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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六章 挑衅

    唐金开始运作拍卖洗钱的时候,苏御就想与唐振见个面。可约见唐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唐振太忙,经常半夜才回家,不忍心打扰。而苏御又不想像其他求唐振办事的人一样,一大早就跑到国公府门口排队去等。于是拖拖拉拉过去几天,才约到一个时间。

    当时唐振正在吃饭,苏御还觉得有些诧异,这不早不午的并非饭时,大司马怎么在这时吃起饭来。听恬静说,昨夜大司马睡得很晚。说这话时恬静脸色羞红,苏御会意点头,没说什么。

    苏御与唐振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拍卖行洗钱的事。苏御把洗钱的过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唐振。唐振觉得新鲜,可他只听不说。苏御的那些话就好像下饭菜一样,让唐振胃口大开。

    说完洗钱的过程,苏御道:“唐家收取好处费,我会让唐麒如实记录下来,最后都送到国公府。”

    唐振道:“直接给灵儿就行。现在恬静也归灵儿管,没必要经两手。”

    苏御道:“好的。”

    唐振又道:“你、唐金、唐麒,没少费心。我不会让你们白忙活的。”

    苏御一笑:“谢十八哥照顾。”

    唐振每顿饭的饭量是有标准的,顺内院监督称重。吃太多不行,吃太少也不行。吃饭的时候不允许说话。可是今天情况特殊,因为顺内院不知哪里去了,而其他小太监哪敢管唐振。唐振一瞪眼,都吓得哆嗦。

    唐振让太监再去盛饭,太监只给他添了二两饭。并提醒一句。

    唐振没说话,继续吃。

    唐振胃口不错,可是当苏御提起“檄文”一事时,唐振突然吃不下了。他先是皱眉想了想,片刻,轻哼一声,端起饭碗几筷子把饭吃光。婢女赶紧送来毛巾、漱口水、痰盂。唐振先擦了擦嘴唇上的油,漱口,把毛巾翻一面再擦嘴。

    “拿来我看。”

    苏御把那一期的文章拿给唐振,唐振看了看之后,竟然笑了:“以前竟是孟家和西门家整我。这次轮到我整整他们了。告诉许洛尘这还不够,让他继续写。”

    苏御哭笑不得道:“那许洛尘极憎南晋,文人意气,不知深浅,恐闹出事来。这檄文要是传到南晋去,岂不是要让人以为大梁朝有开战的打算?”

    唐振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唐家的兵在潼关以西,镇守大西北,主要兵力都放在长安城和河西走廊。而长江一线,分为两大战区,分别是荆州战区和淮南战区。孟丹青是梁朝丞相,荆国公,飞虎大将军,十五万飞虎军坐镇荆州。西门真森是梁朝御史大夫,楚国公,虎贲大将军,十五万虎贲军坐镇淮南。

    他们两家的主要任务是盯着南晋。

    可是自从一百多年前司马家族被赵、唐、孟、西门四大家族赶到江南之后,两国之间就再没发生过大规模冲突。主要原因是梁朝北方不太平,经常在北面打仗,因此顾不上与南晋决战。

    这一百多年里,孟家和西门家的防区都很太平,而西北地区是唐家在打,河北地区是皇室赵家在打。孟、西门两家倒是落得清闲。除非北方快扛不住了,他们才会北上支援,那时交战双方已经打得疲惫,他们去了竟是捡些便宜仗打。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与三胡开战吗?”

    唐振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苏御想了想,道:“华州府布告说,是因为三胡入侵。”

    唐振摆了摆手:

    苏御点头。

    唐振敲了敲桌子又道:

    唐振苦笑了笑。

    苏御也苦笑。

    唐振继续道:

    说到这里,唐振不再说话。

    苏御点头道:“明白了。”

    嘴上说明白,其实苏御觉得唐振这句话有点怪,什么叫“必须给神策将士一个解释”?

    这话听起来很有气势,其实不太符合人情常理。莫非神策众将当中有十分好战之人,不打仗就浑身难受?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而且这人还让唐振颇感压力。可是神策军中谁能让唐振感到压力呢?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这人一定能力很强,又十分激进好战。但他让唐振感到压力,这恐怕不太明智。

第一六七章 颇感兴趣

    唐振刚吃完饭就走了,说要去比武场选拔新人,还邀请苏御一起去,苏御欣然答应。可这时长安郡主传来消息让苏御进宫面圣,因此行动作罢,与唐振道别。

    来到唐灵儿书房,又被告知,面圣时间推迟到申时。

    苏御好一阵无语,这时大司马卫队已经离开,于是苏御便去找许洛尘说话。临走时对王珣说,姐姐有事去“唐贤社”找我。

    大老远就见到许洛尘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口,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望着苏御这边。

    因为已经有很多人来找过他,认为许洛尘的那篇檄文必将捅大篓子。其中唐家书院几名博士就直言不讳,说许洛尘是在搞事情,虽然你才华横溢,但你也不能这样胡搞。云云。

    此时许洛尘颇感压力,知道苏御去见唐振要谈这件事,他紧张得要命。已经准备好行礼包裹,如果苏御带回来不好的消息,他就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可这时苏御却对他说:“大司马认为你写得还不够狠,要继续写才是。”

    许洛尘大喜,把包裹一丢,奋笔疾书去了。一边写还一边说:“终遇伯乐。不愧是大司马,果然有眼光。”云云。

    这时唐麒凑了过来,小声道:“既然老叔如此说,那我也放心了。五月初五洛河神女斗彩,必有诗会。诗会也是神女斗彩拉票环节。三大馆子十分重视,都邀请唐贤社参加,此时我正不知帮谁好?”

    苏御问:“他们三家可有报价?”

    唐麒道:“美仙院报价五百万,彩云阁报价四百万,万花楼报价三百万。”

    苏御摇了摇头:“你且回复万花楼,就说是我的意思,让许洛尘代替万花楼出战。并把其它馆子的报价告诉她,别让她以为是她报价高我们才去的,否则这个人情就做得不够足。”

    唐麒点头称是,一愣神的功夫,又问:“小姑父为何要与万花楼搞人情?”

    苏御道:“我与万花楼大总鸨打过交道。”

    唐麒眨眨眼:“哦……”

    苏御此举有私心,因为苏御有些后悔当初把玉兔送给朱雀。如今想来,那可是皇后娘娘送给自己的礼物,那玉兔陪伴曹玉簪长大,是她爹在她出生的时送给她的礼物。如此有意义的物件,让自己送给青楼大总鸨,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这要是让曹玉簪知道,皇后娘娘会如何想?

    苏御打算再去见见朱雀,但之前必须准备一份厚礼。朱雀不喜欢俗物,干脆再去给她弄个高级点的玉兔,再利用诗会去与她打个赌。假如许洛尘在洛河诗会上能拔得头筹,就算是赌赢,便把曹玉簪那玉兔换回来。但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她手里的那个玉兔是皇后娘娘的。否则她一定会坐地起价,不容易换回来了。

    只对她说,那是一位相好的女子送的,如今那女子已经过世,我十分怀念她,想把那玉兔换回来做个纪念。如果朱雀听说那是死人的东西,她一定会厌恶,才更容易换回来。

    ——

    中午时草草吃了口饭,便坐着郡主车驾前往后殿。

    后殿介于金銮殿和后宫之间,是皇帝平日里召见大臣的地方。以前陈太后在世时,就经常在这里召见三位国公爷。隔着一道可有可无的珍珠帘幕,透过缝隙完全可以看清楚娘娘的脸。这帘幕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苏御已经不是头一次见到皇帝,不知为何,一见到皇帝就感觉到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这皇帝瘦骨嶙峋,一点儿福相也没有。但皇帝本来生得好相貌,浓眉大眼,如若能再胖一点,那就十分漂亮了。可惜瘦得像条龙。细胳膊细腿,仿佛一副骨架在行走。

    其实庚亲王赵准长得也挺不错,但那厮眼角眉梢带着一股狠劲儿,看着就令人生厌。实在提不起好感来。

    皇帝赵崇来到后殿,皇后曹玉簪陪在身边,皇帝远远望见苏御,道:“皇后所言不虚,这苏御果然好相貌。”

    来到近前,唐灵儿苏御准备行礼。

    皇帝挥袖道:“司礼太监退下。”

    司礼太监走得一个不剩。

    苏御先前不敢乱看,这时他偷瞄了一眼,在场只剩下五个太监,五个宫女。还看到犁万堂就站在皇帝和皇后的中间,完全没动地方。这位传说中大梁朝第一高手,看起来不过是个瘦削老者。当时他低着头,苏御一眼扫过,感觉他与普通老者唯一的区别是没有胡子。

    皇帝又道:“异人无需多礼。省得碍手碍脚,不能畅快谈话。我观你颇有眼缘,仿佛许久未见的老友,以后要常来宫里陪朕说说话。”

    苏御道:“得圣上抬爱,无比荣幸。”

    随后聊了一些养生之道,苏御颇有心得,把皇帝听得龙颜大悦。还说,如果早点认识异人能让自己少遭许多罪。后来皇帝问苏御,可有心来太医院任职。苏御道,懂得一点点养生之道,都是与那山间高人学的,自己无甚大才,不敢去太医院滥竽充数。皇帝道,希望能找到那山间高人。苏御说努力去找。

    闲聊许久,皇帝问苏御,对国家大事可有什么看法?

    苏御道:“无官之身,不敢言政。”

    皇帝道:“我观异人谈吐不凡,思维有异于常人,不应该对朝政没有看法。你且大胆说来,朕只是想听些真话。”

    苏御道:“如果皇帝想听真话,不如效仿北魏宣武灵皇后造申讼车,皇帝御驾主持公道,接受百姓投诉冤情。百姓之言皇帝尚且能听得入耳,并为百姓伸冤,更何况御史言官之言。如此一来,御史们才敢说话,此来言道大开。”

    皇帝点头道:“北魏胡太后此举朕是听说过的,果然能打开言道。只是朕身体孱弱,不堪巡城之苦,让皇后代替朕去办这事,又恐失体面。”

    曹玉簪立刻道:“臣妾倒是愿意为皇帝分忧。此利民之举,必为百姓称道。皇后亲自押车为民做主,彰显国母风范,亦显皇帝英明,不失体面。”

    “既然皇后如此说,这事就由皇后去办。”皇帝一笑道:“这主意是异人提起,那异人也休要闲着。皇后出门,诸多不便,需要有人鞍前马后照应。朕封你为六品御史,赠送五品银鱼袋,专管公车。那公车由皇后亲自督运,随行一千金甲骑卫,无论是谁,见公车必须让路。此后你替皇后办事,一定要尽心尽力。”

    苏御心中大喜:“谢陛下。”

    皇帝说了一会话,便开始咳舒,太监劝回宫休息。

    皇帝却说今日心情好,且听他们聊一会再走。

    这时唐灵儿把话题引到竹林一事上去,说想在京畿道要快封地,就在伊阙关外,寿安城南,洛河以东,那里有两千五百亩竹林。

    皇帝道:“祖训有言在先,唐氏贵人封地只能在潼关以西。可如今灵儿提起,又不好驳了灵儿的面子,那我就把那块地给你。但咱们有言在先,灵儿在,那块地就是灵儿的;如若灵儿不在,那块地就要收回。不能袭承。”

    这时皇后曹玉簪轻巧问道:“那里穷山恶水,长安郡主要那块地何用?”

    闻言,皇帝也颇感兴趣。

第一六八章 装腔作势

    面对皇帝和皇后,唐灵儿并没有隐瞒太多,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个大概。

    当曹玉簪听说是为了赚钱的时候,即便是隔着帘幕,苏御也看到她眼睛一亮。随后她竟然当着皇帝的面,毫不避讳地说了一句:

    “叔叔那人以前只想着练兵和参议政务,如今有些年岁了,才觉得家里穷,日子不好过。他想着赚钱,可他清廉惯了,却不知如何赚钱。平时偷偷摸摸克扣一些军饷,结果还不够修房子用的。既然唐家现在有如此好买卖,不知是否愿意带着叔叔一起做?”

    想到过曹玉簪会掺和这件事,却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而且她怎么还夹枪带棒的把叔叔曹圣给埋汰一顿呢?

