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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六〇章 一百块

    清晨,一群礼官太监和一队金甲羽林卫簇拥着一辆豪华马车来到长安郡主府门前。看这架势,还以为是哪位王公莅临郡主府。可当车帘掀开时,见到的是皇后贴身太监曹小宝,和一名头扎许多发辫的小女孩。

    小女孩虽然身穿绫罗绸缎,可强烈的异族气息还是扑面而来。不用介绍也知道,这一定就是那小蛮女,当今男贾王的姐姐完颜清。

    曹小宝对小蛮女很是冷漠,不耐烦的样子催促她快点下车。看来他升任御马监之后有些飘飘然。另外他哥卿吹雪的存在,似乎也给他镀了一层金。虽然至今为止卿吹雪依然未能消灭龙啸天,可由于卿吹雪的出现,洛阳城里的墨匪消停了不少。夜无良好像凭空消失。其他教派的余孽,也再不出来生事。卿吹雪的大名,果然起到了效果。

    不过苏御认为曹小宝有些狂。年轻人狂可不是件好事。他那辆足以媲美三品侯爵的大车,看起来比曹圣的车还要阔气,眼瞅着就要赶上正二品大城郡主的车。凭此一举,足以告他个僭越之罪。

    不可否认他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可亲王党虎视眈眈,难道他也不在乎?

    虽然最近亲王党看似安静,说不准就是在酝酿一套组合拳,到那时曹小宝难逃一劫。苏御看出一些问题,但不至于见到人就去劝一劝。劝人真的是一门学问,除非是家人或者自己很在乎的朋友,否则在别人正狂的时候劝人,往往没有好结果,甚至会遭来记恨。

    “娘娘说了,国公爷不在家,即便在家,他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教育孩子呢。还不如送到长安郡主府,有灵儿郡主照看,咱家皇后放心呀。嘿嘿。”

    唐灵儿道:“麻烦曹公公回禀娘娘,长安郡主欣然接受,必不辱使命。”

    “嗯,郡主这话咱家记下了,回头会告诉娘娘的。”

    曹小宝要走,苏御快步过来,把一包钱塞进他袖子里:“公公一路辛苦了。”

    “呦!苏异人,你看看,怎的这般客气了呢?”曹小宝掂了掂钱袋子,听声辨物,知道是金币,欣喜收下,怪声道:“咦?你家那小兔崽子哪去了,怎的不来这里看看我?是上次被我吓破胆了吗?”

    他是在说童玉,苏御扭头望去,童玉躲在月门处。听曹小宝骂人,童玉好是无语,小跑过来行礼。

    曹小宝抬手,动作亲昵地打了童玉两巴掌:“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来你家,你都不来看我?咦,你的女装呢,为何不穿了?我看着可好看了,娘娘也说好看。我看呀以后你就穿着吧,别换回来了。突然见你换回来,我呀还不大习惯了呢。嘻嘻。”

    曹小宝来到郡主府,只与郡主说了两句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调戏童玉。嘻嘻哈哈撩闲一番,才大摇大摆离开。

    当他走远时,童玉眼神很复杂。有委屈的味道,有愤恨的味道,偶尔还能察觉到一丝荣幸的味道。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见小嬛撇着嘴在一旁说风凉话。

    ——

    郡主屋里。

    郡主端坐,气派威严。

    小蛮女站在下面,目不转睛盯着郡主,似乎是在等待郡主说话。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早慧的孩子,才五岁就已经很有规矩。看起来像个小大人,只是不时捏捏小手,让人察觉到她处于紧张。

    唐灵儿不喜欢小孩,一点儿也不喜欢,看她那副神情,似乎想把孩子一脚踢出去。当然,这只是小嬛的臆想。事实上长安郡主并没有那样做。

    当时苏御不在屋里,小嬛和童玉却在,他们听郡主给完颜清讲些规矩。同时要让下人们听到。从即日起,完颜清不允许离开郡主府半步。通知前后门,严防完颜清出门,若有人懈怠,造成恶果,立即处死。

    “这次郡主可凶了,把那小蛮女吓得一哆嗦。”小嬛回到耳房,悄悄地说。

    苏御在看蛊术,不在乎地道:“王女虽小,也是国宾,当然要重视起来。”

    小嬛神秘道:“现在外面人都传说,皇后不想让完颜清嫁给太子。”

    苏御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皇后的原话是不想让太子首婚异族。毕竟南朝经常诟病梁朝皇室血统问题。但对于男贾摄政王完颜衮的一片诚意,梁朝又不好直接拒绝。所以就说等皇后生了儿子,再许配皇次子。我认为皇后的考虑也是有根据的。”

    小嬛探秘似的问:“皇后的话能当真吗?”

