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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四五章 小奴八卦

    或许是唐灵儿高兴过了头,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是被苏御言语蛊惑,她竟然真的同意先让冯瑜留下。

    可从今天开始,冯瑜就不能再进郡主府,而苏御也不可以再去东大仓。为了监视二人,唐灵儿把小嬛叫上楼来,耳提面命,反复叮嘱。还把童玉唤上楼来,加以威胁。郡主扬言,若备选郡马与丫鬟媾和,我必不饶你们。丫鬟打死,郡马休婚。我再找皇后把你收回宫去,还要狠狠告你一状,看皇后如何惩罚与你。

    小嬛回耳房帮冯瑜收拾行李,还道:“郡主说了,如果以后你敢勾引郡马,就按通*罪将你处死。可是高祖皇帝钦批,在清化坊里就是王法。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瑜扫了小嬛一眼,道:“还用你提醒?好像我不知似的。”

    小嬛瞪眼:“你个瞎心的,我好心提醒,你还狗咬吕洞宾。”

    冯瑜撇嘴,不说话。

    小嬛叹了口气:“自从大长公主府纳妾以来,各驸马郡马纳妾成风,可咱家郡主就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不过我觉得这也挺好,即便你生了娃也是归郡主教养,轮不到你来当娘。就好像五公子家里的丫生少爷,只认大夫人当娘,生母他连理都不理。”

    冯瑜气道:“那是他狼心狗肺!汉时袁本初也是庶子,人家为何那般在乎生母?为母守孝,宁辞官不做。有情有义,才能成为一代英豪。”

    小嬛哼道:“他算什么英豪?碰见曹孟德,不值一提。”

    冯瑜道:“胡说,董卓进京屠戮百官,废帝为王,百官胆寒瑟瑟不语,唯有袁本初敢仗剑大骂。率十八路诸侯讨贼,致死他都是汉臣。曹孟德挟天子令诸侯,是为奸相,如何相提并论?”

    小嬛冯瑜这批丫鬟从小儿在郡主府接受文化教育。苏御站在门外,听两个小丫鬟争论袁绍和曹操到底谁是英雄。苏御也不插嘴,让她们吵去。冯瑜本来也是个嘴巴厉害的,小嬛早就习惯她。二人感情一直很好,斗嘴磨牙不红脸。

    其实小嬛说得没错,五公子家庶出儿子真的不认亲娘,就与贾探春不认赵姨娘一个道理。他们心里知道谁是亲娘,可他们就是不认。妾室能生不能养,她们的孩子统统都要留在大夫人屋里。孩子们从小儿叫大夫人为娘,随着年龄的增加,孩子们越来越意识到嫡出的重要性。如果能讨得大夫人喜欢,甚至希望亲娘早死。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比如袁绍就不这样,还被冯瑜拿来与小嬛斗嘴。

    唐家庶出儿子很多,但不是所有庶出儿子都没有地位,比如唐延。唐门有排名的是十八名公子,唐延是唯一庶出。他从小伶俐,讨得唐琼和大夫人喜欢,而他亲娘也不是普通丫鬟,而是大夫人从樊家纳来的姑娘,给唐琼当二房。

    大夫人亲自纳来的妾室,要比普通妾室地位高许多,因为大夫人一定会为她撑腰,别的妾室不敢招惹。在国公府里,被称作樊姨娘。樊姨娘还是唐恂夫人樊氏的妹妹,也是现安国公夫人樊氏的堂亲姑姑。

    这也是唐延与唐恂关系近的原因,唐恂是唐延堂亲七叔,而樊氏夫人是唐延的亲姨娘。两层关系使然。

    唐延与唐振高度默契,除了唐延故意讨好之外,也有国公夫人背后帮忙的缘故。他们是表兄妹,从小儿就认识。

    小嬛和冯瑜还在吵,小嬛让冯瑜把新缝的锦缎被褥也带走,冯瑜却道,咱这丫鬟命,盖草席也睡得着,可别糟蹋那好玩意了。

    听冯瑜说话,苏御哭笑不得地道:“别忙了,这些东西一会儿让童玉和老黄扛过去也就是了。”

    苏御递给小嬛一个眼神,小嬛懂事离开。

    冯瑜闷声低着头。

    苏御道:“虽然分开,我还是会照顾你的。哪里受了委屈,但凡捎句话来,相公给你出气。”

    冯瑜抬头,泪眼婆娑:“相公还认小奴吗?”

    “认得。只要你不走,我就认得。管你到老,必不负你。可假如你遇到比我更……”

    “不会,我什么也不会遇到。冯瑜是相公的人,生也是,死也是。”

    小美人娇怜,苏御一阵感动,千言万语竟一时梗塞。

    ——

    ——

    翌日,苏御早早起床,到处打听别人家试婚状况。

    现在正处于试婚当中的,有一名备选驸马,和两名备选郡马。他们是在制定之前就开始试婚,最长的已将近三个月,估计快有结果。

    盯着他们,看看他们如何处理试女。假如他们破坏礼法,一定会有一封奏折告到皇后那里。不过这次苏御不打算以自己的名义去告,否则让唐灵儿知道,后果不美。

    既然自己不行,那就去找同仁帮忙,比如五品御史张玉达。官僚之间求人帮忙,总要给人些好处。空口白牙去搭人情,未免太虚了些。苏御带着礼物去张玉达家做客,结果碰见不美之事。张家夫人病逝,正在入殓。

    那夫人陪着张玉达渡过多年苦日子,终于熬出头来,她竟没过上几天。死的时候骨瘦如柴,据说死于肺痨。

    这不是倒霉催的么,本打算求人办事,现在就当是奔丧了,把礼物送上。

    张玉达看礼单,一惊,这礼显然是太厚了些。

    苏御当时没提官场事,只是哀悼一番便离去。

    随后苏御去探访几家备选郡马驸马的情况,后来跑去锦衣卫衙署,暗使神策营盯着三家。张密对苏御的小动作视而不见。而万长槊那边,自从与张密达成默契之后,他对三小营的具体动作不过问,只看张密签字的文书。如果出了问题,张密一人承担,万总副概不负责。

    锦衣卫指挥使万长槊不管三小营,锦衣卫督查使张密也不去玄甲营找麻烦,各自保证对方的基础利益,二人相处真可谓泾渭分明。锦衣卫监察御史苏御在这里是个万金油,一忽儿去三小营坐坐,一忽儿跑去玄甲营说些鼓舞士气的话。没有具体事做,倒也落得清闲。

    虽然苏御不说,可小嬛童玉都是机灵鬼儿,已把苏御心思猜得七八分。

    二小奴私下商量着什么。

    小嬛窝在马车里,左右看了看,低声道:“郡马好有心机,盯着这帮试婚女子。只要她们不被恶处,郡马就可以回家找郡主说:你看,别人家都善待试女,咱家也应该如是处置;可假如那些试婚女子被迫害,咱家郡马就会去皇后那里参她们主子一本。到时候郡马又有话说了,就对咱家郡主说:你看,那些主子不守礼法,挨罚了吧?”

    童玉耸耸肩:“怎的,你还想去郡主那里告密不成?”

    “我既然说出,就不会告密。”

    童玉认真道:“当然不能告密,但你也不能骗郡主。我给你支一招,定能自保。”

    “说来听听。”

    “你把郡马今天行程打乱说出,郡主就糊涂了。而你又没说谎。还有,我知道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张玉达那厮早就看上梅红衫了。可我看得出来,梅副指挥使对咱家郡马有意思,他们之间恪守本分,一直没发生什么。而且咱家郡马还总爱保媒拉纤的,如今张玉达夫人死了,他才三十多岁,怎的还不续弦了?张御史现在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儿,前些时候还差点被提拔为吏部侍郎呢。吏部呀,那可是肥缺中的肥缺。”

    “你到底想说什么?”

    “用郡马爷的话说,这叫八卦。你把这些八卦说给郡主听,让郡主一阵瞎联想,分散她的注意。就彻底搞不懂郡马爷要干什么了。”

第三四六章 美味

    所谓“德不配位”,就是这个人德行不够却登上高位,让人觉得他小人得志。别人表面不敢得罪他,背后却没少下手,故而高位不稳。小人自有小人治,恶人自有恶人磨,都是一个道理。

    有的女人说,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老娘活了一辈子一个好男人也没见到。出现这种情况,小有可能是她命途多舛,更有可能是她自己修养不够,德行不佳,性格偏激,心智愚蠢,招不来好男人。而不是天下真的没有好男人。正如那句老话——所遇之人皆因你而来。

    苏御平时没少施恩布德,否则何来童玉小嬛联袂相助。

    其实两个小机灵鬼也有坏心思,也有他们不喜欢的人,也有性格缺点。比如小嬛爱财,童玉多气而虚荣。他们要是坏起来,那也是相当折磨人的。比如小嬛当着一群人的面揭发唐翡偷墨,简直就是在下杀手。

    可假如小嬛懦弱而不敢揭发,就有可能被主子怀疑那墨是她偷的。所以苏御不怪小嬛,而苏御救过唐翡一次,唐翡到现在也念念不忘。这不,前几天唐翡放假回家,还到苏御屋里坐坐,送来亲手编织竹篾小筐。据说把手划破好几次,可疼可疼了。

    不过后来那小筐让老黄给踩扁了。他说他不是故意的。

    ——

    最近总在帮着冯瑜忙活,安静下来,突然觉得对唐灵儿有些愧疚。总觉得对唐灵儿有些不公平,应该找补找补。可那郡主整日端着个架子,看起来很难接近的样子,实在是拒人千里之外。

    根据她的身份,一定要送上档次的礼物。可上次给她买了四匹天马,却被她转送别人,还把苏御好一阵埋怨。苏御看得出,郡主有格局,而且她并非铁板一块。对她好,她心里有数,只是不愿表达而已。

    一座冰山,似乎只融化了一角。

    路漫漫其修远兮……

    下午时,苏御又跑去通济坊竞拍圣火教旧址。这种拍卖多是假的,只要把相关官员打点明白,自有陪标之人到场。准备两千万去,最后以一千六百万的价格拿下。不过苏御也没因此省钱,剩下的钱都用来回应各位官僚,大家其乐融融。

    苏御估计,再过十年,这五进的大院子能卖一个亿。可以说是为十年后的自己大赚了一笔。总体来说,投资房地产还是收益慢。现在又有了负债,苏御打算停止对房地产的投资。还是考虑赚些快钱,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囤米上。

    与一众官员豪饮一下午,同时派人去联络张密、文忍搬家。

    这些都忙完,驱车回家,苏御醉醺醺道:“听说一头壮牛坠落山崖,已废,还没断气,正是新鲜。牛主已去官府办了手续,那牛正准备贩卖。我打算买来,带回郡主府,腌制肉干,日常吃食。”

    有牛肉吃,小嬛童玉自然欢喜,可欢喜过后,小嬛又皱眉道:“重组造纸商会,郡主给郡马爷拿五十万预用金,商会公办花销都已报账,可还有二十多万的窟窿呢。”

    苏御眨眨眼:“我什么时候花的?”

    小嬛哭笑不得:“郡马爷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自己什么时候花的都不记得了。有十万给冯瑜买金银货儿,还有十万去平康坊花了。这些我都没入账,生怕惹得郡主不悦。如今河北战事,不知何时就需巨款贴补军用,郡主三令五申要省着花钱,这牛其实不卖也罢。”

    明知小嬛好心,苏御却故作怒状:“混熟了是不?教训我来?”

    小嬛知道苏御酒后顽皮,故作委屈,不语。

    苏御眨眨眼:“就说是欧阳镜送的,看我做风味牛肉干,郡主一定没吃过,一定吃得好。”

    ——

    买牛归来,分解、熬煮、腌制、晾干,闲言少叙。

    唐灵儿听小嬛说,郡马买牛是为了给郡主腌制风味牛肉干,说郡主一定没吃过,一定吃得好。

    牛肉对平常人家来说,是过年也不一定吃得上的好玩意儿,可对郡主来说实在是平常。唐灵儿也没太往心里去,反而让小嬛回去对苏御说,君子远庖厨。

    翌日晌午。

    后院又传来刀斧之声。

    工作累了,郡主起身,通过小窗向后院望去。见苏御老黄在下面刀砍斧剁,正在弄些筋皮脆骨之类的东西。也不知他们要干什么。郡主心里纳闷,那些下人吃的东西,难道也能加工出什么美味来?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不久后又见铁匠铺送来一口大水壶,那水壶之巨大,唐灵儿闻所未闻,感觉比皇帝祭天用的大鼎还要大。

    “这是要干什么呢?”

    郡主愕然,眼瞅着苏御带着人把那巨大水壶扛去炉房。

    不久后,又见苏御找来瓦匠,在炉房里一阵忙活。

    “王珣,你去问问,这又拆墙又卸门的,他是想怎的?”

    王珣下去问,不久后归来道:“郡马说,要改造炉房。那大水壶是专门用来烧水的。每日有浴池丫鬟起早烧一壶,够全府人早晨用的。”

    “可是…”郡主疑惑:“那大一壶,如何将水倒出?用瓢舀水?那不是要烫死个人?”

    王珣灵巧笑道:“郡马做了四个木塞龙头,都是一拧便开,再拧便合。同时供四个人取水,方便得很。”

    “试过了?”

    “试过了。”

    “呵,没看出来,他还是个巧匠。”

    “嘻。”

    郡主揶揄一句,王珣嬉笑一声,又道:“郡马说,晚饭时会自带菜来。”

    唐灵儿望向后院堆放的筋皮脆骨,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沉着脸道:“什么菜?”

    “郡马没说,只说一定好吃。还说要熬一大锅,全府人都有份。”

    下午,苏御一直在后院熬汤,熬了整整两个时辰。到了晚饭时,全府人都在等着这锅汤。苏御非常抱歉地说,没掌握好火候,需要大家再等一等。结果一等又是半个时辰。

    王珣坐不住了,跑下楼来,不敢催促苏御,便对老黄道:“郡主还在等呢,到底何时能好?”

    “你急什么急?”老黄瞪眼道:“咱家少爷亲自下厨,御炖夔汤,你能吃到算你家祖坟冒青烟,你催什么催?”

    “郡主让我催的!”

    “郡主?不可能!郡主贤惠,贤惠的人怎么可催厨子?一定就是你要催的!”

    “你……!”

    “出锅!”苏御喊了一声,把二奴的话压了下去。

    王珣给唐灵儿端去一碗,唐灵儿没吃,而是先看了看。果然不出预料,他真的用那些筋皮脆骨熬了一锅汤。用筷子翻了翻,牛肉、牛肚、牛心管、牛板筋、牛健筋什么都有。

    郡主冷眼。

    等了这么久,就等来这个玩意儿?

    唐灵儿放下筷子:“这菜叫什么名?”

    “郡马说了,叫筋头巴脑。”

    “何意?”

