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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五一章 决心

    太后驾崩,要与先帝合葬洪陵,所以她的谥号不是太后,而是皇后。

    今日是武烈皇后出殡的日子,一大早全城挂素,新提拔的玄甲第三师中郎将赵亚夫披白开道,上万人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从皇城开出。

    皇帝要求禁乐三日,但凡走出坊市者,必须戴孝。

    殓盛太后遗体的巨大黑漆椁车,犹如一间民房那般大,八匹大黑马奋力拉车,徐徐前进。

    皇帝带领四名贵妃,亲自送葬。和尚、喇嘛、阿訇、道士、尼姑各教派僧侣数以千计,一众亲王公主披麻戴孝一路随行。这般礼仪大场面,岂能少得大成郡主和郡马,唐灵儿与苏御并肩,随着长长的队伍一路同行。

    自发送葬的百姓,从皇城口,一直排到厚载门,数十里跪满街道两旁。

    要说这武烈皇后生时也未如何施恩百姓,可当这位号称史上最狠最能打的太后驾崩之时,还是有许多人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扬十里,一路皆白孝,全城举哀,不过如此。

    听到哭声,苏御心中莫名难受起来。

    唐灵儿不知苏御难受个什么,传言中说,苏御这人薄情寡义,可今日看来并非如此,反而觉得他感情过于丰富。

    送葬不是一个轻快活儿,这一路走下来,可把一些人给累惨了。

    距离太远。一些身体不好的人甚至一头栽到,被礼官用担架抬走。这其中就有大长公主驸马詹玉林。苏御看得出来,其实那詹玉林是装晕,不过苏御心中倒是能理解这位驸马爷。他痛风严重,手脚变形,让他如此行走,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不久后,皇帝支撑不住,扶椁车嚎啕大哭。

    一大群礼官太监搀扶着皇帝,陪椁前行。

    这一路走走停停,时而下跪磕头。

    礼节繁琐,不提也罢。

    这一顿折腾,从早晨一直折腾到傍晚,才正式下葬。

    相比于太后的风光大葬,凉妃的葬礼却显得十分凄凉。

    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在送葬队伍最后的那一辆马车里,竟然还装着凉妃的小棺。而送她入地府之时,皇帝也未在场。只有几名太监,几名礼官,把她送到那些殉葬妃子的旁边。据说此时那些殉葬妃子的尸体已经腐烂,地宫里恶臭弥漫。

    ——

    太后下葬,天赐皇帝赵崇也基本完成权力交割,玄甲军中五大将十五中郎将都是皇帝信得过的人。

    整个交割过程,皇帝赵崇竟然一个人也没杀。

    仁君之名,迅速传开。

    紧接着立太子,选皇后。

    曹玉簪不出所料,成为皇后,而凉妃之子赵凉君被立为太子,已过继到曹皇后名下。

    三岁小儿哪知人间磨难,大家都说皇后才是他的亲生母亲,那小儿只是啼哭几日,竟也就认了。

    要说这曹玉簪也是个能人,自打她进宫以来,无人不喜欢她。虽然与陈太后相处日短,可听说那段时间里,太后就对她表现出格外的恩宠和信任。而天赐皇帝终于碰见一个美女妃子,宠爱更甚。

    那时不仅是太后和皇帝喜欢,其他妃子、太监、宫女,也无有人说懿贵妃不好,就连那赵凉君也开始改口叫娘。

    不久后曹皇后隔帘听政,小太子睡在皇后怀中。

    老太监犁万堂紧随皇后、太子左右寸步不离。

    但天赐皇帝病情更加沉重,每日只进一餐,还时而呕吐。

    太医各显其能,结果把皇帝治得时而浮肿,时而尿崩,一副天寿将尽之相。

    听闻表哥皇帝垂死,表妹唐灵儿入宫探望,回来时与身边人说起病症。

    苏御闻之,道:“尿毒之症也。”

    对于这个病,苏御倒是熟知。仅凭梁朝的医疗手段,完全治不好的。不过苏御却知道如何调养,尽量延长生命,提高生活质量。于是与唐灵儿商量,通过大成郡主的书信通道,上书内侍省,书信中言:

    “御识山中高人,知此症乃天疾也,俗药不可与治。建议太医停止用药,只用清淡之食滋养陛下龙体,此病症才有望缓解。如若持续服药,反而加重病情。听闻皇帝受病折磨,臣心如刀割。诚然不敢欺骗皇帝,御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越是烈补越是戕害龙体之术耳。”

    唐灵儿看过之后,有所担心,道:如若这法子害了皇帝,岂不是弄巧成拙?

    苏御却道:如果天赐皇帝是个蠢人,苏御绝不会上书。相反赵崇有智,他心中自有分寸。而且我保证,只要他不乱吃药,病情一定会好转起来。而且我在这里也没说我这办法是治病,只是让他少遭罪而已。

    唐灵儿长袖一甩,不再理会这事。

    苏御卷书落到皇帝书房,皇帝无心去看,只当是各位郡马爷送来的祝福之词。谁知曹玉簪见到苏御之名,却格外重视,展卷一看,莞尔一笑道:“陛下,妾在乡时,早听唐门赘婿是个异人。今日他上书奉劝皇帝少食补药。”

    赵崇虚弱,惨然一笑道:“众人皆言我虚亏应多补,而这苏御却劝我减补,他可是想害我?”

    知道赵崇是在故意逗弄,曹玉簪温婉坐在龙榻一侧:“这苏御倒也聪明,如若他只是跟其它驸马郡马一样,写些问候之语,岂能博得皇帝侧目?他反其道而行之,必然引起陛下注意。而且他这法子,说来乖巧,如若是献来药方吃坏了龙体,他担当不起。可他却说不吃药,倒是让人无法治罪与他。”

    赵崇点了点头:“把卷书拿来我看。”

    接过卷书,赵崇眉毛一挑:“爱妃口中‘异人’,这笔字写得也十分怪异,说不上是哪家书法,好多俗体字却被他写得颇有锋力。唐家尚武,莫非此人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练武之人?”

    曹玉簪灵巧道:“非也,这苏御一表人才,常有人说他潘安之貌。”

    皇帝微眯双眼,视线在曹玉簪俏脸上扫了扫,又道:“这苏御好相貌?能有多好,皇后可曾仔细看过?”

    曹玉簪慧黠一笑道:“陛下,您这话可是陷阱不成?”

    皇帝眯笑:“皇后缘何如此说?”

    曹玉簪道:“妾之所以认识苏御,是因为舍妹嫁到唐家,而妾正是送亲之人,恰巧与那苏御同车。除此再无甚来往。即便是同乘,也有丫鬟太监陪伴,岂敢独处?”

    皇帝苦笑摇头:“皇后多疑,更甚曹子度。”

    曹玉簪最担心的就是皇帝动不动就把话题扯到曹圣身上。玄甲军总监军曹圣,虽风光无限,却也十分危险。一旦让皇帝感到担忧,就仿佛悬崖边上走路,不知哪时就莫名坠落,万劫不复。

    天赐皇帝自知命不长久,已经开始考虑后事。虽立太子,可他并不一定真的把皇位传给太子。前几日时他还说,有心把皇位让给庚亲王赵准。可是皇帝还有担忧,因为赵准虽然聪敏,但性格过于强横,皇帝担心他无法与三大门阀周旋,急功近利,反而毁了赵氏江山。因此纠结,迟迟下不定决心。

第一五二章 童玉

    太后驾崩,皇帝体弱。

    可各种奏疏还会从各部、各道、各府源源不断送到御书房中。

    这些奏疏,从朝中大事到内侍省闲杂事务都有,堆积在一起,好似小山一般。

    以前都是陈太后批阅奏折,太后驾崩之后,皇帝赵崇刚批了几日就批不动了。最后那些奏章都落到太监手里。皇后曹玉簪说太监误国,不可重用,皇帝又让皇后监批。

    曹皇后年轻,又极爱权力,初掌大权时办公不知疲倦,几乎每日忙到深夜。把太监批改过的文件拿来重新批改,时常训斥太监不知轻重缓急,耽误国事。

    天赐皇帝整日暗中观察曹玉簪,越发觉得曹玉簪能堪重任,此人扶持太子赵凉君上朝,不会有太大问题。于是让位赵准的想法渐渐消退。此时皇帝更想让曹玉簪怀孕,毕竟赵凉君不是曹玉簪的儿子。

    可是曹玉簪太能干,皇帝又有些不放心,甚至担心在曹圣的帮助下,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武则天?

    天赐皇帝不理朝政,可他却一直在琢磨这些人。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还是把宝压在了玄甲大将军张云龙的身上。

    别人不知,可赵崇清楚张云龙也是先帝的儿子。即便张云龙篡位,其实大梁血脉依然没断,而且张云龙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世。

    “还是让自己家人看家,更让人放心呀。”

    ——

    ——

    最近苏御忙得脚打后脑勺,终于回家歇歇脚,却看到唐怜写给他的一封信。

    信中,唐怜表达悔意,说自己那日表现不好,伤害了与苏堂之间的感情。唐怜还说,以后在人前,你还是郡马爷,我就是个丫鬟。私下里就按照年纪大小,兄妹想称。

    对于这个结果,苏御还是很满意的。

    可书信最后,唐怜竟然说要离开红黑神教一段时间,她说有一件事,必须自己独立完成。可那是什么事,她却只字未提。

    搞得这么神秘,让苏御皱了皱眉头。

    这时小嬛蹦蹦跶跶像个小燕子似的从外面跑了回来:“郡马爷,内侍省送来的小太监进府了,荣伯说一会儿带他们来见您,让您挑选一个。”

    苏御正在看唐怜的信,放下信道:“有什么好选的,你替我选吧,看哪个顺眼你就选哪个。”

    小嬛乖巧道:“两个都挺顺眼的,据说是皇后娘娘亲自选派,两个小太监长得油光水滑的,像两个大姑娘似的呢。”

    苏御眉毛一挑:“就算他们真的是大姑娘,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快去选吧。选完之后,带回来给我看一眼就行,另外你去告诉冯瑜也把被褥抱过来。”

    “冯瑜?”

    “对,以后她也住我屋里。”

    “啊?”

    “啊什么啊,这是你家郡主安排的,快去吧。”

    用老黄的话说,唐灵儿这小娘们够坏的,竟干那气人的事儿。让你看得着摸不着,气死猴儿。小太监不来,就不让冯瑜来苏御屋里。小太监来了,再让冯瑜来,有个屁用?别说如何亲近,就是递个眼神都容易出事。还不如不来。我猜,那小娘们一定是在等机会呢,一旦咱家少爷跟那漂亮丫鬟搞到一起,她就会发作,把咱家少爷撵出门去。那时她落得单身,好到处乱搞。

    只要老黄一张嘴,就是那些欠揍的话。苏御懒得搭理他。

    自从太后驾崩,这老黄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成天房前屋后转悠,有的时候大半夜他也不消停。动不动就在屋后喊一嗓子。那一嗓子雷鸣一般,震得屋瓦颤动,把小丫鬟吓得激灵一下子跳下床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大半夜的,你瞎喊个啥?

    郡主府里的望楼守夜都被你吓一哆嗦,你是不是有毛病?

    老黄呲牙一笑,说他是梦里走来后院,忽而醒来,吓得自己吼叫。

    面对老黄老吕这两个恶奴,苏御实在是没辙。如今老吕故去,一想起老吕的音容笑貌,苏御心里还不是个滋味。只剩下老黄这一个活宝忠奴,苏御实在不忍心重责他,只当他是个老小孩儿,随他去吧。

    可这老黄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幺蛾子,苏御也受不了。于是苏御打算今天晚上半夜爬起,倒要看看这老东西在搞什么鬼花样。

    ——

    小嬛走远了。

    苏御招呼老黄过来。

    “老黄。”

    “少爷,何事?”

    “你去告诉冯瑜,落人口实,牵扯性命。”

    “老奴明白。”

    不久后小嬛带回来一个小太监。

    小嬛说得没错,这小太监长得好是俊俏,简直是大姑娘一般。

    小太监很懂规矩,一见到苏御就撩袍跪倒:“小奴童玉叩见郡马爷。皇后娘娘说了,让童玉好生伺候郡马爷,以后每个月还要回宫述职一次,并要求郡马爷书信皇后,写出童玉表现。如若童玉惹得郡马爷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换掉。”

    “哦,你起来吧。”苏御从兜里掏出两枚银币,递出去。

    但凡是宫里出来的太监,面对赏赐的时候从来不推迟。或许这是他们在宫里养成的习惯。

    小太监愉快收下赏金,揣进兜里,看起来有些腼腆。

    苏御道:“来到我屋里,以后除了要听我的话,还要听郡主、荣伯、王珣、林婉的话。这么多人,你可能一下子记不全的,以后让小嬛逐一教你认识。另外我还有一个要求,在我屋里,我很不高兴见到下人们吵嘴。你和小嬛要好生相处,如若出现矛盾,以小嬛为准。记住了吗?”