    “君无戏言,摄政皇后,说话当然要算数。”

    小嬛歪头问:“可如果皇后生的是公主呢?”

    小嬛的话,勾起了苏御的话匣子:“皇后不同意把完颜清送到东宫,一开始皇帝反对,可后来皇帝又不吭声了。如今皇后把完颜清送到大相国寺……”

    小嬛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就送到这里了呗。我觉得皇后此举有些不太合适……”

    “哪不合适?”

    苏御没回答,却为曹玉簪感动一阵担心。曹玉簪此举,似乎是在表明一个态度。如果她诞下龙子,那太子之位,就应该换人了。这是对皇帝的一种试探,可如果皇帝认为这是一种挑衅呢?

    对此,曹圣会怎么说?

    ——

    郡主在书房办公,她除了要面对经济大事,还要经常给家里人,批些支款条子。虽然她口碑一直不好,可总有一些事绕不过她这道弯。每天到她这里支款的人,也都是战战兢兢。唐家十五小姐死守规矩,说不给钱就不给钱,真的不讲情面。

    郡主的书房很大,完颜清坐在书房^_^练字。小家伙很是疲惫,不时打着瞌睡。实在熬不住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郡主屋里轮值丫鬟史瑶负责照看男贾小公主,史瑶那丫头又高又壮,可她看起来比完颜清还困,两个人面对面打盹。完颜清睡着之后,史瑶也蔫在那里。后来被王珣一巴掌打醒。史瑶的惊叫声,把完颜清惊得坐起。

    小姑娘害怕郡主,也害怕王珣。觉得这主奴二人真的很可怕。那郡主刚才说,如果有人放她出门,就要把人处死。而这个叫王珣的人,一定就是处死家奴的人。

    小公主幼小,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

    突然想娘了,小姑娘眼泪含眼圈,嘴巴憋起老高。她本来有两个贴身婢女,却被皇后收了去。皇后说,从此不许再说轱辘语,要说就说雅言。为了给她营造一个全雅言的环境,长安郡主府是首选地之一。皇后还说,长安郡主说话是纯正的官语雅言。

    屋里气氛压抑,感觉这里的人没有人情味,早早开慧的小姑娘有苦难言。

    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一个人,这人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可一看到他,总感觉他面带微笑,充满善意。

    这时听到郡主声音响起:“劲锋,何事?”

    苏御正在看完颜清,扭回头道:“当初孔老大有五亿钱放在我们这里。如今孔家分家,这笔钱该有个交代了。当时我答应给孔婷三个亿。”

    唐灵儿正在收拢今日账本,抓起来厚厚一摞,递给王珣:“当初你不是说能留下两个亿吗?之前已经给几个妾室分了两千多万,再拿出三亿,就不够两亿了。”

    苏御笑了笑,没说话。

    唐灵儿坐正身子:“既然你已经答应出去,那就这样办吧。”

    苏御点头道:“那我唤她来取。”

    说完话,苏御却没动地方。

    唐灵儿眉眼一斜:“还有事?”

    苏御笑了笑道:“灵儿,剩下那一亿七千多万,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是不是应该算我的?”

    “对,是你的。”

    苏御笑容加深了。

    “可你的也是我的。”唐灵儿微微仰着头:“除非你……”

    唐灵儿想说“除非你提请悔婚,那我会一文不差都给你。”可这话她没能说出口。还记得苏御刚来郡主府的时候,经常与她针锋相对,甚至对她发过脾气,给她留下许多阴影。

    苏御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就知道这笔钱没那么好要,甚至想到她收得坦然。

    可这次唐灵儿并没有把钱充公,而是留在了郡主府。她还反问一句:郡主府将来也会有很多开销,你为郡主府存钱难道不是本分吗?

    换句话说,这一亿七千万是被“未来媳妇”没收,而不是被“唐总裁”没收。苏御心里舒服一些。总想着送唐灵儿些像样的礼物,以前送一千七百万的马她不收,这次收了一亿七千万……

    苏御笑了笑:“先给我拿一百,总可以吧?”

    “你要钱干什么?”

    “家里住着贵客,让我招待招待。”

    “哪个贵客?”