    “郡马没说。”

    唐灵儿想把这碗下货丢到楼下去。

    可想了想,苏御不至于那般无聊,忙了一下午就为了这个,或许可以尝一尝再说。

    送这个总比败家子似的花一千七百万买四匹马好。

    至今唐灵儿也不知道那是苏御花一千五百万买的。韩氏马坊给苏御开的收据是一千七百万,已被唐灵儿收入郡主府私账中。看来梅红衫身上的软甲钱,就这样糊弄过去了。也不知将来能否被唐灵儿察觉。即便察觉,苏御也不是很担心。因为唐灵儿说,这钱要从苏御的月饷里扣。一直扣到填满一千七百万的窟窿为止。要扣七年零一个月。

    苏御已对月饷没有盼头,让她慢慢扣去吧。

    这碗筋头巴脑味道真是不错,让唐灵儿对未来的“风味牛肉干”有了几许期待。可为了掩饰对美味的贪恋,唐灵儿给王珣留了大半碗。只说自己吃不大习惯。

    ——

    掌灯时分,听后院有声,王珣扭头望去,见孔家一打手又来找苏御。这打手已经是第三次来郡主府。第一次是来送五亿钱,第二次是深夜造访密谈许久,这第三次来身上竟缠着绷带。

第三四七章 万金油

    雁师姐说,气海空虚是因为不刻苦练功所致,让苏御多找强手过招,捶打脉络,磨砺筋骨。雁师姐还说,如果半年之内你还没有长进,师姐会亲自来洛阳帮你捶打捶打。看到这几个字,苏御一惊。师姐下手着实太凶,最好还是别惹她下山。

    可是找谁捶打磨砺呢?

    若大师兄还在京城就好了……

    二师兄作为羽林卫统领,平时根本见不到他……

    若“看门罗汉”屠彪还在京城也是好的,他那大体格子外加横练的把式也够看。可现在洛阳城中除二师兄陆笑之外,神教兄弟大多是以外门功夫见长。梅红衫、秦白刃、吴杀金都是如此。

    七师兄花听风内力倒是比梅、秦、吴高一些,可是照比苏御,还是差了点意思。

    苏御甚至觉得,全力一掌,能把七师兄打飞出去。不过凭借花听风的落叶轻功,能像狸猫一般在两面墙之间蹿跃蹦跳,很难打到他。他的武术哲学是:打不过就跑,气死猴儿。据说龙啸天碰见花听风也很头疼。

    龙啸天倒是一个内力见长的厉害角色,但苏御不打算去找他捶打磨砺,那小子太猛,搞不好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张密……

    “自从张密自断根脉以来,听说又从大内修得什么宝典秘术,内外双修很是厉害。找他切磋切磋倒是可行。诶,老黄,你说自断根脉为何会让人变得厉害?”

    “少爷不要羡慕他们,就好像拔萝卜一样,看起来比以前高了,其实须根已断,从此再难提高。”

    “那犁万堂为何那般厉害?”

    “人家从小儿就拔了呀,老早就习惯了。可即便如此,少爷也不要羡慕他们。这打斗之术,说到底还是阳胜阴。看咱老黄这童子全阳,专打阉人!”

    “不吹牛能不能死?”

    “唉,少爷,老奴没吹牛。少爷可知当年江湖上有一位顶天的人物?”

    “谁?独孤浪?怎么的,让你给打隐退了?”

    “呃…,碰见独孤老怪呢,我倒是没太大把握一定胜他。可如果老吕也在的话,我俩合作能把他粑粑打出来。”

    苏御想起老黄与老吕合作,连谭沁儿都打不过。二老奴被长腿姑娘左蹬右踢,打得牙也掉了,鼻子也窜血了。他二人合作,是一加一等于零的效果,那可真是“天作之合”。感觉他俩就是互相拖累,互相拆台,互相遏制,摆好了姿势让人打。

    “你别说话了,去,喝你的酒去。”

    要说张密算是个灵活人,他知花听风不好控制,便以江湖人身份去拜见花听风,说要与花听风拜兄弟。虽然被花听风拒绝,可花听风看出他诚意,对他说:只要是皇后的事,你就尽管说来,我花听风办事要么不答应,要答应就干到底。

    张密对花听风说:当世第一剑客卿吹雪即将来到洛阳,奉皇后之命击杀狂徒龙啸天,届时希望花七侠助卿吹雪一臂之力,保证一战成功。

    花听风说:只要卿吹雪不嫌烦,我就去帮他。

    ——

    掌灯时分。

    童玉从东大仓回来,偷偷对苏御说,冯瑜碗里牛肉多,可冯瑜吃不下多少,后来都被唐小肥吃了去。小奴已把郡马爷的话带去,冯瑜姑娘听了又哭又笑,只说希望早日实现。不过冯瑜让小奴给郡马爷捎句话,说这事不能急于求成,希望郡马爷谨慎行事,她愿意等,等到牙齿掉光也心甘情愿。

    就在主奴说话时,有人报门,一看是孔家家生子孔蛟,头上扎着绷带。

    苏御一皱眉,屏退下人道:“为何负伤?”

    “回叔叔的话,小的实在看不惯段友德,方才蒙面刺杀,失败了。”

    其实孔蛟年纪比苏御大,以前他叫苏御为“苏爷”,那是客情称呼。自从苏御与孔硕结义之后,孔硕的儿女叫苏御为义父,家生子们叫苏御为叔。苏御的辈分一下子拔高起来。这还只是在孔家,据说孔硕在绿林道里辈分更高。均称孔老太爷。

    “那你找我是何意思?”

    孔蛟汗颜道:“虽然他们不知是我动手,可现在负伤,再回去也会被人认出。”

    苏御皱眉道:“我倒是可以安顿你一段时间。可问题是,这段时间你不在,他也会想到是你干的。”

    “孔大姐儿对家里说,安排我去外面进货。”

    “有孔婷照应,段友德倒是不敢明面上把你如何。”苏御想了想:“段友德这厮不顾兄弟情分,那他就不再是兄弟。他迟早要死,但我觉得不是现在。暂时留着他,继续观察,或许能看到狐狸尾巴。关键是查出金蚕蛊,而不是解一时之气。待金蚕蛊查明来路,到时候把这帮人一起扭送官府,我找人必治他们死罪。一刀之刑取他们头颅,拿到孔老大坟前祭灵。”

    孔蛟叹了口气:“上次叔叔就是这般说的,孔蛟一时忍耐不住,坏了叔叔好事。”

    苏御叹气道:“这次你确实鲁莽了一些。可见你一片忠心,我又不忍训斥与你。我估计段友德猜得出是你干的。我想你还是别回去了。我给你找地方养伤,等伤好了,全天候盯着段友德。只盯着,别动手。摸清他的一切,再来告诉我。”

    响鼓不用重锤,苏御并未责备他什么,随后把他安排在李家货栈。

    这时苏御才想起来,货栈里还留着一个祸害。就是那个与唐宽家小妾私通的小厮,到现在还留在货栈里当工人。当初唐宽让唐金杀他,唐金把他送给了苏御。可惜后来因为唐雄搅局,这小子就一直没用上。他在李家货栈过得挺好,还以为自己没事了。

    现在还留着他,似乎对唐金不利。

    “呵,怎么把他忘了?”

    想起唐金,苏御一阵苦笑。

    为了金蚕蛊的事,苏御没少打听人,却没想起来去唐金这里打听打听。作为唐府暗捉首领,唐金接触的人五花八门,堪称万金油似的人物。洛阳城黑白两道随便扫听,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可真是浪费人才。”

    有些日子没与唐金接触,除了上次造纸商会选址的时候提到过他,最近他好像很老实。不知为何如此,苏御便深夜造访。

    唐延、唐金这群唐府暗捉,以前没钱的时候也是天天玩到很晚。

    来到唐金家茶馆,站在楼下就能听到歌舞之声,还能听到浪*女子阵阵*笑之声。苏御苦笑摇摇头,心中感叹:都是人,活法却是千差万别。唐金家夫人小妾就住在这楼里,唐金就当着她们的面儿把玩新欢,也不知妇人们都是何等心情。假如是唐灵儿,一定忍不得,说不准这时候刀斧乱飞。

    当时还有些客人在屋里,苏御没说什么,只是跟唐金一起看看歌舞。唐金把他的新欢介绍给苏御,果然是个粉嘟嘟的美人儿。美人欲与苏御交杯,苏御道:内伤,不饮酒。

    夜深了,送走客人,唐金苏御私下谈话。

    关于那小厮的事,只是一语带过,唐金说明天就让他消失。可当苏御提起金蚕蛊时,唐金一惊。

    “孔老大是让金蚕蛊害死的?”

    “我亲眼所见。”

    “哎呀…”唐金想了想:“说起这金蚕蛊,我倒是早有接触。三年前就出现过,那时有人介绍给我一个蛊师。蛊师背个小坛子来,说里面有金蚕蛊虫卵,十万钱一颗,问我买不买。我说这也忒贵了,而且当时我也没有要下手的目标,所以就没买。后来我想用的时候,那蛊师竟找不到了。”

    “蛊师卖给别人没有?”

    “有卖,北市大蛇头李成彪买了几颗。”

    “三年前……”苏御想了想:“三年的虫卵放到现在,还能用吗?”

    “能用!只要保存得当,那东西能蛰伏五年,遇血复活!”

    “谁给你介绍的?”

    “夜无良袁昆。”

第三四八章 祁东阳重挫敌先锋 耶律蛮兵退三百里

    “那蛊师长什么样?是不是个子不高,精瘦……”苏御把麻佬的形象说给唐金。

    唐金摇了摇头:“那人戴着面具看不到脸,说话声音很怪,吐字漏风,估计嘴唇缺肉。那人相当傲气,要不是冲着袁昆的面子,我恨不得把他踹出去。不过他身上没有蛊纹,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苏御印象里完全没有这个人,而唐金也只是知道这些,闲谈一会苏御起身告辞。唐金说,他新认识的美人家里有一个妹妹美得不可方物,只是不肯出来卖。要找就找个像样的人儿,当个暗妾也成。唐金问苏御,可愿意搞一搞?如果愿意搞,我带你去见。玩腻了,就甩掉。如果她黏人,直接说来,我让她消失。

    苏御只道练功不敢多泄,故而婉拒。

    ——

    回到郡主府,见到王珣掐着腰站在窗口,脸色不是很好看。她站在高处,眼角下斜,看起来像个吊死鬼。

    此时唐灵儿已经睡下,王珣还兢兢业业守在书房。要说这锦衣婢是真的忠心,可她的性格属于那种“冲锋陷阵”型,而且她本身也是个情绪化的人。郡主府四大丫鬟只有她留在唐灵儿身边,多多少少会给唐灵儿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比如唐灵儿发脾气,她就大发雷霆,扩大郡主的脾气。这很显然是不好的,即便唐灵儿想收回,被她牵动也很难收了。

    如果是林婉留在唐灵儿身边就好了。林婉姐姐端庄贤淑,通情达理,真是个好人儿。

    上次与唐灵儿提起林婉,想让林婉回归,却被唐灵儿用话遮了过去,也不知她到底作何想。明日再与她提一次,看她如何说来。

    翌日,天还没亮就有宫人进府通知,说今日有重要祭祀活动,邀请长安郡主参加。

    苏御不知发生了什么,继续去二楼吃早餐。

    唐灵儿说她今日不吃早餐,水也不喝,只是在榻上化妆。可她还是给苏御准备了一份早餐,让他自己吃。

    苏御倒是没有食不言的习惯,喝口粥说道:“我观寿安厂账目清晰,各宗关键已被林婉捋顺,留下唐翡唐翠监账也就是了,林婉这般人才应该召回,留在身边替你分忧。”

    王珣正在为郡主化白面妆,就是那种大白脸,看起来像岛国艺伎似的奇怪妆容。这种隋唐时期在艺馆流行的妆容如何传到贵族这里的,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理解。可听唐灵儿说,汉朝贵族就是这样化妆的。也不知她这话是否当真。

    郡主身前有大镜,手里还握有一柄小镜,将小镜一斜,通过镜子看苏御:“造纸厂才开工多久?寿安厂一边生产一边扩建,那边财务之事还多着呢,时刻需要财务主管果断裁决。唐翡、唐翠年纪尚小,不堪大任。”

    苏御抬眼,通过镜子与唐灵儿对视。

    通过这个奇怪角度相见,郡主脸上还是那种奇怪妆容,着实有一种隔世之诡异感。苏御定了定神,道:“唐晓是寿安厂督办,大多事还是他来做主,财务只是监管。”

    唐灵儿瞪着镜子:“你为何一定要让林婉回来?”

    唐灵儿并不是生气,而是她天生眼睛太大,稍微用力,就给人瞪视之感。

    苏御指着唐灵儿几案,道:“你看看,堆积如山,应让人替你分担。”

    郡主浅笑,指了指额头,让王珣贴一张花钿:“亏你有心。可我看还是算了吧。现在造纸是重点产业,还是小心为妙。另外鹿桥驿造纸厂督办应该选人了。劲锋你说,选谁为妙?”

    鹿桥驿造纸厂临时督办和协办是孔氏叔侄,虽然他们是唐氏八大家将族人,可他们身份哪里够得上。一切稳定下来,还是要派唐氏公子少爷去才行。

    苏御想了想:“我倒是觉得不着急,现在形势还不明朗,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

    唐灵儿放下镜子:“十二哥家儿子如何?”

    苏御眨眨眼:“进一步讲,将来五哥不能晋升长老,你如何安排他呢?毕竟是公子,总不能让他在家闲着,要找个重要位置找补一下。否则成天在家给你找麻烦,也够你受的。鹿桥驿厂是与赵准合办,迟早有分家的一天。到时候一定会有产生许多矛盾,需有强人镇场子才行。十二哥家小子未必镇得住。”

    对于祭祀活动,唐灵儿看起来并不着急,反而对今天的化妆更感兴趣,让王珣多给她补几个花钿。可是补多了,她又嫌累赘,于是又摘了下去。

    “灵儿今天要去哪?”

    “你还不知道吗?”郡主不紧不慢地道:“右律人突破平州,左右先锋逼近大都。祁东阳伏击得手,铁蒺藜滚死右路先锋耶律查达,重挫敌军锐气。公孙雄正面出击,逼得左路先锋耶律蛮兵退三百里,不敢再前。他们跑得真快,连平州都不要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击战被郡主轻描淡写说出,苏御却心潮澎湃。战势喜人,心情大好。

    唐灵儿又道:“男贾摄政王完颜衮可能是担心梁朝毁约,急三火四送来国书、金银,还把男贾王五岁的姐姐送了过来。说要许配太子。这完颜衮可真有点意思,他怎么不说弄个年长些的王女献给皇帝呢?他考虑得可是长远。”

    难得听到唐灵儿阴阳怪气,她对蛮夷王室半只眼睛也看不上。可她似乎没太在意自己长了一张混血的脸。苏御倒是比她更为包容,在苏御心中是大神州概念,而不是她的中原概念。但在中原正统概念上,二人倒是没有分歧。虽然南晋叫得唤,可他们也因为不能占据中原而感到愤恨。南晋文人与北朝对骂,时常喊出收服中原的口号。可他们的皇帝好像完全没那个心思,文人喊破喉咙也没用。

    “劲锋,你去不去?今天皇后邀请我们进宫,先去‘功勋坛’祭奠战场亡灵,随后还要去祭天,最后还要去看看那小蛮女。据说皇后没心思把她送去东宫。不过皇帝似乎没同意。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两个是怎么商量的。倒是头一次听说他们两个意见不一。”

    苏御笑了笑:“应该是宫人胡乱传言的结果,皇后怎么可能忤逆皇帝呢?绝不可能。”

    “那可不一定,梁朝皇后似乎有这个传统。你没听说高祖皇帝被懿威唐皇后气得逃跑的事吗?”