    苏御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曹玉簪在故意抹黑自己的叔叔,从而改变叔叔太清廉的形象。让他变得贪一点,这样会起到一些奇妙的效果。历史上有不少高人用过这种办法,比如出征途上的王翦,又比如功成名就的萧何。

    “皇后娘娘这样说,那是瞧得起我们,只要曹公愿意来,我们当然欢迎。”

    皇后提出请求,当然要给面子,唐灵儿立刻答应这件事,并邀请曹家派人去现场指挥建厂。还说赚钱两家分,赔了算唐家的。皇帝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三个人,随后他点了点头,这件事就算是敲定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基本也就没什么好聊的了。皇帝又开始咳嗽,大家再次劝他走,这次皇帝听劝,起身离开。曹玉簪也陪着皇帝一起走。苏御和唐灵儿站在后殿,目送一大群太监宫女簇拥着皇帝皇后离去。这时老太监犁万堂微微扭头看了苏御一眼,眼睛里有一丝奇怪的神色流露出来。

    这次看清了犁万堂的脸,不知因为什么,他的眉毛很少,看起来好像是秃的。他的眼睛也很奇怪,瞳孔很小显得白眼仁特别多,那双眼睛好像两颗白球塞在深陷的眼眶里,给人一种诡异之感。这一眼给苏御留下深刻印象,久久挥之不去。

    就在皇帝皇后的身影即将离开视线的时候,曹玉簪回了一次头,眼神中竟然带着一抹哀怨之感,可很快,眼神中多了一丝别的味道,给人一种鹰视狼顾之感,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还没等苏御做出回应,她就扭回头跨过门槛,进入后宫。

    后宫大门立刻被禁卫关上。

    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感觉那些人好像立刻消失,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

    ——

    六品御史,品级不高,却拥有一个特殊权力,可以直接给皇帝写奏折。

    奏折可以通过御史大夫呈送,也可以直接交到内侍省,防止御史大夫从中作梗。所以梁朝的御史大夫,有一种被架空的感觉,只是官位甚高。而西门真森也并不在乎这个官职,他所看重的只是那十五万虎贲军的兵权。只要虎贲大将虎符在身,其他官衔一律都是虚职。

    同样,丞相孟丹青和大司马唐振也是这样想的。孟丹青还装模作样弄了个丞相府,可唐振连大司马府都懒得建,就在国公府办事。而西门真森也是如此。因此苏御才不去理会那御史大夫,有奏折也不呈送给他。

    一路上,苏御都在想这件事,手中把玩五品银鱼袋。有这银鱼袋,就拥有五品官员的待遇。以后再也不用考虑夜禁问题,在大街上随意穿梭都没人管。想到这里,不禁微笑。

    唐灵儿不吭声,可那王珣却很不合时宜地玩笑几句。后来被胡荣训斥,她才老实。作为一个锦衣婢大丫鬟,已经很久没被人训斥了。这次大姑娘脸上有些挂不住,通红一片。苏御心中暗笑“活该”二字。

    回到国公府,唐灵儿先回郡主府看了看主楼的建设情况。

    只要钱儿好,工程进展就快,加班加点没日没夜施工,如今已经到了封顶阶段。唐灵儿着重看了看一楼的布置。发现一处专门避难用的地道,觉得很不错,还刻意夸赞唐延两句。

    唐灵儿还在一楼到处检查,苏御离开人群,站在门口。

    这时外面跑过来一名女子,身材娇小,跑动起来双臂左右摇摆,好像擓着两个小筐,来到苏御面前,手指着苏御道:“急猴子!你跑哪去了,怎么才回来?我已经跟二哥谈妥了,二哥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建厂?哦对了,二哥说了,一年租金400万。这可是我磨来的,否则二哥要一千万呢。”

    这赵裙简直是太不像话,刚办成一件事就忙不迭跑过来,蛮不客气地邀功。她也不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就这样大吵大嚷的,让唐灵儿听见那可如何是好。到现在为止,鹿桥驿建厂还是苏御与唐宽的密谋,并没告诉唐灵儿。包括建厂的钱也是唐宽从别的款项当中挤出来的。

    苏御连忙打了一个“嘘”的手势,并把赵裙引到月门处,这才小声道:“你小点声,这事我还没告诉灵儿呢。她正在这里检查,你大吵大嚷的,让她知道我就办不成事了。”

    “哦,搞了半天,原来你是背着媳妇弄的?”小郡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样子说。

    “嗯呢。”苏御单眉高挑,重重点头。

    “你这是要弄私房钱?”小郡主一脸探秘表情。

    苏御拉沉脸:“什么叫私房钱,这是我和四公子唐宽的买卖。你不许乱声张,否则被灵儿知道,生意就甭想做了。”

    “哦哦,我知道了。”赵裙站在那里,嘟着嘴,思考着什么,忽而挠了挠头又道:“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有丫鬟路过。

    苏御轻咳一声,装腔作势道:“咳,今天本郡马入宫面圣,皇帝陛下钦封我为六品御史,还赠送五品银鱼袋。”那银鱼袋被苏御挂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颇有显摆圣眷之意。

    可赵裙却翻了翻白眼:“才六品官嘛,你神气什么?从二品的爵位你不提,非要跟我提官品。切,如果只论官品,你看到本郡主要应该磕头呢。”

    丫鬟走远了。

    赵裙伸出肥嫩小手,一脸郑重地道:“喂!给钱!”

    苏御一愣神:“给什么钱?”

    “你说给什么钱,二百万呀。”

    “我去!场子还没建呢,你就来要钱?”

    “哎呀,你快点给我嘛。下个月初八是姨娘生日,我们都要去的嘛。每次皇族聚会,别人都比我穿戴得好。”小郡主委屈扒拉地说。

    苏御心想,不能一下子全给她。

第一六九章 民御公车

    苏御装可怜,对赵裙说,你也知道我是赘婿姑爷,我能有什么钱?我过得也很苦的,你要多体谅。现在建工厂的钱都紧巴巴的,你不能跟我要太多。既然你着急用钱,那我就勒紧裤腰带,先给你五十万。剩下的呢就跟以后一样喽,每年秋后算账,十月初十给你。

    “十月初十?”

    赵裙小脸紧巴巴的:“那也太晚了吧?要不你看这样成不成,每年七月廿八娘亲生日,你就那天给我好了。二百万也不是很多嘛,搞不好我一下子就花光了。我担心娘亲过生日的时候我手里就没钱了。那天给我的话,能保证有钱给娘办生日。”

    “嗯。”苏御点点头:“文盛郡主是个孝顺姑娘,将来谁娶了郡主,真是有福气呀。”

    赵裙不领情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酸溜溜的?”

    苏御板起脸:“你到底要不要钱了?”

    “当然要呀。”

    “你就这么跟财神爷说话吗?”

    “你……!”

    “你客气一点,重说一次。”

    “我……!”

    “算了,看你是个笨丫头,不用你说了。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去他那里借钱给你。”

    “你……,你敢说我笨!我踢死你!”小郡主挥舞拳脚,而苏御已经跑向后门。

    苏御带着赵裙从后门走出,仅仅是穿过一道巷子,就来到欧阳镜的“清雅小舍”,刚来到门口,就听见身后有太监喊:“郡主,不要进去呀!规矩不允许的,不能进!”

    “哎呀,张科,你真烦。你嚷什么嚷。我当然不会进去的。”赵裙跺脚说了一句,扭回头对苏御道:“天都快黑了,你快点把钱给我吧,我必须回家了。”

    此时欧阳镜正一身酒气呼呼大睡,身边有一个苏御不认识的女人在伺候着他。可那女人却好像认识苏御,连忙万福行礼。

    苏御道明来意,本想唤醒欧阳镜再取钱。可那女子却十分乖巧懂事,只道郡马爷来取钱不必唤醒他,等他醒来告诉一声便好,奴家这就去给郡马爷取钱来。

    其实苏御有钱,他只是故意在赵裙面前装穷而已。等把钱给了赵裙,就去找李勋,让李勋把钱给欧阳镜送过来。就是一倒手的事,赚点人情也是值了。

    从女子手里取来钱,交给门外站着的赵裙。小郡主满心欢喜的样子笑了笑,还颇显羞涩。

    太监去引马车,赵裙低声道:“喂,我听说你和唐灵儿是分居的?”

    苏御耸了耸肩。

    赵裙手里攥着钱袋子,不抬头地说:“我还听说,长安郡主不待见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让你离开。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御叹了口气:“虽然这话难听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赵裙抬起头,又低下头:“那你什么是时候离开,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苏御一愣神:“告诉你干什么?”

    赵裙咬了咬嘴唇,满脸羞红,把一张纸条塞进苏御手中,见马车来了,她跑向马车,火急火燎地坐进车里,雇主勇气掀开窗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随后郡主的马车消失在街角。

    苏御一阵苦笑,不知小郡主在搞什么鬼,神秘兮兮的。

    打开纸条一看,竟然是一列清单,上面写着她和她母亲的生日。而清单是她想要的礼物,希望在她过生日的时候苏御能买给她。粗略计算一下这些礼物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万钱。苏御点了点头,觉得这丫头还是有点良心的。

    七八万的礼物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高,可是对于一名郡主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一些有钱的公主郡主,身上一件首饰,平平常常都是百万起价。譬如唐灵儿,她浑身上下最不值钱的首饰,就是她粉颈上挂的金笑佛了。其它簪环首饰,哪怕是脚链,也比这金笑佛值钱。因为那是出自名家巧匠之手,首饰上都刻着字的。

    苏御感叹,也不知当初老爹老娘是怎么想的,竟送出如此寒碜的定亲礼物,难怪人家三岁的唐灵儿不高兴交换。当时唐灵儿小脸就紧绷着,手里攥着玉观音不肯交出,还是她母亲长夏公主从她手里夺过来递给苏御的。

    事后唐灵儿追到水榭,找到苏御要求换回来。苏御不同意。于是唐灵儿把金笑佛丢到地上,还踩了一脚。因此引发两个孩子大打出手,还把苏御推到水里去了。记得当时有两个小丫鬟帮着唐灵儿一起推。现在想来,一个是王珣,另外一个八成是林婉。

    那王珣还好意思说是她把苏御捞上来的,废话,她不捞一个试试?

    ——

    本打算与赵准二次谈判,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

    赵准派来一名管事,来郡主府寻找苏御,说他以后负责竹林事务。这人名叫张鼎,三十多岁,说话办事不卑不亢,苏御觉得赵准派来一个合适的人选。

    随后一段时间里,苏御就忙于建造工厂。时常在永固城和寿安城之间跑,颇显劳碌。

    永固城那边,有张鼎和唐宽二儿子唐晓全天候盯着。而守安城这边,曹家也派来精明人给苏御跑事。凭借唐家和曹家的影响力,办起事来简直是顺风顺水,倒是给苏御减轻不少压力。否则全靠苏御一个人,跑断腿也忙不过来。

    不知不觉,一个月就快过去了。这一个月可把苏御忙得够呛,除了两个造纸厂需要他,以后每个月十五还要配合曹皇后去大街上游行似的转圈圈。吸纳民意,为老百姓洗刷冤情。

    为了区别于北魏胡太后,曹玉簪还刻意给这公车改了一个名字,叫做“民御公车”。意思是当公车上街的时候,每个老百姓都是一名御史。畅所欲言,哪怕说错话,皇帝也不会追究。一方面体现皇帝英明仁慈,一方面体现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第一次出行之前,苏御上书建议加大宣传力度,否则老百姓害怕,便不敢来递交状书。曹玉簪接纳苏御意见,并布告全城。可是第一次出行的时候,老百姓们多是观望的态度,绕着洛阳城逛了大半圈,也没人敢拦截公车。

    仔细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皇后娘娘的车驾,一千金甲骑卫刀枪闪闪,几十名大内高手持剑随行,这般前呼后拥的盛大场面,布衣庶民谁敢拦驾?

    苏御穿着六品御史官服,跑到队伍最前头高声呼喊交代政策,简直是声嘶力竭。或许是因为苏御说得诚恳,打动百姓。但终于有那不怕死的,身负血海冤情,一副豁出命的架势,跑到路上拦截公车。苏御连忙将那人保护起来。

    当有第一个人冒出来,并受到妥善对待的时候,事态开始发生变化。只见一大群人,高举伸冤文书来投公车,人越来越多,一度将沿河大道堵得水泄不通。玄甲中郎将赵亚夫大惊,再调一千骑卫维持秩序。

    半个月过去,当曹玉簪真的开始为民伸冤的时候,消息迅速传开。全国各地的伸冤者都开始向洛阳奔来。

    曹玉簪一边督促刑部办案,一边提拔年轻人,并且对那些赋闲待任的进士举子们说,你们翻一个冤案,本宫就会给你们记上一笔。翻案越多,将来任命的官职越高。

    于是乎,在全国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翻案运动。

    可这时苏御再次上书,请求皇后立刻停止这种做法。

    曹玉簪大惑不解,要求苏御进殿详谈。

第一七〇章 御言国祚

    苏御被邀进殿,已经是掌灯时分。

    这个时间点未免有些尴尬,可是太监已经备好车等在门口,岂能不去。于是苏御穿上官袍,跟随太监赶往后殿。

    皇后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后殿宣见御史,所以这件事并没引起别人太多关注。

    二人刚一见面,曹玉簪就直入主题,问苏御为何阻拦推行全国翻案计划。

    苏御道:

    曹玉簪道:“你所说这些我早已考虑过,我命令他们不可贪功,如若急功近利,不但不会给他们封官,反而会重则。难道他们不害怕吗?”