    “郡马爷的话,童玉记下了。”童玉眼睛一斜:“小嬛姐姐一看就是面善的,就跟看到自己亲姐姐一样,喜欢还来不及呢,怎敢顶撞哩。”

    小嬛歪了一下头:“呦,这么会说话?看把你能耐的,看样子以后我还得跟你学习才是。”

    看到别人比自己会说话,小嬛打心眼儿里不高兴,觉得自己被人给比下去了。

    可听苏御说,让童玉以后听她的,那小嬛就不生气了,反而觉得有个机灵手下,会让自己少招惹是非。再说,他毕竟是宫里的人,关系不在郡主府,不是一家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换掉了。

    随后小嬛带着童玉去找冯瑜,当冯瑜听说以后要去郡马爷屋里住,她还以为小嬛跟她开玩笑。

    可是听童玉也这般说,她惊得不知所措,思忖半晌道:“这是为何哩,我想不通的。本来外面就风言风语的,如今我再去郡马爷屋里住,岂不是落人口实,我才不去。”

    小嬛正色道:“冯瑜,这事恐怕由不得你,这是郡主安排的。如果你不去,你就自己去找郡主说。反正我已经告诉过你了。童玉,咱们走。”

第一五三章 怂恿

    苏御拿黄吕二恶奴没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他们两个老家伙,看似很蠢,可要想拿住他们,却会发现没那么容易。

    苏御半夜爬起,隐在屋顶,可是等了半天,那老黄也不出来。

    已经后半夜,苏御困得打盹,干脆回屋睡觉。

    刚睡着,就听到老黄在屋后咆哮一声。

    这一嗓子,把小太监童玉吓得“妈呀”一声,滚到床下。

    苏御忍无可忍,踹门出去,揪住老黄道:“你还有完没完了?来来来,你跟我说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病,我好给你治!”

    老黄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神经兮兮地说:“我梦见陈太后来找你,她披头散发,趴在后窗看你,还呼唤你的名字。你说吓人不吓人?我想用我的阳刚之气,把她吓跑!”

    苏御觉得一阵头疼,稳定一下情绪,拍了拍老黄的肩膀:“老黄啊,我知道你年岁大了,脑子犯糊涂。你神神道道的,我不怪你,还有点心疼你。这样吧,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干脆把后窗堵死算了。你觉得如何?”

    “哎呀,少爷,那简直是太好了。如果少爷早点这样做,老奴就不会做这样的梦了。”

    “那好,我现在回去就把后窗钉死。你以后别嚷嚷了,行不?”

    “一切听少爷的。”

    为了防止老黄再发神经,苏御第二天就让瓦匠把后窗堵上了。堵了个结实。

    此后两天老黄都没出幺蛾子。

    老黄的问题解决了,可冯瑜那边还没动静。后来听王珣说,冯瑜跑到唐灵儿面前,哭哭啼啼说了半天话。具体说了什么,王珣也不知道,总之后来唐灵儿收回成命,不让冯瑜来苏御屋里了。而是让冯瑜去东大仓,接替受伤的林婉,暂时成为那里的主薄。

    听到这个消息,苏御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从唐灵儿那日提起让冯瑜去苏御屋里开始,苏御就嗅到一抹危险的味道。苏御总感觉唐灵儿身上有杀气。如果冯瑜真的不知好歹抱着被褥来到苏御屋里,这漂亮丫头八成要被清理掉。至于如何清理,那就要看唐灵儿的心情了。

    ——

    按照长老会的要求,以清化坊中街为界,唐宽成为清化坊东街“家族产业”总筹办,唐典成为西街“家族产业”总筹办。苏御、唐麟成为协办。筹办和协办之间,不是隶属关系,他们都直接向唐灵儿负责。号称唐灵儿手下四员财将。

    最近苏御很忙,东一头,西一头,外人也不知道他整日都忙些什么。他也不去找唐灵儿做汇报。据说已经引起唐灵儿不满,可苏御却不当回事,继续我行我素。相比之下唐麟却乖巧许多。动不动就跑到姑姑面前汇报工作。颇得唐灵儿喜欢。

    今日一早,苏御带着小嬛和童玉去李家货栈。

    此时李家货栈里十分忙碌,而且还进了一大批竹料,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些竹料多是一些废料,据说价格非常便宜。

    竹料进来之后,苏御带领李家货栈的伙计们开始大搞生产。

    按照苏御的要求,设置不同工种。货栈里一共二十九个人,全都被利用上。就连少了一条手臂的活计,也要干些跑腿的活儿。

    见苏御进门,李勋小跑过来,笑道:“郡马爷,按照您的办法,第一批纸已经制成。我仔细计算过,果然很便宜。”

    苏御一笑道:“把账本拿来。”

    李勋取来账本道:“都是按照郡马爷吩咐,从采购到制作到最后成品,都有明细账目。这样就能算出每一张纸的本钱了。”

    苏御让小嬛和童玉站在门口,自己和李勋走进屋里,看着账本道:“其实我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之所以要这样的明细账,是为了给灵儿看的。只有她觉得赚钱,才会投资。而孔硕那老小子对我建造纸厂不是很看好。只说投资五个亿。五个亿够干什么的?这个项目最低也要二十个亿。我已经考虑过了,只给孔硕十五个点,我自己要弄五个点以上。大头还是唐家来投资,将来赚钱也是唐家赚大头。我粗略算过,即便只是五个点,每年也有几千万的收入。”

    苏御畅想未来,李勋却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称妙。

    苏御笑了笑又说:“我们前一阵囤了一些纸,现在看来有些白费力气。幸亏我们囤得还不算多,还有地方放我们自己生产的纸。哦,对了。如果手里有多余的钱,就去外面继续买房产。越多越好。”

    李勋道:“货栈兄弟一共有二十九人,现在苏堂已经买了二十所宅院。咱们还有九个户籍可以用。”

    苏御道:“如果户籍不够用,到时候再来找我。总之这房地产的生意我是一定要做的。”

    ——

    拿到账本,苏御去找唐灵儿,却被告知,唐灵儿听宣面圣去了。

    本来宫里要求郡马同行,唐灵儿却以苏御粗鄙为由,没带着。

    所谓“粗鄙”,都是一些谦词。比如男人们都说自己家媳妇是“糟糠”一个道理。并非故意诋毁,而是约定俗成,大家都这样说罢了。

    苏御自然不会因此而影响心情,而是带着小嬛和童玉遛遛达达赶往北市。

    苏御发现,小嬛容易支开。比如让她自己去逛街,喝茶,卖水果等。

    可这童玉却是个油盐不进的。无论让他干什么,他都是摇头,说宫里有规定,一刻不离郡马。

    身边总跟着一个累赘,如何办事?

    苏御眯了眯眼睛,计上心头。

    趁童玉解手的空当,苏御叹了口气对小嬛道:“看来以后我不能对你那般好了。比如,你再跟我出来,我不能给你钱让你去逛街。更不能送你礼物。甚至我吃饭的时候,都不能带着你一起吃。我吃着,你看着,等我吃完了,你才能和那童玉一起吃我剩下的。”

    小嬛面无表情:“那倒没什么,郡主府里本来也是这样规定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小丫鬟如此说,可看得出来,她已经被苏御惯坏了,突然失去美好生活,让她看起来情绪低落。

    苏御深深地叹了口气:“要怪就怪这小太监,实在是讨人嫌的。有他在一日,你就要跟着遭罪一日。”

    小丫鬟嘴巴噘起老高。

    苏御眉毛微微挑了挑,忽而低垂,装作悲哀模样道:“没办法,谁叫咱矮人一头呢。面对这样的强横奴才,我这个当主子的也是没辙。唉,真是命苦。”

    小嬛气得鼓鼓的。

    苏御觉得差不多了,又道:“不过我觉得吧,有一个办法倒是可以试试看。你与这童玉应该更亲近一点。只要你能把他说得活心儿,平时买东西的时候,分给他一些。我看他就能跟你一起玩耍。到那时他也就不总说什么‘宫里规矩’了。毕竟我们不在宫里,而且我也是外姓郡主姑爷,他何必看得那么严呢?”

    小嬛点了点头道:“那平时我就开导开导他,让他开开窍儿。”

    苏御笑道:“如果你能把他说得开窍儿,以后我每次多给你点钱让你逛街。总不能让咱家小嬛吃亏的。”

    小嬛笑嘻嘻地晃了晃头。

    有些事,属下不主动出击,或许是他们有自己的顾虑,当领导的就应该适当“怂恿”一下。那小嬛也是个机灵鬼儿,用苏御的钱给童玉买了一套新衣服。一开始童玉还不敢穿的,只说自己必须穿着太监衣衫。

    可小嬛却道:“你尽管换来,这是郡马爷要求的。郡马爷豪爽,对下人也好,可你也不能不识抬举吧?如果你果然是那样的人,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以后有什么好事儿也不带着你。”

    童玉眨眨眼道:“哦,童玉听姐姐的。”

    小嬛一笑道:“那就对了,走,我带你去买水果。每次郡马爷让我买东西,我都能省下些钱来。咱们再买些糖块吃,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童玉显得犹豫:“可那样一来,就离开郡马爷了,要是被管事的知道,非骂死我不可,搞不好还要打我。”

    小嬛嗔道:“你个小笨蛋,你又没穿太监衣服,谁知道你是个太监?再说,这北市这么大,哪有管事的盯着你?如果你不敢去,那你就回去。以后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不带着你。有什么事你也别来求我,让郡主府的那些人欺负死你算了。也不知你是否认识小邓子他们,当初被荣伯欺负得简直不想活了。成天让你刷茅厕,除草,擦瓦,抠缝,修树,动不动就罚站罚跪一整晚,折磨死你!”

    小嬛把童玉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让小太监想起了一些可怕传说。苏御藏在暗处偷笑。

第一五四章 红黑寺

    让小嬛把童玉带跑遍,同流合污,进而让他们有共同的秘密,会增进他们之间的“友谊”。

    这次苏御给小嬛许多零钱,足够他俩在北市玩一下午。

    小太监童玉六岁净身入宫,进宫之后便再无机会出来。好久没出来玩耍,对外面世界的记忆依然停留在六岁之时。

    如今来到繁华北市,看到花花世界,怎能不让他怦然心动。在小嬛的带领下,忽而去看杂耍,忽而去看摔跤,忽而看斗鸡,忽而看耍猴,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简直是眼花缭乱。

    要说这小嬛能找到许多玩耍的地方,还都是苏御惯出来的结果。苏御经常来北市,经常给小嬛零钱和时间,倒是让她把北市逛了个大半。以前小嬛自己逛,还有些忌惮,不敢走偏僻小路,生怕冒出歹人来。如今二人结伴而行,还跑去深巷看什么秘密演出。据说在那里能看到人头蛇身的怪物,结果把两个人吓得仓皇而逃。

    两个下人跑去玩耍,而苏御却来到红黑寺。

    这本来是一座佛寺,后来被苏御和孔硕合作,强行买了下来。苏御负责走动坊署官面,坊署小吏以“危险建筑”为由到寺院门口张贴封条;而孔硕则时常派人跑到寺院内部捣乱,殴打僧侣,推翻佛龛,扛走善捐。折腾几轮之后,寺里方丈就服了。

    苏御对待那帮和尚并没下狠手,买寺院之时,价格还算公道。只要那帮僧侣不奢侈度日,那些钱足够他们活一辈子。可是听孔硕手下人说,这年头和尚也没几个正经和尚,时常看到有伎人从寺庙后门出入。还听说有大肚子的女人跑去寺庙骂和尚。对于这些闲话,苏御只当笑谈,从不认真。苏御认为,在任何地方都有好人坏人之分,不能因为有几个坏和尚,就把好和尚也一并骂了,那样说话实在是片面了些。

    前一阵苏御忙得脚打后脑勺,其中一半精力都放在了这件事上。随后把红黑神教总坛设置在这寺院当中,如今坐镇总坛的首席僧侣正是“看门罗汉”屠彪。要说这红黑神教本来也出自天竺国,与佛教有些渊源。但两教早已分化,如今看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换了新主人,寺内原来的佛像也被送走,如今换成红黑二神坐镇中正大殿。

    屠彪来到洛阳之后,分散各处的神教弟子可算找到主心骨。

    虽然他们早听李勋说“李左使”回归,可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李左使”,甚至怀疑是李勋在搞事情。这次由聚奎山“看门罗汉”屠彪亲自佐证,大家才真的信了。诸位大小旗长经常来探望屠彪,还问屠彪“李左使”到底在哪?还有那位苏堂主,真的是唐家的姑爷么?