    说起那段往事,就好像隋文帝杨坚被独孤皇后气得撒马野荒岭差不太多。梁高祖之所以被气得不回宫,缘自他怀念盛唐平康坊,故而改洛阳玉鸡坊为平康坊。结果惹恼皇后暴打工部官员,拆房子推墙,一把大火烧了半个坊。唐家人从那个时候就特别横,一直横到现在。

    苏御苦笑:“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曹玉簪如何与懿威皇后相提并论。”

    “你到底去不去?”

    参加这种礼祀活动实在枯燥,跟着一群人晃晃悠悠,时而磕头,时而静跪,一折腾就是大半天。

    “我……”见郡主脸色晴转阴,立刻道:“你说了算。”

    唐灵儿冷眼端详苏御,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又照了照镜子,对镜子中自己刻板面孔有些不爽,放下镜子。

    “不去算了。本来我打算去一趟寿安厂,现在没时间,你代替我去吧。”

    “好。”

    “告诉唐晓,他的账不对。不要以为林婉不好训斥他,他就没人管了。如果再出问题,干脆换人好了。”

    “哦……”

第三四九章 皇后尊严

    梁朝礼法森严。不同出身,不同品级,衣帽配饰均有明确规定。品阶越高,衣着越是华丽厚重。今日要去祭祀战场英雄亡灵,故而穿黑袍戴银饰。长安郡主祭祀礼袍黑底银边,宽大冗长,御赐银荷花冠枝叶烂颤。

    郡主登车时两名丫鬟小心翼翼伺候着,生怕郡主鲜衣染尘。苏御也送郡主到车边。唐灵儿坐稳,阔目微瞪,纤手轻指,申饬苏御道:不许乱花钱,尤其不许去那勾栏画舫声色之所。以后每日查账,若再有纰漏,手里钱便日发日结,不做预留。

    缘何又惹得郡主不悦?

    只因在郡主出门之前,刻意唤来小嬛,查看账本。苏御手里“造纸商会五十万专款预用金”,本就有二十万窟窿,刚被苏御找补大半,还有七千多遗漏。唐灵儿见钱不对账,故打小嬛手板,又将苏御埋怨。

    小嬛只挨打不吭声,苏御心疼丫鬟,只道:小小缺漏,自己填补。

    唐灵儿却道:你月饷都扣到七年后了,还怎的填补?莫非藏的私房钱,背地里瞒我?

    苏御只道:欧阳镜囤米钱在自己兜里,或许是不小心花串了钱。

    唐灵儿道:我先去参加礼会,回头再找你算账。总与那欧阳镜金钱来往,竟没个账目,我怎的不信?你且把欧阳镜账本取来,与你账本对照。

    苏御道:真的没有。

    唐灵儿只道不信,驱车离府,车夫喊喝声中,四匹大骊呱唧呱唧奔皇城而去。

    小嬛哭鼻子,苏御好是无奈。好生劝慰,掏出点钱儿打点。

    要说这也是倒霉催的,谁知道郡主马上要走还会查账。再容出一点时间,苏御就能把这小缺口补上。

    也不怪唐灵儿生气,见苏御没有月饷用,唐灵儿故意给苏御准备五十万预用金,明知苏御会从这五十万里挤些流水钱私用,郡主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这可账面上的错漏郡主不能忍,定要连打带训。

    “呜呜呜,小嬛又挨打了,呜呜呜。”

    这哭声不是来自小嬛,而是来自童玉。小太监装哭调侃,小嬛怄气不理他。

    ——

    按照郡主吩咐,今日要跑个小长途,去寿安厂检查指导。其实这不是个轻快活,跑长途不能奔马,只能慢慢走。早早出发,黑天才能回来。苏御认为,郡主此举略带惩罚之意。

    准备出发,没等苏御登车便听锦衣卫张小刀跑来说:许州郡主赵檀试婚樊家嫡三少爷,五名试婚女子当中有一人怀孕,故而试婚结束。赵檀不容试女产子,可那试女乃是一名宫女,听说新礼,欲赶往内侍省寻求庇护,却被赵檀家奴当街逮住,一顿暴打。如今生死不知。

    苏御精神一震,二世子情绪上头:“通知梅红衫,带上玄甲营,去许郡府上。若遭阻拦,强行闯入,救那试女出来,直送内侍省。张密那边我去说,随后我还要去找张玉达。定要在这件事上做些文章。”

    张小刀刚要走。

    “且慢!”苏御冷静想了想,心道:“今日皇后要参加许多礼会,还要与皇帝商量如何安置男贾公主。这事不知何时能商量完。若梅红衫那边动作太快,容易缺少照应。”

    苏御登车:“我直接去找张密,与他商量之后再说。小刀,来,与我同乘。”

    张小刀眨眨眼,跳上车来。

    去寿安厂指导工作的事抛在脑后,苏御驱车赶往景行坊。找张密,却听说张密带着人去查蛊案,不在衙门。打听张密心腹,心腹告曰:南市张屠户家可疑,张督查使一早去了那里。

    在南市找到张密,诉说缘由。张密为难道:“锦衣卫主要针对‘墨匪’‘蛊匪’‘江湖狂徒’‘监察奸佞’,这试婚一事归礼部和内侍省管,不归我们管。我最多让你把神策营带走,多了实在不行。而且这次行动,总要有个说法。”

    苏御道:“你且放心,皇后、御史台那边我都有照应。”

    张密知道苏御此举是为了冯瑜,苦笑道:“为了个丫鬟,值得吗?”

    苏御惭愧笑道:“若负了姑娘,一辈子心不安。”

    张密赞道:“人活一口气,唯‘忠孝义仁’四气最为人称道。说这不负儿女情,也不外个义字。”

    张密压低声音:“我让文师弟陪你去,且让他暗中行动。一明一暗必有个照应。休要小看一刀,之前曾败在梅红衫手下,那时候他身上有伤,打不出六成功力来。而他也是个重情义的人,知你此举,必然诚心相助。”

    苏御心中一暖。

    去道光坊,自己不方便出面,只让梅红衫、秦白刃、吴杀金、文一刀商量着来办。这都是老江湖,办事靠谱,值得信赖。

    苏御直奔御史房而去,却找不见张玉达,问了才知道,张玉达跟随大队参礼去了。

    苏御一阵脑仁疼。

    平时不着急的时候,找他们一找一个准儿,今个着急,怎还一个也找不到。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是唐灵儿缝制的那件大花袍子。这大袍子实在是丑了些,也不知是唐灵儿审美有问题,还是她故意整蛊。而那小嬛机灵鬼的,平时让她取衣服来,每每都把这件先取来。叮嘱苏御经常穿着。

    这套衣服俨然是走不进功勋坛了,只好去坛外等候。或许碰到个熟人,捎句话进去。

    这时童玉说,皇城口有卖太监袍子的,他可以换太监衣裳进去。

    苏御一喜,快去办来。还说,以后应该在车上备上两件礼袍才好。另外给童玉和小嬛也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

    功勋坛在皇城之内,苏御进不去皇城,便在左掖门外等着。皇城外停着好多车,不难发现唐灵儿的四匹大骊。梁朝穷,却不耽误穷讲究。就连马车停靠都是按照等级摆放。正二品大城郡主的马车处于第二排。

    望见李封、王珣还在车上,二人正在斗嘴打趣。林逍张广骑马护在车旁,闲暇顾盼。看样子是老貂寺胡荣陪着唐灵儿进的皇城。

    童玉进去大约三刻钟才出来,童玉小确幸道:“幸好有曹小宝通融,否则小奴还进不去哩。小奴已见过张御史,张御史说许州郡主也在场,当面告状恐怕不妥。毕竟自己只是听说,并未调查过,万一郡主死不承认,自己就处于被动。劝苏郡马不要着急,待祭祀结束,第一时间去查访此事,定要在皇后面前告那不遵礼法之人。张御史强调说,不遵守皇后新立礼法,便是对皇后的挑战,岂能饶她?”

    苏御道:“张御史之言有理,趁他还没出来,我先去替他写奏折,寻证据,到时候以他之名告状也就是了。”

    童玉小声道:“郡马爷,小的多嘴问一句,张御史为何如此爱告状?”

    苏御道:“御史不就是干这个活儿的?他是皇后一手提拔,当然愿意在皇后面前表现。告得越多,告得越准,越被皇后赏识。正如他说,皇后新立法案,就有人公然破坏。张玉达此举也是在维护皇后尊严。”

第三五〇章 搞定

    把童玉留在皇城口,苏御驱车来到道光坊。

    一眼望去,郡主府附近竟一个锦衣卫也没见到。又在附近转了转,在小茶馆里见到梅红衫便衣饮茶。苏御问她是如何安排的。梅红衫说,郡主府守备森严,混不进去,也不知那试婚女子在哪。乔装小贩去打听,他家人口风很紧,只是不说。方才我们还打算抓个舌头问问,却又觉得鲁莽,便没有行动。若是黑天就好了,神策营里竟是些夜行的高手,探查此事不难。

    苏御等不及天黑,带着张小刀赶往御史房书,书写奏折等候张玉达。过了午时祭祀活动才结束,参礼之人早饭还没吃,此时正是饥肠辘辘。苏御预定一桌饭菜,让小嬛去找童玉。不久后小嬛慌慌张张跑回来,说,童玉被郡主发现,逮住质问,童玉支支吾吾,被郡主痛骂。

    苏御一阵脑仁疼。

    这时见张玉达一行人归来,苏御将那桌饭菜送给别人,拉着张玉达去外面吃。同时告诉小嬛,压着马车停在御史房门口,吸引郡主来找。郡主问你,你就说我有秘密公办,不方便透露。抓一把钱塞给小嬛,小嬛鼓足勇气点了点头。

    张玉达问苏御为何如此急切而神秘,苏御只道还有大事要忙。将奏折交给张玉达,张玉达简单看过,道:“苏御史才是锦衣卫监察御史,锦衣卫张小刀发现案情,应由你御告才是。我越俎代庖,不太合适的。”

    苏御把自己的难处说给张玉达,张玉达笑了笑,答应现在就去找皇后。

    把张小刀留下负责联系,苏御没敢坐车,顺着小路逃之夭夭。

    苏御藏在胡同里,不久后见到长安郡主四匹大骊呱唧呱唧跑了过来,冲到苏御马车旁边。车帘掀起,大老远也能看清唐灵儿一双大眼爆射寒芒,瞪视之下小嬛畏畏缩缩。也不知她与小嬛说了些什么,不久后只见自己的马车被郡主带走了。

    苏御心道:“嘚,这次麻烦大了。回府之后,非被郡主严词拷问不可。”

    越着急,事儿越难办。

    平时苏御慢慢悠悠溜溜达达,反而办事顺利。

    苏御躲在小茶馆里,等候消息,不久后却见到李封身影。苏御没躲,反而对李封招了招手。李封见到苏御也是一惊,左右顾盼,小跑过来道:“郡马爷,这次您可算是惹到郡主了。郡主派我等在附近寻找。郡主说了,一旦找到,就扭送回府。”

    苏御拍了拍李封肩膀,道:“别着急,再给我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能有结果。”

    李封为难道:“郡马爷到底想干啥?童玉小嬛都说不清楚,这才是郡主恼火的根源。若实话说来,或许郡主就不恼了。”

    苏御把心里话送给李封听,李封叹口气道:“咱家郡主就这脾气。倒不像几位公子夫人那般能容得下许多小妾。我看冯瑜这事难办。即便现在留下,将来郡主再找理由把她轰出去,郡马爷也拦不住。若硬拦着,还惹得郡主不高兴。”

    苏御眼珠转了转:“李封,你实话跟我说来,你是不是看上王珣了?”

    “呃…,郡马爷为何如此说,小的才没那个心思。”

    “休要骗我。你当我盲呼?”

    李封挠了挠头。

    “当初郡主要让王珣试婚,我没答应,就是考虑到你的感受。”苏御一笑道:“现在还不行,再过些时日,等我与灵儿的婚礼办完,那时我再给你们做主。”

    李封红着脸挠了挠头,显得有些兴奋,坐了一会儿,站起身道:“张广还在附近,我去把他引开。”

    “嗯,去吧。回头我送你们两个一人一柄好剑。”

    李封乐滋滋走掉了。

    那张玉达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到傍晚也没出来。

    苏御有些着急,凝眉注视皇城门。

    要说身边没人跑腿听用,还真有些不太习惯了。

    黄昏将尽,张玉达终于出来了,身后还带着一大群礼官太监,和十名金甲武士。

    苏御眨眨眼,心中一喜,见这架势,皇后是真火了。

    这一群人在张御史的带领下,闯进道光坊,冲进许州郡主府。苏御一路跟随,略显激动,后藏在郡主府对面酒馆二楼向外张望。梅红衫站在一旁偷笑。

    梅红衫说:“我们这群人来这里竟是喝了一天茶水,最后却没用我们。”

    “谁说的?”苏御眉毛一挑:“你们留在这里,我才放心嘛。万一这期间那试女被人弄死了,抬出府去都不知道。”

    梅红衫女儿态地撇了撇嘴。

    远远听到,郡主府里传来暴喝之声,看来郡主府里发生了一些纠纷。可是郡主的抵抗并没起到太大效果,不久后见张玉达他们走了出来,还抬出一副担架。担架上面躺着一名女子,看起来凄凄惨惨的。

    张小刀知道苏御在藏在酒馆二楼,在楼下望见苏御,对苏御打了一个“搞定”的手势。

    苏御长出一口气,告诉神策营撤退。临走,还给梅红衫丢下一些钱,让她请大家喝酒。特意说,喝酒时一定要带着张密和文忍。

    苏御并没着急走,而是留下来看热闹。

    不久后,见到康亲王府马车来到许州郡主府,康亲王妃登门来找郡主。见王妃怒冲冲的样子,便知事态紧急。郡主还在家闹脾气,却被王妃痛骂。后来王妃带着女儿匆匆赶往皇宫,估计是找皇后说情去了,不希望这事闹大。

    脚前脚后,又见到预选郡马家有马车奔向皇城。看来两家人都已得到消息,颇为重视。

    处理一名试婚丫鬟,在以前是很平常的事。可现在却风向急转,估计不久后就会在贵族圈子里传开。定会传进长安郡主耳朵里。这比自己去说更为有说服力。

    可苏御突然皱起眉头,回家之后,如何向郡主解释呢?

    不能让她知道是自己在捣鬼。

    揉了揉鼻子,心道:是时候学习欧阳镜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说你的,我只当你在唱歌。

    已是掌灯时分,闲庭信步往家走。

    忽听一阵疾劲风声,这声音不太对劲,扭头一望,一道人影从巷间飞速划过。紧接着又是一道人影。巷间阴暗,微微月光下,二人好似白驹过隙。看不太清楚状况。但凭借两人身法,便能断定是两位高手。

    “这也太快了吧。这是两个什么人,要干什么?”

    本来回家脚步迟疑,好奇心驱使,苏御快步走进巷弄。矮身加速,跟了下去。看看能否跟得上这两个人。

    苏御打小儿被老吕训练“跟踪”“反跟踪”之术,颇有心得。可这两个人速度太快,苏御跟踪吃力。咬着牙跟了三条巷,好悬被玄甲骑兵卫发现。翻身越墙,也不知跳进哪个王侯将相之家,躲避一时。结果倒霉催的,一跃身竟然踩到一个人。

    那人被苏御这一脚踩得七荤八素,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是个女人。

    苏御低身一看,赵玲珑。

    墙边有梯子,看样子赵玲珑是要翻墙出去。可这女人不是刚被打过?她出去干什么?