    苏御道:“大梁朝重法家,轻儒家,不抑墨家,已经十分严苛,酷刑频现,可即便如此,梁朝的贪官污吏少吗?请皇后不要小看了这帮看似文弱的官员,总会有人胆大包天,以身试法。杀一批,又一批,贪杀不绝。”

    曹玉簪声音略起:“苏御史,本宫觉得你这番言论很是大胆。”

    苏御道:“臣本不是科举出身,才疏学浅,必然见识浅薄。如若皇后觉得不妥,臣便不再多言。”

    曹玉簪一笑道:“皇帝圣谕,不杀言官,就是为了让众臣敞开心扉说话。本宫没有怪罪苏御史的意思,只是苏御史这番话,恐怕别人是说不出来的。不是他们想不到,而是不肯说。皇帝称你为异人,果然没说错。既然你觉得贪官是杀不尽的,那应该如何处置贪官?总不能装作看不见吧?”

    苏御道:

    闻言,曹玉簪觉得浑身冒火,背后泛起冷汗:“苏御史之言论,本宫会如实禀报皇上。重拟新政。”

    曹玉簪与苏御说话时,其实皇帝就躺在屏风后面。

    苏御走后,曹玉簪去见皇帝,皇帝沉默良久才道:“这苏御见解独到,按理说是个人才,应该提拔。可惜他是唐氏门人,我可不想让他登上朝堂,帮着唐振一起说话。否则的话,那唐振如虎添翼,我们岂不是自讨苦吃?”

    曹玉簪道:“既然皇帝有此担心,那就继续让他当这个六品小官儿。他这御史并无实权,而且必须通过御史大夫或者内侍省办事。他是不可能找西门真森的,必然来找臣妾。这样就可以牢牢控制他,让他替臣妾办事,人尽其用,而又不能登上朝堂。”

    闻言,皇帝笑而不语。

    ——

    ——

    为了争夺今年的赌王称号,欧阳镜算是豁出去了,与北市大蛇头孔硕合作,连办赌局大杀四方。如今他再跟洛阳四大赌王比拼,已经不再让手。互相之间斗得激烈,互有胜负,巨大盘口把洛阳赌市搅得热火朝天。几大赌王和幕后黑金翻云覆雨,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割韭菜不能一个劲儿地割,适当要给韭菜们留下一些喘息的时间,而且还要让其中一部分人尝到点甜头。今天欧阳镜又消停下来,带着满车礼物来到郡主府,参加郡主府的“上梁”礼会。

    郡主府建成,长安郡主已经打算回府。本来唐灵儿无心举办什么“上梁”礼会,可是架不住唐宽、唐延等人一个劲儿地哄着她,她拗不过两个哥哥,便也答应了。如此一来,今日郡主府热闹非凡,大排筵宴不在话下。送礼的人排成长队,竟有半条街那么长。

    热闹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欧阳镜才在苏御的陪同下,有幸见到郡主。那欧阳镜咕咚一声趴到地上,行五体投地大礼。唐灵儿见欧阳镜可笑,竟还赐座与他,欧阳镜喜不自胜。

    见到郡主,那欧阳镜妙语连珠,好一顿彩虹屁把唐灵儿夸得都快忍不住笑场。后来被苏御带到一楼,进入苏御房间。

    来到苏御房间,欧阳镜四下看了看道:“劲锋,你终于熬出头了。如今你们共处一楼,下手更方便了些。”

    说话间,欧阳镜从兜里掏出两颗药丸,神秘兮兮地道:

    “此药丸,是我从一名天竺圣僧手里获得,我亲自试过,果然药效神奇。后来我高金买来配方,自己生产,我也亲身试过。因为我用料足,比那圣僧的药还要厉害。你来看,这一对药,分为雌雄。这绿的给女人吃,吃了之后*火焚身。这红的给男人吃,吃了之后坚挺如*。劲锋,咱好哥们,这东西必然送给你的。你拿去给那郡主吃,我保管她主动来找你。”

    苏御脸色冰冷,目光鄙夷。

    欧阳镜压低声音道:“别说兄弟你,即使我现在这般也能用。就是…,怎么说呢,不太尽如人意。不能像以前那般虎狼。除非女子十分配合,否则都是不行的。”

    “你给我丢一边去。”苏御满脸不痛快:“我劝你也少用这些东西。搞不好能要了你的命!我苏劲锋喜欢女人,但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三滥。你以为现在向我投怀送抱的女人少吗?前几日,那唐翡竟然趁着屋里没人,钻进我屋里。这事儿我都没跟别人说。”

    欧阳镜挖苦道:“切,一个小丫鬟而已,有什么意思?兄弟,凭你现在的身份,要搞都是郡主这个级别的。低了,丢份子。我怎么听说,那文盛郡主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哎,要不我给你们设个局,成全成全你们?”

    苏御半晌无语,后来把欧阳镜轰了出去,送到耳房老黄屋里去了。

第一七一章 得寸进尺

    坊间传闻,庚亲王赵准胞弟裕亲王赵裕隆,与玄甲总监军曹圣发生冲突。

    曹圣不妥协,赵裕隆便破口大骂。

    据说曹圣没敢还嘴,被赵裕隆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事传出来好几个版本,其中流传最广,也最符合逻辑的说法是:

    曹圣看到裕亲王手下强抢民女,故而出手阻拦。百姓都说如果亲王千岁看上哪家姑娘,那可是姑娘的福分。可问题是赵裕隆压根就没想负责。他就是看好那姑娘,玩弄一番就丢到大街上去。

    曹圣之所以能当上总监军,就是因为他治军严明,而他本身从无劣迹,让人信服。而赵裕隆身边骑卫,也属于玄甲军序列,因此曹圣毫不客气,就把作恶的骑兵卫队扣下。并杖毙一人。因此惹恼裕亲王。

    后经唐振证实,这个说法是准确的。而当时唐振身边只有四个人,分别是林隼、唐云、史进冲、苏御,他们正在选拔新剑客。这次选拔剑客的标准有所改变,不再拘泥于唐家人和“八大姓”里的人,而是向社会放开。

    前提是,剑客必须有家眷,并且要搬到唐振指定的院子里去集体生活。一旦有剑客叛变,他的父母妻儿一个也跑不了。

    ——

    ——

    “苏劲锋,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是帮还是不帮,给个痛快话!”

    天暖了,人们身上的衣服渐少。梁朝女子与前朝女子差不多,衣着大胆而鲜艳。谭沁儿终于换上一套她经常念叨的粉纱襦裙,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苏御面前来展示一番。

    可她却绝不会让苏御感觉到她是故意跑过来让苏御看的。她说,她已经将爹爹谭方鼎留在了福善坊西三巷的宅子里。可是父亲那人天生不肯吃软饭,非要在宅子对面开家小饭馆不可,还让谭沁儿去办手续。

    谭沁儿去坊署办手续的时候,却被告知本坊餐馆已经饱和,不予批准。其实谭沁儿知道,那办事的署衙小吏就是想邀贿。可凭沁儿姑娘的脾气就是不想给,于是找到她最有权势的朋友“从二品大城郡马”“正六品御史言官”苏御帮忙。

    外坊的平民姑娘要想见郡马爷,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当郡主在家的时候,好多双眼睛盯着她呢。可她还是跑到这里来,并直接来到苏御的书房。王珣双手抱在身前,一副“容嬷嬷”般的冰冷表情,站在一旁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我不是说过了,让唐金帮你?”

    自从建好红黑神教总坛之后,苏御就有心把神教的管理权交出去。一边让“看门罗汉”屠彪坐镇总坛,一边寻找雁师姐。已经好多天没去北市走动,对红黑神教的事有些放松警惕。可是这两天连续接到两个不好的消息,让苏御担忧起来,决定今天必须去解决。于是没时间帮谭沁儿去解决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我不要唐金帮,我就要你去!”

    谭沁儿换上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衣服来见苏御,可从头到尾苏御也没夸她一句,让姑娘心里不是很舒服。

    苏御皱眉,显得有些不耐烦,作势要走:“可是我今天没时间的,只能改日了。”

    “改日?”谭沁儿双臂展开,拦住去路:“不行!我现在简直要气死了,你必须今天就给我出气!”

    双臂一展,那物呼之欲出,怎叫人不怦然心动。

    视线一转,苏御笑道:“你今天真漂亮。”

    谭沁儿脸一红,收回双手:“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时王珣终于看不下去了,冷声道:“我知道谭家姑娘是郡马爷的朋友,也是谭大侠的女儿。可是谭姑娘不要忘了,这里是郡主府,是有规矩的地方。我念你初来不懂规矩,不跟你计较。可如果你再这般胡搅蛮缠,那下次我可就不允许姑娘进来了。要想进来也行,首先去门口跟着丫鬟学规矩,等你学会了再进来。”

    王珣厉声厉色,谭沁儿满脸不痛快,可是人在屋檐下,总不能和郡主府的锦衣婢对着吵一架。少女气鼓鼓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苏御眉头紧锁,凌厉目光扫向王珣:“王珣,这是在我的屋里。我是红黑神教护法,这件事大司马也知道,他还鼓励我继续干下去。谭沁儿是我红黑神教弟子,他在我面前只认红黑神教的规矩。她是我手下的人,我可以管教她,而你没有资格。如果你硬要在我的屋里讲究郡主府的规矩,那你就是不给我面子。请你分清主奴身份,别妄自尊大。平时我让着你,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并怜惜你在郡主府里经营多年才获得的要奴形象。不以为我是怕你,如果你得寸进尺,休怪我翻脸无情。”

    王珣被苏御瞪视,目光刚一碰触,就收回视线,脸上泛起红色。

    苏御不再纠缠这件事,扭身向外走去,谭沁儿乖巧跟在身后。

    小嬛和童玉侯在外屋,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王珣愣愣地站在书房里半晌才缓过神来,吐出一口浊气,回到郡主屋里。

    出了郡主府,谭沁儿愧疚地道:“都怪我害得了你,那锦衣婢一定会去郡主面前告你一状的。你回家之后,会不会挨骂呀?”

    苏御摆了摆手:“你不就是想出口气么?我保证唐金能办到。你可能还是不太了解三大门阀里的这些暗捉,虽然他们没有官身,但是在各坊市走动都是很有面子的。他去,莫种意义上比我去更有力度。因为大家都认为穿锦衣不打狗,我去,他们会给我面子,但不会打心眼儿里害怕我。因为他们会觉得我不会跟他们一样计较,否则丢了身份。可是面对唐金这种人,他们就彻底虚了,他们知道一旦得罪唐金,很有可能立刻就遭到报复,而且出手狠辣。相信我,他去一定会给你出这口气。”

    谭沁儿小嘴噘起老高:“可我就是想让你陪我去。”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御也是无奈,于是道:“那你回去等等吧,或许下午有时间,到时候我去找你。”

    “那咱们说定了。”

    “嗯。”

    谭沁儿难得听一次话,她自己走了,苏御带着小嬛童玉来到北市。

    苏御掏出钱来丢给小嬛:“天热了,你们去买夏装吧。这次别给童玉买女孩子的衣服,看起来怪怪的。害得欧阳镜三天没睡好觉。”

    小嬛纳闷:“这与欧阳官人有什么关系?”

    苏御脸上泛起一丝狡黠:“他那人身上毛病多着呢,他不光喜欢女人,还喜欢娇小美艳的男人。这话你们知道就行了,别出去瞎传。欧阳镜还是很要面子的,小心他记仇,以后不送你们礼物。”

    “啊?”小嬛童玉大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撇下瞠目结舌的小嬛和童玉,苏御独自一人来到红黑寺。

    红黑寺僧众见护法驾到,立刻行大礼迎接,苏御面沉似水,大踏步走进正殿。

    “‘看门罗汉’屠彪,见过苏堂主。”屠彪满脸愧疚地道:“屠彪无能,给苏堂主添麻烦了。”

    “屠罗汉不必多礼。”苏御坐下,开门见山道:

第一七二章 甘田夫人

    苏御端坐正殿主位,沉声道:“我教弟子被人欺负,屠罗汉带领弟兄前去助拳,本无过错。可你们是怎么打输的,让我十分费解。如此一来,不但未能给兄弟们报仇,反而丢了我教颜面,十分不妥。”

    苏御站起身:“还有,你们聚五十人,跑到福善坊强攻天龙寺,这是何意?你们要知道,现在的洛阳已经不是以前的洛阳。以前大梁朝的重点是抗战,陈太后无暇管理那些小事。打打杀杀,随便找几个官员就能摆平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天赐皇帝的时代,那天赐皇帝虽然不上朝,可他并没失去掌控局势的能力。他有心仁治天下,已经盯上我们这些墨家!这次被刑部抓走四名弟子,我看不动用高层关系,是放不出来了。”

    苏御指点堂下:“冒失,太冒失!以后这种事一定要提前跟我说一声。”

    殿内二十六人,面红耳赤。

    屠彪咕咚一声跪倒:“屠彪失策,愿领责罚!”