    屠彪曾对众人道:“红黑寺内只留三十僧侣,必须是极忠之人。追风左使李漠白不愿见到太多人,而那位苏堂主由于身份特殊,也不会经常与各位大小旗长见面。他经常与我联络,而且还帮我神教重建总坛。你们看这高大钟楼,你们看那幽静馆舍,这可是花了不少钱的。如今,李左使让我镇守总坛,是李左使看得起我。但我自知能力有限,不可能完全照顾到各位兄弟,更不能号令众兄弟为我办事。不过从此以后,哪个坊的兄弟被人欺负,倒是可以跟我说说。我尝试联络各坊兄弟,看看能不能给我这个薄面,一起帮受难的兄弟报仇。”

    屠彪说得谦虚,可大家岂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如今屠彪就成了红黑神教的代理人,李左使的传话者,基本可以号令兄弟们聚到一起。但由于神教人数过多,每次聚众都需要去官府报备。苏御觉得那样做不好,干脆不允许他们大规模聚集。只有大小旗长才有资格来总坛说事。

    来到红黑寺后门。只有苏御、屠彪、马修三人有红黑寺后门钥匙,打开后门,走了进去。

    马修留在后院,专门负责联络。

    苏御坐下不久,屠彪来见苏堂主。

    二人见面,唱了个“喏”,对面而坐。

    苏御道:“我神教之前在洛阳城中树敌不少,如今重设总坛,难免会有人来捣乱。屠罗汉任务很重,实在是辛苦。”

    屠彪哈哈大笑:“一些宵小而已,岂敢来神教总坛造次,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除非俺屠彪死了,否则中正大殿必在神教之手。而且我听说,之前神教很多地盘被夜无良、十杀门、四方会强行占据,这笔账我也要找他们算来。但仅凭我屠彪一人,还不足以震慑洛阳所有帮会。我已书信聚奎山,最少再下来两名罗汉。十八罗汉当中,降龙、伏虎二罗汉武功最高。只在鬼见愁、鬼头鹰之上,不在他们之下。只要二罗汉下山,我们一起抢回失地,指日可待。”

    苏御道:“不着忙。如今我正在联络雁教主和大师兄谭方鼎,待他们回归,我们再考虑反击的事也不迟。但,进攻可放缓,防御必须提前。我在中正大殿藏有十把轻弩,那轻弩乃是违禁品,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使用。

    否则惹恼金吾卫,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这京畿道洛阳城是老赵家的地盘,就算有唐氏庇护,也是有限度的。

    我们除了防止敌人正面袭击,还要防止敌人背后放火。尤其是后院,草木颇多,我已经让马修在后院挖陷阱,设置触发机关。但凡有人想烧毁大殿,都让他有来无回。我还安排人在后院盯着,除了防止敌人,还要防止误伤友人。哪怕是一些淘气的孩子爬墙头进来玩耍,误伤也是不好的。”

    屠彪大笑道:“有苏堂为我们做主,真的舒坦,苏堂说我辛苦,要我说苏堂更辛苦。”

    苏御一笑道:“为雁师姐办事,应该的。”苏御话锋一转,问道:“唐怜小妮儿前几日与我怄气,后来留下书信便走,也没说是什么事,只说必须自己独立完成。屠罗汉与唐怜相熟,可知是什么事吗?”

    屠彪一皱眉:“唐怜打小儿跟我们几个糙汉子生活在一个山头,她虽小,可心眼却比我们多得多。心思极深。她不肯说的话,我是猜不到的。”

    闻言,苏御皱眉点了点头。

    屠彪道:“关于唐怜,我曾听陈老教主说过,其实她并不是相州人,倒好像与苏堂所在清化坊唐家颇有渊源。小丫头如何从唐府走出,我不甚清楚,可是后来落入夜无良女魔头花千束手中,被丢入‘九转莲花’当祭品。据说这是花千束对陈老教主的挑衅。可后来那花千束被雁悲鸣一刀毙了,而唐怜被花听风从九转莲花中救出。”

第一五五章 底气

    唐雄造反这件事,在社会上引起震动,街头巷尾茶楼酒舍都在谈论。

    其中郡主府的那一场血战,也被人拿出来说。

    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总之那一战的整个过程,几乎都被“狗仔记者”弄了去,并用文字还原出来。

    苏御看过那篇文章,基本符合事实,但也有少许胡编乱造的成分。比如鬼见愁、鬼头鹰如何狠辣丑陋,唐府里的剑客们多么英勇潇洒。文章中对长安郡主的描述更好像天仙临凡一般,刀兵在前,我自岿然不动。很显然这是增加了文学色彩的成分。事实不完是那样。

    郡主府诸剑客,林逍、王珣、李封、张广都报上有名。苏御一掌把鬼见愁打得吐血,这件事也被登在报上。

    这一战出场人物够多,级别够高,影响力自然不小。甚至影响到了的排名。

    这些“谱”,都是一些书报社用来博取眼球的噱头。如今苏御也在协办唐府书报社,所以对洛阳城中原来三大社进行了考察。

    其中以西门氏“文豪社”最为着名,销量最大。他家的文探笔录专员最多,写出的花边新闻也最多,就是他家文员编排撰写。

    其次是设在承福坊的“承福社”,是丞相府的口舌,最近一些年也开始向市场靠拢,除第一版面写一些文武政事,后面也开始搞一些新闻消息出来。是孟家搞出来的。

    最后是“帝都文社”,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该社不简单,一打听就知道,背后老板是庚亲王赵准。是该社搞出来的新名堂。

    本来这些“谱”只是噱头,可时间久了,竟然也被人们慢慢接受,甚至引以为傲,有的人为了登上“谱”,也算是处心积虑。

    毕竟上面的排名都是有根据的。比如林逍以前榜上无名,可经过这一战,已经排到第四十九位。虽然林逍表面上没当回事,可李封私下里对苏御说,林逍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觉。

    或许是重男轻女的缘故,在苏御看来王珣武功高于林逍,可王珣却被排在第五十位。也就是说这些“谱”虽然有些权威,但并不能通过排名就确定到底谁更厉害。而一些长期不在社会上活动的人,他们的排名会逐渐下降。比如和上雁师姐的排名,一个跌倒第九,一个跌到第二十。很显然这是不准确的。

    而老貂寺胡荣,其实早已消失在排名上,可是通过此一战,大家认为老貂寺宝刀未老,直接蹿升到第六、第十三的位置上。

    而鬼头鹰的排名基本没变,还是第十九。鬼见愁的排名却一落千丈,直接被前五十除名。相反红黑神教“看门罗汉”屠彪的名号却登上。

    “郡马爷,我知道是谁走漏消息。”小嬛跑回耳房,神秘兮兮地说:“是唐小肥,她收了那些文探的钱。当时院子里打仗,唐小肥趴在墙外看,结果还被人砍了一刀。郡马爷还因此去看过她呢。”

    苏御苦笑:“早知如此,我就不去看她了。”

    小嬛气道:“说就是,她还装可怜,骗了赏。”

    苏御摆了摆手:“没多少钱的,不必计较。”

    小嬛撇嘴:“也就是郡马爷豁达才不跟她计较,这事儿要是让王珣知道,非扯她两个嘴巴不可!那嘴欠欠儿的,为了钱,什么都敢往外说。”

    苏御道:“我看倒是未必,如果不是她往外说,林逍、王珣还是排不上榜。或许他们两个正暗中感谢小肥呢。”

    苏御买了三份书报回来,丢在桌子上,小嬛取来翻看:“这上面还有您哩。郡马爷的排名比林逍都高。第四十五位。”

    苏御摆了摆手:“噱头而已。不当事的。”

    小嬛又看了看:“怪事,都说李漠白不在洛阳两年之久,他的排名一直都在跌,现在却提升一位,第十五了。郡马爷知道他的事吗?”

    “不知道。”

    “他不也是红黑神教的?”

    “但未曾谋面。”

    这时老黄走了进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他李漠白算个鸟儿?一个江湖匪类,如何与我家金枝玉叶的少爷比?在我家少爷面前,他都走不上三个回合。咱家少爷懒得搭理他,老奴我卖卖力气,也能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小嬛脸色一紧:“老黄,别吹牛皮了好不好?你看这报上还有你的名字呢,说你除了装死就是添乱。还不如没有你。”

    老黄怒道:“哪个瞎了眼的胡说八道!我老黄有天命在身,她懂个鸟儿?我黄橙橙顶天立地,岂能装死!来来来,你把书报给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有娘生没爹养的瞎编排我,我非去刨了他家祖坟不可!”

    小嬛抓着书报往身后藏,不给老黄看。

    老黄瞪眼道:“你个小丫鬟,没大没小的。刚才你口口声声提起李漠白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小丫鬟,是怎么认识李漠白的?你们之间是否苟且?”

    小嬛被气得眼睛上翻:“这种书报在郡主府里多得是,没事的时候我们都拿来翻看的。卿吹雪、叶掀枝、龙啸谷、李漠白、花听风这帮人多出名呀,谁人不知?怎的,知道就一定认识么?你还知道太后呢,你认识太后吗?”

    “我认识!”老黄跳脚:“我连睡她的爷们都认识!”

    老黄一张嘴,准没好事。

    再让他嚷嚷下去,还不知能说出什么恶心人的话来。

    后来被苏御轰了出去。

    当天晚上唐灵儿没回来,郡主身边的人跑回来送信说,明日上午能回。

    听说曹皇后与长安郡主相谈甚欢,一直聊到深夜,如若不是要侍寝皇帝,就要留唐灵儿住在飞香殿。

    后来把唐灵儿安排到武贵妃唐雎屋里去了。

    ——

    次日上午,苏御先去北市逛了一圈,无甚大事,去水盆羊肉小店找谭沁儿,竟然扑了个空。大师兄谭方鼎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大门紧闭,无人答应。

    随后回到清化坊,去大公子府上看了看书报社建设情况。曹玉钗肚子越来越大,却依然在这里主事。她看起来与姐姐曹玉簪有点像,只是性格更外向一些,声音较大,嘴皮子灵活,说话像崩豆一样。听她介绍情况,苏御感觉一阵阵耳鸣。直到唐麒回来,苏御才得以解脱,心中不禁感叹:怀孕的媳妇就是底气足。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十日就可以开张营业。此时书报社正在招揽各专业人才。据唐麒说,现在最缺的还是一位文豪坐镇。洛阳城中有“范娄颜薛”四大文豪,可惜其中三位已经被人请了去,而范正明年纪太大,已不出来做事。恐怕是请不动的。

    唐麒正为此事发愁。

    苏御劝唐麒不必发愁,到时候自有佳作送上。现在只是扬言,说新晋文豪“许洛尘”即将落座清化坊也就是了。

    回家之后,苏御给欧阳镜写信,告诉欧阳镜,来洛阳之时务必把许洛尘带来,如果他不来,绑也把他绑来。

    随后苏御去找史进冲,要来一张军牌,把信发给欧阳镜。利用这张军牌,欧阳镜才可以通过华州府军驿,携家带口还有无数金银赶往洛阳。

第一五六章 没收

    闲来无事,在家里咬文嚼字。苏御印象中,麒麟为雄雌二兽,雄的称为麒,雌的称为麟,就好像凤与凰一样。

    可老黄却说,不对,不对,麟是龙和母牛挊出来的,麒是龙和公牛挊出来的。

    小嬛骂老黄没正经,还说,麒是麒,麟是麟,就好像狐与狸一样。

    老黄与小嬛争论不休,最后也没个结果。

    苏御从大公子府回来,就一直在家等着唐灵儿回来。除了听小嬛和老黄斗嘴,就没别的事了。直到傍晚唐灵儿才回来。早知如此,还不如下午再去找找神秘失踪的谭沁儿。

    “真是瞎耽误工夫。”

    心中念叨一句,苏御带着小嬛童玉来到国公府。苏御去见唐灵儿,两个下人不必跟着进屋,于是留在书房门外候着。

    苏御刚走进入书房外屋,就听到唐麟在里面汇报工作。唐麟只比唐麒小了三个月,是唐宁长孙。汇报十分认真。

    苏御没去打扰,只是在外屋与王珣闲聊。

    唐麟汇报完毕,出门见到苏御,规规矩矩行礼,口称姑父。

    苏御夸赞唐麟长得好,有规矩,必成大器。

    唐麟走后,苏御进屋,从袖里拽出一张纸来,递给唐灵儿。

    唐灵儿看起来有些累了,可她还要坚持办公,接过纸看了看。

    苏御又把账本递给唐灵儿。

    唐灵儿没看账本,而是拿起笔在纸上写字,写了几个字才道:“这纸用起来还不错,单张成本果然只有普通纸的一半?”

    “是的。”

    唐灵儿把纸留下,账本看也没看就还给苏御:“那好,明日我让四哥联系一下更亲王府,约个时间与赵准见面。赵准那个人脾气有点怪,见面之后多听少说。把你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就是了,如果他不同意或者价格要得太高,你先别回应,只等我再去与他谈。”

    “嗯。”

    唐灵儿揉了揉额头:“哦对了,这次进宫,皇帝和皇后邀请你也去,我以为他们只是客气客气,谁知道他们是认真的。见我没带你去,还把我好顿埋怨。皇帝听了你的劝,断了药食,令人惊奇他真的感觉舒服许多。以前一天只能吃一顿饭,搞不好还要吐出去。可现在他每天可以吃两顿饭。也就是说,他之前吃的那些药都不是好药。皇帝一怒之下,把太医院里的人撵走了一半。同时他非常感谢你,而且还口口声声称你是什么‘异人’,希望见你一面,另外要见见你在奏疏中提到的那位‘世外高人’。那位高人现在在哪,你还能找到吗?”