    苏御指向书房一角:“完颜公主。”

    随后唐灵儿与苏御开了一个玩笑,她真的让王珣给苏御取来一百。

    当苏御见到一百块铜板的时候,脸上的无奈之色惹得郡主忍俊不禁。

第三六一章 神仙姐姐

    北方传来消息,在梁朝的武力干预下,男贾人和右律人以白狼山、平州一线划定国界,签订。

    战争结束,梁朝获得三个州,不虚此行,可喜可贺。义攘军完成使命,番号撤销。神策总参将公孙雄继续坐镇云州。其余部队分批次撤离。据说大司马唐振会等到全部军队撤出才返回。

    胜利的消息传到京城,朝堂市井无不欢愉,人们敲锣打鼓奔走相告。庆祝胜利的人们,在金吾卫引导之下,从紫阳大道前游行而过,最后聚在洛河边上,摆龛供香,祭奠烈士英灵。南晋听说此事,派来国使,送金银粮米,只道资助我族类抗胡再获成功,驱逐鞑虏,有我南晋一份功劳。

    梁朝见有钱送来就是好事,至于南晋如何说,不太往心里去。孟相以国礼招待南晋使者,还说要请大梁皇帝封使者为抗胡功勋大将。南晋使者闻之,吓得浑身一抖,只说不敢受封,否则回到南晋非被活剐了不可。孟相夸赞使者精明,只说戏尔,不必当真。

    最近梁朝的庆祝宴会很多,搁置许久的国礼纷纷解禁,唐灵儿经常被邀请参加。而长安郡主大婚的日子再次被提上日程,皇后只道等安国公回来就立刻定下婚礼日期。最近郡主显得不是很自然,已经几日不召苏御共进晚餐。

    随着人们担心的消除,消费力上升,市井变得愈发繁荣。据说终于有人来李家货栈批发“卫生纸”,这倒是让苏御一阵欣喜。还带回来一大捆到郡主府,推广开来。苏御还道可以代替月事带用,把小丫鬟们羞得跑开。

    王珣把软纸递给唐灵儿看,随后复述苏御的话,当唐灵儿听说还能当那物用,气得丢到楼下去,只说苏家登徒子,不研究个好玩意儿。

    ——

    人在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瞎琢磨,苏御想,假如孔硕真的是因为韩氏带回来的食物导致中毒,那么孔家中毒的人不应该只有孔硕一人。可现在看来,除了孔硕以外孔家人没有人得这病。比如那孔婷,健康得很哩。昨日还来邀请苏御打马球,苏御只道事务繁忙,故而婉拒。

    前些日苏御把三个亿送给孔婷,大姑娘欣喜的同时也表现出一丝担忧,她可不想把这么多钱放在家里,省得惹来祸端。苏御带着她把钱存到钱氏和樊氏银号里,因钱多还可以谈一谈利息,照比散户果然高了不少。

    得到义父照顾,孔婷心满意足,送给苏御两匹枣红大马作为报答。苏御回赠孔婷一辆马车,再把自己原来的大青马送给她。要说那大青马还是唐灵儿送给苏御的,如今被转赠别人,也不知郡主是否会不大高兴。

    估计不会,毕竟用一匹换来两匹,这是一个划算的互赠,而那台车的价格,还不如马的一条腿值钱。孔家大姐儿送的马,都是一百万一匹。两匹枣红大马好是气派,单个拿来,不比郡主的大骊差。

    上午时,又帮着孔婷布置小家,搬进来不少家当。孔婷屋里的两个婢女也搬到这里,后来家生子孔蛟的母亲也搬了来。而孔蛟也从李家货栈走出,与母亲住在小厢房里。有孔蛟一人在,一般毛贼甭想靠近。再有郡主府望楼照应着,孔家富姐儿的独门小院很是安全。

    小院虽小,但也是“五脏俱全”,一个主房,东西两耳房,两厢房,还有门房。也不知唐家最开始是怎么设计的,这些小房子看起来好像小庙。比如那东西厢房,蜗居一般只能挤下三四个人。

    小嬛买个箱子送到这里,孔婷送给小嬛一把西厢房钥匙,只说有什么东西尽管放在那里。

    中午时,苏御带个孩子出门,出门前特意与郡主说过这事。否则郡主的那道命令着实吓人,门房丫鬟小厮不敢把孩子放走。男贾小公主笑盈盈,拉着苏御的手走路,远远望去好像一对父女,父慈子孝。