    苏御再次坐下,道:“屠罗汉之过错,暂且记下。咱们现在不是惩罚谁的时候,而是应该赶紧解决问题。去刑部捞人的事你们办不了,我自然会去办。可是在景行坊打架,你们为何打输,我倒是很想听听缘由。”

    屠彪满脸惭愧道:

    “亲王?”苏御问:“哪个亲王?”

    “裕亲王。”

    ——

    ——

    在红黑寺,苏御并没有立刻答复什么,只是留下一些钱,让兄弟们好生养伤。另外加大力度寻找总教主雁悲鸣。如果实在联系不上雁师姐,就联系古、冯、儒、花四大护法。苏御还说,这是“李左使”的意思。

    大家对苏御的话深信不疑。

    苏御没直接回家,而是在茶馆里等着小嬛他们逛街回来。

    小嬛是个机灵丫鬟,她从来不会花大把时间专注干一件事,而是每两刻钟左右就要跑到茶馆看一眼。所以等她不会消耗太多时间。

    这次她去成衣铺里买现成的襦裙,肩膀裸露在外,甚是大胆。来到苏御面前,在苏御审视的目光下,小丫鬟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呐。

    苏御视线一转,看到童玉,便是眉头一紧:“我不是刚说过,不要给他买女装,为何又如此打扮?这是生怕人不误会还是怎的?”

    小嬛连忙道:“这可不怪我,到成衣铺,那卖衣服的裁缝可是会哄人了。一顿好话说出来,童玉就答应买这件儿,才不是我教唆呢。”

    闻言,苏御苦笑一声。

    童玉局促,连忙道:“如果郡马爷看不惯童玉穿成这样,现在就回去换了。”

    苏御拂袖起身,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小心欧阳镜找你麻烦。如果你喜欢,你就穿着吧。我还着急去福善坊帮谭沁儿办事。那小妮子是个急脾气,去晚了我担心她急个好歹。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也是个麻烦事。”

    小嬛知道苏御喜欢坐驴车,所以没去喊马车。那苏御还是跟往常一样,抢过车夫手里鞭子,叫打毛驴。冲出北市,直奔洛河,顺着洛河大道一直奔向洛河桥。过了洛河桥不远便是福善坊,直奔坊署而去。

    不知不觉,苏御已经成了洛阳名人,他不光是唐氏门阀长安郡主府上赘婿,还是“民御公车”上路时皇后驾前行马御史,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好是惹眼。每月十五都要绕着洛阳城转圈圈,要多拉风有多拉风。苏御相貌引起一些少女关注,在洛阳城中更是香闺留名。常有人把苏御比作潘安宋玉。

    苏御刚走进坊署,就被一漂亮妇人认出,那妇人带着丫鬟,丫鬟手里擓着筐,看样子好像是刚逛街回来。她二人毫不掩饰欢喜之情,连问苏御可是“苏贵人”?

    苏御轻轻点头。

    那妇人喜笑颜开,说自己是坊丞夫人,名叫甘田,问苏御此来所谓何事?

    苏御道,办易税两证。

    坊丞夫人欢天喜地,邀请苏御进坊署歇息。问了开店地址,她一路小跑,竟取来一张大税证来。这大税证就好比免税招牌,在坊署之内很是好用。此证涵盖“易证”和“税证”,一起办来倒也省事。

    苏御称谢,遂从兜里掏出一颗金镶玉的大坠子送给夫人。

    要说苏御手里这一包首饰,当初还是买给朱雀的,快送光时苏御发现身边备着些小礼物送人很是方便,于是又买了些精巧首饰装在锦囊之中,如今这首饰锦囊已经成为苏御身上必备之物。

    郡马爷出手送礼物,价格不菲,已远超办大税证的钱。只是这大税证平民百姓是很难办下来的。通常都是坊丞用来送人情。今日坊丞不在家,被夫人送了出来,岂能白收好处。

    那甘田也是个识货的,收到礼物,颇显激动,邀请苏御留下来吃饭。苏御只道还有事要忙,就不留下来打扰。甘夫人从筐里取来一包礼物,说里面有几套江南胭脂粉儿,送给两个漂亮丫鬟。

    “呵,两个丫鬟……”苏御轻笑,对小环童玉道:“既然夫人赏你们,就谢过夫人吧。”

    苏御走出坊署,不禁苦笑。

    要说那童玉长得可是俊俏,这般打扮之下,看起来比小嬛还要惹人怜。小嬛是个水灵姑娘,圆圆一张小脸。可她只是漂亮,并不妖艳。反观童玉却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忽而一瞥,竟似冯瑜。

    小嬛抱着礼物不撒手,不时掀开包装向里面看看。

    小丫鬟最喜欢胭脂水粉,可惜名贵胭脂她们买不起,有时得到郡主或者锦衣婢女剩下的,她们都争抢着往脸上涂抹。今日弄到如此一包,喜欢得不行。

    苏御站住脚,道:“别偷偷摸摸的了,喜欢就拆开来看。”

    小嬛喜滋滋打开,一看竟然是四组完整套装。四个精美木盒,打开一看,各种颜色胭脂都有。四个盒子一模一样。

    苏御觉得不错,指道:“你二人一人一个,剩下两个归我。你们一定要把礼物藏好,回头就说是特意给沁儿买的。那丫头高兴了,我也省事。”

    继续往前走,苏御把其中一个礼盒揣进兜里,他也不解释什么,直奔西三巷而去。

第一七三章 三叔

    屠彪说,之所以要攻打天龙寺,是因为谭沁儿送来消息称已经联系上雁教主,是雁教主要求教众把过去红黑神教丢失的地盘再打回来。当众人听说雁教主出山,惊喜交加,一呼百应。屠彪带领百十号人冲入天龙寺,把那里的大中小和尚打得抱头鼠窜。

    这件事闹得很凶,引来关注,神教弟子刚抢回天龙寺不久,刑部的人就来了,当场拿下四名小旗长。

    刑部拿人,这件事苏御解决不了,只能去找唐云帮忙。可唐云去刑部,刑部官员称幕后大佬不准刑部放人。事后唐云对苏御说:这次你们算是碰到硬茬。不给我面子的人,八成是个王爷。如果你着急办这件事,就去找唐振。如果不着急,就先等一等。等知道是哪位王爷背后支持,才能有的放矢。

    苏御当时没吭声,心里暗骂谭沁儿胡作。她根本就没联系上雁悲鸣,她是假传教旨,利用神教力量给自己出气。前一阵她跑去天龙寺偷东西吃,被和尚发现,追着她打。这妮子算是记仇了。

    “沁儿,在家吗?”

    来到福善坊西三巷七号,叩打门环。

    苏御并不打算进去,因为大师兄不希望见到外人。苏御也不想让随行而来的小嬛童玉知道大师兄住在这里。

    “哈!”

    刚敲门,门就开了,就好像谭沁儿特意等在门后似的。她突然跳出来,想吓唬苏御。可苏御却不为所动,反而把身后的小嬛童玉吓了一跳。

    苏御摆了摆手,示意小嬛童玉站到巷口去。

    二奴听话离去。

    苏御站在门口,恰能让小嬛他们看到自己的背影,只要不离开他们的视线,他们就不会跑到唐灵儿那里说三道四。

    见下人们走远了,谭沁儿站在门里,笑盈盈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苏御把一张大税证交到谭沁儿手上:“以后每年我都会带你去见坊署夫人一次。与官员夫人搞好关系,除了会让你损失一些小钱,没有其它坏处。”

    谭沁儿一皱眉,噘嘴道:“说好的一起去办事的,你为什么自己去办了?”

    苏御背着手,拉沉脸:“你别嚷嚷。我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来,我甚至能想到我来了之后,你都会干些什么。你一定会狐假虎威跑到坊署大闹一通。”

    谭沁儿气鼓鼓不说话。

    苏御伸手指顶谭沁儿脑门:“你也算是大姑娘了,应该收收心,以后不能总这样胡闹。混江湖,打打杀杀本来就不是目的,而是在其它办法不奏效的情况下,最后才会用到的手段。我这样帮你办好手续,将来你在这里开小店,坊署就不会来找你麻烦。可如果你过去吵吵嚷嚷的,就算办成,人家也会记恨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你下绊子,让你吃亏都不知道怎么吃的。说到底都是人情世故。你还年轻,要多看多学多想,少惹是生非。”

    苏御一副老者教训小孩的口吻,把谭沁儿说得直翻白眼,后来姑娘一挥袖子道:“你别对我摆脸色好吗?像个老头子似的,有的时候比我爹还烦。”

    苏御依然沉着脸,从袖子里掏出那精美化妆盒在谭沁儿眼前晃了晃。

    少女一双大眼,随着化妆盒晃来晃去。

    苏御打开盒子,亮出那些胭脂粉给谭沁儿看。

    只要是开始知道臭美的女孩,就无法抵挡这种散发着香味的化妆品的诱惑,只见少女眼睛一亮。可这时苏御却把木盒合上,满脸不快地道:“你假传教主之命,怂恿屠彪攻打天龙寺,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吗?”

    谭沁儿突然低下头,使劲掐着手指。

    虽然她不说话,苏御还是感受到她的内疚。

    苏御把香盒送给谭沁儿,放缓口气道:“响鼓不用重锤,我就不深说你了。天龙寺现在又被夜无良夺了回去。传说夜无良被韩家抛弃,可通过这件事我发现夜无良还是有后台的,而且后台很硬。搞不好就是哪位皇亲国戚在后背支持。否则刑部不可能如此不给唐云面子。但这件事我不需要你去帮我查。另外关在刑部监狱的那四个兄弟也不用你操心。我会想办法捞他们出来。你只要别再给我添乱子就好。”

    谭沁儿手里捧着化妆盒,低声道:“照比以前,我觉得我已经好许多了。前几天有一个胖乎乎的贵妇人来找我,她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只说曾经你想赠剑给她。她说只要这样对你说,你就知道她是谁。她希望你能去天龙寺找她。我觉得那人挺奇怪的,所以我才偷偷潜入天龙寺。如果我只是因为没钱买吃的,我又何必只在天龙寺偷。”

    苏御想起来个一人,可他并没有接这个话茬说下去,而是道:“寻找雁师姐,是你现在的头等大事。我很希望能找到她,因为我不想再掺和神教的事。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赚钱。造纸厂、书报社、拍卖行、房地产、李家仓都能为我捞钱。只要正常运作,用不了三年,苏家的债务就会彻底填平。到时候我再给家里修修房子,多买些地。就足够三叔霍霍到他嗝屁那天了。”

    “你竟然这样说你三叔。”谭沁儿翻着白眼,小声嘀咕。

    苏御哼道:“我能叫他一声三叔,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成天屁事儿不管,就知道穷横和炼丹两件事。家都让他给败光了,父亲和二叔也让他给毒死了,二婶、苏集和几个妹妹在家,他是不管不问。我就纳闷,他一个穷光蛋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能欠下十几亿的外债。那些人是脑子让驴踢了,才会把钱借给他?真是搞不懂。”

    在谭沁儿面前,苏御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沁儿姑娘在苏御家里住了大半年的时间,她知道苏御家里到底有多穷。而苏御的三叔,那可真是一颗粪坑花岗岩,他不光在家里横,在外面也横。

    有债主来讨债,他就把债主骂将出去。据说有的债主已经死了,债主的儿子来讨债,他就轮棍子打人。苏御甚至认为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人当中,就有三叔苏茂胜一个。苏御曾经劝说过三叔不要再炼丹了,可三叔那狗脾气一上来,连苏御也不放过,大吵大嚷的,血盆大口好像要吃人一样。他是家里的长辈,苏御不跟他吵,只是背后免不了损他两句。

    三叔那人不光脾气怪,他的眼睛也很怪,甚至让人觉得天下找不到第二个那样的眼睛了。直到那天苏御看到犁万堂,突然觉得一阵恍惚。犁万堂的眼珠和三叔的眼珠竟然很像。他们瞳孔都很小,白眼仁显得很大。走路时脚下无声,半夜看到他,好像看到吊死鬼似的,经常被他吓得一激灵。他们不光眼珠像,连眼眶也很像,眼窝深陷,没有眉毛。