    “找不到。”

    “那好吧,我让太监给宫里回个信也就是了。”

    苏御扭头就走。

    “喂,你这就走了?”唐灵儿眉峰一挑,看起来不大高兴。

    “不然呢?”

    “你这些天都干了什么,不应该跟我说说吗?”

    苏御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小本子,虽然有所隐瞒,还是照着本子念了半天。把唐灵儿听得一阵糊涂。

    唐灵儿难得笑了笑:“我觉得你简直是个飞人,在洛阳城里飞来飞去的。你每一天办的事,比别人两三天办得还要多。可是你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苏御笑了笑:“会涨价的。”

    唐灵儿想了想:“买房产,你用的都是别人户籍,不担心有人背叛你吗?”

    苏御道:“人心隔肚皮,我不敢保证。不过我预测洛阳未来房价会大涨,即便出现一两个叛徒,也不会影响大局。”

    “你认为即便什么也不做,那些房子也能让你赚得盆满钵满?”

    “我觉得是。”

    唐灵儿思忖片刻:“这些钱都是你从孔硕和欧阳镜那里借来的?”

    “是的。”

    “算了,把钱还给他们。这些房产算我的。”

    “……!”

    惊愕片刻,苏御道:“咱别截胡好吗?这是我的私产,用来给苏家还债的。”

    “嗯?”唐灵儿脸色一沉:“你是唐家赘婿,你怎么可以有私产?你的也是我的。”

    真他娘倒霉催的。

    几句话过去,损失了一半房产,被“老婆”给没收了。

    不过想了想,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自己的债务问题就能得到解决。先把孔硕的钱还上,而欧阳镜的钱本来也没到账,是苏御用自己的钱买了一些宅院。如今把唐灵儿的钱弄到手,能填补好几个窟窿。而自己手里控制的房产,多少钱卖也是自己说了算。做账倒手,还能从唐灵儿这里赚一笔。

    算了算,不亏。

    苏御答应一声走了。

    回到郡主府,看见一大群工人在加班加点建造郡主府主楼。其实重建工作并不是很复杂,毕竟烧毁的是房子,而地基并没有损坏。

    一层已经初具雏形,苏御走进去看了看。

    由于一楼改成砖房,所以格局与以前略有改变。从正门进去,是中堂大厅。大厅很是宽敞,有普通阶梯教室那么大。

    一进门左拐,上弧形楼梯通往二楼。

    楼梯下面是仓库和下人们的休息室。

    虽然一楼改成砖石结构,可整体还是需要五根大柱子,从一楼直接顶到棚顶。一根大柱子二人合抱那么粗。据说这一根就二十万钱。是普通丫鬟十年的工资。卖身契丫鬟辛苦二十年也未必买得起这样一根柱子。

    就在苏御看主楼结构的时候,唐延笑嘻嘻走了过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捏着文玩宝珠,招呼道:“哎呦,妹夫闲来。”

    苏御抱拳道:“十七哥辛苦了。”

    唐延摆了摆手:“自己家的事,不辛苦。”

    唐延一挥手,指向东边:“妹夫你看,那是我给你隔出的东间房,最南边是你的卧室,卧室外还给你准备一小间书房,书房外面是丫鬟太监们的住处。你来看看是否满意,如若哪里不满意,尽管说来。”

    苏御过去看了看。

    苏御的卧室有东窗和南窗,却没有西门,也就是说,从大厅不能直接进入自己的卧室。

    卧室门朝北,出门便是书房,出了书房是下人住的小屋。

    下人们的屋子有两个门,一个是北门直接出楼,一个是西门可以进入大厅。

    可以说小嬛她们以后就住在后门过道里。

    见状,苏御微微皱眉。

    唐延道:“妹夫可是心疼下人了?”

    苏御道:“不妨把我的卧室改小一点,尽量给他们弄出一个小屋也是好的。否则冬天时这里四处漏风,如何安睡?”

    唐延点头:“都说妹夫仁慈,果然不虚。那好。我想办法改改。”

    晚饭时苏御、老黄、小嬛、童玉四个人一桌吃饭。

    下人与郡马爷一起吃饭,这是不符合郡主府规矩的。但苏御做主,下人们自然不会说什么。

    如今老貂寺胡荣、锦衣婢王珣林婉都不在郡主府里,这帮下人们找到一种放飞的感觉。一个个嘻嘻哈哈无拘无束。唐翡那小妮子还跑过来看他们吃饭,不时揶揄。苏御邀请她一起来吃两口,小妮子一笑,说吃过了,扭捏离开。

    晚饭结束,小嬛带着童玉跑去厢房把唐翡骂了一顿。骂她臭不要脸的以后别去耳房给郡马爷抛媚眼,否则告诉郡主去。

    唐翡岂能吃瘪,带着唐翠,与小嬛童玉对着吵,声称要去郡主那里告小嬛童玉不守规矩,竟敢上郡马爷的饭桌,纯属欠揍。

    双方吵得挺厉害,大老远都能听到。

    苏御倒在床上感叹:这也就是管事的不在家,否则他们几个都要倒霉。

    别的丫鬟都在劝架,可冯瑜却跑来耳房,向苏御汇报这几日大仓里发生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苏御还是奖励她五百钱。

    冯瑜说,现在有爹照顾,不缺钱了。

    苏御笑说,你爹用的也是我的钱。

    俊俏小丫鬟脸一红,咬着嘴唇跑掉了。

    苏御倒在躺椅里啧啧,这丫鬟出落得越来越漂亮,看一眼回味无穷。

第一五七章 逮个正着

    “平康坊”三个字,就好像是青楼艺馆的代名词。去平康坊里转一圈,就算什么也没做,也容易惹得一身骚。而雁师姐偏偏把联络地点都设在平康坊里,让苏御觉得难办。

    毕竟自己是郡马,总往平康坊跑容易让人说三道四,惹得长安郡主不高兴。

    再说,自己去平康坊本来也没干那种事,如果让人说风道雨的,也影响自己的名誉。名誉对苏御来说还是蛮重要的。因为,自打苏御能给皇帝和皇后写信开始,心中就萌生“当官”的念头。

    但具体要当什么官,暂时还没想好。即便想好了,现在也不是要官当的最佳时机。

    苏御心里清楚,自己与那些科考举子不一样。据说很多举子来到京城,还会主动跑去平康坊游玩。甚至还传出过伎人资助穷困举子的事。伎人们希望举子高中,回头能给自己赎身。有的举子一次考不中,就在京城里待三年。这三年的吃穿住行,都是伎人支持他。

    可惜资助举子的伎艺女子多,而事后真的把伎艺女子娶回家的却寥寥无几,即便有,也是做小,当不上正室夫人。每每听到这样的市井传说,苏御都会觉得心疼一下。而这往往是那些清倌伎人最常说的话,一度让人分不清真假。就好像后来世界里,很多那样的女人都说,她是为了她的男朋友在赚钱。听多了,也就不信了。

    苏御要想当官,走不成科考那条路,就只能“举孝廉”,所谓“举孝廉”只是一种比喻。多用来形容三大门阀举荐官员的行为。但即便是“举孝廉”,也不是随便举。品行太差,名声太差的人,皇帝是不会同意的。

    对“忠孝廉耻”很看重。像苏御这样的赘婿,如果经常跑去招惹不三不四的女人,就会被称为“不知廉耻”。这种人是不可能被皇帝封官的。作为唐振,也不会自讨没趣把苏御举荐给皇帝。

    所以苏御决定尽量少去平康坊。

    本打算把联络地点告诉唐怜,让她代替自己去平康坊联络雁师姐,可这小妮儿也不知跑哪里去了。让苏御觉得折手。

    如今“看门罗汉”屠彪从聚奎山下来,并坐镇神教总坛,按理说让他去联络雁师姐也是可以的。但红黑寺在官方登记的首席僧侣总往烟花巷跑,成何体统?被礼部知道,非下封杀令不可,到时候把寺院封了,那也是个麻烦事。

    如果实在不行,干脆让谭沁儿去联络。可是这小妮儿和她爹谭方鼎突然消失,连那水盆羊肉小店也兑了出去。这爷俩走的时候,竟然没通知苏御一声,让苏御心里不太好受。觉得被轻视,又或者有了隔阂。

    可苏御的这种忧虑并没有持续太久,就接到了谭沁儿的信。那是谭沁儿最后一次给唐锦、朱权、朱柄送餐时,拜托朱权把信捎给小嬛。可是朱权胆子小,犹豫了好几天才把信塞给小嬛。并叮嘱小嬛说,千万千万别让郡主看到。

    谭沁儿办事,向来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苏御仔细看了看信封,好像有被拆开过的痕迹。但小嬛坚持说,她没拿去给郡主看,希望郡马爷看完之后,一定要妥善处理。苏御说,看完就烧掉。小嬛放心地走了。

    展开信一看,谭沁儿字迹潦草,显得情绪激动,信里说:

    看完信,苏御心情有些复杂,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给过谭沁儿承诺。莫非是谭沁儿担心这封信落到唐灵儿手里,所以隐喻什么?

    这是一种提醒?

    还有那一句没头没尾的“天上有龙”,引得苏御真的抬头望了一下天空。

    “承诺……,别不是天龙寺吧?”

    这已经是半年以前的事了,那时谭沁儿对苏御说,去洛阳,如果你实在想找我,就去天龙寺门口撅着。或许本姑娘哪天心情好,会去见你一面。

    如果这也算承诺的话,明明是谭沁儿给苏御的承诺。而且后来谭沁儿自己忍不住就来找苏御,根本没用苏御去天龙寺找她。

    回头再看信,信中也没说是苏御给她的承诺,于是苏御点了点头,决定明天去天龙寺看一看。

    “呔——!”

    后院传来老黄的喊叫声。

    老黄已经好几天晚上没作妖了,可是今天他又来了。

    这一嗓子,简直是吓死个人。

    苏御把信收好,推门出去,直接转到后院,却发现老黄逮住一个女鬼。那女鬼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白纱,月光下显得有些恐怖。这女鬼的形象,就跟那日老黄口述梦中太后差不太多。此时老黄一手抓着女鬼的脑袋,一手掐诀念咒。看他那副一本真经的样子,好像他的咒语能把那女鬼念没似的。

    “该死的老黄,你松开我!”女鬼气恼道,随即抬起脚把老黄踹翻在地。

    苏御一阵苦笑,这是谭沁儿装神弄鬼,结果被老黄逮了个正着。现在她女鬼的身份装不下去了,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碎碎叨叨诅咒老黄。

    谭沁儿冲到苏御面前:“你看到信没?”

    “看到了。”

    “那你为何不去找我?”

    “找你?”苏御连忙解释:“我刚收到信。”

    “你骗人!”

    让谭沁儿这样嚷嚷可不行,苏御揪着她向外走去。来到门口,见到守夜门丁已经昏倒在地。不用问要知道,一定是谭沁儿干的。

    来到隐蔽处,苏御道:“我没骗你。不信让小嬛来作证。”

    “你们是一伙儿的,我才不信!”谭沁儿抹了抹眼泪:“为了你,我和爹闹掰了。我跑到天龙寺躲着,我身上没钱,饿了就去偷供果,被一群老和尚中和尚小和尚年撵得到处跑。你可倒好,整日待在郡主府里快活着。如果我不过来看一眼,还以为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看了才知道,原来你屋里藏着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苏御费解。

    “我都看到了,你还想狡辩?”谭沁儿一双大眼里布满星辰。

    苏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谭沁儿跺脚:“你笑个屁!”

    苏御苦笑:“我笑你男女都不分。你看到的另外一个,那是个小太监。只是长得像个女人而已。他穿的衣服,是小嬛给他买的。我估计小嬛是故意整蛊他,买了一套不男不女的衣服给他穿。让人看了就以为他是个女人。你个冒失鬼,你就不能再多等一天?我刚看到信,正打算明天去天龙寺找你呢。”

    谭沁儿干生气不说话。

    苏御伸手指点谭沁儿脑门:“幸亏现在郡主不住在府里,她身边的一干人也都跟她去了国公府。否则你这样闹腾,那可就解释不清楚了。这样,我先把你安排到李家货栈。”

    “不行,我爹会找到那里的。”

    苏御想了想:“那我就把你送唐金家去。”

第一五八章 弗论高低

    以前在华州的时候,有一次欧阳镜喝醉酒,曾对苏御说:

    “你我均好色,本是同路人,却表象相反。我挖空心思让良家宽衣,你却搜索枯肠劝伎女从良。可是你折腾半天,落什么好了?有些女人天生就是一副贱胚子,那是她们的命,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还能给她们逆天改命不成?我还听说前一阵小花椒儿把你给挠了,你说你何苦来哉?像哥哥我一样,见一个扑一个,一多快乐?等老了不行的时候,回头想来不枉此生矣。”

    苏御道:“你休要听别人胡说,小花椒从来没挠过我。还有,在这个话题上,我二人道不同不以为谋。咱俩说点别的,比如我教你的马赛回旋,你练得怎么样了?”