    这是浔阳郡主府么?

    不对,在自己家她何必翻墙?

    浔阳郡主府应该在冯家大院后面,而这不是冯家。

    哦,明白了,可能是赵玲珑跑来这里偷人,偷完想跑。

    苏御确信,那一脚不会对赵玲珑造成大伤,可这女人竟然趴在地上不动了。这里黑灯瞎火,她看不清来者是谁,估计是被吓到,所以在那里装死。

    此地不宜久留,闻听墙外马蹄声过去,苏御一纵身跳墙离去。临走把那梯子拽起,丢到墙外。

第三五一章 一道白绫

    心情所累,二世子脾气上头,故而顽皮。跳出墙去,扭头看了看地上的梯子。想想趴在地上装死的赵玲珑,忽而又觉得于心不忍。以本心来说,赵玲珑出来偷人,着实可恶。给她玩个恶作剧,折磨折磨她,也没什么不妥。

    可万一她这次不是来偷人的呢?

    一个小寡妇,黑灯瞎火的,孤零零一个人,脱逃无门,可怜巴巴掉眼泪……

    算了,还是把梯子给她丢回去。

    生怕丢梯子的时再砸到她,故意向旁边挪了挪。

    “嗖!”

    “嘭。”

    “啪。”

    ……为什么是三道声音?

    苏御挠了挠头,心道:不会是赵玲珑又起来了,刚好她也挪了挪……

    会不会把她砸死?

    苏御轻轻跳起,双手把着墙头向里面张望。这次看到的是一个男人,那人蹲在地上揉腿,无甚大碍。

    这次放心了,跳下墙,向胡同里面跑去。

    这一套操作,着实太“二世子”了些。究其原因,还是苏御有些心中不安导致的,不知回家之后如何面对唐灵儿的各种质询。如果说谎,那将是一长串的谎言。有的时候说谎是一种修行,但一直说谎,就让人很难受。

    可如果对唐灵儿坦白,那样一定会触怒郡主。凭唐灵儿的脾气,这次一定会把冯瑜撵走,绝不会有商量的余地。唐家人横,是有传统的。对于皇室赵家设立的礼法,他们只是在给面子,而不是在认真遵守。就算唐灵儿真的把冯瑜打死,看在唐振的面子上,皇后也不能把唐灵儿怎么样。

    当年陈太后那般铁腕,唐灵儿都敢把太后派来的太监撵走。

    陈太后再派太监,唐灵儿把他们丢到胡荣屋里。结果被胡荣好一阵折腾,没把两个小太监折磨死。可两个小太监愣是不敢去内侍省告唐灵儿的状。他们知道告也没用。

    唐灵儿这一套操作,就是为了向太后表达她对“安乐郡主”这个称谓的不满。可太后能把唐灵儿怎么样?唐灵儿没什么了不起,关键是她哥哥得罪不起。

    今天真是不太顺利的一天,纳闷童玉那小机灵鬼是怎么被唐灵儿发现的呢?当时他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

    继续跟踪那两个人。他们的脚印很浅,通过月光寻找实在是不太方便。不时俯下身子,仔细分辨。

    突然听到脚步声,快速靠近自己,身法极快。

    苏御猛地扭头,见到一个熟悉身影。

    “苏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花听风手里提着剑,疑惑问道。

    苏御笑了笑,把今天发生的事简扼说出,最后说到在这里发现两个高手对决,希望观瞧一二。

    花听风苦笑道:“那是卿吹雪在追龙啸天的人。卿吹雪用江湖渠道邀龙啸天决战,可龙啸天不肯应战。卿吹雪只能通过击杀独孤门人,把龙啸天逼出来。”

    “那七师兄此来为何?帮卿吹雪?”

    花听风略显尴尬,点了点头道:“皇后的意思。”

    苏御嗯了一声。

    补充什么似的,花听风又道:“不光有我,张密也在。他在东边。”

    苏御盯着花听风,嘴角突然泛起奇怪笑意。

    花听风不知苏御何意。

    苏御道:“求七师兄帮个小忙。”

    “何事?”

    “打我。”

    “为何?”

    “你不打我,回家我无法向郡主交代。”

    花听风也不问具体缘由,只是笑道:“如果是这样,那你找七师兄算是找对人了。当初五师兄身上的伤,也是我帮忙造假。那时候专门用来骗雁老八,一准管用。不过呢……”

    “不过什么?”

    “很疼。”

    “能有多……”

    “噗噗噗,嘭!”

    ——

    确实很疼。

    随后苏御去街边唤来一辆小驴车,坐车回家。临别前与花听风说,转告张密,就说今晚的行动算我一个。就说我被龙啸天门人所伤。不用在文件中大书特书,只要捎带一笔就行。也不指望这件事向皇后请功。

    进入清化坊之前,苏御就跳下驴车,把钱付了。

    踉踉跄跄回到清化坊,龇牙咧嘴扶着墙走路。被清化坊剑客发现,用车送到郡主府。刚回到郡主府,趁唐灵儿还没来,先问问童玉小嬛,是否在郡主那里暴露了什么。二小奴说,只是说了郡马的行程,并未说其它。

    苏御问童玉,你是如何被郡主发现的?

    童玉说,都是倒霉催的,本来藏得好好的,曹小宝突然冒出来想吓我一跳,结果被郡主听到。

    对于这种小概率事件,苏御也是一阵无语。

    ——

    听说苏御重伤,长安郡主眉头紧锁,亲自来后院探望。

    郡主仔细看伤处,虽没有皮开肉绽,但是一片片的青紫,看得人心惊肉跳。身上的伤呈现蜘蛛网状四散开来,有的是青色,有的是紫色,似乎血管爆裂所致。看起来是很惨重的内伤。这是要致命的。

    唐灵儿面露惊悚之色。

    苏御虚弱地道:“灵儿不必担忧,我从小苦练内功,这伤我扛得住。”

    唐灵儿瞪视道:“何人伤你?”

    “可能是龙啸天。”

    “他为何伤你?”

    “这不么,我本打算去寿安厂。可职责所在,在出发之前我要先去锦衣卫点个卯。结果听说皇后命令锦衣卫捉拿巨匪狂徒龙啸天。这么大个行动,我作为锦衣卫监察御史,怎好因私废公临阵脱逃。故而也参与其中。”

    唐灵儿想了想:“那你让童玉侯在皇城口,是何意思?”

    “我想让你知道,我没去寿安厂。”

    “那童玉小嬛为何不说你去了哪里?”

    “这是皇后指派秘密行动,我岂能告诉他们?”

    “哦……”唐灵儿似乎是信了,还想问些什么,可见苏御伤得这么惨,她又不忍心再问:“劲锋好生休息,我让人去唤太医来。”

    “不必,我自幼修炼上乘内功,自己疗伤比太医管用。”

    “不成,我说唤太医就要唤太医,一会儿太医来了,你要好好配合才是。”

    估计唐灵儿是看不穿如此逼真之假伤的,可是太医呢?

    唐灵儿走后,苏御问老黄,这伤可骗得过太医?

    老黄道:不能。

    苏御眉头一紧。

    老黄脸上泛起狡黠笑意:“老奴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老黄笑得更阴险了些,举起巴掌:“吃老奴一掌,就是把太医院都搬来,他们也看不出毛病来。”

    “你有把握吗?你可别……”

    “啪——”

    老黄是苏御最信任的人。

    这一掌打得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距离如此近,下手如此狠,一下子就把苏御打到闭气。

    太医来时,连连摇头。针灸、推拿无果,熬最好的药,撬开牙关灌了下去。不见好转,太医只说听天命,随即便走了。

    见太医束手无策,郡主着急,又请他人。他人听说太医治不好,怎敢乱伸手,只说另请高明。

    后半夜郡主又来探望一次,据说走时情绪十分低落,以为苏御要死了。

    听说苏御要死,唐府上下颇为震动。

    各头面人物纷纷来探望,唐宽、唐典、唐延三位公子,唐家姑奶奶唐秋,守寡姑娘唐韵,各公子屋里夫人,还有许多晚辈,唐麒、唐麟、唐旦、唐晟、唐冕等等,据说郡主府整个后半夜就没消停过。

    惊动长老会,唐炯、唐立、唐恂屋里纷纷派人过来。

    最后连二老爷唐宁屋里的人都来了。

    国公夫人樊氏和八小姐唐韵陪着唐灵儿过夜。气氛一度十分压抑。见苏御脉搏微弱,气若游丝,牙关紧咬不省人事,许多人认为明天早晨就要办丧事。

    消息传到东大仓,冯瑜哭了一夜,准备一道白绫。

第三五二章 回光返照

    翌日,天蒙蒙亮,皇后贴身太监曹小宝登门。

    皇后听说苏御史为国效力遭重创,颇为关心。曹小宝见到苏御时,苏御脸色惨白,一副将死之相。曹小宝登楼,向长安郡主表达皇后关怀,随即速速离开,回宫禀报消息去了。

    当时院子里还坐着一些人,这些人是清化坊里最关心苏御的人,比如唐宽、唐延、唐麒、唐金、李勋等。冯瑜最想来看看,可她被禁足东大仓,走不出门去。只等着噩耗传来时,她自挂东南枝,随他夫君一同西去。而许洛尘因为住得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缘,竟然没人半夜去告诉他。

    消息扩散到坊外,孔家一群老小登门探望。在小院里,以孔婷、孔祥、孔瑞为首,一大群义子义女哭嚎一片。不久后唐怜、马修为首,红黑寺、美伶馆一群人也聚到这里,又是一片哭嚎之声。哭声此起彼伏,还有僧人念起经来。这场面,就好像苏御已经死去。

    屋里,老貂寺胡荣冷眼盯着老黄。

    老黄眉眼乜斜,眨眼不语。

    胡荣转身走到门口,轻声道:“差不多就行了。我老了,没心情再陪你们玩。别让郡主太担心才好。”

    这时门外传来欧阳镜和许洛尘的嚎啕哭声。

    欧阳镜坐在地上,拍门槛哭喊:“哎呀,劲锋啊,咱哥们还没处够哇,你说你怎就死了哇!”

    许洛尘头扎白绫,连续抽噎,似乎要喊上两声,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在哭声中,苏御沉沉醒来,当时老黄还在按压苏御胸口,一股股热浪袭滚而来。

    一阵恍惚,扭头望向门口,见那许洛尘翻着白眼抽搐,欧阳镜在按压他的人中穴。

    “老黄,你这一招叫什么?”苏御醒来,依然很虚弱。老黄这一掌下去,后劲儿很猛,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化解。

    “。”

    “好手段,教我来。”苏御苦笑:“关乎假死之术,你还会什么?”

    老黄神秘兮兮道:“。”

    “那算了,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我不想遭罪。”

    “少爷,您不能只看字面意思。有的时候,很管用。”

    “是吗?”

    “嗯!”

    ——

    听说苏御醒来,众人欣然,一群人挤在小屋里说话。

    后来国公夫人派人下来,让大家早早散去,休要打扰备选郡马休息。

    听唐韵说,其实是小妹不爽,可小妹又不好下令驱逐友客。国公夫人洞察人心,便替小妹下令把这帮人撵走。国公夫人面子大,又不伤亲友之情,甚妙。

    苏御醒来,只说太医妙手回春,让老黄去外面买锦旗,送去太医院。唐灵儿听说此事,把锦旗要来,让王珣以郡主府的名义送去。并送太医一些银两。据说把那位太医乐得合不拢嘴。只说恭喜郡主,恭喜苏备选,吉人自有天相。

    待内力散去,苏御没什么不好的感觉,只是皮肉受些苦,并无大碍。可为了表示自己伤得很重,只能待在家里养伤。听说冯瑜准备白绫,苏御很是感动,让童玉代替自己去探望一番。小美人已听说苏御醒来,早早把白绫藏了起来。据说小美人憔悴了不少,满脸泪相。

    郡主今日没出门,只是让唐宽去了一趟寿安厂。唐宽听说唐晓账目有问题,大发雷霆,气冲冲赶往寿安,也不他能如何教训儿子。四公子虽然脾气坏了点,但为家族事还是很卖力的。他当财权时,也极少贪污,现在他家里看起来也并不十分豪阔。

    郡主昨夜没休息好,上午补了一觉。中午醒来,探望苏御。

    苏御赶紧躺下,头顶盖着湿毛巾,一副虚弱之相。

    郡主坐下道:“昨天晚上着实吓人,还以为你不能好了。”

    苏御笑了笑。

    郡主又道:“依我看,锦衣卫那边你还是别去了,一会儿我去找皇后,把你的官免了。”

    “唉!不必……”

    唐灵儿口气坚决:“必须免。”

    嗔怪口气又道:“区区六品小官,当不当又如何?这出生入死的,却连个上殿的资格都没有,光荣呼?纵观梁朝,三十七驸马、二百八郡马,宁愿在家闲着,也不去当那小官儿。偏偏你如此执着。”

    苏御心道:“说了半天,竟是在考虑自己面子?”

    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口的,郡主好大面子来探望,却戳她肺管子,后果不美。

    苏御想了想道:“将来还是让我自己请辞比较好。你想,我刚受挫折,就跑到皇后面前请辞,会让人嚼舌头的。”

    “嚼些什么?”

    “别人会说,你们看,长安郡马是怂包一个,刚受了些委屈就不行啦,让媳妇去找皇后啦,哎呀,太丢人啦。”

    “咻!谁是你媳妇!还没成亲呢。”郡主脸红,站起身道:“最多再干两个月,这两个月也休要去锦衣卫上班。就说在家养伤便好。”

    郡主走了。她也没说为什么一定是两个月。

    不久后张密来探望,张密知道苏御是诈伤,所以他没把这件事告诉梅红衫他们。可他又听说苏郡马快死了,而且很多人都这样说,说得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张密有些蒙了。梅红衫等人着急,问张密到底怎么回事。张密说那都是谣言,你们继续坚守岗位,待我去探望一番,回来告你们知。

    苏御是被花听风打伤,这件事张密也没向外透露。毕竟人多嘴杂,说不定从哪就漏风。

    张密进屋坐了一会儿,看苏御伤痕,啧啧道:“你七师兄下手可是够狠的,这是真往死了打?凭这伤,若不是早知,我也看不破绽。”

    苏御开了几句玩笑,遮掩过去,随后问了些关于龙啸天和蛊术的事。

    听张密说,龙啸天现在和夜无良的人纠缠在一起。而蛊术应该与夜无良有关,但现在没有确凿证据,也搞不清夜无良要用蛊术干什么。

    上峰推测,这次龙啸天进京是冲着犁万堂来的。可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张密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现在龙啸天的挑衅已经激怒皇后,正派人到处追杀。而龙啸天为什么与夜无良走得近,现在也说不太清楚。总感觉他们的目标不太一样。

    现在皇后没心情搞懂他们要干什么,只是下令一并铲除。张密倒也赞同皇后的想法,没必要跟他们费脑筋。干脆干掉,一了百了。

    为防止有蛊虫进入皇宫,皇后竟然命令宫女太监在皇城各院种菜。后来听仡濮逊说,其实蛊虫没那么可怕,只要烹饪时用大火,长时间蒸煮下蛊虫无法生存。可皇后还是很小心,皇后听说蛊术总有很多慢毒,即便太监试吃也没用。于是皇后说,防虫也要防毒,所以种菜的命令并没有撤销。据说贵妃娘娘们也在院子里种菜,权当玩耍。

    张密心中有事,并未逗留许久,便快步离开。

    苏御本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却又不能往外跑,便让童玉去找唐怜,让唐怜问麻佬,什么菜肯定不会被下蛊。

    下午时,童玉回来了,结果带来唐怜一堆废话。唐怜对苏御和花听风很是不满。说这么大的事竟不提前告知,害得她以为真的要死人。这件事不是童玉告诉她的,而是花听风。花听风也很纳闷,明明都是些皮外伤,怎么可能打得要死?花听风笃定认为,一定是苏御耍诈。可唐怜却道,我亲眼所见,差点就死了。花听风大惊,说以后再也不用这招。

    “麻佬说了,只要不食生肉生水,蛊虫很难顺入肠胃。若担心蛊毒,其实也好办。蛊毒大多溶于水,多清洗几次,再沸水烹之,几无大碍。怕就怕水有问题。有的时候,在一口井里下毒附近几口井也要遭殃,若饮生水,八成中毒。当年匈戾人占据酒泉城,城里一场大疫,据麻佬推测就是蛊师所为。”

    “看来蛊师里也有爱国志士。这一招倒是很妙。”苏御赞许一声,又道:“告诉郡主,让唐氏饭堂也如是烹饪。另外郡主不是要去找皇后么,让她把这话告诉皇后和唐贵妃。”

    童玉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刚出去不久,小嬛跑了进来,面带猎奇之色,盯着苏御的脸道:“郡马爷,长孙夫人生了个儿子。可是……”

    “可是什么?”苏御不在乎的样子道:“他俩婚前就有事,生得早些,不奇怪。”

    “不是的,大家不是说时间,而是说长相。那孩子长得不像唐麒,却……”

    “却什么?”