    小嬛早就说过,咱家郡马爷特别招小动物和小孩喜欢,尤其是小女孩。比如四公子家的唐墩儿,每次见到郡马爷来,都小跑着迎接。

    童玉在一旁道:大女孩也喜欢。

    小嬛斜了童玉一眼,不说话了。

    由于孔婷长得好,性格温柔,一身洁白长裙煞是好看,像壁画里的仙女,完颜清称之为神仙姐姐。孔婷道,今个欧阳家大姐儿也来醉仙楼,那才是一位仙女儿。完颜清很是期待。

    欧阳镜听说战争结束,估计唐振年前就能归来,最近经常带着女儿去讨好国公夫人樊氏。他每次进清化坊都会在清雅小筑歇脚,见孔婷搬家到这里,他还跑过去串门。故而约定在醉仙楼同饮一杯。

    不久后欧阳镜带着孔婷来到,欧阳镜引苏御到偏房,说些悄悄话。

    “劲锋,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昨天曹老爷进后殿,与皇后娘娘聊得很不痛快。”

    自从曹玉簪进宫以来,这还是曹圣头一次进后殿面见娘娘。据说是因为男贾小公主的事而很不愉快。曹圣埋怨曹玉簪此举,可曹玉簪却很是顽固,不打算做出改变。曹圣回到东宫,面色如铁,据说后来又去见皇帝,可皇帝却闭门不见。

    欧阳镜通过门缝看了看那小蛮女,低声道:“皇后在玩火。”

    苏御皱眉道:“皇后预产期在十二月下旬或者明年正月上旬,现在是九月初。她到底能生男孩还是女孩不得而知,皇帝态度不明朗或许原因在此。另外这是人家夫妻的事,你怎知道人家私下里没达成默契呢?我看曹玉簪不至于那么昏头,你也少操心才好。”

    “不操心不行啊。”欧阳镜颇显颓废地窝在靠枕上:“我跟你不一样,你站稳唐氏这艘大船,不怕风来不怕雨。太子党亲王党谁倒霉都跟你没什么太大关系。可我不行,我把全部家当都压在太子党上。若皇后败了,我可就惨了!”

    苏御问:“樊氏是否表态,觉得小乔如何?”

    欧阳镜冷哼一声:“樊夫人说话办事,与那帮政客一样。她只说姑娘是好,可现在纳妾不是时候。话里话外的,还是因为我的太子党身份有问题,他们唐家不想与任何一党接触太深。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要把小乔送进去,也是党争结束以后的事。可那样还有什么用呢?”

    “倒也未必。”苏御劝慰道。

    欧阳镜眼睛眯缝着,看起来像个蚂蚱,半晌,挠了挠头道:“劲锋,我想过了,不能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既然唐振这边走不通,我就只能靠你了。”

    “你想怎的?”

    “以你名义,再去给我弄些家底儿。”

    苏御冷眼:“如果说是我的,那就是郡主的。”

    欧阳镜惨笑一声。

    苏御道:“用孔婷吧。那孩子富贵人家出身,跟她爹一样讲究义气,一身傲骨,不贪恋别人家产。”

    欧阳镜笑了笑,心情宽松不少,从怀里掏出账本,递给苏御:“我已经做了一本假账。为了这本假账,我熬了几个通宵。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做账,实在是麻烦。你拿去郡主那里交差吧。哎,劲锋,你囤多少米了?”

    “六七百万吧。”苏御惭愧笑道:“还没用上你的钱呢。”

    “才这点?”

    苏御点点头:“粮米被财阀垄断,我都是去散户那里收,一车一车往坊里运。连郡主都开我玩笑,说我是小老鼠搬家。”

第三六二章 狡兔三窟

    在苏御的小院里,男贾小公主完颜清找到了她来洛阳后的第一个朋友,那个来自偏僻山区的汉族小姑娘童玺。后院经常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她们把牛皮筋绑在小树上,蹦跳玩耍。童玺还经常带着完颜清跑去黄爷爷那里听故事。

    总与乡下孩子玩,小公主还学会一些乡间口音,譬如:“咦~,你弄啥哩?”“这事中不中?”“中!”这些话被王珣听到,告知郡主,郡主让苏御好生教训奴才,休要让小蛮女学得一嘴乡话,否则将来没发向皇后交差。

    苏御回到小院,唤来两个孩子一番教育,还准备一块小黑板,时常敲打。唐灵儿不时探头向下望去,见苏御手持教鞭,两个小孩坐在小板凳上听讲。莫名戳中笑点,郡主一阵苦笑。

    掌灯时分,苏御带着欧阳镜的账本来见唐灵儿。

    唐灵儿刚参加完一个酒会,面颊微红,略显疲惫。看了看账本,似乎与她心中所想差不太多,于是又把账本还给苏御。

    “你帮他操劳,能给你多少?”