    欧阳镜哈哈大笑,说自己能从东城门旋到西城门。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苏御的怪癖也是让欧阳镜、许落尘、林崇阳感觉有趣的地方。

    张岱有云:“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虽然这句话后世才有,可在此之前,人们心中早已有这个思想,只不过是被张岱后来总结出来而已,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张岱妙手,为人称道。

    苏御与谭沁儿来往一年有余,从未跨过红线。欧阳镜常以此讥诮打趣,苏御却从不在这个问题上与欧阳镜挣个长短。

    欧阳镜闲着没事的时候,写了一本。把他毕生韵事心得都写在里面。在苏御看来,大部分都是胡说八道,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但又不得不承认,那本书确实是欧阳镜多年的经验总结。

    说来有趣,大家明知道欧阳镜是在胡说八道,可还是为津津乐道,就好像里面有什么规律可循。于是乎那本书被多家报社转载,一时间在华州地区掀起不小风浪。

    当然,欧阳镜也因为那本书被女人们给骂惨了。

    梁朝女子彪悍,更有激进女子成群结队来找欧阳镜讨要说法。她们拉着横幅,砸锣震鼓吹着唢呐,站在欧阳家门口车轮战骂了三天三夜。后来欧阳镜躲在门后喊那本书是许洛尘写的。无处发泄怒火的女人们又跑去许洛尘家叩门求证。

    没想到的是许洛尘竟然承认了。

    结果这个倒霉书生,好悬没让那些女人用唾沫给淹死。事态逐渐失控,女人们往他的院子里丢臭鸡蛋、烂菜叶、破布头、漏袜子。愤怒的人群把他家的篱笆墙推翻,大门也给扛走了。要不是苏御带着衙役及时赶来,许家可能就要被夷为平地。只剩下干瘪瘦削的许公子,孤苦伶仃地蹲在烂菜叶里,望穿秋水,欲哭无泪。孤零零,怜兮兮。感叹悍女猛如虎也。

    后来苏御问许洛尘,你为什么要承认,是不是欧阳镜给你钱了?

    许洛尘铿锵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苏御问他:那你到底因为什么承认?

    许洛尘道:因为我与欧阳之间清醇而伟大的友谊。

    许落尘真的没收钱,但后来苏御还是听说欧阳镜免了许落尘二十万债务。

    那么,欧阳镜的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导致女人们如此暴怒呢?

    举个例子来说,书中有云:“女子二七年纪,好梦而妄断,哄哄就入怀。三七年岁,重钱财,而心机增,投其所好,便可驾驭;四七年纪,乃大熟也,熟分两种,一种不可碰,一种求你碰。遇后者,大快之事也。”

    面对欧阳镜的言论,苏御只是当笑话看,当然不会认真。有些女孩天生就不好糊弄,而有的女人可能做一辈子梦。

    比如唐怜,她就坚信“人性本恶”,自认为能看穿所有人的心思,所以在她们眼中好人比较少,甚至没有好人;又比如唐灵儿这种从小接受权谋教育的女人,她们的思想与普通女人大不相同;再比如唐秋那种女人,她就是女版的欧阳镜,不提也罢。

    与唐秋正相反,有的女人做一辈子梦。可这又有什么不好?人家乐在其中,没必要嘲笑讽刺。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不去破坏干扰别人的生活,没有哪个活法会像法律一样一定要去遵守。

    但苏御认为,一个人活着一定要有最起码的良心,否则就不是人。当然,苏御的看法和做法未必获得所有人认同,但苏御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做的。

    比如有的女子重视“贞洁”二字,苏御在不确定自己能娶谭沁儿的情况下,从来不给姑娘任何承诺,更不会跨越那道红线。

    苏御的做法与欧阳镜截然相反,不论孰高孰低,各自乐在其中便好。

    ——

    苏御头天晚上把谭沁儿安排到唐金家里,第二天又把谭沁儿安排到洛河南边的福善坊,那里有一处以马修户籍买的宅院。福善坊就在南市的西边一街之隔,这妮子要是闷了,随时可以去南市逛街。那里好玩的地方不比北市少。而这天龙寺也坐落在南市。

    谭沁儿走进宅院,看了看:“这院子是你的?”

    苏御笑了笑:“觉得如何?”

    宅院不是很大,但住十个人不成问题。一间正房,正房西边有耳房,还有两个小厢房。苏御觉得这里格局不错,而且价格便宜,所以才买来。如今从来安排谭沁儿,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谭沁儿拽开门看了看,门楣上有灰簌簌落下,少女赶紧抬手扇了扇鼻尖:“噗噗,到处都是灰。好久没住人了吧?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所凶宅。你让我一个人住这里,你也放心?”

    苏御揶揄道:“以前这里是不是凶宅我不知道,可你这小鬼来了以后,这里就名副其实成为凶宅了。”

    谭沁儿嘴一撇,走了进去。

    苏御道:“我不能陪你太长时间,你自己在这里收拾一下。给你留五万钱,花光了就再跟我要。雁师姐的几个联络点我都告诉你了,记得时常帮我联系。”

    谭沁儿人情绪不高地“哦”了一声。

    苏御掏出钱袋子,放到谭沁儿手里。

    少女接到钱,脸上难掩一抹幸福。

    苏御正色道:

    苏御担心谭方鼎顾面子,不肯答应回归神教,又担心把谭方鼎逼急了而走掉,因此给他设一个台阶,先把大师兄稳住,以后再做考虑。

    苏御从大局和私人两方面考虑,而谭沁儿更关心私人问题。她从苏御的话中听到“悲观”情绪,这时她很想直言去问,如果我真的愿意给你当小,你会不会答应?

    可她却没有勇气去那样问,首先姑娘心中有些不甘,其次她担心苏御拒绝。

    没给谭沁儿说话的机会,苏御拂袖而去。

第一五九章 七郡主

    庚亲王府传来消息,明日巳时,赵准要去上阳宫打马球,邀请亲王郡王组成五人队,与十名公主郡主对决。约赌十只肥羊,十匹上等粉彩纱绢。唐家若想谈事,趁中午歇息时,让唐宽苏御带肥羊纱绢和美酒,去上阳宫候着。

    唐宽与苏御说:赵准那厮打得好主意,口中约赌竟是让咱们出钱,占得轻巧便宜。可咱们求他办事,必然应承,我已经备好肥羊纱绢美酒,明日辰时坐车出发便是。

    闲言少叙。

    次日,苏御身穿蓝底彩丝绣兽礼服,跟随唐宽来到上阳宫。路上听小太监童玉说,前朝上阳宫早已被战争摧毁,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如今上阳宫只是在唐朝上阳宫地基上重建而来。虽是重建,可放眼望去依然雄壮豪阔,南邻洛水,北接禁宫,正是皇家子弟游玩之所。

    上阳宫自有厨师,宰羊烹饪不在话下。有老太监传话,邀请唐家四公子和郡马爷去赛场观赛。唐宽问,是否还有其他观众?太监说有。于是唐宽苏御才不推迟,来到赛场边上。

    场上激战正酣,五位王爷与十位公主郡主对决,披胸甲戴头盔,护具齐全。双方奋勇争先,紧催赛马,挥舞球杆,打了个平分秋色。那赵准一看就是个熟手,胯下追风骊,驰骋如龙。其他王爷稍显逊色,却也不是生手,五个人配合紧密,人少却不落下风。

    反观女队,熟手生手均有,配合生疏。虽人多却不占优势。尤其一匹大红胭脂马上,一娇小女子,最是生涩胆怯。她跟着大伙儿跑了半天,一杆球也没打到。但凡身边一丈有人,她都抢不到球。打了好半天,终于有一个单独碰球的机会,她卯足力气一杆击出,竟然打了个空,还差点跌下马来。

    要说那大红胭脂马果然极通人性,在女子跌落前一刻,突然矮身,化险为夷。

    见状,苏御不禁赞叹一声:“好马!”

    就这一声好,引来马上女子侧目。此时她正因击空而羞恼,扭头一看苏御,竟还是个生人,更加羞涩几分。一闪间,女子二次望向苏御,只发现这男子身穿从二品郡马礼袍,眉青眼亮,面如冠玉,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七妹!击球!”远处有公主喊。

    被唤作“七妹”的女子立刻收回视线,矮身击球。将那拳头大小的马球打到远处。打得毫无章法,一杆下去,将球打到谁也想不到的地方。众人一愣神,群马急转,蜂拥追去。

    一群人打了三刻钟,换马更衣。担心受了卸甲风,每家奴才都准备火炉,在小屋里伺候着。更换完干爽衣衫,坐下饮茶片刻。这时本有机会上去说话,可赵准并不呼唤,唐宽苏御也不好贸然前去。

    传言庚亲王赵准最是精细人,逮住蛤蟆攥出尿来的主儿。门阀求他办事,岂能放过这肥蛤蟆。都说唐氏负债,可唐氏底蕴深厚,如今战争结束,说他家没余粮谁也不信。赵准拿腔作势,休息片刻继续玩耍。而这时那被唤作“七妹”的郡主不再登场,却带着一名小太监,徐徐向苏御走来。

    她换了一套粉装,盈盈一笑,自我介绍道:“盛王府七女儿赵裙。”

    小太监连忙补充一句:“天赐二年,武烈皇后懿封文盛郡主。”

    见她是来找苏御说话的,唐宽识趣,向旁边挪了挪,双手搭在护栏上,一副聚精会神看比赛的模样。

    郡主身旁小太监说了一句话,便退后一丈有余。

    童玉也退下,退到唐宽身旁。

    苏御礼貌道:“长安郡主府上赘婿,苏御,苏劲锋。”

    赵裙一笑道:“原来是唐家姐姐的夫君。早听说郡马爷一表人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随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起来。

    通过闲聊得知,大梁朝在籍郡主有三百多名,并不是所有郡主都与皇室走得近,有些郡主甚至一辈子都没进过皇宫。很多边缘郡主,过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赵裙的父亲早就不在人世,他家没什么生意做,家里全靠内侍省发的俸禄生活。梁朝王府月俸并不高,那般大家大业的,岂能够用。赵裙挖空心思与这帮掌权得势的王爷公主打交道,只是为了某些事做,赚点钱儿花花。

    才十七岁的小姑娘,能有如此心机,倒是让苏御眼前一亮。

    “敢问郡马爷来此何事?”

    “想找庚亲王买块地。”

    “唐家要买庚亲王的地?不知买的哪一块?”

    苏御本不想说的,可是赵裙一脸期待表情,圆圆的脸上满是愉快神色,于是不忍道:“永固城鹿桥驿南面的那片竹林。”

    “竹林?”赵裙莞尔一笑,面带慧黠:“今日是庚亲王让你们来的?”

    苏御点了点头:“带来些肥羊纱绢来。”

    赵裙摇了摇头:“虽然让你们带来东西,可凭我对二哥的了解,他依然不会答应卖给你们的。”

    苏御皱眉:“为何?”

    赵裙不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郡马爷能否告诉我,买那块地所谓何事?”

    苏御眯笑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卖?”

    赵裙脸上笑意渐消:“你可要知道,那片竹林是皇室冬狩之地,不可能随便卖的。”

    苏御苦笑道:“之前我打听过,也听有人说那是皇室冬狩之地,可皇帝冬狩的地方很多,不止那一片竹林。而且我还听说,皇室不喜竹林冬狩,粗略算来已经快二十年没去过了。据说庚亲王还在那边卖竹子。”

    赵裙显得有些不高兴,噘起嘴来:“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要买那块地。”

    到底是一位郡主,从小儿娇养惯了,见苏御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小脸蛋上毫不掩饰不快之意。不过她好像也察觉到这一点,为化解尴尬,很快说道:“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帮你了。相反,如果有利可图,我们还可以合作。二哥不卖那块地给你们,我倒是可以找娘亲帮忙。”

    苏御疑惑:“这事太妃能做主?”

    赵裙的娘就是盛王妃,如今盛王不在人世,称盛王妃一声太妃。其实这种叫法是不准确的,具体应该称之为“王太妃”,而“太妃”一词独属皇太妃。但在皇室族群里,大家已经习惯这样叫,算是一种尊称。内侍省也不管。

    赵裙小脸一扬,道:“我与庚亲王是同一个爷爷,我们是堂亲兄妹。同时娘亲和荣太妃又是亲姐妹。”

    “哦,原来如此。”苏御眯笑:“那好,我们先去与庚亲王谈,如果谈不成,再找你帮忙。”

    “那可不行。”赵裙满脸不高兴:“要谈我们就现在谈,你先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一准赚钱么?你可不许骗我,我知道你们唐、孟、西门三家,不赚钱的买卖你们是从来不做的。可如果你不告诉我,不带着我一起赚钱的话,我就不让哥哥把地卖给你。”

    苏御心中诧异:堂堂郡主,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怎么给人一种土匪强盗的感觉?