    “有那多嘴的,说长得像您。”

    “那帮人……真他吗多嘴。跟我能有什么关系?那时候我还没来洛阳呢。”

    小嬛眨眨眼:“以前总有人说您坏话……”

    苏御不屑道:“造谣也要沾点边儿吧?”

    “郡马爷,小嬛当然是相信您的。可是……那孩子跟您真像。额头、眉骨、眼睛、鼻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谣言就是你造的。”

    “不不不,怎么会是小嬛,郡马爷冤枉好人了。”

第三五三章 教育

    已是八月下旬,早晚清凉。

    这本是好事,可对于身体虚寒的人来说,却需要添一件衣服。

    冯瑜恰是如此,她还常念叨,自己手凉脚凉,是个老天爷不待见的人。

    苏御说东大仓工作繁重,还时有夜班,甚是辛苦,需有奖励。于是让小嬛去买上好的料子,给冯瑜和唐小肥做新衣,做那种锦衣婢款式长袍。小嬛心里清楚,郡马爷就是想照顾冯瑜,而唐小肥只是掩人耳目的那个。

    郡马对冯瑜好,小嬛没有怨言,也不会主动去找郡主说起这事。昨日小嬛去吉祥小街孙裁缝那里订了两件新衣,今个一早就去取来,孙裁缝还送给小嬛两张缎子鞋面。小丫鬟开心收下。自从跟在苏御身边,小嬛的私货越来越多,眼瞅着自己的小箱就要装不下。每次关箱扳都要好生压一压,否则铜锁环都扣不上。

    “我正打算买个箱子。”小嬛轻声道:“可我又担心将来出户的时候,箱子带不走。”

    “那你也像我一样,把箱子放到清雅小筑呗。”冯瑜看着新衣服,甚是满意。可她又看了看唐小肥的。发现是一样的面料款式,她又不是很喜欢了,放到柜子里。

    小嬛情绪不高:“我不想放到那里。”

    冯瑜知道小嬛与欧阳小乔隔阂,于是道:“现在她不住在那里,只有一个丫鬟在。”

    “那我也不想放在那里。算了,以后再说把。”

    小嬛要走,冯瑜追到门口问了一句:“郡马现在身体如何了?”

    “还在家养着呢。”

    “我好想去看看。”冯瑜抹了抹眼泪。

    “你别没事找事了。”小嬛警告道:“别整天哭哭啼啼的,让郡主知道也是个事儿。”

    ——

    苏御继续在家养病,头几日郡主都会来探望,可今天突然不来了。

    据说今天一早郡主心情就非常不好,也不知是谁得罪了她。听到郡主楼下传来“咵嚓”一声,不知她又把什么东西摔到楼下泄愤。这妮子有高空抛物的坏毛病,这或许是她从小儿养成的习惯。

    除了摔东西,还真就没见过她通过别的激烈方式表达坏情绪,她似乎从来不与人吵架。唐家姑娘秉承“能动手尽量别吵吵”的唐氏家风。老唐家几位掌权人都是这个德行。唐振、唐宁、唐炯,都是不爱吵架的主。而唐宽、唐雄更是不吵架的“杰出代表”。

    所以把许洛尘弄到清化坊来,真的能弥补一些。许大才子的处事风格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把你骂到吐血,你也不许动手。你敢动手,我就继续骂你。

    “小嬛,去郡主屋里,把她看过的书报拿来给我。”

    “哦,这就去。”小嬛放下剪刀就跑了出去。

    听小嬛说,曹玉钗生的孩子与自己长得很像,一开始苏御没太在意。可后来说这话的人越来越多。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带着苟且色彩的谣言,几乎以闪电的速度扩散出去。

    而最善于捕风捉影的媒体,早以狗抢屎的速度冲了过来。除唐贤社之外,洛阳城各大报媒争相报道,张开血盆大口,好一阵含沙射影。其中西门氏登刊有这样一篇文章。

    文章冗长,但其中一些词句格外刺激人神经:

    “……唐氏嫡孙夫人曹氏,相妩媚,性豪爽,好读书,精术数,是为唐贤社账目总管。

    ……长安郡主备选郡马苏御,是为唐府财务协办,是建立唐贤社的倡导者,从建设伊始分管唐贤社事务,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他与曹夫人朝夕相处精诚合作,挥汗如雨汗流浃背,为唐贤社能在洛阳书报界站稳脚跟,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唐贤社书报、唐贤社拍卖行,都是苏俊人的杰出作品,为唐家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苏御相貌俊伟,风流潇洒,他给唐贤社带去俊雅之风。恭喜唐氏嫡孙喜得贵子,观其相貌,将来也必是俊伟之人。”

    看罢,苏御把书报摔到桌子上。

    唐灵儿从不参与传媒斗争,无论媒体说什么她都好似不在乎,表现出一副清者自清的样子来。可这次铺天盖地的谣言,还是捶到痛处。以前唐灵儿只看大报,这次让王珣去买来许多巷间小报。

    结果巷间小报更不堪入目,编排细节,狠下笔墨,还配有春宫趣图,苏御与曹玉钗同框苟且。

    听王珣说,看罢小报,大城郡主气得手指发抖。

    “难怪灵儿一大早就那么生气。”苏御放下书报:“童玉啊,准备进宫。”

    “哦?”

    “皇后娘娘的妹妹被人如此编排,我想皇后一定会很不高兴。”

    童玉嘻嘻笑道:“这次还送甜糕吗?”

    苏御扭头看了看院子里晾晒的牛肉干,揉了揉手指:“除了甜糕,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关键是别人做不出来,只有我能做。”

    在苏御烤蛋糕的时候,童玺跑过来说悄悄话,听得苏御一阵愣神。

    苏御认为,正如里说的那样“群众从来就没有渴望过真理。面对那些不合口味的证据,他们会拂袖而去;假如谬论对他们有诱惑力,他们更愿意崇拜谬论。”而这种低智甚至反智的谣言之所以能快速传播,也正是这个道理。

    不说别人,就说清化坊这里的人也是看不惯别人过得好,尤其是这个人还“抠搜搜”的。很显然唐灵儿现在的处境也属于“德不配位”的范畴。在唐家人嘴里,唐灵儿的口碑还不如苏御。

    但大家并不会因为苏御稍微好一点,就不拿苏御来报复唐灵儿。一旦逮住什么绯闻,就往死里编排,气死那个抠搜搜的人。就是她不给我们安排好工作;就是她害得我们每天少吃一顿饭;就是她害得我们在娘家人那里没了面子;就是她盖倒了纺织厂。厂房倒塌,砸死的那些人都是她害死的。化作冤魂也不能放过她!

    这些话都是小间谍童玺告诉苏御的,她也不怕把苏御气个好歹。苏御不当孩子面生气,还给她零钱花。小丫头喜滋滋跑开,找她的黄爷爷去了。

    苏御稳了稳气息:“小嬛,你去问许洛尘,主笔是谁。”

    “郡马爷想怎的?”

    “我觉得这个人需要教育教育。”

    ——

    夜,黑云滚滚,风吹树斜。

    立德坊西南角的一所废弃小院,院子里两间小房早已破败,其中一个屋顶已经塌了,另外一个摇摇欲坠。风大时,听到棚顶传来吱呀声响,不知何时就会塌落下来。

    一高一矮两名黑衣人合作,将一名男子拖到小院之内。那男子三十多岁,双手被缚,嘴堵得严实。他已经放弃挣扎,任人摆布。

    所谓“一矮”,其实并不是真的矮。其身形矫捷,一袭黑衣不辨男女。若知道她是个女子,这身形却是上乘。

    来到小房门口,高个子黑衣人将那被缚男子抛进屋里,随后他绕着附近转了转,确定没人跟踪,才回到屋里。进屋之前,对外面人说:“红衫,你可以走了。”

    “我还是再留一会儿。”

    “没必要,如果有状况,我自己跑起来更方便。你快走,不必等我。若被发现,就说锦衣卫办案。快速摆脱,明日我为你周旋。”

    梅红衫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苏御走进小屋,拔出刀来。

    那男子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屋里设施陈旧,满是灰尘,苏御也不在乎,拽来凳子坐了上去。把刀插在桌子上。

    伸手,将男子口中棉布扯掉。

    男子连忙叩头道:“好汉,我家没钱,您是不是抓错人了?”

    苏御摆了摆手道:“你名叫温轩,字昂庭,文豪社笔名轰天雷。对吗?”

    “呃…”

    “你跪好了,仔细听我说。我直言告诉你,我是长安郡主备选郡马,苏御。”说话间,苏御将最近“轰天雷”的作品剪辑丢给他,“写得一手好文章。”

    苏御拿起刀,在桌子上戳了戳。

    温轩看了看那些文章,随即丢到一边,磕头哭道:“苏爷爷饶命,小的家里穷,全靠这杆笔赚钱。小的本是一名举子,留京待考。可是科举被废十年,小的……”

    “别跟我哭穷了。”苏御道:“你觉得应该如何弥补?”

    “道歉!明个我就道歉,我用最大的版面道歉!”

    “你们颜主笔会同意给你那么大的版面道歉吗?”

    温轩满面急色,却想不出办法来。

    苏御道:“我有办法。只要你照着去做,我就不怪你,还会让你的文章越来越受人关注。可如果你不做……”

    “做!做做做!请苏爷教我!”

第三五四章 绦虫

    苏御说:洛阳城中公主郡主二三百人,你小子骂人能不能“雨露均沾”一些?为什么偏偏薅住长安郡主骂?

    温轩说:爷爷您不知道,只要骂长安郡主,销量一准上涨。还会惹得许斗鸡……哦不,许文豪与我们狂飙对骂,这样才能提高销量。

    苏御说:我给你提供消息,保证消息准确,你发挥你的强项,添油加醋给我骂出去。从大长公主开始骂。

    温轩跪在地上,苦求道:“哎呀…,苏爷,您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大长公主骂不得呀。就算我想骂,颜主笔也不能给刊呐。”

    苏御盯着他说:“那好,咱们还是切合实际一点。你们文豪社不是经常花钱买消息么?明个我让我家小奴来你这里卖消息。你可要按章给钱。”

    “那是那是。”

    “浔阳郡主赵玲珑是出了名的德行败坏,就先从她开始吧。”

    “哦哦,那没问题,没问题。”

    苏御两根手指捏着刀:“只要你听我的,我就让你赚钱。可如果你跟我玩阴的,我就剁你手指。唉,你说……,我用不用送你点见面礼?”

    刀,在温轩手边晃来晃去。

    “不不不!苏爷不必了,小的一定办好。不敢玩阴的。”

    ——

    穿行跳跃,来到事先藏衣服的地方,却见到梅红衫还留在这里。她已经换好了锦衣卫华服,抱着肩膀靠在门口偷笑。

    “你怎么还不走?”

    “我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梅红衫拍了拍锦衣卫腰牌:“皇后说过,随机应变,无需事事申报。我就说怀疑这里有墨匪、蛊匪,过来看看。”

    苏御笑了笑:“你看我像不像墨匪?”

    梅红衫一扬下巴,俏皮道:“你根本就是。”

    “呵。”

    ——

    两日后,苏御照例来郡主屋里早餐。在上楼前,有孔家小厮来找。小厮说,孔家可能要出事。苏御问是何等大事?如果着急,我就不吃早饭了。小厮说,只是怀疑有事,不耽误苏爷吃饭。

    苏御匆匆上楼,当时郡主正在看书报,看得饶有兴致。今天的八卦新闻似乎很能抓她眼球,竟^_^报被胡荣“夺走”,哄孩子似的劝她认真吃饭。

    能从郡主手里夺走书报,也就是胡荣能干得出来,也不见唐灵儿生气。

    每日伺候唐灵儿吃饭,偶尔陪着郡主参加一些礼会,这就是胡荣现在的工作。老貂寺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住在郡主府后院主屋,身边一个小太监伺候着。府里下人们,从王珣开始没有敢得罪他的。看唐灵儿对待胡荣的态度,估计会把胡荣养到蹬腿的那一天。

    这对于一名太监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晚年了。

    吃罢早餐,唐灵儿又看书报,看罢之后把书报递给胡荣,并说道:“这轰天雷怎的突然风口变了?说来也奇,他骂别人,偏偏要在最后夸我一句,这是为何?”

    胡荣道:“咱家郡主好德行,被夸也是正常。”

    “我看才不是这样,我猜可能是林剑那边找他说话了吧。”

    “林隼?”胡荣摇摇头:“国公爷不在家,没主子发话,他才不会去。”

    “那荣伯猜是谁?”

    胡荣笑了笑:“老奴糊涂了,猜不到的。让郡马爷猜猜,或许靠谱。”

    苏御眨眨眼,不语。

    唐灵儿娇嗔道:“荣伯说错话了,他还不是郡马。”

    胡荣自责道:“呦,可不么。看来,老奴是真的糊涂了。”

    苏御心道:你可一点也不糊涂。

    苏御那天晚上回来,躲开了王珣的视线,却没躲得过老貂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苏御回来的时候他说要去茅房。一边走路还一边念叨,咒骂小太监瞎眼睛,把屋里的坐桶踢翻了。

    大半夜的,小太监常佑委委屈屈刷坐桶,却不敢说话。

    常佑还敢表现出委屈,这已经说明老貂寺对他仁慈。换做当初小邓子摆出这副表情,老貂寺早一个巴掌掀过去。

    老貂寺在外面念叨,小太监在院子里刷坐桶,老黄在屋里耍酒疯,说自己梦到王母娘娘了,王母娘娘对他可好了,送他酒喝,送他蟠桃吃,还让七仙女儿给他跳舞。

    他们这一阵瞎折腾,吸引了望楼的注意,让苏御找到机会溜回屋里。

    其实苏御没打算故意瞒着唐灵儿,可既然有这个机会,那就瞒下去好了。省得惹唐灵儿埋怨。她可不希望苏御大半夜跑出去,当个墨匪。

    苏御继续吃,不吭声。心里有事,吃得有些快。

    唐灵儿微微皱眉:“我让四哥去寿安厂,本想让他警告唐晓,可哪知这爷俩,老子不让小子,小子不服老子。闹得个大红脸来。那唐晓跟四哥一个脾气,可真是愁死我了。”

    苏御憨笑不语。

    唐灵儿轻轻歪头:“劲锋,你看这事如何处理?”