    据说三叔是吃仙丹把眉毛吃没的,也不知犁万堂是不是也因为此。

    在谭沁儿面前抱怨了几句,随后苏御让谭沁儿给大师兄带一声好,然后就离开。嘴上说离开,其实苏御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撇下谭沁儿去了一趟天龙寺。

    天龙寺内烟雾缭绕,一口四方青铜纹龙鼎上插着三根胳膊粗细一人多高的香,真不知道这是那位豪客来过这里,刚刚礼佛离去。

第一七四章 切磋

    梁朝品秩与前朝略有不同。

    官有官品,爵有爵品,官有权,爵无权,不能混为一谈。

    譬如大司马是官,安国公是爵。

    朝堂座次以官品排序,礼仪席位以爵位排序,一般情况下官品与爵品基本相当。

    但有一种特例,譬如苏御这样的郡马或驸马。他们身上的爵是附庸郡主或公主而来。往往是好高个品衔,其实中看不中用,一点权力也没有。就是每当礼仪大事的时候,能谋个好座位罢了。

    公主郡主一发脾气,休了驸马郡马的事并不罕见,从此附庸之爵消失,成为草头庶民。还有一些驸马郡马时常忍受公主郡主不妇道之举,譬如之前两位安乐郡主,就是出了名的不守妇道。也因为此唐灵儿不屑此爵,直到后来改封长安郡主,才安心乐意。

    作为郡马爷,苏御平时穿衣打扮都是有明确标准的。

    可兼下而不能容上,否则僭越,便是罪过。

    苏御来到天龙寺。见苏御仪表不凡,腰缠五品御赐银鱼袋,头扎从二品郡马白银冠,身后还跟着两名锦衣“丫鬟”妖艳夺目,立刻有知客僧迭步前来,行礼念安,求名问字。还没等苏御说话,小太监童玉道:“僧人无需多问,咱家贵人只是随便看看。你且退下,用你时再唤你不迟。”

    闻听童玉声音,方知这不是一个丫鬟而是太监,僧人更加惶恐,连忙矮身退去。

    就在这时,从寺院正殿中走出三个人来。为首一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偏瘦,脸色蜡黄,身穿素蓝儒士袍,头顶四方儒生帽,看起来好像一个文人。他左手边一名短打衣靠的魁梧黑衣大汉,凶神恶煞一般,一望便知膂力过人。

    右手边一名画着怪异妆容的丫鬟,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白粉,额头眉间点了两个红点,双侧脸颊两个大红点,嘴唇中心出点了一颗拇指大的红点。如此怪异的妆容,看起来好像祭奠用的纸扎童女。

    突然,那魁梧大汉见到苏御,虎目一瞪,咆哮一声便冲了过来。儒袍男子伸手似乎要阻拦大汉,可他想了想又收手回来。随后他与那怪妆少女站在台阶之上,看着黑衣大汉冲向苏御。

    “吃我一拳!”

    那魁梧大汉,从数十层台阶上飞奔而来,好似一股黑旋风。他这一拳,灌注千钧之力,直奔苏御左脸颊。

    苏御眯了眯眼睛,转身躲过一拳,二人交错之际,抬起左膝,顶向黑衣大汉心口。

    大汉似乎早有防备,左手在苏御膝上一拍,右手一拳自下而上勾打而来。

    这一拳来得迅猛而隐蔽,不容多想,苏御反手一招“霹雳掌”呼啸而出,掌风迅捷,空中划出光晕。

    掌拳相撞,“嘭”的一声。

    自来到洛阳以来,一招之内把苏御逼得使出“霹雳掌”的人,他还是第一个。

    二人犹如狮虎恶斗,突然碰到一起,又突然分开,怒目而视,各自攥着手藏在背后。苏御觉得手心火辣辣地疼,而那黑衣大汉的手上已经泛起血丝。

    虽是神教最高武学凶狠迅捷,但这门功夫需要久炼,而苏御掌握这功夫时间尚短,照比“大霹雳手”陈千缶相去甚远。一刹时,苏御只觉得手臂之上经脉倒流,手背上青筋暴起,连忙屏气凝神,压制血脉不至于冲上肩膀。

    而那黑衣人咬牙切齿攥着拳头,拳头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恶狠狠低声哼鸣,好似时刻要发起致命一击的恶兽。

    “我要再比一拳!”黑衣人咆哮。

    苏御一摔长袍,系在腰间,伸出左手,勾了勾:“来!”

    二人的右手都已经不能再用,只见那黑衣人突然双目血红,眉峰倒竖,满面狰狞,抬起左臂的一瞬间仿佛粗了一圈,铁锤般的拳头带着黑风扑面而来。

    苏御不敢大意,矮身突进,轮起左拳,耳轮中似乎听道一声虎啸,拳头划出白光,撞击而去。

    “嘭!”

    两拳相撞,黑衣大汉身子一震,脚下一软,蹬蹬蹬倒退几步,待他站稳之时,苏御仅仅是倒退半步。

    再看黑衣大汉左手,已经血流如注,他伸出右手掐住左手手腕问道:“这就是红黑神教‘伏虎拳’?”

    苏御把腰间长袍解下来,拍了拍:“是。神教二流功法而已。但也分人使用,譬如本门大师兄谭方鼎,他用此拳法足以震断阁下手臂。”

    黑衣人痛苦问道:“刚才那一掌是什么?”

    “刚才……”苏御想了想,轻描淡写地道:“我只是随便打了一掌。”

    这时从台阶上传来一阵怪笑之声,是那儒袍男子走了下来:“苏堂主果然武功不凡。”

    “阁下是……”

    “不才夜无良掌门,袁昆。”

    “哦?”苏御冷笑一声,道:“没想到袁掌门在此,真是幸会。不知这位壮士是哪一位?”

    袁昆笑道:“这厮莽撞,在我夜无良排行在四,名叫夜来风。”

    袁昆的话刚结束,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大门紧闭之声。

    一瞬间,苏御觉得孤掌难鸣,不禁一皱眉。

    此情景下,自己可以逃脱,可身后两个下人要是落到他们手中也是不妥。

    可这时袁昆却一瞪眼:“谁让你们关门的,给我打开!”

    话音刚落,大门又被重新打开。

    收回视线,袁昆皮笑肉不笑地道:“手下人不懂规矩,让苏堂主见笑了。”

    苏御点了点头:“袁老大这是在给我面子,苏御心领了。告辞。”

    “慢着。”这时有少女清脆声音响起:“打了我们的人就想轻巧离开,是没把我夜无良放在眼里吗?”

    “唉!婴儿,不得无礼。”袁昆假意笑道:“苏堂主只是来礼佛的,顺便切磋,不伤和气的。”

    怪妆少女轻步走来,乜斜苏御,却对袁昆道:“义父,您通儒达士宅心仁厚,可人家未必领咱们的情。既然是切磋,当然不伤和气的。俗话说‘见高人不可交臂失之’,小女子倒是有心与红黑神教苏堂主讨教两招。”

    也不等袁昆答应,只见那怪妆少女袍袖一抖,玉手轻翻,右手拇指与食指之间多出一根针来。

    暗器,最是恼人。

    电光火石之间,少女手腕一翻。

    苏御不待看清那针,便已身形翻滚,两脚离地,上身旋转,空中时手向地面一捞,抓起些许碎石,人尚未落地,反手一招“流星指”,只听空中传来一道破空之声,石子直奔少女手腕而去。

    飞针与石子在空中划出两道白线,合并发出一阵嗡鸣之声。

    可二人身法极快,在苏御躲过飞针的同时,少女已经藏到青铜龙纹鼎之后。

    飞针与石子打空,远处传来嘭嘭之声。

    苏御落地站定,二人隔鼎对望,少女眼中泛起狰狞杀气,好像一只被激怒的小豹子。

    少女突然再一翻手腕,作势再战。

    袁昆站在一旁,一扫刚才儒士风范,眼神变得阴鸷,手腕处一把短刀若隐若现。

    “住手!”

    这时天龙寺大门口走来一人,身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衣衫,一边走一边说:“这是在欺负我神教人少不成!?”

    看这人身材高大魁梧络腮卷须,行走如风,虎虎生威。

    他昂首阔步来到袁昆面前,凝视低吼道:“袁昆,可识得谭某否?”

第一七五章 身隐天龙寺

    盛名之下无虚士。

    红黑神教“追风右使”谭方鼎,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大师兄到来,使得倾斜的天平突然反转,只见那袁昆在谭方鼎瞪视之下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隐在袖中的刀,又缩了回去。

    也不知大师兄的功力到底有多深,他走过来时,风随身动,地上落叶沙石簌簌作响。一个人,犹如一条大白鲨,乘风破浪,翻江倒海。虽未动手伤人分毫,但那股慑人的气势便已让人汗毛乍起心虚胆寒。

    袁昆呆立片刻,突然觉得颜面受损。

    这也难怪,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如此恫吓,岂能咽下这口气。他刚想说点什么,这时听到一名中年女子的声音响起:

    “苏御、袁昆,你二人休要因切磋而伤了和气,如今看在姑姑面上,都散了去吧。”

    苏御扭头一望,果然是秋姑不假。先前听谭沁儿提起一个贵妇人时,苏御便想起了她,此来天龙寺也正因为她。

    也不知秋姑与这袁昆是什么关系,那袁昆看起来很给秋姑面子,同时他这也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苏御见状,也很给秋姑面子。并与那袁昆说了几句客套话,大言夸赞袁婴暗器功夫卓绝,若不是刚才手下留情,苏某恐要受伤云云。

    这番话说得袁昆很是有面子,于是双方各自收场。

    这个结果,是令人满意的。这样一来双方就没必要让战斗升级。毕竟今日来,也不是为打架而来的。

    秋姑走到苏御面前,二人互相端详。

    自从上次唐雄造反,唐秋就一直藏身不出,原来她就藏在天龙寺之中。或许是受到那事的影响,秋姑两鬓泛起白霜,看起来苍老许多。但她依然腰板挺拔体态雍容,这倒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并非故意摆谱。要说这唐秋,到底是唐琼、唐宁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身架子从小养成,岂能是市井蛮妇能装出来的。

    “友人告知,说秋姑在这里,于是来看看。”苏御一笑道。

    秋姑点了点头:“那谭沁儿不识好歹,我给她机会助我,她却引来红黑神教教众来逮我。莫非是以为我唐秋失势,便会束手就擒么?”

    很显然,唐秋这话是说给谭方鼎听的。

    谭方鼎转过身去,作势要走,背着秋姑道:“唐雄已死,江湖上便不再有佛生门。沁儿是在为红黑神教办事,与我无关。”

    “好一个与你无关。”唐秋冷冷道。

    谭方鼎不再多话,大步离去。

    苏御还想跟大师兄说点什么,可大师兄走的决绝。大师兄今天突然出现,看起来是帮苏御的,可同时又觉得他是来跟秋姑道别的。之前谭方鼎带着谭沁儿去给二老爷唐宁祝寿的时候,苏御就已经知道佛生门和唐雄之间的关系。唐秋竟然是他们之间的联络人。倒是让苏御感觉有些意外。

    当初他们之所以要合作,无非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的关系。可如今太后已死,谭方鼎失去目标,便无需再合作。即便唐雄还活着,谭方鼎也不会再给唐雄当鹰犬。更何况唐雄已死。

    谭方鼎走了,袁昆也走了。

    佛寺之内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须臾,寺内钟声骤起,已经到了和尚们咏经的时间。

    唐秋走近,仰头端详苏御:“你只带两个小奴来见我,我便知你的诚意。我希望你能给唐振捎个话,就说我希望回到显伯府养老。毕竟我是她的姑姑,我想他也不希望我流落街头给唐家丢脸吧?如果这样说他还不同意,你就替我问他,难不成想让姑姑我去给那卖米的商人当个妾不成?”

    苏御一皱眉,心道传这种话并非好事,一不小心就惹一身骚。可苏御还是点了点头:“这是秋姑和侄儿之间的事,我只负责传话,其它爱莫能助。”

    秋姑苦笑摇头:“你小子跟你爹一点儿也不像。”

    秋姑说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便扭身向寺院深处走去。

    突然苏御视线一转,因为他余光中发现远处有一个身影晃动,那人一闪而逝,身法快得好似鬼魅,必然是高手隐在附近。回想那人身形,竟感觉有点像老吕。但那人速度简直是太快,绝不可能是那个笨手笨脚的老吕。

    想起故人,不由得让苏御皱起眉头。

    此地不宜久留,苏御带着小嬛童玉快速离开。

    “唉妈呀,吓死我了。”走出天龙寺大门,小太监童玉一边擦汗,一边低声与小嬛道:“小嬛姐姐,以前你跟郡马爷出来外坊,都是这般刺激的吗?刚才那样拼斗,还哪里像是切磋,我看每一招都是要人命的哩。打得砰砰作响,看得人心惊肉跳,简直吓死个人。”

    小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休要背后嘀咕,郡马爷耳朵灵得很哩。”

    童玉不服道:“那有什么的,咱又没说郡马爷坏话。”

    小嬛不语。

    童玉凑近,神秘地道:“原来咱家郡马爷这般厉害,要我看,简直比那大内高手也差不许多了。我想,除了姬凌云和韩风,其他高手都不敢说胜得过郡马爷。”

    小嬛抱着化妆盒,乜斜道:“你这话的意思是,姬凌云和韩风就比咱郡马爷厉害了呗?”