第一六〇章 金宝阁谈判

    先帝驾崩,陈太后就把宫中众妃遣散,其中庚亲王赵准的母亲荣太妃,也离开皇宫,去庚亲王府里生活。

    离开皇宫,荣太妃和赵裙的娘,老姐俩经常见面,感情深厚自不必说。

    而文盛郡主赵裙,从小就跟着母亲往赵准家里跑。管赵准叫一声二哥。但赵准比赵裙大了五岁,小时候玩不到一块去。只是近些年来,赵裙才巴结二哥,带着她出来玩耍。赵准最爱马球和蹴鞠,赵裙也跟着比划两下。可她运动天赋不高,玩什么也不出彩,反而经常闹出笑话来。常被赵准称为“笨丫头”“开心果儿”。

    如今赵裙家里负债,哥哥们却一个比一个能作,不思进取,害得老娘经常去借钱。虽然是皇室宗亲,无论如何也不会混到流落街头的地步。可是借钱过日子的感觉还是让人不好受。

    尤其是在皇室聚会之时,看到亲戚们穿戴都比自己好,小姑娘心里好是生气。既然哥哥们不中用,干脆自己来想办法赚钱。到时候自己赚钱自己花,才不管他们。

    如今她来到苏御面前,明目张胆敲竹杠,其实她的胃口并不大。她说,如果你们的买卖一准赚钱,我也投些钱进去,到时候你们每年分给我二百万就成。

    二百万,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够普通三口之家过上五十年。可是对于唐家来说,实在是不够看。当苏御听到“二百万”这个数时,豪爽地答应了,而且还补了一句:“如若郡主真的帮忙,郡主的生日、还有太妃的生日,都要告诉苏御一声,必有礼物送上。”

    “那咱们说定了!”赵裙一本真经地道。

    “嗯,说定了。”苏御点头。

    赵裙心满意足地走了,随后看着比赛。现在她看起来比苏御还着急,真的希望这场比赛尽快结束。

    随后苏御把刚才的交谈内容说给唐宽听,唐宽一笑道:“如若真的如此,你我二人倒也省事。一年才要二百万。看来这位小郡主真的很缺钱。她说要投钱?我看还是算了吧,仅凭文盛郡主的名头,放在那里就值二百万。到时候我们就对外说,这是唐家和盛王府的买卖,官商匪三道,没人敢来找麻烦。”

    闻言,苏御唐宽对笑,声称不虚此行。

    可是苏御还是担忧地说:“依我看,即便有文盛郡主从中调和,那赵准也不会轻易卖的。价钱不会太低,而且说不准还有别的要求。”

    唐宽道:“我来之前,小妹已经跟我说过,最好在五亿之内拿下。如果赵准漫天要价,我们最多让到八个亿。另外小妹考虑过,那赵准极有可能半卖半合作。搞不好他就要玩一手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把地高价卖给我们,他大赚一笔,然后再跟我们要一些股,继而每年抽红。”

    苏御问:“灵儿答应给他多少分红?”

    唐宽道:“如果真的谈到这一步,灵儿说会亲自找赵准谈。但是小妹并不希望那样,因为小妹一向讨厌赵准。”

    “为何讨厌?”苏御好奇问了一句。

    唐宽拍了拍苏御肩膀,笑而不语。

    苏御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早听说惦记唐灵儿的男人不少,莫非其中也包括这位庚亲王?

    虽然与唐灵儿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可自己的媳妇被别的男人惦记着,心中依然不爽。苏御不希望把事情发展到那样一步。

    可如果赵准真的要分红,该如何是好呢?

    苏御视线横移,望向文盛郡主赵裙。忽而决定,这件事的胜负手就落在赵裙身上。小姑娘爱财,就投其所好,干脆狠砸一笔。宁愿把钱给赵裙,也不给赵准。

    苏御扭头望向赵裙,心中想着事,忽而分神。恰巧这时赵裙也正偷瞄苏御,四目相对,见苏御望向自己怔怔出神,郡主娇躯轻颤,视线急转,俏脸之上通红一片。

    身旁小太监见状,站起身要呵叱苏御无礼之举,却被郡主一把拉住,反而把小太监训斥一顿。

    小太监垂首侍立,不敢吭声。

    此情此景,恰如欧阳镜所创一首无韵诗:玉郎本无意,俏人却生情,一片风叶声,满地残花柳。后来,该诗最后一句被许洛尘改成了“满湖霜打荇”。

    “比赛结束!亲王队胜!”

    太监高喊一声。

    亲王欢呼,十几名观众鼓掌叫好。随后参赛之人准备沐浴。

    赵准说,大家都别走,虽然这是一场赌局,可今日有唐家四公子做东,替那输家准备食材丝绢。大家自当替我感谢一声。你们先去金保阁等候,我沐浴便来。

    闲言少叙,皇家宴会分餐制,每人身前一几,烤全羊宴美酒飘香。

    一共才不到四十个人,却烤了十只羊,开了十坛酒。能剩下多少酒肉,自不必多说。难怪坊间常有人道:朱门酒肉奢侈,谁管行乞冻饿。

    各位亲王、郡王、公主、郡主,佩金戴玉,彩缎缠身,脑满肠肥。无有长辈在场,更无内侍省太监管事,场面喧闹。有人抓起那肥厚羊肉丢出恶搞,攥着酒杯互相抛洒香醴嬉闹。谈笑间喊来宫乐舞女,吹拉弹唱,舞蹈助兴,金宝阁内一片歌舞升平景象。

    宴会时人多,不是谈生意的时候,可那文盛郡主却心急,跑到赵准身边坐下,好一阵低声耳语。赵准满脸戏谑,不予回应。随后文盛郡主老大不高兴,回到自己位置上去,哀怨眼神瞅了赵准一眼,又抱歉神色望向苏御。

    见状,苏御便知赵准没有答应,随后谈判必然步履维艰。

    两个时辰过去,众人纷纷散去,这时微醺赵准才呼唤唐宽赵准去耳厅谈事。

    赵裙要进来,却被赵准轰了出去。

    “男人要谈事,女人家休要胡搅蛮缠,且退下。”说了一句,赵准扭过头来:“唐家四公子携郡马来找本王,所谓何事呀?”

    唐宽道:“欲求永固城鹿桥驿一片竹林。多少钱能卖,还请庚亲王赏脸说来。”

    赵准道:“那块地乃是皇家冬狩之地,岂能买卖?”

    唐宽瞥了苏御一眼,苏御道:“即便唐家买了地,那块地随时准备为皇室狩猎而用。不耽误的。”

    赵准笑着摆手:“呃,话不能这样讲。话说祖产不动为守业。若动祖产,便被那些御史言官称之为不孝之举。本王是当今圣上之首弟,众亲王之表率,岂能带这个头哇?”

    苏御与唐宽对视一眼,道:“如若将这块地贱卖或卖钱挥霍,自然算是败家之举。可如果卖个高价,再用钱去买良田,就不能算是挥霍祖产,反而是增添家业。无论是何方言官,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赵准点点头道:“嗯,唐家姑爷这话说得也在理。既然如此,那你们打算用多少良田换我的地,又能给我添补多少钱呢?我事先声明,距离太远的地我不要,我一定要京畿附近上好田地。而且一定要比我这片竹林距离洛阳城更近。否则免开尊口。”

第一六一章 第二计划

    话说到这里,赵准终于画出道道来。

    他的意思是,要用三千八百亩山地竹林,换唐家两千亩良田,而且还必须是洛阳城附近的田,最后再给他五个亿。

    赵准的开价,简直比土匪还要狠。

    那片山地竹林,如果是在普通手里,四万钱一亩地就能拿下。三千八百亩也不过一亿五千万钱。唐灵儿考虑到跟皇室做买卖从来都不是按亩算的。想到过赵准会坐地起价,翻他个几倍。可现在看来,已经不是几倍的问题了。

    以华州为例,战争时期的田地还要五六万一亩。战争结束不到半年,已经涨到了十万一亩。而且很多人有钱买不到地,因为大家觉得还会涨。华州地区尚且如此,到了京畿道,田地的价格就更高了。

    京畿道的田地价格之所以高,是因为大家觉得这里安全。战争时期这里的贫田也能卖到十万,中田卖到十五万,良田最低都是二十万。如今战争结束,三胡被打得元气大伤,长久的和平就在眼前。这时田地价格必然看涨。

    而洛阳八关号称洛阳城第一道城墙,八关之内的土地价格更是一路疯长。几乎到了只有买家没有卖家的地步。除非有着急用钱的人,否则绝不会卖。据说现在一亩良田已经卖到了三十万的天价。即便是三十万,卖家依然是寥寥无几,就更别提大宗买卖。

    八关之内的良田,有一半掌握在皇室和六大财阀手中。而这几家,几乎都是只买不卖,把土地看得比命都重要。

    赵准说,按照三十万一亩,两千亩良田就是六亿钱,对于唐家来说不算很多嘛。可问题是,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唐家不可能用两千亩良田去换三千八百亩竹林山地。就像唐灵儿说的那样,宁愿出八亿钱,也不会让土地,这是原则问题。

    唐宽与苏御对视一眼,苏御不说话。

    唐宽道:“王架千岁肯赏脸报价,已经是给我们面子了。可是这价有些高,不知千岁能否再让一让。”

    赵准显得有些不耐烦:“那你还个价。”

    唐宽道:“五百亩良田,外加六亿五千万钱。”

    “不行!”赵准站起身,一招手,太监立刻把外衣送来。

    赵准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说:“钱可以商量,土地没得商量。如果你们觉得太亏,你们完全可以不换嘛。好了,今日谈话到此为止。你们先回去想想,如果觉得能行,咱们再讨论钱的事。”

    ——

    赵准的强横超出了苏御的想象。

    没想到这个人胃口这么大,甚至已经到了不要脸的地步。

    这种人在商界较少,但并不罕见,看惯商场风云的苏御,不会为此感到惊讶。只是觉得有些无奈。

    谈判失败,坐车往回走。

    路上苏御心生一计,对唐宽说:“四哥,看来我的第一计划要泡汤。不过并不要紧,这片竹林买不下来,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买。那竹林在洛阳八关之外,价格一定便宜很多。只是到时候运送的费用会高一些,但也总比让赵准如此敲我们竹杠好一些。”

    唐宽道:“妹夫此言正合我意,那赵准太狂,我们收拾不了他,自然有人收拾他。他的狂,可不仅仅是在商场上,他还有心企图皇权。曾一度放话出去,如果天赐皇帝崩了,他就是皇帝。妹夫听我预言,那赵准如此之狂,不会有好下场。”

    苏御笑了笑:“作为亲王,无论他如何贪财,都不会出事。可如果妄想皇位,那他可犯了大忌。”

    唐宽愤恨地点了点头。

    虽然谈判失败不是唐宽的责任,但作为唐府的谈判专员,没能完成财务大总管下达的任务,唐宽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苏御道:“四哥,我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如果能够实现的话,到时候一定会让赵准后悔。甚至能让赵准主动来找我们谈判。到那时可就是我们说话算了。”

    唐宽精神一震:“哦,说来听听。”

    苏御道:

    唐款道:“没问题。这些事我来安排。你说说,这样做如何能治赵准一下?”

    苏御一笑道:

    “哈哈哈哈!”唐宽展颜大笑:“妹夫果然有两把刷子,实在是妙。虽然你的想法未必一定能实现,但我们觉得可以试试嘛。在鹿桥驿建个空壳造纸厂,我想一千万足够了。这点儿钱我就能做主,无需让灵儿操心。这就好比一场赌局,即便将来玩砸了,这一千万我愿赌服输。可如果成功,到时候我倒要去看看赵准的脸是什么色的。”

    唐宽袍袖一抖:“劲锋,你去干,咱就为了弄他一下子!”

第一六二章 运作

    谈判破裂,直言告诉唐灵儿。

    唐灵儿一副并不出预料的样子坐在那里。

    她并不是坐在椅子里,而是斜并双腿坐在榻上。木榻看起来更像一张大床。她身前有长案,案右边是文房四宝,左边是一摞待批文件。案两侧也摆着小山似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已阅待发的文件,有别人刚送来的礼物,和她的一些随身物品。仔细看还有一个化妆盒和小镜子。郡主大袍挂在身后屏风旁的衣架上,隐隐看到一根红线,想必下面坠着那尊金笑佛。忽而觉得累了,她将身子后仰,肘部垫在长方形的隐囊之上。

    长安郡主姿态惬意。

    或许是平日看惯唐灵儿严肃面孔的缘故,今日苏御竟然在唐灵儿身上发现一丝喜感。这种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苏御一笑,笑得有些邪门,距离唐灵儿一丈远,席地而坐,道:“既然八关之内的竹林拿不下来,那就去八关之外买。我已选址,就在伊阙关外,寿安城南,洛河以东。那里有两千五百亩竹林。有计划地砍大竹造纸,留母竹繁育,护幼竹生长,可与循环利用,永不枯竭。把造纸厂设在洛河边上,将来可以走水路运输,直接送到洛阳。水路运输便宜,另外可以利用孔硕的码头和船。他不敢多收唐家的钱,否则唐家自己开办码头,他一文也赚不到。”

    唐灵儿声音低沉,略带慵懒:“为什么一定要买竹林,难道趁现在竹子便宜,大量囤积一些还不行吗?”