    “还是让我去吧。”苏御把粥水喝干:“我听说孔家出了点事,我先去看看。如果问题不大,我今天就去。如果耽误了,明天再去。如何?”

    唐灵儿点点头:“其实唐晓的问题并不很大,他就是含糊一些。你去与他好好说,把他的账目弄得清楚一些,别总让林婉为难。”

    “嗯。”

    “另外,他与他父闹得红脸,这是家法不容的。我希望你把他带回来,到唐云那里领罪。”

    “……有那个必要么?”

    “有。”

    “好吧。”

    ——

    去到孔家,半路上又迎见一名小厮,跑得甚急。听这小厮说,大夫人韩氏与二夫人上官氏大干了一架。好家伙,两位夫人好悬没把家给拆了。上官氏先带着人去砸韩氏,后来韩氏集结众奴反击,又打回到上官氏屋里。上官氏再发力,又杀了回去。经过几番拉锯,最后还是大夫人兵多将广后援雄厚,将上官氏堵在屋里。上官氏屋里奴才守门不出。形成包围之势。

    大少爷带着一群人,堵着门骂,声称要把上官氏打死。

    苏御埋怨先前报事的小厮:这般紧急大事你怎不说个清楚?

    先前小厮急道:一开始两个夫人只是斗嘴吵架,没想到闹出这般大动静来。

    速去孔家。

    段友德提前一步跑到孔家,拉开两伙人,此时正在堂上维持秩序。大夫人韩氏手下人依然摩拳擦掌,高声叫嚣。很明显韩氏那边的人多一些,而且还能看到一个领头人,身穿绸缎蓝袍,颇为嚣张。就好像他是这个家的主人似的。

    见苏御进院,孔婷小跑过来:“义父,不好。打死人了。”

    苏御道:“为何闹到这个地步?”

    孔婷道:“二夫人家儿子吃饭时,竟然在肉里挑出半条虫来。那虫只是半条,竟有半尺长,还能蠕动。好是恶心。现在家里人都知父亲死于虫蛊。如今又见到虫子,而那肉是大夫人给的。二夫人只以为是大夫人害她母子,故而发火儿。可大夫人说,那是昨天买的牛,到家还没咽气,正是新鲜,怎会有虫儿?”

    苏御道:“生吃?”

    孔婷道:“大夫人说这牛新鲜,切片生吃,能壮筋骨。”

    苏御问:“那虫具体什么样?”

    孔婷道:“白色,节状,面条一般。”

    应该是牛带绦虫,那虫子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但危害并不是特别大……

    这时又听那边身穿蓝袍的男子高声叫嚣,让上官氏出来受死。有他在这里,孔家大少爷也靠边站。

    苏御问:“此为何人?”

    孔婷道:“大娘家的亲戚,韩斐。”

    “他以前不是不与你家来往吗?”

    “爹爹死后他就来了。时常帮衬大娘。”

    韩斐,曾经北市一霸,北市大蛇头李成彪就是他一手扶持。李成彪曾经买过几颗金蚕蛊虫卵……

    虽然今日碰到的虫子不是金蚕蛊,可不知为何,苏御还是嗅到一抹异样味道。

    随后苏御来到大夫人韩氏面前:“剩下的牛肉在哪,让我看看。”

    “你是何人?”韩斐推开苏御,瞪眼指道:“这里没你的事,休要乱掺和。”

第三五五章 扭瓜不甜

    有的人做错事是因为鲁莽,而有的人是在伪装鲁莽。这样做可以给自己留下一个回旋的余地。比如撞你一下,踩你一脚,又或者碰倒你的水杯。然后他满脸歉意地赔礼道歉。这样做,往往都能获得别人的谅解。

    可其实他就是故意的,就好像现在的韩斐一样。

    但韩斐这次选错了目标,苏御没给他道歉的机会。

    有高度敏感的人,他们对生活中的细节体会要比平常人深一些。并不是说这帮人很了不起,相反他们与这个世界可能显得格格不入。这与他们的天性有关,也与生活环境有关。如果他们一直处于顺境,这帮人往往是外向的。相反则不然,他们胆小、羞涩、能察觉到身边人细微的情绪变化,对环境十分挑剔,不喜欢听到过大的声音,喜欢独处。到了新环境,他们不会马上敞开心扉,会显得很内向。只有熟悉了,才会活泼起来。

    苏御属于前者,冯瑜属于后者。谭沁儿是完全外向型,而唐灵儿是权谋环境下造就的特殊产物。她本外向,却因太压抑自己的情感,让人很难在短时间里摸透她。有的时候,唐灵儿的反应是与情绪相反的。心中有气,却在微笑;看起来生气,其实内心愉悦。

    在韩斐走向苏御的时候,苏御就已经察觉到他不怀好意。韩斐一边说话,一边推搡,可他的手推出来之后,苏御就没让他收回去。一把掐住虎口,反手一拧,剧痛让韩斐身子随之一斜。苏御猛蹬一脚,只见那韩斐横飞出去,脸正面砸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门牙没磕掉,算他走运。

    见韩斐被打,恶奴们高声喊喝冲了过来。虽韩氏夫人在一旁阻拦,可她阻拦不住一群人。冲过来一个,苏御打倒一个。眨眼间三四个人倒在地上。这时大家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完全具备大内高手的水准。他的动作看起来轻描淡写,却几乎是一招一个。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怎一个“脆”字了得。

    “如果阁下还想斗下去的话,苏某奉陪到底。”

    苏御指着一群人道:“我是孔老大临终托孤之人,也是正式结拜的兄弟。说我没有资格管他家的事。你们错了,有我在,你们没有资格。”

    韩斐被人搀扶起来,吐了两口泥,气道:“孔硕不在,但有大夫人在,大夫人便是一家之主!何有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苏御道:“据我所知,如今孔家的正室并非韩氏,而是孔婷之母钟离氏。虽然钟离夫人已不在人世,可孔老大并未再办续弦之礼。也就是说,现在剩下的这十五房,统统是妾!之所以叫一声‘夫人’,是冲着孔老大的面子。”

    “你休要胡说!”韩斐手指韩氏,喊道:“把婚书拿来,给他看看!”

    韩氏轻咬嘴唇,摇了摇头。

    苏御冷笑道:“孔老大与我莫逆之交,我二人无话不谈。我对他过去的了解,不比在场任何一个人少。托孤时他就曾说过,之所以不办续弦之礼,就是担心有今日的到来。”苏御怒指韩斐:“就是担心有你这样的人出现!”

    韩斐吼道:“为何要担心我出现!?”

    苏御道:“我认为,要不是今日是二夫人突然行动,打破你们的计划。那么倒霉的就是她们一群人。”

    “胡说八道!这都是你的猜测,在这里血口喷人!”韩斐气得面皮扭曲脖颈血红:“常言说得好,娘亲舅大。我是孔家长子的舅舅。如今孔硕已死,就应该是我来主持公道。哪怕是分家,也应该由我这个舅舅来分,轮不到什么结义兄弟做主。”

    苏御道:“若孔老大的儿子都是韩氏所生,有你这个舅舅在,我不干涉。可现在你看看这一大家人。”

    孔家人几乎都聚了过来,众人心中各自打着算盘。大夫人二夫人闹成这样,这个家肯定是没戏了。既然要分家,自己肯定要到场,干脆把孩子也带了来。

    苏御道:“现在还剩下十五房,十个儿子,九个女儿。普通人家选舅舅分家,是因为家里女人只有一个,舅舅本身不分财产对亲外甥们能做到一碗水能端平。孔家这么多人,你如何能做到端平?”

    韩斐道:“我能否端平,大家有目共睹。可以喊街坊邻居来佐证。大户分家,还可以邀请坊署官员来,到时候公堂画押,有据可查。若不公平,可以去县里告!”

    苏御道:“都是明白人,何必装糊涂。你韩氏财阀什么背景?她们什么出身?怎么跟你们打官司?还有,孔家金银仓钥匙掌握在韩氏之手,账目在长子、次子手里。明账一目了然,可是暗账谁人知道?找那些佐证,也无非是掩人耳目。”

    韩斐还要说话,苏御又道:“谁说要分家了?孔老大托孤于我,他可没说要分家。另外托孤当时,孔家大姐儿也在场。要分家,也是正室夫人屋里人提出。轮不到你!”

    韩斐欺身近前,阴冷瞪视:“姓苏的,你可别以为我韩斐是好惹的,得寸进尺,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今日孔家打成这样,还不分家?以后让她们怀恨同居?我提醒你,今天是打死人了,如果闹将起来,咱们就告到县里去。你要知道万安县姓什么!还有,你如此护着二房是何意思?莫非你们之间有点什么?”

    苏御苦笑道:“区区县令想一手遮天?你可知我还是监察御史?当着我的面,他敢偏袒谁?他敢诬赖谁?如果细品这件事,还是韩氏买的牛肉出了问题。但我没有责备韩氏的意思,也不是在偏袒二房。现在耽误事的不是她们两个,而是你。在孔老大活着的时候,你在哪里?孔家的钱周转不灵,孔老大为何不去找你?或者说,找你也不灵?又或者你有办法,却要价太高?你把孔老大当亲戚看了吗?如今人死了,你跑来主持公道,你居心何在?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不来我还要去找你!”

    苏御一把抓住韩斐脖领,瞪视哑声:“李成彪买的金蚕蛊,哪去了?”

    “他买金蚕蛊,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成彪是你一手扶持!”

    “俩年前我就撤了,北市这道儿与我无关!”

    这时孔婷走了过来,急道:“义父、大娘舅舅,你们还是别吵了。这家还是分了吧!没法过了!”

    苏御向四周扫了一眼,观察各房屋里人的表情。在孔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来拦着。看得出来,大家都是奔着分家来的。

    既然要分,也不是坏事。他们分了家,苏御也算抖去一个累赘。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既然韩氏能把韩斐找来,估计她是有心向韩氏财阀靠拢。既然如此,那也别硬留。让他带着儿子闯荡去。此后荣华富贵、艰苦磨难都由他们去,再也与我无关。

    孔家的钱转向韩氏,而韩氏主要产业以粮米为主。现在唐家已经重新进入粮米商会,也不怕粮食会出什么问题。只是孔硕的码头对唐家很重要,另外孔家仓本来就是唐氏的分红,这两个产业一定要切割明白。

第三五六章 分家

    孔家一众老小聚集过来,二夫人上官氏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可两伙打手却被众人分开。

    两位夫人见了面,眼神中都充满了恨意,咬牙切齿,恨不得肉啖彼此。

    真的开始分家时,韩斐也不嚷嚷了,闷声站在韩氏身旁,全神贯注盯着各宗账目。

    韩氏把家里所有仓库都打开,请来坊署官员对财产进行评估。而分家的规则完全按照来进行。全册足有一尺厚,从平民百姓到王公贵胄的生老病死,各种规则明确细致。包罗万象,简直就是一本梁人生活指南。

    家里仓库打开之后,还要把孔家的所有产业都列出来。仔细一看,孔老大可真能折腾,八爪鱼一般,把触角伸向各个产业,看得苏御也是一阵品咂。

    经坊署官员计算,孔老大的总资产高达一百零六亿。其中京畿道农田、洛西码头、孔家仓是大头,其它酒馆、赌馆、艺馆、粮油铺、当铺、小仓几十个,也不知道他都是从哪弄来的。可能是在他靠上唐氏门阀之前,一笔一笔小规模洗钱的结果。

    虽然资产高达百亿,可苏御还是感觉不对劲。记得当初孔硕第二次洗钱的时候,他说替他朋友洗,那一次就洗了一百亿。加上之前洗过的钱,仅仅是钱就一百三十亿以上。在半年的时间里,孔硕的钱都花哪去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买到这么多东西。就算他天天买,跑断腿也买不过来。

    孔硕到底有多少钱?

    剩余的钱,哪去了?

    “孔婷,跟我来一下。”

    离开人群,苏御道:“你觉得这账对吗?”

    孔婷摇了摇头:“平时父亲不与我们说这些的。”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对。据我估计,最低少了五十亿。”

    孔婷看起来比较平静:“如果被大娘藏起来,我也没办法了。账目都在孔祥孔瑞手里。孔祥是大娘生的。孔瑞从小儿就没了娘,一直生活在大娘屋里,可以说算得上是大娘的第二个儿子。其实我觉得,还能列出一百多亿,已经够大家分的了。我也不想再争下去。不过这事还是要让义父做主才好。”

    “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应该你来做主。”

    “可我不想再争了。义父,收手吧。钱再多还有什么用呢?就算我不分这些,只要有一个馆子,就足够我生活。平时少一些交际也就是了,反正迟早要嫁人的。”

    “呵,你倒是想得开。”

    孔婷羞赧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

    既然孔婷不愿意再争,苏御便也放弃了。如果想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韩氏死不承认,还能对她严刑拷打不成?只是一会谈及孔家仓和洛西码头的时候,自己不能让步。同时可以试探一下韩氏的底线。

    有在,分家比想象的要顺利。

    先分钱。

    诸位生有男孩的夫人,各自分到三亿多一些;生有女孩的夫人,也分到一亿多一些。生两个以上的,两份叠加。

    一下子产生了十四个富婆。

    孔婷没有母亲,但她是长女,比其他女儿多一些,独得两亿。这还没完,之前孔硕在苏御手里放了五个亿。本来是给大家应急用的。现在也甭应急了。按照孔硕的要求,给苏御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就都给孔婷,别人不再去领取。全家人签字画押形成文书。苏御答应从那里面再给孔婷三个亿。这又产生了一个妙龄单身漂亮富姐儿。

    最后还剩下孔家仓和洛西码头,和几十处不动产,包括孔家大宅。

    坊署官员年近花甲,轻捋胡须道:“从孔家各宗旧账,还有老夫的经验估计,码头值得四十亿,孔家仓值得十二亿。其它几十处馆子加在一起值五亿左右。孔家大宅,也值得两亿三千万。不知各位对这个估值可有异议?”

    众妇人不吭声。

    老者又道:“按照,嫡亲长子应继主业。可现在孔家没有嫡亲儿子,就由庶出长子选择继承。那就请长子说说看,想继承哪些。”

    孔祥看了一眼母亲,韩氏不吭声,又扭头看了看韩斐,韩斐点了点头。

    孔祥站起身道:“刚才我分到的钱和田都不要了,分给他们去。那些小馆子、孔家仓我也不要。我就要码头和这主宅。另外我还要说一句。虽然分家,可咱这大院足够大。如果各位姨娘暂时不愿意走,也可以留下来。我孔祥没那么小气。只要你们不与我娘闹别扭,我还是愿意留着兄弟姐妹一起生活。”

    说话间,孔祥瞪了上官氏一眼。

    上官氏低头,不与之对视。上官氏的儿子才五岁,畏缩在娘的怀里。

    坊官皱眉道:“虽然有说长子多分一些,可是……,那码头足有四十亿,再加上这大宅院,起码是四十二亿。这有些不大合适了。”

    孔祥道:“刚才我少说了一句。二弟跟我算是一份的。我做主,他手里的钱和田地也不要了。都分给他们去。”

    这时老者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都不吭声,老者想了想,拿出纸笔计算了一下。

    老者再次观察其他人脸色,才道:“如果大家没有异议,倒是可以这样分。”

    “慢着。”苏御拦了一句:“不能这样分。”

    韩斐高声道:“为何!?”

