一两年前吧，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拿着相机到处随便拍拍，”
一两年前？
就是说你的摄龄才两年多而已？
这群平均摄龄比周晨的年龄还要长的摄影师，顿时都露出一样的神情来，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那你一定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投稿参赛的。”厄兰想当然的说。
在未成年人面前，成年人自然而然的就有心理上的优势，而周晨才两年多的摄龄，也让这些担心从此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的资深摄影师们，放下心来，这就是一个幸运的拍到一组还不错的作品的小家伙。
已经有一些人在想，这个中国的小孩这次参赛的作品，就真是他的作品？
那样的国家，怎么可能会有年龄这么小的孩子，能拍出那样让人叹服的作品来？
“我说，这位先生，你能不能坐下来说话？你难道没看到，前排有穿着低胸裙的女士？”
依然站着的余小美看了周晨一眼，我这领口都在锁骨上方的裙子叫低胸裙，你怕不是对低胸裙有什么误解？
被周晨这样明着点出来，厄兰他们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样确实是有些不礼貌的行为，而且看起来，是不太可能成功的在这位后辈面前装大个，抚慰自己的失利，顺便找回一些信心来。
更有可能，是被这位幸运而粗鲁的小子，气得胸口疼。
真是见不得这样毛都没长全的小子，侥幸得了个奖，就张狂得没边的样子。
话说他们那个国家的人，不应该都没什么性格，有些胆小，所以什么时候都表现得很有礼貌吗？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小家伙？
哦，他们那个国家……这多半是个权贵子弟。
这些好容易入围，最终却不配有姓名，所以连带着迁怒、嫉妒周晨这个新人奖获得者的摄影师们，自讨了一番没趣，顿时就有好几个意兴索然的离开。
在冠军获得者彼得没有入场之前，不如先和博物馆、画廊、图库公司的代表们聊聊。
还是有三个没有离开。
厄兰戴维森抱着手在周晨背后坐下来，却是懒得再看他一眼，这样的人，哪里值得我嫉妒？
今晚，肯定是他在摄影界最高光的时刻，我刚才为什么要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但是，接下来好像有好戏看？
另外坐下来的两个，是他们一群人中，相对年轻的两位，也是刚才就对周晨笑的两位，但厄兰知道，这两位应该是最介意周晨获奖的人，因为他们俩，盯着的正是新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