    苏御道:

    唐灵儿思忖片刻,道:“那里多是无主地,要想获取,就需要去道府求批。那么大片地,道府一定会上报朝廷,到时候又变成与皇帝讨价还价。我那位表哥皇帝,现在又开始不管事,我就只能去找曹皇后谈。我估计皇后也不会太便宜卖给我。不过我想,曹皇后不至于像赵准那样狼性。毕竟那块地不在八关之内,就算是我找她要块封底,她也总会给我这个面子。只不过不会白给我罢了。”

    苏御想了想:“我有一个担心。”

    唐灵儿问:“担心什么?”

    苏御翻了翻袖口:“曹玉簪目光高远,我担心她不会把地卖给咱们,反而会跟咱们谈合作。”

    “合作?”唐灵儿坐了起来:“如果她愿意合作,我看也没什么不好。在京畿道做买卖,如果能让皇后插一手,对我们很有利。最起码玄甲军那边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苏御站起身:“那好,你去跟她谈吧。”

    “嗯……”唐灵儿犹豫了一下,道:“宫里今天又传来消息,说皇帝希望见你一面。”

    苏御盯着唐灵儿看,觉得这妮子好像在挖坑。

    唐灵儿眼睛里有黠光闪过:“我看你还是亲自去跟皇后说吧。”

    苏御轻笑一声:“我能进后宫?”

    “不能。”唐灵儿拉沉脸:“我只能带你进后殿,隔着帘幕与皇后说话。到时候皇帝也在场,希望你礼数周全。”

    苏御没吭声。

    唐灵儿轻轻歪头,神态傲然:“你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感觉唐灵儿不怀好意,苏御忙道:“有事。”

    唐灵儿沉声问道:“什么事?”

    苏御站起身,作势要走:“我^_^报社的情况。”

    唐灵儿冷声道:“那事不着急的。我看你还是别忙活了,现在就让王珣教你见皇帝的礼法。别到时候闹出乱子来。”

    准知道没好事,真是无语。

    梁朝礼法之繁复严苛,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尤其是见皇帝,诸多礼节让人很难一下子都记住。跟王珣学习礼法,简直是一种折磨人的经历。苏御觉得那王珣是公报私仇。明明自己做得很到位了,可她还是说不行。后来苏御撂挑子不练,反而是王珣求他继续练下去。

    苏御在那里练了半天,王珣一直插手站立,她只是把童玉喊进来给苏御做示范。童玉演示一遍,苏御跟着学一遍。时间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把小太监童玉累得满头是汗。苏御也觉得有些累了。

    等苏御练得差不多时,瘫坐在席,王珣才说了一句:“其实呢,到时候会有专门的司礼太监跟着你。他会时刻提醒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如果发现你不懂礼节,还会给你打个样儿。现在郡马爷只要学个大概就行了。”

    苏御面带不豫之色:“好你个王珣,你就是故意整我。我记仇了,兜里这礼物不送你了。”

    “呦,这就记仇了呐?”王珣怪笑,拉长声道:“郡马爷怎可能那般小器,在奴家心中,郡马爷一直都是大度之人。”

    苏御从袖子里掏出首饰袋,翻了翻,捏出一对耳钉来,递给王珣:“喏,给你。省得你说我小器。”

    王珣愉快地接过礼物,十分敷衍地万福称谢。

    苏御坐在席上,把手伸向王珣。

    王珣不明白苏御什么意思。

    苏御瞪眼道:“拉我起来!”

    ——

    离开国公府,苏御带着童玉来到大公子府前。

    一切都是在为开张做准备。

    苏御看了看印刷厂,又去拍卖大厅看了看,感觉布置得还算不错。以长者身份鼓励唐麒曹玉钗小夫妻,预祝他们将来能成为洛阳报业和拍卖行业的名流,翘楚,巨擘,寡头。

    唐麒夫妇不知“寡头”为何意,苏御解释说“皇帝诸侯王自称寡人,是因为他们掌握军政,却自视无德而谦称。商业干大了,其实也是一个道理,垄断某一行业,或足以撼动大局者便是寡头。咱也模仿君王谦虚谦虚。”

    闻听解释小夫妻哈哈大笑。

    如今唐金也在这里忙活,他的注意力都在拍卖行上。据说老小子已经开始着手炒作,要把一些盗墓贼手里的东西拍卖出去。他不收那些古董,只是帮忙联系,提供保护,赚取好处费。

    至于苏御之前说得那些拍卖行里的洗黑金的道道,唐金自然不会忘记。他也在到处联络黑金主。据说那些黑金主蠢蠢欲动,大把黑金正向清化坊靠拢。只等着拍卖行开张,开始运作。

    那些黑钱一流动起来,必然有大把“好处费”流入卖行账上。苏御本想和唐麒、唐金私吞巨款,可是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数额太大。这要是让家族知道,一准要倒大霉。干脆别瞒着唐振,赶明儿还是去跟十八哥说说。

第一六三章 巧赚

    要说那文盛郡主,真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听说谈判失败,她竟然风风火火跑来国公府找唐灵儿。她说,希望让母亲带着唐灵儿再去找赵准谈一次。

    她满心热忱,却被唐灵儿断然拒绝。

    在唐灵儿那里碰壁,她又跑到郡主府门口来找苏御说话。听报门的丫鬟说,那位郡主看起来情绪不太好,好像有讨伐之意。

    虽然赵准说她是“笨丫头”,其实她脑子并不笨,只是性急了些,而且缺乏一些运动天赋。苏御倒是听说过,有一位数学家运动天赋也很差,军训时走正步不标准,怎么教他也学不好,逼急了他还顺拐;还听说一位物理学家,理论很是厉害,可做实验却笨手笨脚。只要他去做实验,经常能听到爆炸声。后来只要他一走进实验室,别人都离他远远的。

    苏御看了看天,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一位皇室郡主跑到外姓郡主府里单独约见郡马,这恐怕不妥,于是苏御没邀她进来,而是站在大门口聊了几句。

    赵裙坐在车上,掀开窗帘:“苏劲锋,你到底有没有诚意?刚才我去找唐灵儿,她却说唐家没打算买那块地,是你自己的主意。”

    苏御一笑道:“你灵儿姐姐在跟你开玩笑呢。”

    小郡主绷着脸,故作厉害:“我看才不是开玩笑。你老实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买不买了?生意还做不做了?”

    赵裙娇惯坏了,说话有些冲劲儿,不过她还是有所顾忌,并不像泼妇一样大吵大嚷,而是叫嚷声中带有三分娇气。

    女孩子只要会撒娇,就是可爱的。

    苏御轻弓食指揉了揉鼻尖:“是赵准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赵裙把小脑瓜从车窗里探出来,小声补充一句:“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做生意?要不是为了赚钱,我才不会来见你。”说罢,小郡主翻着白眼坐回车里,愣装出一副高冷难欺的样子来。

    苏御不说话,眯笑不语。

    赵裙眨眨眼:“喂,你倒是说话呀!你盯着我傻笑什么?”

    苏御不笑了:“你不与我说实话,便无需再谈下去。童玉,送客!”

    “唉!你……”

    赵裙气得从车上跳下来,伸手掐人,苏御躲开,赵裙跺脚道:“我就知道你是在骗人。娘都跟我说了,会做生意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让我离你远一点。看来娘的话果然是对的。你故意不理我,就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当我看不出来?算了,我也不理你,总之以后你别犯到我手里,否则让二哥逮捕你。”

    听小郡主在身后碎碎叨叨说了一大堆,苏御扭过头来:“其实呢,不是我们不想买,而是你二哥要价太高,我们买不起。如果你有诚意跟我们做买卖,我倒是可以冲着你的面子,勉为其难地退让一步。我们不买了,改成租赁。不过呢,在我们租赁期间,那片竹林便是我们的。不许别人插手。”

    “你们要砍竹子卖?”赵裙站在车梯上,皱着眉,情绪不高地说:“我听二哥说了,每年卖竹子,其实也赚不了几个钱的。卖贵了没人买,卖便宜了人工费运输费都卖不出来。没油水的。”

    到现在为止,赵裙还是抱着一起投资的思想在办事。但她也在想着法儿占便宜。她想通过自己的特殊关系去办事,如果谈成了,就算是立下功劳。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少投点钱,还不会觉得惭愧。既然是投资,当然要考虑赚到后果。万一干赔了,自己可有点承担不起。

    苏御心想再加一把火,于是一笑道:“我要用竹子造纸,便能赚钱。这样吧,你给我些时间,再让我考虑考虑。又或者你去找你二哥谈,他出地,我出钱建造纸厂。之后赚了钱,我与庚亲王对半分利。而你呢,帮我们撮合自然是有功劳的。到时候我每年给你200万。你看如何?”

    “嗯……”赵裙有些犹豫。

    “不用你投钱呦。”

    “啊?”

    苏御袍袖一抖,作势欲走:“如果你觉得难办,我看还是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干。一想到被人分去一半利润,我就少一半心气儿。”

    说罢,苏御扭身要走。

    “唉,你等等。”赵裙一把抓住苏御胳膊:“我长得吓人?你为什么总想着要走?话还没说完,你就转身,以后干脆叫你‘急猴子’算了!”

    苏御耸了耸肩:“随便你。”

    赵裙皱眉道:“凭我对二哥的了解,他是不可能让你免费用地的。就算分红也不行。你一定要给租金。不过我想过了,那租金也甭太贵,就是他每年卖竹子的钱就成。这样他也懒得贩卖竹子了。”

    苏御问:“每年卖竹子,他能卖多少钱?”

    赵裙眼珠转了转:“也就五六百万吧。”

    苏御不客气道:“那好,你去跟他谈吧,一定要压到五百万以下。如果超过五百万,我就从你的200万里扣。”

    这次苏御是真的走了,小郡主也上了车,一边上车一边嘴里碎碎叨叨,急猴子长急猴子短地诅咒着什么。

    ——

    既然赵裙这么着急赚钱,苏御觉得这事有门。让她掺和,如果掺和成了,自己倒是可以少操点心。

    掌灯时分,去大仓转了一圈,慰问一下临时主簿冯瑜姑娘,还有其他管仓丫鬟和工人。

    她们七仙女那一批姑娘,攀比心比较重。自从冯瑜被提拔为临时主簿,其他几个丫鬟眼瞅着心气儿就没了。甚至有些消极怠工,变得懒散起来。就好像王珣、林婉那一批一样,最后能留下来的都是被提拔的,而不被重用的就会逐渐离开。

    郡主府血战一场过后,丫鬟陈琦已经离开郡主府嫁人去了。而王秀也在积极运作,希望让妹妹王竹代替自己履行卖身契,而她也要嫁人去。据说唐灵儿已经答应,说等王竹学会规矩,再学会算术,能当个成手丫鬟用了,就让王秀走。

    王竹那一批小丫鬟也是七个人,正在成长,逐渐接替离开郡主府的丫鬟。循环往复,最后形成一个金字塔形的管理构架。

    也就是说,郡主府没有心思把所有丫鬟都留下来,如今唐翡、唐翠、唐小肥、李多彩,已经心生退意。

    梁朝女孩结婚普遍比较早,越穷越是如此。据说很多穷人家十四岁就把女儿嫁出去。在梁朝人的思想观念里,女儿是替未来婆家养活的,不是自己家人。女儿未来能嫁给谁,都是天有定数。能早点嫁出去,就算是娘家这边的解脱。而未来丈夫来娶,必须把这些年养活女儿的钱拿出来,也就是聘娶之礼。

    “不好啦,不好啦,唐翡唐翠和小嬛打起来啦!”唐小肥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喊。

第一六四章 拉开序幕

    这唐小肥成天一惊一乍的,她长得胖胆子却很小,而又好奇心很重。在苏御眼中她就是一只发了腮的橘猫。

    其实小嬛和唐翡唐翠只是吵得凶了点,她们并没动手打架。童玉担心小嬛落单被欺负,一路小跑去帮忙。苏御冯瑜紧跟着也来了。

    听到吵架声,很多人聚拢过来看热闹。

    一打听才知道,是小嬛发现唐翡用公家纸写情书,还从苏御屋里偷走一块新墨,故而质问。唐翡死不承认,就跟小嬛吵了起来。

    小嬛气恼道:“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当丫鬟,也不是一点感情没有的,不至于因为一张纸一块墨就置你于死地。你且把墨拿来,我把墨带回郡马屋里,咱们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如果你继续跟我装糊涂,别怪我把你告到小姐那里去!到时候咱们撕破脸皮,做不成姐妹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已经是撕破脸皮了,唐翡岂能承认,高声叫道:“你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了?”