    苏御道:“孔家仓、洛西码头虽然是孔家的,但孔家仓的收入分红有唐氏的一半,洛水码头上有唐氏的一块地。白纸黑字,这是有文书的。在这件事情没说清楚之前,不能分。”

    韩斐不知就里,没吭声。

    孔祥有些急了,道:“孔家仓我不要,分红还是有你们唐家的。洛西码头那块地……,哪有什么地是唐家的,我怎么不知道?娘,你知道吗?”

    苏御道:“若没有唐氏帮忙,想在洛西建码头,你父办不到。而那块地,就在码头的正中央。当然,你也可以不要,那你的码头就要一分为二。那块地不大,我也不能在那里成立新码头,可如果我在那里种田,你总不能拦着我。孔祥,你不要急,过来,我先与你私下里谈谈。”

    “等等。”这时韩氏站了起来:“义父有何话说,先跟我谈吧。”

    苏御点了点头。

    离开人群,还没等苏御张口,韩氏就道:“奴家知道,义父已看出问题来。可是奴家也并不是狠心之人。如果我那么狠心的话,不如……”

    “好了,别说了。”苏御道:“你没把所有资产都告诉孔祥。对吗?”

    “这……”

    “孔祥是个不错的孩子。不过在孔老大活着的时候,也曾与我说过心中担忧。孔祥的脾气与孔老大年轻时一般无二。脾气大,胆子更大。可孔祥却没有他爹的智慧。你也看出这个问题来,所以你把更多的钱藏在自己手里。你担心儿子闯祸,将来连累到你。”

    “什么也瞒不过义父。”

    “即便我不说,其实唐家的好处你们也甭想抵赖。否则触怒唐家是什么后果,我相信你心里有数。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你现在又想转投韩家。不过从感情上来说,我选择理解。你毕竟出自韩家,更信任娘家人。既然如此,我也不阻拦你。我给你撂个底儿。孔家仓可以给你,唐家放弃那里的分红,从此归韩氏帮你打理。但是码头必须给我留住,不能让给韩氏控制。那是唐家的重要通道。”

    “可是,码头价值四十个亿,如何分哩?要不这样,让其他儿子一起继承如何?”

    “那怎么能行?你分完家,你这边干净利落。他们还要再分一次?”

    “那义父说,如何办呢?”

    苏御皱眉想了想:“你的两个儿子一开始分到钱和田地,还有孔家仓、孔家大宅、和那几十处馆子都给你。洛西码头唐家出二十亿,你再拿一部分钱,合二为一给大家分了。从此,洛西码头是唐家的。”

    “可是……,韩家人不能答应。他们也想要那码头。”

    苏御眉峰一挑,怒道:“他想要,他得有那个资格!孟氏、西门氏与唐家斗,尚能给他们留三分颜色。韩家,还不配!”

    见苏御火了,韩氏韩氏跪下,哭求道:“义父息怒。既然事已说破,奴家已没有后路。必须给韩家留下水渠通道。否则将来没了照应,让我母子如何支配这般大家业?”

    苏御瞪视道:“二三月份的时候,孔老大除了在唐家洗钱,还在与谁合作?”

    韩氏谨慎道:“……韩家,不过那时候洗得不多,还都是我出面办事。”

    “孔老大应该是那个时候中的虫蛊。”

    “那……,他们两年前闹掰了,再就一直没见过面。就算下虫蛊,也不会是他。”

    “‘他’是谁?”

    “……韩斐……”

    “你有没有从韩家往回带过吃的东西?比如肉干之类的?”

    “这……,奴家实在想不起来了……”

第三五七章 沁香小筑

    “义父,唐家在洛西码头真的有一块地?”

    孔婷双手握在一起,低着头走路,眨巴着大眼睛问。

    苏御笑了笑:“如果我不这样说,不知道韩氏会藏到什么时候去。”

    “谢谢义父为孔婷争取到这么多。”

    “那是你应该得的。”

    孔婷摇了摇头:“要不是有义父在的话,今天就是韩氏一个人说了算。她一定不会这样分的。尤其是韩斐也在场。”

    苏御笑了笑:“我觉得你们应该感谢上官氏。”

    “为什么感谢她?”

    苏御笑了笑,没说话。

    韩氏到底隐藏了多少钱,苏御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不会低于五十亿。再加上孔家仓等资产,长子孔祥和次子孔瑞分走了大部分财产。而这两个儿子都是大夫人屋里的。对于这些分配,苏御略有不满,可他并没有提出更多异议。

    孔硕的江湖势力继续跟着大少爷孔祥。唯有孔蛟四人被孔婷带走。而孔婷的那间中型酒馆,算是孔硕生前送给孔婷的私产,并未参与这次分家。孔蛟四人继续在那里搞些营生。

    据说孔婷对那家馆子不怎么上心,她自己很少去。

    这丫头从出生那天起就没缺过钱。倒不像孔硕早期的那些儿女,跟着孔硕吃了很多苦。据说被江湖仇敌屠了好几次家。但有孔婷时,孔老大的江湖地位已经无法撼动。江湖仇敌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这话是孔婷说的,苏御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关于洛西码头,孔韩氏并没有真的出钱,而是让韩氏财阀出钱。洛西码头一共有六个卸船口,唐家拿二十亿,分到其中四个;韩家拿十亿,分到两个。至于还有十个亿的缺口,就算孔家孝敬两家的。

    对此,苏御和韩斐都表示满意。虽然上官氏对此颇有微词,可她说了不算,而她的话也未能引起什么共鸣。其他十几位富婆现在只想着快点分钱,赶紧走人。不想横生枝节。听孔婷说,自从大家知道虫蛊之事,各自心情忐忑。都猜是大夫人干的,担心大夫人为了独吞财产而把大家都毒死。所以赶紧离开这个家正如他们所愿。

    见大家都不说话,上官氏站起身道:码头的钱我只分一亿便可,剩下的钱你们分。今天打死了人,这事也由你们来处理。

    一条奴才的命才值几个钱,众夫人见有便宜可占,便答应了。

    上官氏取钱,带着打手要走,临走前拉着儿子给苏御磕头:“今日妾身苟得一命,全仗义父相救。虽妾身无甚能耐,但义父若有要求,妾身必全力相助。”

    苏御只当她是在说客气话,没太往心里去,劝慰两句,便目送她离开。

    苏御也打算离开,回清化坊找唐灵儿商量事,孔婷却要陪着苏御一起。同乘一车往回走,路上姑娘问苏御,能否在清化坊买房子。不需要太大,就像清雅小筑那样便好。而且一定要在郡主府附近,远了不要。

    苏御道:“清雅小筑空着呢,何不去那里住?”

    孔婷噘嘴道:“我听小乔说那是个凶宅。”

    看姑娘娇嗔模样,苏御笑了笑:“那是因欧阳镜而起,你又不是欧阳镜女儿,有什么好担心的?”

    孔婷低头不语。

    见姑娘如此,苏御温和口气道:“那好吧,我去找郡主说来。但清化坊的房子不外卖,只能算是租。而且你要知道,这帮贵族做买卖要价都很离谱。你可要做好心里准备。只要郡主开价,就是对你的照顾。价格高了,你可不能不高兴,而且还要感谢郡主。你能做到吗?”

    “能。”孔婷微微侧过脸去,轻声道:“只要能住在义父家附近就好,……义父以后要多照顾婷儿。”

    姑娘说完话,俏脸微红。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苏御回话,扭头一看,苏御睡着了。

    ——

    回到郡主府,郡主还没回家,据说去了皇宫。

    午时刚过,唐灵儿归来,身后王珣捧着个精美小盒。

    孔婷早早起身,对郡主行礼。唐灵儿只道更衣后见面。

    郡主每次出行超过半日,回来就要进行“沐浴更衣”等一系列操作,她也不嫌麻烦。

    苏御在楼下静坐,见小丫鬟们拎着水桶上楼下楼忙忙碌碌。

    三刻钟过去才听王珣呼唤。

    登上楼来,见唐灵儿正在梳头,或许是仰头的缘故,郡主看起来格外傲慢:“那盒子是皇后赐给你的。皇后说,苏御史为国效力辛苦了。”

    “哦。”

    苏御打开礼盒看了看,都是些珠宝。但并不是什么太上档次的玩意儿,甚至觉得还没这礼盒值钱。

    苏御随便捞取一件,送给坐在身旁的孔婷。

    孔婷满脸笑意点了一下头,算作行礼,接过礼物时,探寻目光扫向郡主。

    郡主继续梳头,不理人。

    苏御把礼盒合上,递给王珣,让王珣把此物送到郡主东屋小仓库,权当送给郡主了,又或者算是充公。郡主东屋堆放的那些珠宝,就是唐灵儿的私藏。八成留不下来,平时唐灵儿送礼,就是从那里取。

    苏御把孔家分家的大体情况说给郡主听,最后说到洛西码头:“四个卸船口,孔家要二十亿。”

    “船只、工人呢?”

    “口头上商量过了,与韩家二一分,但具体还需要现场分配。”

    唐灵儿道:“价格倒也合理。”

    苏御道:“能给现金吗?”

    唐灵儿翻了翻账本:“可以。”

    虽然郡主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傲慢,可苏御察觉得到,此时唐灵儿心花怒放。

    其实唐家账面上有多少钱,她比谁都清楚,还非要装模作样地翻一翻账本,做出一番表演。她甚至还对失去孔家仓分红的事表示不满。她说,苏御未能征求她的意见就做主,这是错误的行为。下不为例。

    苏御说,孔婷希望在郡主府临街买一间小房。

    唐灵儿对孔婷说:清化坊房屋都是内产,不向外人出售。清雅小筑虽然是欧阳镜所居,其实那也是挂在唐麒名下。唐家可以随时收回,也保不了。因为我收回的是唐麒的财产,而不是欧阳镜的。

    孔婷说已经知道这些。

    后来唐灵儿以王珣的名义,给她安排清雅小筑相邻一间,沁香小筑。

    只是个独门小院,却要价五百万。

    对于郡主这种敲竹杠的行为,孔婷也得笑脸感谢。事后苏御对孔婷说,这与清雅小筑一个价,郡主倒不是单独针对你。

    下午时,苏御带着二十亿去到孔家。由于数额巨大,唐府派来骑兵卫队。声势浩大,着实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惊。韩家看起来比唐家还要积极,已经提前一步把钱送来。只等着苏御过来,两家一起把码头手续拿走。

    码头分割,还要去工部重新办理手续。手续繁琐,可这对于两大财阀来说,都不是难事。普通人一个月才能办完的手续,在两家财阀的人脉推动之下,一个下午就完成。

    虽然上午时还闹得很不愉快,可把这些事情都办完,韩斐还邀请苏御共饮一杯。

    苏御担心这小子没安好心,于是婉拒。

    至此,孔家再不需要苏御照顾,但孔老大的事并没有结束。苏御认为,韩斐具有重大嫌疑。到了傍晚,带着孔婷去红黑寺,来找唐怜。

    这一天忙碌,实在是有些疲惫,坐下来歇歇脚。

    大姑娘孔婷看起来有些发型蓬乱。

    唐大法师端坐正位,冷眼看着苏御和孔婷,目光审视,从她脸上似乎能看到一丝诡谲笑意。

    苏御望向她时,她梗梗着脖子,递给苏御一个很“八卦”的眼神。

    她怎的这幅表情?

    自觉高位,傲慢了?

    小妮子上午去美伶馆当老鸨,下午身披戒律大袍坐镇红黑寺。这是把自己当成领导了,好是威严呐。

    在这个角度之下,竟在她身上找到一些唐灵儿才有的气质。唐家姑娘长眉阔目的特点在唐怜身上也有体现。说来,唐怜还是唐家长子的女儿,与姑姑长得像,真的一点儿也不奇怪。

    苏御没说话,站起身,走过去,在唐怜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走回来,坐下。

    流星指敲爆栗,据说很疼。

    唐怜捂着脑袋,欲哭无泪。

    苏御不看唐怜,自顾自地说:“韩斐有嫌疑。派最少十个人去查他。另外我还会以锦衣卫公文的形式上报皇后。申请公办。我有一个假设,大蛇头李成彪是被朱坤所杀,而李成彪和朱坤都曾经是韩斐的人。虽然后来韩斐撤出,但说他们一点联系没有,我不信。当初朱坤干掉李成彪,他担心吃官司,必然要去讨好老主子。那么,在李成彪那里发现的‘好东西’,是不是应该送给韩斐呢?”

    唐怜气道:“有话好好说来,何必弹我!”

    “你对师兄不敬,故而弹你。”

    “哪里有不敬?”

    苏御模仿唐怜的样子道:“你为何这样看人?”

    唐怜气道:“午睡落枕!”

    “……那你不早说。来,师兄有推拿按摩好手艺,专治此症。”

    “不用!”

    见师兄妹嬉笑怒骂,孔婷一旁偷笑。

第三五八章 很是新颖

    洛西码头分割,唐灵儿没派苏御去,而是请她的四哥唐宽出面。

    清化坊唐四爷的好脾气,在洛阳是出了名的,他的美名真可谓香飘万里。

    码头上的事其实很复杂,涉及到黑白两道多方利益,可只要唐四爷去了,所谓的黑白两道估计都要退避三舍。唐家四公子大刀阔斧一阵施展,韩氏财阀也不敢造次。

    在唐灵儿心中,苏御属于温和派,应该用在软处。这并不是小瞧苏御,这恰恰是唐灵儿身边最缺的人。唐家人多强横,而唐灵儿认为软硬兼施才是正道。不能所有干将都是鹰派,太钢则脆,反而不美。

    据唐府相关人员重新核算,洛西码头四个卸船口加上诸多商船,总价值最少三十个亿。也就是说,唐灵儿通过这一笔买卖就赚了十亿。仅此一举,就把纺织厂倒塌造成的损失一把抹平,还有剩余。为此还获得了唐家诸位长老的高度赞扬。

    九月长老会扩大会议在初一举行,唐灵儿应邀参会。

    本来苏御要去寿安,结果唐灵儿让苏御等一等,她也没说要等什么,反正后来把那件事给等黄了。看了看时间,再去寿安有些晚,故而留在家里。

    闲来无事,苏御侧身躺在床上瞎琢磨事:自从济亲王赵纯神秘消失以后,亲王党突然变得没什么斗志。而因为河北战事,皇后要保持京城稳定,故而尽量不去刺激亲王党。两党之间竟然呈现和睦景象。

    苏御认为,这种场面不正常。

    苏御倒在床上,看着窗外老黄教童玺练功。小嬛、童玉坐在一旁嗑瓜子。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闯入脑海。

    “安西郡王赵挺……”

    皇叔赵挺,玄甲总督粮官,玄甲系五大将之一,兼任第四师中郎将,还实际控制第十一,第十三两个师。妥妥的实权派人物,其军力与张云龙不相上下。

    这次成立义攘军,赵挺身为总监军随军北上。自从他离开京城,亲王党发生了很大变化。先是裕亲王冒冒失失地造反,紧跟着蛊术在洛阳城中被发现。要不是赵准识时务,亲王党就要被一网打尽。

    再后来赵准挣扎了几天,就没了劲头儿。要不是济亲王赵纯的出现,亲王党更是掀不起多大风浪来。西门家族作为亲王党的最大支持者,他们也没了动静。听说西门氏与赵准的往来也变少了。

    这时亲王党那边给人一种感觉:群龙无首。

    “莫非赵挺是亲王党的总军师?”