    童玉斜眼看小嬛,觉得小嬛话挺气人的,不客气道:“那是因为你没看到过大内高手过招。以前咱在宫里时,可是见到过的。而且我还曾看到过犁总管出手。犁总管早已不屑与人切磋,可当他技痒时,还是会找到姬凌云和韩风过过招。一旦比试起来,那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他们是怎么打的,我们根本就看不清。就好像刚才郡马爷和那黑衣大汉对打一样,瞬间碰到一起,又瞬间分开。甚至让人分不出到底谁赢谁输。打完之后,双方都好像没事人似的离开。不过我发现今天那穿黑衣服的好像差点意思,他的左手已经受伤,都流血了呢。”

    小嬛撇嘴:“竟说那些轻巧的。刚才你没听到吗,那黑衣大汉名叫夜来风。怎的,你没听说过这号人?”

    童玉委屈道:“以前我只待在宫里,消息闭塞,我怎么会听说他?”

    小嬛得意一笑道:“我们一直待在郡主府里,倒是经常能看到各种书报,早就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很不简单哩。我想普通的大内高手碰见他,也未必占到便宜。”

    童玉撇嘴:“我才不信。”

    小嬛轻哼道:“爱信不信。”

第一七六章 身后的哭声

    回到清化坊已是晚饭时。

    路过饭堂,飘荡而来的菜香勾出小嬛肚子里的馋虫。听她和童玉在身后嘁嘁喳喳,说晚上想吃蚕蛹。童玉说,他才不想吃虫子。小嬛就说吃猪大肠也挺好。二人最终决定合伙买一份爆炒猪大肠。

    苏御掏出一把钱丢给小嬛,让她和童玉去饭堂吃饭,二小奴欢天喜地地跑了。而苏御则是去了国公府。苏御并不打算因为秋姑的事特意约见唐振,于是把消息告诉了顺内院,请顺内院转达便是。听消息时顺内院表情凝重,可最后还是客气地嗯了一声。

    说心里话,苏御觉得顺内院挺和蔼的,是一个可亲可敬的小老头。不过不要小瞧了他,这小老头的内力非常之高。与八十多岁的胡荣相比,他拥有年轻二十岁的身体条件,如果这两个老貂寺拼斗一番,八成是个平手。他们任意一个,单打夜来风都是绰绰有余。但是面对那灵巧的小妮子元婴就不好说了,因为妮子的暗器真的很厉害,而老者们在灵活性上吃了亏。

    苏御离开国公内院大门,左转去戒律院见唐云。

    唐云说,正要去找你,你却主动送上门来。已经打探出来,强命扣押四名神教弟子的人果然是一位亲王。裕亲王赵裕隆。

    闻听赵裕隆的名字,苏御不禁感叹一句“怎么又是他?”

    唐云问苏御,打算如何做,要不要找唐振帮忙?

    苏御道:暂且不必,让这事儿沉淀一阵再说。

    苏御掏钱给唐云,请求唐云派人打点一下刑部监狱,别让四个人受罪。

    唐云利索地答应了。

    ——

    苏御回到郡主府,站在主楼门口片刻,并未进去而是伫在那里好像是在等谁出来。

    郡马爷宽大袖子里,明显能看到一个方形,想必是那精美胭脂粉盒撑出的痕迹。

    门口有两名婢女,是亲姐妹王秀和王竹,见郡马爷站在门口不动地方,她二人觉得十分别扭。这个距离正是打招呼最尴尬的距离。如若再远点,就不必问候。如若再近两步,恰是行礼问候的好时机。可苏御就找到这尴尬之地站着,好有一刻钟了。

    王秀看不下去了,走近行礼道:“郡马爷为何站在这里?”

    苏御微笑道:“我在等王珣出来,希望与她来一次偶遇。”

    王秀想了想,长袖掠过嘴唇,一笑道:“郡马爷故意等候在这里,又何谈偶遇?”

    苏御摇了摇头,略显失望地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王秀不笑了,乖巧道:“其实奴婢知道郡马爷的心思,您就是想装作偶遇的样子。可那样也不知要等到何时去,不如让奴婢把那王珣引出来,倒也方便。”

    苏御点点头,笑道:“那就麻烦王秀姐姐。”

    “哎呦,在郡马爷面前哪敢称姐,折杀奴婢了。”

    随后王秀登楼,呼唤王珣,也不知她用什么理由把王珣给骗下来的,只听到一阵下楼的脚步声。身穿锦衣彩缎的大丫鬟飘飘而来,迎面撞见苏御。想起上午时被训斥一幕,王珣脸上依稀能看到一抹羞异神色。不再像平常那样敢开玩笑,好像两个人之间变得生疏了。

    苏御一笑,从兜里掏出礼盒,递到王珣身前:“上午时让姐姐受委屈了,好姐姐不跟我计较的。”

    转生为熟,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王珣不好意思地一抹脸,再次转过头来,速度很快地接过礼盒看了看,还用手摩挲一下,才道:“郡马爷是主子,王珣是奴才。再大的奴才也没有主子大不是。以后王珣哪里做得不对了,郡马爷该教训还得教训。省得惯出毛病来,不知个大小。”

    看来王珣被气得不轻,直到现在说话还酸溜溜的。

    苏御苦涩的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与王珣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她是唐灵儿身边最重要的人之一。而且王珣这人本身也并不讨厌,只是立场不同,时而针锋相对。

    忠于主人的奴婢,往往是值得尊敬的。

    送完礼物,苏御好心情地往自己的房间走,或许是走顺脚了,竟然直接走到耳房。到耳房才想起来,这里现在是老黄住的地方,于是自嘲地笑了一声,就往小楼后门走去。

    这时听到身后传来老人的呜咽声,一听便知是老黄在哭。

    在苏御心目中,老黄老吕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奴仆。据说从自己出生那天开始,就有两个老奴在身边。三岁时二老奴开始给苏御推功,直到十七岁那年,二老奴说实在推不动为止。将近二十年的感情,早已突破所谓的主仆关系。听到老黄的哭声,苏御心里不是滋味,于是凑近耳房。

    只听老黄自言自语:“老吕呦,你死得早,不知现在的样子。少爷长大啦,不需要我们照顾啦,嫌弃老黄不中用喽,到哪里去也不带着老奴了。不过我觉得吧,少爷对咱还是蛮好的。少爷给咱买酒喝,买鞋穿,动不动就背着媳妇给咱塞些零钱儿。按理说,咱老黄应该知足了。可是咱老黄是当过兵的人,天下最最勇猛无敌的河西兵,还不觉得自己老,这般不被重用咱心里不是个滋味。”

    说到这里,老黄泣不成声。

    本来苏御心里还是蛮难过的,可是听老黄这般说,脸色又沉了下来。心中暗骂,老东西又在演戏。他一定是察觉到自己来到这里,又转身离去,所以才上演这么一出。

    苏御轻咳一声道:“老黄,你跟我说实话来,老吕到底死没死?”

    “死了!”老黄推开门,高声道:“死得透透的。”

    苏御盯着老黄,见他眼睛里一滴眼泪也没有,又问道:“你又没看到老吕的尸体,你凭什么说老吕死了?”

    老黄义愤填膺:“这话不是咱说的,是桃小姐说的。”

    苏御好一阵无语,拍了拍老黄的肩膀:“我是看你年岁大了,不舍得让你鞍前马后地跑来跑去,所以才让你歇着。你为苏家操劳半辈子,如今让你歇着,是你应得的。你不要觉得不安心。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苏劲锋对天发誓,要把黄橙橙养到死。我给你养老送终,给你买最漂亮的棺材,给你找有风有水的好地方安葬。哪怕我有落魄的一天,只要有我一口粥喝,就不让你老黄先饿死。”

    话说到这里,老黄这次是真哭了,坐到门槛上,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这一顿狼嚎,好大个声,惹得小丫鬟们探头缩脑,把隔壁老貂寺胡荣都哭了出来。胡荣身边又有了一个小太监,就是小嬛代替苏御挑剩下的那个。本来这太监是应该陪在郡主身边的,可唐灵儿怎么可能允许他跟随。

    胡荣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半圈,喊道:“恶奴!你少叫唤!休要惊到郡主。”

第一七七章 一害

    既然老黄闲着难受,干脆给他找点事做。

    苏御对老黄说,虽然你这人军旅出身,看起来傻大笨粗,可我却知道你会一门好手艺。从小儿你就用鹅卵石为我雕磨小玩意儿,猪狗猴兔都雕得惟妙惟肖。小时候只觉得好玩,没觉得哪里高明,如今想来却觉得很是不凡。我给你钱,你去买上好的白玉石来,雕出一只玉兔,我有大用。

    老黄问,为啥非要做玉兔,做条龙不行吗?

    苏御道,我要拿去送给一个女人,不是我自己要留着。

    老黄顿时来了精神,情绪激动地道:“少爷,做男人就应该这样,家里这个不管用,咱就出去找。别的不说,先生他十个八个孩子来,省得……”

    苏御一阵脑仁疼,摆手道:“我是要送给万花楼大总鸨朱雀的。她跟我一样属兔。”

    “哦,原来是生肖兔。”老黄陷入思考。

    难得老黄说一句人话,苏御连忙笑道:“对对对,生肖兔。”

    老黄沉思片刻,如临大敌般郑重道:“大总鸨要是给咱家少爷生孩子,那可不行。她再有钱有势,也不过是个鸨子,怎能配得上咱家少爷。如果她真的怀上,老奴就去那万花楼,用我的金刚脚把她肚子踩扁。”

    “……”苏御好一阵无语。

    ——

    苏御回到自己房间,闭目养神,把最近发生的事在脑子里捋顺捋顺。

    关于生意上的事,苏御手下都有放心的人在打理,相比之下,还是红黑神教更让人操心。

    这次景行坊出事,有神教弟子被打断了腿,屠彪带着人去给神教弟子撑腰,这并没有错。如若这等事总坛都不表示表示,那还要总坛何用?要屠彪何用?要苏御这护法有何用?要那位从来不露面的“李左使”有何用?岂不是让神教弟子寒心。

    但他们却打输了,这件事很影响苏御心情,不禁自语:

    “景行坊地头蛇李恒,这小子的后台是赵裕隆。”

    “赵裕隆又是夜无良的后台。”

    “赵裕隆这小子最近挺活跃,还刚与曹圣发生过矛盾……”

    “堂堂玄甲总监军曹圣,被人指着鼻子在大街上骂,还没敢还嘴。这事儿让侄女曹玉簪怎么想?”

    曹玉簪的父亲是安西都护府副将曹讼,在曹玉簪很小的时候曹讼就去世了。随后曹玉簪和妹妹曹玉钗就一直生活在叔叔曹圣膝下。曹圣对簪钗姐妹很是照顾,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这般有养身之恩的叔父与父亲有何区别?

    如今叔父被人这般当街羞辱,想必曹皇后心中一定火大。

    可是赵裕隆毕竟是一位亲王,是天赐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换句话说,赵裕隆是曹玉簪婆家这边的小叔子。

    一边是养身之恩的叔父,一边是婆家的小叔子。

    着实有些难办。

    至今为止,也没听说皇后曹玉簪要对这位小叔子采取什么行动。

    “我要不要趁热打铁,再给曹娘娘添一把火?”

    苏御捏着手指,咬牙切齿地说。

    忽而晃了晃头,还是觉得时机尚不成熟。硬添一把火,显得冒进。

    “算了,我还是先考虑把四名小旗长捞出来再说吧。”

    一摔袖子站起身,向书房走去。

    这时见到小嬛和童玉赌气馕塞地回来了,看他们脸上,竟然还有泪痕。

    苏御脸色一沉:“谁欺负你们了?”

    见到苏御,小嬛又委屈起来,嘴巴一咧,哭道:“排了好半天队,好不容易打到一盘炒肥肠,结果被唐丸给抢走了。呜呜呜……,呜呜呜……”

    “唐丸?”苏御想了想:“哦,十六公子家少爷对吗?”