    小嬛嚷道:“如果我在屋里,你还会去偷吗?我没看到,自然是有人看到,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

    唐翡哭喊:“是谁看到的,你倒是说来,我要与他对质!”

    小嬛咬牙道:“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不让你们对质,便是给你留条后路。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慢着。”苏御走来这里,笑道:“小嬛,你误会了。那块墨是我送给她的,不是她偷的。”

    “啊?”小嬛一惊。

    此时只有唐翡自己知道郡马爷在撒谎。同时她心里也清楚一件事,苏御其实是相信小嬛的。想到这里,唐翡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给苏御磕头,看起来懊悔而委屈,一个劲儿地哭,却不说话。

    苏御安抚小嬛两句,让她先回家候着。小嬛跟苏御时间久了,或已看穿苏御心思,她也不多话便离开。见此景众人只当苏御说得是真的,逐渐散去,唯独冯瑜侧目思索起来。

    面对这件事,苏御倒是觉得有趣。

    前生就经常见到身边漂亮小秘书们互相找茬,甚至有人暗中安装监控寻找证据。突有一日苏总丢了一管金笔,被那秘书从监控中找到偷盗者。见是自己敌对之人,便大天广众去找那秘书吼叫,闹得整个办公室都知道这事。进而把那偷笔的秘书“置于死地”,让她没脸再干下去,甚至要去报警制她。要知道苏总的一管金笔,足够让那秘书判个十年八年。

    苏御觉得,这是一个赚取人心的机会。唐翡已经被小嬛逼上绝境,小嬛信誓旦旦说有证人,想必不是撒谎。一旦这事儿闹将起来,唐翡绝不会有好下场。按照郡主府的规矩,按照大梁律法,偷东西是要剁手的。

    才十五岁的漂亮小姑娘,要是把手剁掉,那也太惨了点。要说唐翡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她死不承认,可她心里一定很绝望,很害怕。此时苏御出来解围,唐翡必然感恩戴德。且不说前世,只说此时此刻,仅付出一方墨的代价,便能赚到唐翡之心,何乐而不为。

    苏御把众人劝走,只留下唐翡。

    苏御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在我屋里,如果有你喜欢的东西,尽管直说,大多可以送你的。今日之事暂且记下,日后自律一些也就是了。这件事我不予追究,你安心在这里做事。你不必顾虑什么,我不问你为何偷盗,也不让你亲口承认,只要做到心里有数便好。”

    唐翡还跪在地上,双手扶着磕膝盖,眼含热泪地看着苏御,眼眸生动:“不知如何报答郡马爷。”

    苏御坐到仓库门口的凳子上,笑着说:“日后在大仓好生工作,便算是对我的报答。”

    唐翡苦涩地笑了笑。

    苏御一副畅想未来的样子道:“你们几个不要以为提拔冯瑜,就是放弃你们。如今郡主荣登财权大位,要开展的事业很多。你们都是郡主培养起来的亲近人,只要你们好生维护这种关系,迟早都被重用。且不要心生退意。我希望你把我的话转达给唐翠、唐小肥、李多彩,让她们好好表现,我和郡主自然会看在眼中。”

    说罢,苏御拂袖而去,身后传来唐翡的磕头和啜泣之声。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如若是欧阳镜碰到这种情况,那厮或许跟苏御一样,通过这样的手段赚取人心。可事后欧阳镜不会像苏御一样安抚小姑娘,反而会诱逼小姑娘陪他睡一觉。幸亏现在那厮已经不行了,否则苏御还真就不放心欧阳镜总往郡主府跑。

    还是那句老话,那厮能量很大,很难完全掌控。

    苏御回到耳房,见小嬛满脸不高兴地坐在那里。看得出来,小嬛觉得委屈。自己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指责唐翡偷盗,可突然事态急转,唐翡变成了无罪之人。这样说来,岂不是自己办错了事,诬赖好人?

    苏御看穿小姑娘心思,一笑道:“不能助长偷盗之风,今日小嬛的表现值得称道。你是在维护郡主府的规矩,也是维护我的利益,我很感激小嬛呀。”

    小嬛情绪好转,可依然不开心:“那墨一定不是骏马爷送她的。”

    苏御道:“一块墨而已,如果闹大了,却要让唐翡付出一双手的代价,我觉得太残忍了些。于心何忍?”

    小嬛噘嘴道:“我也没打算要她手,只是她死不承认,我就生气。如果我真的想要治她,我就直接去找郡主了。是老黄看到她偷东西的,老黄说绝不会看错。”

    苏御点头:“我相信老黄,也相信你。总之你今天没做错什么。让你受了委屈,我心不忍。来,送你两块银币,拿去买点水果吃。”

    一见到钱,小丫鬟转怨为喜。

    要说这小嬛也是一个好哄的,甚是乖巧可爱。当时苏御让她走,她马上就走,给苏御省不少事。如果换做一个胡搅蛮缠的,觉得放不下面子,在那大吵大嚷,再把老黄喊来对峙,也是麻烦。

    刚把小嬛哄开心,冯瑜走了进来:“郡马爷,我猜那墨一定是唐翡偷的,而不是您送的。”

    “哦?为何如此说?”苏御笑了笑,示意冯瑜坐下聊。

    冯瑜从兜里掏出一包薄荷送给苏御,又道:“凭我对唐翡的了解,如果她果然是被冤枉的,当时她一定会大嚷大叫,不依不饶,反过来痛斥小嬛一番。可当时她只是跪在地上哭,而不为自己伸冤,我便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此情此景,苏御突然觉得熟悉。感觉“小秘书”们的争斗已经拉开序幕。女人们恋爱的时候,在男人面前会显得蠢萌,可当她们女人之间开始斗法的时候,会明显感觉到心机提升了一个档次。变得耳聪目明,心性通透,直抓要害,蛇打七寸。

第一六五章 用力过猛

    每天都有两班神策军驿兵,往返于洛阳和长安之间,而华州府是军驿的必经之地。

    两班军驿当中,一班是单纯的跑马,一班是马车。军驿每大约三十里一个驿站,更换马匹一路狂奔。所以军驿的速度特别快。苏御写信后没到十天,欧阳镜就携家带口拉着金银来到洛阳城。

    以前欧阳镜只知道赚钱,不知道数钱,他家账目都在大夫人手里攥着。这次从银库里称钱出来,竟然运出六亿八千多万巨款。这还只是仓库里的存款,如果算上他在华州城里的各种产业,和城外数以千亩的农田,这家伙身家估计在十亿以上。

    听说欧阳镜要离开华州,那些相好的纷至沓来,据说有数十人之多。一群人聚在一起,堵住门口,不让欧阳大官人离开。放眼望去多是漂亮姑娘,但让人感到费解的是,人群中竟然还有娇美小生。

    这可把大夫人气得要死,带领家奴驱赶那些不要脸的男男女女。要说这大夫人夏侯氏果然彪悍,手舞棒槌,身后带着十几恶奴,从东门打到西门,又从西门打到东门。骁勇无敌,大杀四方,不愧是将门虎女。

    欧阳镜再次来到洛阳城,直接在北市拿下一所豪宅安置家人。他家里一位正室夫人坐镇中堂,七名小妾各安小局,算上管家小厮婆子丫鬟,一共七十余人。随后欧阳镜又跑到清化坊,托苏御帮忙在郡主府附近买了一间小舍。

    要知道清化坊里的房子是不卖给外人的。如今欧阳镜买的房子,还是记在唐醒名下。听说欧阳大财主回来,唐醒设宴款待,又喊来圈里人为其接风洗尘。都说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欧阳镜一回来,酒局不断。许洛尘不喜酒局,好像一道鬼魂藏在小舍之内。除了苏御,不见其他任何人。

    此时清化坊书报已经开张营业,开张之时引来无数人到场,其中有很多人是冲着许洛尘的名头来的。可惜当天许大才子并未到场,让诗友们大失所望,感到无比遗憾。大家兴致冲冲地来,却败兴而走。

    从开张到现在已经过去五日,销量一路下滑。剩下许多书报卖不出去,积压在仓库里。连成本都赚不回来,让唐麒曹玉钗夫妇很是苦恼。钱氏夫人更是操心上火,据说已经口舌生疮,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为了扭转颓势,苏御决定出手。

    这日上午,苏御来到清雅小舍,叩打门环。

    “许洛尘,你给我出来!”

    不久后,屋里传来许洛尘铿锵之声,听他说话仿佛是一位落败英雄勇赴刑场,颇显悲壮:“劲锋,你能把我的人绑来,你却绑不来我的心。我的心依然留在故乡,我生是华州人,死是华州鬼。我还要与那些南晋文狗斗争到底。”

    苏御拍打房门,许洛尘却不开门。

    苏御无奈道:“我真是服了你,无论是北梁还是南晋,都是华夏子孙。何必骂来骂去?翻翻族谱,或许与你隔江对骂的还是一家人呢。你少来跟我扯没有用的,今日你必须随我去‘唐贤社’上班。”

    许洛尘豪迈道:“不,我不去!我不去见那些铜臭俗人!我不要见什么诗友。那首诗不是我做的,我不做那冒名顶替之人。我憎恶抄袭!痛恨剽窃!我许洛尘虽穷,但有这个骨气!”

    苏御沉声道:“一个月给你十万。”

    “……”

    舍内无声良久,“吱呀”一声门开了,许洛尘露出半张脸来:“真的?”

    苏御屏气道:“真的。”

    许洛尘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行,十万太多了,我不值那个钱。”

    苏御哭笑不得:“那你说多少钱!”

    “嗯…,一半吧。不能再多了。否则我受之有愧。”

    四月十八日,清化坊“许大才子诗友见面会”胜利召开。场面之热烈,超乎想象。

    梁朝继“范娄颜薛”四位文豪之后,再没出现能写出绝佳诗词的人,如今许洛尘出山,简直是让梁朝文坛找到久旱逢霖之感。

    年轻的诗友们聚在一起,欢呼雀跃,呼唤许洛尘的名字。长长的队伍,从清化坊东门一直排到唐贤社门前,维持秩序的唐门青衣出动三百余人。甚至已经惊动老剑客林隼、米擎,亲自来现场监督。大司马卫队轰隆隆赶到,堵在各重要府门之前。

    见状,许洛尘感动得痛哭流涕。发誓要用毕生精力回馈广大诗友,还要与那南晋文坛抗争到底,为我大梁文人扬眉吐气。这时诗友们发现,这许洛尘不但才华横溢,还是一个文坛斗士,崇拜他的人更多了起来。诗友们尖叫欢呼,呐喊许洛尘的名字。

    许洛尘此言一出,各大报社纷纷转载,号称要发起一场对南晋的文伐大战。此举轰动洛阳文坛,众文人跃跃欲试。许洛尘入驻唐贤社开始试笔,当日销量暴涨,连仓库里积压的书报都销售一空,印刷工人们加班加点,通宵达旦。

    苏御觉得情绪够了,对许落尘道:“对南晋文坛宣战,你爱写什么写什么,先燥起来。”

    “燥起来?”

    “就是制造声势。”

    “哦,我懂。”许洛尘捋了捋三寸短须:“唉,劲锋,你看这样行不行?其实我之前用的笔名还是蛮有号召力的。而且在南晋文坛也是有威名。如果现在我承认那笔名是我的,会不会更有力度?”

    苏御道:“我不管,反正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先把书报销量弄上去。还有,最近我会给你再弄几首诗。咱们不能光骂人,还要用文采压他们一头。”

    许洛尘突然觉得热血上涌,抖了抖袖子喊道:“开干!”

    以前许洛尘经常与江南文人对骂,写好一篇文章之后,还拿给苏御看。苏御觉得许洛尘虽然写得尖刻一些,但总体来看也都是文人对骂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可这次万万没想到,许洛尘竟然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千字檄文。

    把这些年来积攒的妙语好词一股脑都用上,大骂南晋皇室,骂得体无完肤。许落尘一时意气,惹得文坛震动。而这次许洛尘并没像以前那样把文章拿给苏御看。作为主笔有些飘飘然,觉得不应该事无巨细都问别人。

    唐贤社的书报销量直线上升,本是好事,可当苏御看到许洛尘那篇檄文的时候,突然感觉不妙,觉得许洛尘用力过猛恐酿大祸。

    “玩大了。”

    苏御揉了揉脑门对许洛尘说:“是唐氏门阀的书报社,也就是唐氏喉舌。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官报。如此大张旗鼓写下檄文,恐引起外交大事。”

    闻言,许洛尘惊呆木讷,手指发颤,写了一半的文章揉成团丢进纸篓里:“劲锋,这可是你让我写的,你不能不管我呀。”

    苏御苦笑了笑:“以后你再写这样的文章,还是先给我看一看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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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