    这只是苏御的猜测,自嘲地嘟囔一句:“别瞎联想了,跟我没什么关系。还是先考虑赚钱的事。”

    避开粮米商会,苏御让唐怜派人去外面打听收散米的商人。苏御答应给他们走动关系减税,如今已经联系上两个。可惜他们的收货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些。几天才送来一车,根本不够看。

    李家货栈,那可是个不小的地盘。经过小半年的改造,储存能力已超过东大仓里两个仓库的总和。这要是囤满了,到年底一定能大赚一笔。可也不能玩得太大,否则被唐灵儿见到油水,她非插一手不可。无论苏御如何狡辩,唐灵儿都不会信。

    另外,最近与唐灵儿之间还闹出点小矛盾。

    唐灵儿上次让苏御把欧阳镜的账本拿来,可欧阳镜那厮的账本里只记录别人欠他多少钱,从来不记自己有多少。这账本要是拿到郡主面前,一定会被认为是假账。还不如不拿出来给她。

    未能交出账本,结果惹得唐灵儿十分不满。

    唐灵儿要冻结苏御所有的钱,以后保持净身。每次出行,都要在郡主这里支款,否则就别出门了。

    苏御说,那你等一等,我让欧阳镜把账本整理明白再送来。

    可几天过去,欧阳镜那边也没个动静。

    据说这厮现在东宫里也很忙,自从吕石死了以后,小太子只认欧阳镜。对新来的东宫掌印太监洪盾十分不爽。据欧阳镜说,洪盾是个超级大胖子。胖得简直是个球。一般的马都拖不动他。坐到椅子上都是咵嚓一声。而且长得巨丑无比。欧阳镜说,他就没见过这么丑的人。看着他能让人绝食绝欲。

    欧阳镜说话一向夸张,苏御也没太往心里去。

    账本的事还没解决,紧接着又因为安排唐锦的事苏御与唐灵儿产生矛盾。之前十七公子家长子在孔家仓工作,身边还带着小嬛的两个哥哥朱权朱柄。如今孔家仓不再给唐家分红,这三个人就没必要再留在那里。苏御打算把唐锦和朱权朱柄安排到洛西码头,却被唐灵儿断然拒绝。

    这两日郡主府里情绪紧张,一众奴才都不敢发出声音来,唯有老黄教童玺“神功”时发出一些噼啪声响。已经被童玺掌握,老黄又开始教童玺,据说将来还要传授更高精尖的压箱底绝活儿。

    成天听老黄吹牛皮,没人信他的,唯有童玺把他当尊长。

    “最近郡主脾气不大好。”小嬛剥了一盘瓜子送给苏御:“可能与皇后的新规有关吧。”

    苏御一颗一颗吃着瓜子,慢条斯理地说:“自从许州郡主被罚之后,咱家这位郡主的脾气就一天比一天大。但这未必是坏事。”

    “为啥哩?”

    “她生气,正是因为她没了办法。要是有办法,她还生什么气呢。皇后又把那试婚丫鬟送回许州郡主府,虽然丫鬟的孩子没保住,皇后却要求那丫鬟给郡马当妾。要说皇后也够气人的。这是在跟郡主别劲儿呢。就把丫鬟送到郡马身边,恶心郡主。你没听说么,其他两家试婚的都提前申请结束。都说备选驸马郡马人品极好,身体倍棒,无需试婚。可倒霉催的,还是有两个试女怀了孕。现在德明公主正头疼呢,想方设法去找皇后商量能不能送到府外。可听说皇后没同意。这事儿把华池郡主乐坏了,因为试女没怀孕,反而在家里敲锣打鼓庆祝。我估计,试婚一事从此就没了。而冯瑜,也成了最后一批倒霉蛋之一。”

    说完这些,苏御挠了挠鼻子,看起来有些内疚。

    小嬛低声问:“郡马也想把冯瑜带回来?”

    “敢么?不撵走就不错了,还敢带回来?唐家郡主与赵家郡主不是一回事。路还长着呢,慢慢看吧。”

    小嬛想了想:“咱家郡主就是要面子,别人家驸马郡马不纳妾的时候,她更是不会允许。可现在风头变了,自从大长公主给驸马纳妾以来,多有效仿者。要说这女人生娃,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公主郡主都不爱生的,可这也导致家里人丁不旺。为表贤惠,现在有一些公主郡主都是主动找妾,反正妾室生的孩子也都是归她们养,算是替她们生的。别说公主郡主,就是唐府这些妾生的孩子,哪个不把大夫人当娘看?看那五公子家里,大夫人不能生养,可她缺儿子吗?那些妾生的不都争着抢着孝顺?看着别人家都给驸马郡马找妾,显得好是贤惠。而咱家郡主不给找,就显得不贤。或许这才是郡主生气的原因。”

    小嬛的这番话倒是新颖,苏御眨眨眼:“……能么……?”

    “小嬛跟随郡主的时间比您长。”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自从大长公主昏头开始,就打开了一道口子。洛阳城中二三百驸马郡马疯狂造势,就好像商家制造各种噱头是一个道理。比如后世每年三个情人节,不都是商家搞出来的。制造浪漫贩卖焦虑只为割韭菜,结果酿造多少人间悲剧。

    谁人真的爱过情人节?答案是:商家和欧阳镜。

    之前欧阳镜到处找机会,就找那情绪低落的妇女下手。如果让欧阳镜去到后世,不知能乐成什么样。

    驸马郡马们不用开会商量,就有高度默契。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展开攻击。只要哪家公主郡主给纳妾,一定会有几股神秘资金流向各大书报社。对那位公主或郡主大加赞扬。说她贤惠,大器,母仪。皇女子风范,国女之表率。大大滴好!

    最大版面,连续登刊,直到下一个纳妾的公主郡主出现。神秘资金再次出现,继续夸赞。

    书报媒体的强悍力量,敲打人心。

    而唐灵儿天天浏览群报,估计真的会被影响。

    苏御摸了摸兜,随即想起书报大咖许洛尘。

第三五九章 唐飞虎

    洛阳城里驸马郡马们匿名资助书报社,制造社会舆论,许多不怀好意的论调应运而生。比如:“主动为驸马选妾的公主才是好公主”“为附爵人家添丁进口也是公主郡主的伟大使命”“论大梁朝公主郡主哪家好”等等。

    舆论导向风云突变,强行给公主郡主们灌鸡汤,引导她们思想转变。

    在苏御看来,他们的用意很明显,虽然匿名,但也敢肯定是他们干的。可悲哀的是,被灌鸡汤的人未必都能像苏御一样体会到有人故意做手脚。她们看着身边可怜兮兮的附爵,不免心生恻隐。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真的引起一波公主郡主为夫君纳妾的风潮。她们没想到,如今风潮的始作俑者就是身边这位“老实巴交”的人。

    但“群众”中总有心明眼亮的人,比如曹皇后和唐灵儿。

    这不,就在那一众驸马郡马藏在暗处呲牙偷笑,对未来充满期许的时候,唐灵儿以探望皇后为名进宫,闲谈中提起此事。曹皇后玉手一挥,一道旨意横空出世。命令秘书省严格管控各报社对公主郡主的不当评价,把控舆论方向,不得随意破坏固有社会秩序。

    一道旨意下发各书报社,各版面涉及公主郡主的文章纷纷下架,众驸马郡马被当头一棒打得沉寂许久。

    可是,驸马郡马们会就此罢手吗?

    苏御觉得,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既然口子已开,驸马郡马们不会善罢甘休,更不会眼瞅着功败垂成。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股神秘力量又会出现。哪怕是垂死挣扎困兽犹斗,他们也会掀起一波风浪来。

    “郡马爷,今天还去立德坊卖消息吗?”小嬛揣着手,笑嘻嘻站在苏御身旁。

    苏御笑了笑:“从今天开始就不用再去了。”

    “哦…”

    这钱赚不到了,小丫鬟遗憾地晃了晃头。

    童玉凑过来,笑嘻嘻看着小嬛。

    小嬛白了童玉一眼。

    可惜童玉是个小太监,否则苏御还真觉得他们能成为一对欢喜冤家。

    ——

    九月初二,天还没亮苏御便起床备车。

    这时郡主的屋里烛光亮起,可不久后又灭了。

    在苏御的车即将驶出府门时,被王珣拦住:“郡主说了,给备选郡马准备一些吃食,就在路上吃吧。”

    接过来看了看,是一整只烧鸡,和羊皮囊低度酒,苏御笑了笑说:“麻烦王珣姐姐回我的话,感谢郡主一番好意。”

    王珣轻轻万福行礼:“您客气了。回话是奴才的本分。”

    “少跟我装乖巧。”苏御面带慧黠之色:“王珣,我问你个事。”

    “您问来。”

    “我若将你许配给李封,你可愿意?”

    “呦!这话儿怎么说的?”

    “哈哈哈!”

    见王珣面露羞涩,苏御哈哈大笑,挥手让童玉赶车。

    马车已走远,王珣依然脖颈泛红,待情绪稳定才去楼上回话。这次她没找郡主告状,而是发了一会呆。

    就在王珣发呆的时候,听到门外銮铃声响,抬头张望,竟见到一台凤辇停在门口。若不是车上没有翠辂,还以为是皇后驾到。

    “呦,大长公主来了。”

    王珣小跑到唐灵儿屋里,此时唐灵儿将将坐起,正在挽头发。听说大长公主驾到,唐灵儿要列仪仗迎接。大长公主却道免去礼节,几句话便好。

    大长公主说:听闻唐门嫡孙家里喜得贵子,凡羽大法师掐算生辰,让我来唐府验证。

    唐灵儿素面朝天,带着大长公主去到麒伯府。见到曹玉钗,问得孩子生辰,竟然与凡羽大法师掐算一般无二。为此众人皆惊,都说大法师果然是半仙之体。唐灵儿冷着脸,不发一言。看来她对大家的说法并不完全赞同。

    大长公主赵媖问曹玉钗:“孩子爹哪去了,怎的不来见我?”

    曹玉钗道:“酗酒多日,整日醉生梦死,好像全天下都欠他似的。现在还一身酒气,怎的也唤不醒他。这般颓废模样,还是别来碍眼的好。”

    赵媖笑问道:“凡羽大法师曾让我来问,孩子取名没有?若没有,可否将孩子抱将过去,让他给孩子摸骨取名?”

    曹玉钗笑道:“大法师誉满天下,又有大长公主来说,怎能不行。”

    赵媖欢喜,可又皱眉道:“大法师还说,要见孩子父母。只是要麻烦你去把唐麒呼唤。”

    曹玉钗叹气:“咱个妇道人家,不讨喜的,唤不醒那装睡之人。”

    唐灵儿站起身道:“我去吧。”

    说了一句,唐家姑姑大步流星闯进侄儿屋里。不久后屋里传来惨叫之声。随即屋门被关上。

    唐麒被姑姑揪着耳朵推到里屋,蔫头耷脑站着。

    唐灵儿恨恨骂道:“怎的越来越没规矩了?大长公主驾到,你还耍得什么小孩性儿?快去更衣洗脸,面见千岁!”

    “呵,洗脸。”唐麒冷笑一声:“洗什么脸来,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唐灵儿甩手掌掴唐麒,清脆一声,指面骂道:“没出息的东西!那孩子为何不像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十八叔看得上你,让你接此大任,如今看来,竟是看走了眼!若你咽不下这口气,我替你做得主来,干脆把那曹玉钗休掉,如何?”

    唐麒蹲到地上,闷声哭了起来。

    唐灵儿指道:“你哭个甚麽!唐家长子长孙,岂能这般窝囊相!”

    唐麒悲苦道:“我本以为,与玉钗只不过逢场作戏。可自从相识,愈发喜欢。我心里已容不下别人。我只盼她肚里的孩子是我的,不是别人的。”

    见唐麒这幅样子,姑姑心软了,道:“若你看这孩子碍眼,这也不难,如今凡羽大法师让你们夫妇带孩子去大相国寺。若大法师说孩子与佛祖有缘,我看不如把孩子放到他那里算了。就说让大法师培养,让孩子从小修佛,为唐家祈福。将来孩子长大,再把他接回唐家,到时候我来带他。”

    唐麒闷头哭,只是不语。

    唐灵儿劝道:“我看得清楚,玉钗本是妇道人。你若对她好,她心里有数。你们还这般年轻,再生便是。”

    唐麒抽噎道:“将孩子送出门去,我担心玉钗受不了。”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唐灵儿气得咬牙切齿:“唐麒,我问你,你到底能不能保守秘密?若不能,趁早退出!”

    ——

    天还没亮苏御便已出发,归来时已经是傍晚。

    正如唐灵儿预料,苏御是唐府温和派代表,去到寿安厂,与那唐晓接触十分融洽。虽然唐晓长苏御十岁,可他对这位准小姑父十分敬重。十分佩服小姑父的才华,一些技术难题在姑父面前轻松化解。还羡慕小姑父的气度。唐晓赞道:望见姑父如沐春风,与之交流让人心中一暖。

    其实唐晓的问题并不大,他的一些污点也没隐瞒苏御。比如请当地官员、地头蛇喝花酒逛窑子这种事;还有每次回家时,会给母亲和各房妾室买些小礼物。

    苏御表示能够理解,只是提醒唐晓,做假账时要仔细一些。之前两个月你把这些钱归拢出一个整数交给林婉,难道你是想让林婉给你做假账吗?林婉是唐灵儿亲信,不是你的亲信。另外你不要怪罪林婉,如果她是一个对主子不忠的人,难道你就喜欢了?

    另外苏御还提起的事。苏御对唐晓说,其实没必要闹得那么严重。父子没有隔夜仇,我带你回家,给你爹磕两个头。哪怕你什么也不说,你爹也能原谅你。回头我再带你去见小姑,说两句好话,唐云那里就不用去了。

    唐晓说,小姑父说得在理。

    唐宽唐晓父子脾气太刚,这种人往往是顺毛驴子,把毛儿抹擦顺了,其实很好相处。这些事都办完,获得唐灵儿的谅解,唐晓连夜返回寿安。

    细碎事不提,苏御听唐灵儿道:“凡羽大法师给唐麒家孩子取名唐飞虎,法号云彪。还说孩子与佛祖有缘,希望唐家能让孩子留寺。经我做主,已经把孩子留下了。十二岁以后,再把孩子接回来。”

    “哦…”

    苏御听得稀里糊涂,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还有一件事。如今那小蛮女也在大相国寺。凡羽大法师说,这小蛮女八字全阴,又是北王之女。北王是为玄武,她便是玄武女,能当瑞兽震慑邪魔瘴孽。之前就说清化坊内邪气甚重,希望把孩子送到清化坊来,直到……。本来要送去国公府,可后经过大长公主和皇后商议,要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

    苏御抬眼看了看唐灵儿,她对小蛮女很不感兴趣,甚至流露出一丝厌恶神色。至于“直到”什么时候,却被她略过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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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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