    “对,就是他。”小嬛抽噎道。

    偌大清化坊将近万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群中总会有那么一种人,小嘴贱贱的,小手欠欠的。要说他们的人品也不一定都很坏,但就是那么讨人嫌,俗称狗见烦。

    说到唐丸,还要先从他爹唐元说起。十六公子唐元是一个老实谨慎的人,无甚大才,但也不昏庸,如今在长安担任神策军总仓督一职。其人把家族事业看得很重,算是一个清廉而勤政的人。平时很少回洛阳,因此疏于对儿子唐丸的管教。

    唐丸讨人嫌,与疏于管教有一定关系,但这并不是决定性的。比如他的哥哥和弟弟就很懂事,哥哥专心练武,立下志向要成为一名将军;弟弟专心读书,志在文仕。只有他像个猴子似的成天上蹿下跳,想着法儿讨人嫌。有的时候不得不感叹一句,某些东西是天生的,不是通过教育就一定能改变的。

    唐丸从十二岁开始,就展现出讨人嫌的贱俗本质。他把小厮的鞋藏在丫鬟床下,又把丫鬟的里衣塞进小厮的枕头底下。随后他把二奴唤来,一副“铁证如山”的架势讨伐二奴,结果把二奴吓得连夜就跑了。

    但这种事总有大白天下的一天。那丫鬟委屈得不行,一把鼻涕一把泪将事情告诉唐丸母亲车氏。车氏相信那丫鬟说得是真的,于是去问唐丸,你这样做图个什么?

    唐丸说,只是想吓唬他们,以此要挟,让他们帮我揍唐麒。

    车氏大惑不解,问唐丸为何要揍嫡长孙?

    唐丸说,我抢了唐麒家小妹手里的糖葫芦,唐麒就打我,我记恨在心,誓报此仇。

    一听这话,把车夫人气得眼冒金星,拽出荆条,把唐丸一顿好打。可即便是荆条打断,这小子也是不服气的。当娘的心软,时间久了,这孩子越打越皮,最后不可收拾。

    此后这小子干出来的事儿越来越离谱,已经成为清化坊一害,同时也是大家的笑料。

    想起唐丸那捣蛋鬼,苏御哭笑不得,招了招手道:“好了,好了,不算个事。恰巧我也没吃饭,一开始我还以为欧阳镜会来请我,现在他还没来,估计是不能来了。既然如此,我就带你们两个,还有老黄,咱们去醉仙楼撮一顿。”

    说来也巧,就在苏御打算离开的时候,欧阳镜和许洛尘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郡主府后门,让守门青衣进院呼唤苏御出来吃饭玩耍,苏御带着一群人出来,欧阳镜也不觉得不妥。对于这位富豪来说,多添几副碗筷,只会让他玩得更尽兴。

    众人来到醉仙楼吃喝起来,席上欧阳镜对他的药丸大吹大擂,还说要大规模生产云云。

    谈起功效时,把小嬛臊得小脸通红,捂着耳朵不听。

    闲言少叙,吃罢晚饭已是亥初,苏御带着小嬛等人往家走,刚一回到郡主府,小嬛和童玉被荣伯喊走,说要大扫除,于是苏御自己溜溜达达往回走,竟见到唐丸站在后门口,一副翘首以盼的架势。

    见到苏御,唐丸小跑过来:“小姑父,您可算是回来了。”

    苏御道:“贤侄找我何事?”

    唐丸嘻嘻一笑道:“晚饭时,我见小嬛排队买菜,我看她一脸欢喜,就知她很馋。待她接菜盘时,我就将那菜盘抢走。我只以为她会追我,故而引她玩耍。可我跑出去很远,她也没追过来,好是无趣。后来我回到饭堂等她,可菜都放凉了她也没回来。于是我就把那盘猪肠子喂狗了。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办得不地道,于是问饭堂的人这菜多少钱一盘。那人道32钱一盘。这不,我就送钱来了。”

    苏御笑道:“那好,你的心意我会帮你转达,钱就不必了,我替你给就是。”

    唐丸眼珠转了转道:“别啊,那多没诚意。小姑父告诉我小嬛在哪,我亲自给她送去。”

    还以为唐丸长了良心,苏御便把小嬛所在位置告诉他,他屁颠屁颠跑了去。

    后来小嬛参加完大扫除回来,满脸不高兴。

    苏御问她为何不高兴。

    小嬛说,唐丸送了她一袋假钱。

第一七八章 督办专员

    最近苏御很忙,除了要去两个造纸厂指挥建厂,还要去红黑神教搞一搞人员调动。将诸如景行坊七兄弟在内的,赚辛苦钱零散各处的神教弟子聚集起来。最后把他们安排到两个造纸厂中去。

    同时也开始跟唐宽选拔造纸厂员工,这些员工必须是清化坊内部的人,他们就是将来的技术骨干,必须做好保密工作。苏御把核心技术工厂设置在一个大厂房里,食堂和宿舍都一个大院子里,这样更容易管理。

    唐宽选了五十名剑客,一是为了保护,二是为了监督。

    选完这些人,还要选拔两个厂长出来,唐宽称之为造纸厂督办。

    唐宽说,自己的二儿子唐晓已经三十岁。以前他一直想去军队里当差,却被唐宽阻拦。于是唐晓负气在家里,干脆自暴自弃什么也不干。爷俩甚至因为这件事闹得三年没说话。如今见儿子一事无成,当爹的感觉愧疚,希望能让唐晓来当督办。

    见唐宽如此说,苏御倒是愿意卖这个人情,于是同意选唐晓成为寿安造纸厂的督办。而鹿桥驿造纸厂,本来就是唐宽和苏御准备用来坑赵准的,所以两个人都不是很上心。于是唐宽让苏御随便安排一个人去,苏御倒也乐意如此。

    这时苏御想起了孔孝林、孔秀叔侄。他们是清化坊孔家的,还是红黑神教弟子。干脆让他们别打铁了,去鹿桥驿造纸厂当正副督办。听到这个安排,唐宽哈哈大笑,说那两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让他们去正合适。

    选完了督办,还要选财务专员,这就必须选唐灵儿信得过的人去。唐宽也心知肚明,于是他点名让林婉担当。苏御觉得这个安排很合适。如今造纸厂距离开工还需要一段时间,而到那时林婉的伤也就完全养好。

    “鹿桥驿那边专员,随便派谁去都行。”唐宽说:“你选人吧。”

    苏御想了想道:“让王秀去吧。她和王珣、林婉都是一批的。她们那一批的丫鬟不但会写字、算术,都还会些拳脚。”

    唐宽点点头道:“六大财阀已经开始囤纸。如今清化坊三个大仓库全部放开,每天收纸都要用最少大几百万钱。如今洛阳城里的纸已经开始疯涨。或许是有上次囤棉纱的经验,这次六家动手都很快。咱们唐家住持收纸的是唐典和唐麟,我们两个就专心搞造纸厂就行。我听灵儿的意思,希望造纸厂尽快能开工,在六月份就可能出货,希望造纸厂一起出货才好。”

    苏御想了想:“嗯。差不多。”

    唐宽又道:“之前你说让孔硕注资,如今看来没戏了。既然如此,你就捞不到钱。如果非要从寿安造纸厂捞钱,那就需要跟财务专员林婉合作一起做假账。而且还有一件麻烦事,曹家也会派来人监督账目。我们还要带着那个人一起干。另外我听灵儿说了,打算让出两成纯利润给曹家。据说曹圣一开始是拒绝的,他说受之有愧,可后来不知为何又同意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估计是曹皇后与曹圣说了什么吧。”

    苏御点点头,表示认同这种说法:“自从灵儿从皇帝那里要来封地开始,我就打消从寿安厂捞钱的念头。寿安厂是唐家公产,我们最好不要去碰。这个厂子做大做强,还能树立我们的清廉形象。要想捞钱,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鹿桥驿分厂上去。”

    唐宽道:“你认为赵准一定会卖那块地?”

    苏御一笑道:“五五开吧,如果赵准真的肯卖,到时候再把孔硕的钱投进去。这样我们就能获得股份,到时候咱们一起赚钱。”

    唐宽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妹夫,这事儿咱们就说定了。你告诉孔硕,请他放心,他的这笔钱保证连本带利不会差他的。将来寿安工厂水路运输的活儿,也都给他。有钱一起赚。”

    与唐宽谈的都是框架,具体操作起来还有很多具体的事要做。苏御把那些是写在备忘录上。

    送走唐宽,苏御转身去看老黄,这几日老黄通宵达旦搞他的石雕工艺,花十二万钱买了一大块白玉料,正在细心打磨。要说这老黄果然好手艺,哪怕是半成品都让人觉得眼前一亮。这粗糙老汉竟有这般内秀,不禁让人叹为观止。

    可那老黄却搞得神秘兮兮的,除了苏御都不让别人去看的,他说天机不可泄露。

    看完老黄,苏御又去东厢房小院里看了看,那里有一大群僧侣正在念经烧纸。因为小丫鬟们说,自从郡主府血战之后,厢房这边一到晚上就能听到哭声,甚是可怖。冯瑜私下里对苏御说,那唐小肥最是能造谣,她说那日打扫战场的时候,大司马卫队把江湖人的尸体堆放在厢房院里,是那帮鬼魂在哭。

    谣言的传播速度和穿透力都是十分惊人的,也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唐灵儿的耳朵里。要说这唐灵儿也是个小巫婆,她竟然也觉得害怕。于是找到苏御说,最近她很忙,没时间在家办法事,你作为郡主府里的男主人,应该操办起来。

    苏御觉得这句话挺受用。虽然自己很忙,还是应承了下来。这不,一大群和尚道士聚集在东厢房这边。和尚念经,道士驱鬼,搞得好是热闹。小丫鬟们拍手称快,尤其是那唐小肥最是活跃。

    苏御苦笑感叹:古人真的很迷信。其实这样做一点用也没有,只不过是找个心里安慰罢了。

    这帮和尚道士已经在东厢房折腾了三天三夜,终于郡马爷开始发钱,让他们各自离去。

    随后苏御又来到前院,见到王秀王竹姐妹还站在小楼门口,安安静静,好像两个木雕。苏御呼唤王秀到小亭说话,王秀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而来。

    苏御道:“我听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就要离开郡主府,这话可是真的?”

    王秀面带愧疚与不忍:“年纪大了,有些站不动了。”

    从王秀的神色和口气来判断,这不是她的真心话。

    苏御一笑道:“其实我能理解你们这些大丫鬟的心情。就好像陈琦一样,本舍不得离开郡主府,可又觉得年纪大,应该找个婆家了。”

    王秀惭愧道:“郡马爷好说得对,但也不全对。看那王珣林婉也跟我们一般大,可她们不是照样干得好好的。人家留在这里总觉得有奔头,哪像我们成天这样站着,竟干一些粗活笨活。”

    苏御笑了笑:“如果我让你去鹿桥驿造纸厂当个财务专员,你可愿意?”

第一七九章 设圈套

    苏御邀请王秀去鹿桥驿造纸厂担当财务专员。王秀先是愣了一会儿,等她缓过神来已经是泪如雨下。大丫鬟跪在地上给苏御磕头。苏御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礼节,总感觉有些过了。连忙把王秀搀扶起来,好生安慰几句。

    “奴家不知如何感谢郡马爷才好。”

    “尽心办事,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鹿桥驿造纸厂里有我和四公子唐宽的一些安排,具体来说……”

    本想再跟王秀交代一些事,可这时见门房丫鬟跑了过来,说孔雀姑娘来找。

    孔雀此来是给苏御发请帖的,邀请苏御五月初五参加洛河神女节。苏御有些为难,因为当日他并不打算去参加什么神女节。在苏御印象中,这就好比是一场直播大战。双方比拼财团实力,同时割一波韭菜。

    由于斗彩当日官府会出动大量玄甲军和衙役维持秩序,所以官府是需要收钱的。而官府收钱颇有耍臭无赖的嫌疑,他们以为“军务费”和“场地费”以及“扶贫专款”为由,一下子收走大会总收入的一半。

    艺馆会获得剩下一半钱,而馆女们没有人身自由,所以她们其实是没有收入的。不过为了刺激豪客们刷钱的积极性,就对外宣称馆女们是有提成的。在比赛的前几天,就又三大艺馆推荐种子选手。并加紧排练歌舞,斗彩大会当日,也是一场才艺大比拼。

    这次万花楼推荐的是一名刚满十六岁的少女,艺名醇香。万花楼为她举办过多次专场,已聚到相当高的人气资源。各位高楼清倌也在帮忙联络豪客,再有大鸨子小鸨子从中撮合。诸如苏御这般提前约定好当天会刷大钱的大金主,已经不下十位。

    孔雀这次来找苏御,对苏御说,希望到时候苏御能准备六千万。

    苏御想了想,一笑道:“当初我答应大总鸨的是三千万。为何现在又变成了六千万呢?”

    孔雀刚要说话,苏御摆了摆手道:“先让我抖抖机灵猜一猜,朱雀姐姐是不是想事后返钱给我?”

    孔雀一笑道:“就是这么回事。”

    看来古今中外都是这一个套路,苏御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好吧,你回去告诉大总鸨,就说苏御不会食言。”

    上次孔雀来郡主府的时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这次来到郡主府,苏御打算带着孔雀姑娘在郡主府里转一圈。

    小嬛和童玉紧紧跟随,这是他们的职责,必须盯着郡马爷的一举一动,尤其是生活作风方面。

    逛了一圈,送孔雀出门。在分别当前一刻,孔雀突然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五月初四秀生节你参加不?”

    “秀生节?”

    “你不知道吗?”

    苏御略显惭愧:“我本是华州人,对洛阳节日不甚了解。”

    孔雀颇有兴致地道:“就是选漂亮小伙儿。如果选上了,五月初五那天,还要和洛河神女同乘一车,花车游行。可风光了。”

    苏御一笑道:“不感兴趣。”

    ——

    ——

    苏御发现唐宽真是一个记仇的家伙。

    在记仇这方面,他的心眼与他的名字完全相反。应该叫他“唐窄”还有那么点意思,如果觉得程度不够,叫他“唐窄窄”也不觉得过分。

    不过他的这个脾气,恰巧能弥补苏御的一些短板。苏御一直都觉得自己对那种事不是很敏感,往往当不成仇恨。因此缺乏一些动力。如今有唐宽这个火气冲天的火车头带着,苏御办事的进度也会跟着提速。

    自从上次被赵准得罪之后,为了报复赵准,唐宽就潜心琢磨,不遗余力地下功夫。不但从各个地方挤出资金来建设鹿桥驿工厂,而且还筹备组建杀手队伍,非要弄赵准一下子不可。他还来找苏御商量能否请来神教里的高手助拳,比如李漠白、花听风等人。

    苏御沉思半晌,道:“我倒是觉得利用杀手对付赵准是下下策,毕竟我们不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四哥不要心急。只要我们的计划能一步一步实施下去。迟早有一天赵准要找上门来求我们。”

    唐宽不语,看起来不是特别有信心。他甚至有些后悔把那么多钱都投到小概率事件上。

    苏御从书房小柜子里拽出一包薄荷叶递给唐宽,唐宽看了看,一眼就认出这是万花楼高级清倌们手里才会弄到的东西。苏御说是孔雀送来的。

    随后苏御坐下,继续道:“只利用钱来诱惑赵准,恐怕是不够的。要想真的弄赵准一下子,首先要让他入局。如果他实在不入局,也要让他付出一些精力。人就是这样,只有付出才会珍惜。”

    唐宽:“你想让他付出什么?”

    苏御:“什么都行,哪怕是沉默成本。”

    唐宽:“什么是沉默成本?”

    苏御笑了笑:“哪怕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一旁看着,消耗他一点时间,也是有价值的。而且我们不能让他白付出,要经常给他一些希望,让他觉得有某东西已经握在他的手里。”

    苏御话锋一转:“可最后,我们突然来个釜底抽薪,让他失去他认为已经得到的东西,这时他才会感到难受。而且我们还要在他面前好好显摆一番,让他找到这样一种感觉——他看着我们吃着本属于他的肉,而他自己却只能吃糠。”

    唐宽冷笑:“那他一定感觉比吃苍蝇还恶心。”

    苏御笑了笑。

    唐宽拍了拍脑门:“最近动作有点大,灵儿已经察觉到我在挪用公款。”

    苏御想了想道:“四哥不必担心。我建议你把那些公款都还回去。如今孔硕的五个亿还在我手里。我打算退给他一部分,留下两个亿周转。顺便把你的窟窿也补上。而这样做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因为建厂我们没用家族一文钱,将来家族想接盘的话,最起码要给我们让出一部分利润来。只有这样才能不让我们白忙活一场。”

    看得出来,唐宽对这次谈话非常满意,对苏御的信心更增加了几分,他点了点头:“那你打算如何引赵准入局?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说。”

    “赵准不是一个白痴,想引他入局并不容易。”苏御泡茶,啜了一口,觉得太浓,又倒掉,继续道:“如果引他入局失败,也不必太担心。我们找一个能经常与赵准说上话的人。然后通过这个人把我们想让赵准知道的消息传达过去。再利用这个人,让赵准帮我们一些小忙。多来往几次,赵准就算是被我们给套上了。虽然套上的只是一些很小很小的成本。但这就好像挠痒痒肉一样,很有效。”

    唐宽也在喝浓茶,不过他没像苏御那样倒掉,而是皱着眉头喝了下去:“你想找谁?”

    苏御卖关子似的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而是道:“我们还是先考虑引他入局的事。别让他别光出地,再让他出点钱,他就入局了。”

    唐宽想了想:“我实在是不想见到他。”

    苏御道:“那我去办,我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如果他拒绝,我还有一件‘小事’找他帮忙。只要他肯帮我,也算是他付出了。说到底也是因为竹林的事,他不应该拒绝的,毕竟我们现在还有点合作关系。他是地主,我们是佃户。”

    唐宽笑了笑:“那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

    说完话,唐宽还不走。

    苏御从身后箱子里拽出两大包金币来,着实很沉,放在桌上:“这里是一千万,拿去给灵儿,先去把公款的窟窿堵上。”

    唐宽满意地点点头,刚要伸手,却又缩了回去,道:“还是你替我送去吧,你们小夫妻应该多见面才好。”

    说罢,唐宽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第一八〇章 难得贤惠

    苏御能明显感觉到唐家诸公子对自己的态度正在发生转变,首先是最重要的公子唐振。

    最开始唐振与苏御说话,通常都是点头或摇头。听苏御说了半天,他才嗯一声。等苏御彻底说完了,他再来一段总结性发言。不给苏御商量的机会。

    现在唐振的话明显多了起来,有精神意识上的引导,有具体任务的任命,有专业知识上的咨询,还有一些颇具教育意味的指点。虽然苏御觉得唐振的指点并没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帮助,可是十八哥这种态度转变,还是很喜人的。

    其次是十七公子唐延,唐延现在表面上是对苏御最好的一位公子。见面时都是妹夫长妹夫短的。而且还是在他的助力之下,苏御才住进郡主府小楼里。从此跟唐灵儿住在同一屋檐下。

    四公子唐宽,他的态度转变是幅度最大的那个。之前见过几次面,唐宽凭借身份和年龄,对苏御都是很冷淡。见面问好的时候,他甚至装作看不见就从身边路过。苏御这人天生不容易因为这种小事记仇,可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心里不舒服。

    但如今四公子的态度就完全不是那样了,他甚至主动给苏御创造与唐灵儿接近的机会。看得出来,唐宽甚至担心唐灵儿一发脾气把这个赘婿姑爷撵走。

    刚才他撂下一句话,大笑着离开,甚至都不跟苏御说具体补哪个窟窿。不过苏御也不觉得难办,只要说这是唐宽送来的钱,估计唐灵儿自己就能对号入座。不用自己说什么。

    已经有几天没去见那位高傲的郡主了。这几天唐灵儿忙得厉害,总是早出晚归,据说还累死一匹马。那匹马是回府不久后站着死去的。多好的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就这也样死了,不禁让人心疼。

    苏御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很少因为一些小事记仇,反而会因为猫猫狗狗的死亡感觉好一阵悲伤难过。苏御有的时候自嘲,说自己有一颗玻璃心。不过当苏御面对真正的敌人时,又从来不手软。

    比如万花楼北巷的那次遭遇,在幽幽月光下,疾风骤雨般的琵琶声中,掺杂着利剑破空声、割断敌人喉咙的声音,还有文断刀栽倒的声音,依然犹在耳畔。

    “禀郡主,郡马爷求见。”

    “让他进来吧。”

    “郡主,您还没穿外衣呢。”

    “我说让他进来。”

    “哦哦,郡主息怒,小奴知道错了。”

    不懂事的小丫鬟就是话多。

    这小丫头长得胖胖的,跟王竹是一批的,才十二岁。是唐灵儿的远亲,名叫唐蔫儿。听这俏皮的小名字,就感觉她好像被打上了“蔫儿”的标签。其实唐灵儿并没发怒,可唐蔫儿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显得很害怕。

    苏御走进屋时,唐灵儿正在穿外套,是家居服,很薄,很轻,有风吹过,飘起老高。

    郡主身高腿长,薄纱之下弧形身段若隐若现,怎叫人不怦然心动。苏御立刻把视线移开,看到形态拘谨的小丫鬟站在一旁。唐蔫儿还没发育完全,个子也没窜起来。苏御冲她笑了笑,她也傻傻地笑了笑。

    “何事?”唐灵儿坐在榻上,上身挺直,她那副与生俱来的傲劲儿一下子就罩住全身。

    “送钱。”苏御把钱袋子往唐灵儿榻上一丢,走到宾位坐下。

    “这是什么钱?”唐灵儿伸出修长手指,用指尖挑开钱袋口扫了一眼。看到的全是金币。

    苏御面无表情:“唐宽的钱。”

    唐灵儿微微仰头,高耸的发髻看起来好像要倒塌一般,审问的口气道:“他的钱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苏御眉毛一挑:“他把钱送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钱,就说让我交给你。”

    “多少钱?”

    “一千万。”

    随后屋里没了声音。唐灵儿把钱交给丫鬟,让丫鬟去称重。随后她坐在那里,翻看账本。

    苏御瞥了一眼,感觉那账本有些眼熟,忽而想起那是自己十天前递送上去的账本。

    唐灵儿翻了一会儿道:“上次我给你两个亿,让你拿去还给孔硕和欧阳镜,再把你买的那些宅院都划归到唐府名下。他们的钱你都还了吗?”

    苏御道:“还了。”

    “借据呢?”

    “压根就没有借据。”

    唐灵儿放下账本:“你跟别人借钱的时候,可以不打借据。但如果你把钱借给别人,就必须打。”

    苏御没吭声。

    唐灵儿继续道:“账目我看过了,我觉得你买的房子价格都不便宜。”

    苏御还不吭声。

    唐灵儿又道:“我给你的专款,现在还剩下多少钱?”

    苏御心中有火苗在乱窜,没好气地道:“不都写在账上了吗?”

    唐灵儿不说话,还用她那种习惯性的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苏御。郡主的脸在变色。

    苏御掏出小本子看了看,其实他能记住那串数字,掏出小本子只是装模作样而已:“还剩下一亿三千两百五十九万七千六百四十钱。”

    唐灵儿呼出一口气,道:“最近你在忙什么,为什么不见你买房子?”

    苏御把小本子揣进袖中,很快地道:“最近我一直在忙造纸厂的事。还有你安排给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按照你的要求,我请来和尚、道士、女巫,在东厢房折腾了三天三夜,还有……”

    唐灵儿冷着脸:“说重点。”

    苏御双手一摊:“户籍册用光了。”

    唐灵儿声音低沉:“那好吧,把剩下的钱还给我。我要拿去囤纸。”

    苏御皱眉道:“寿安建厂还需要用钱。那么大一块地,我需要找很多人看着。一开始你说建高墙,我觉得花费太大,不划算。不如让住在附近的农户、猎户帮忙看着。到时候我给他们看护费也就是了。如果他们不尽心,我就从佣金里扣除一部分。那些人都很朴实,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尽心去办的。如果碰到强行来砍竹子的,也不用他们出手。只要通知剑客一声就可以了。”

    唐灵儿道:“为这些事,你不是已经花很多钱了?再给你留三千万够了吧?”

    苏御想了想:“如果码头那边不需要扩建的话,就差不多够用。”

    唐灵儿睫毛低垂:“还有别的事吗?”

    苏御一笑,略显为难地道:“我想见赵准。希望以郡主府的名义去约一下。”

    唐灵儿好奇:“找他干什么?”

    苏御兴高采烈的样子道:“孔硕想投资造纸厂,我说现在唐家已经和曹家合作,就不带着他了。于是他就盯上了鹿桥驿那片竹林,希望我帮忙联络一下。”

    唐灵儿一皱眉:“鹿桥驿在八关之内,如果他的造纸厂建成了,岂不是正好截我们?”

    苏御不在乎地道:“现在能否谈成还两说,即便谈成了,也轮不到他孔硕赚大头。”

    唐灵儿满意地点了点头,难得一笑,竟然还冲着苏御微微顿首,颇显贤惠地道:“劲锋为家族操心了。”

    苏御憨笑:“应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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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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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