    “一些辛苦钱儿罢了。与月饷差不多吧。”

    “你可真是生财有道。”

    唐灵儿发现苏御总有办法弄到钱,可这并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郡主斜靠在隐囊上,脸色不大好看:“你去与李勋谈谈,货栈我打算收回。当初他是五千万从林家收的,我给你同样的价钱。总不会让他赔了。”

    苏御一阵头大:“那样不大好吧。”

    唐灵儿道:“没什么不好的。那本来就是唐家的地盘。他只是租用而已。你告诉他,能给他五千万,相当于让他白用了这么久。他应该感谢我才对。从此,那里属于东大仓的一部分,以后你也甭去了。欧阳镜囤的米,走东大仓的账。”

    这番话听得苏御透心凉,在清化坊里赚钱的所有计划,全被扼杀,就连赚辛苦钱的机会都没了。

    “六千万,如何?前一阵有人给李勋七千万,他都没卖。”

    “卖不卖,他说了不算。”

    “别那么不讲情面嘛。”

    “最多给他五千五百万,这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郡主一向不讲情面,能给苏御五百万的面子,算是够看了。苏御决定见好就收。去货栈找李勋。当然,这都是表演。这李家货栈压根就是苏御的。

    当李勋听说这事,情绪有些复杂:“那造纸作坊怎么办?”

    苏御道:“还能怎么办,搬走。把能搬走的全都搬走。给她留个空壳子也就是了。”

    “那咱们搬到哪去呢?”

    “景行坊吧。与北市只隔着条街,与清化坊也仅隔着一个坊。而锦衣卫和千牛卫都在那里,也是我经常去的地方。你去那边找找看,如果能找到仓库最好,如果找不到,就买个大院子来。景行坊的房子照比清化坊还是便宜一些,应该能买个更好的地儿。”

    翌日清晨,李勋来郡主府交办手续,请求郡主宽限几日,找到新地方马上搬走。郡主道,限时三日。

    由于东大仓的范围变大,全靠冯瑜唐小肥实在忙不过来。

    苏御再次提请让林婉回归,还道:“唐晓值得信赖,唐家少爷管理唐家买卖,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有唐翡唐翠监账足矣。”

    唐灵儿点头道:“上次唐晓随你回来,感觉他变化不小。既然他靠得住,林婉倒是可以不用留在那里。可现在洛西码头也需要有人监理账目,我想让她去洛西。另外四哥忙碌,洛西码头督办人选,也应该尽早落实。码头事多,牛鬼蛇神各方势力,我打算先让唐金去顶一阵。”

    唐灵儿这是要强行转移话题,却又被苏御拉了回来,道:“洛西并不远,让林婉每日往返,一上午便够了。下午时回来帮你,妙极。”

    唐灵儿道:“可我希望她全日待在那里。”

    苏御道:“四个大丫鬟呢,别忘了鹿桥驿那边还有两个大丫鬟。”

    唐灵儿道:“陈琦已经嫁人,我本不想再用她。能让她带着丈夫给王秀当助手,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

    看来这个话题没得谈。

    苏御又道:“让唐锦去货栈历练历练,也是不错。”

    唐灵儿点点头:“这倒是可行。之前他在孔家仓表现不错,那就让他在货栈试试看。”

    苏御笑了笑:“小嬛的两个哥哥,也是老实本分。”

    唐灵儿一抖袖子:“清化坊里的人还安排不过来,外面人就算了吧。”

    当小嬛听说两个哥哥失去工作,难受地哭了一鼻子,随后她请假回家,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两个哥哥,让他们继续干老本行当木瓦匠。

    小嬛回家,还要带上不少私货,孝敬父亲。

    苏御说,其实你不必着急,将来李勋还会找到新地方,若需要人手,再把你两个哥哥安排进去也就是了。

    ——

    翌日下午,李勋面带喜色来找:

    “景行坊北门东边,好大一所。正对巷口七个门脸,二道院是一座大仓,此后还有三进院的住宅。虽然房屋旧了一些,但大体能用。只是价格贵了些,要价八千万,讲了一上午人家也不松口的。还道,要不是着急出手,这个价也不卖。”

    “那仓库能有多大?”

    “能把整个李家货栈都装下,也就是,能顶得上东大仓里两座仓库。”

    “这么大……”

    “嗯。”

    苏御想了想道:“卖家何人?”

    李勋道:“原来是酆亲王的表亲姓方,酆亲王势倒,方家的生意就一直不大好做。后来通过仓库囤些粮米布匹,可如今财阀当道,仓库生意不好,无法维持这般大家业,故而出卖。”

    “要离开洛阳?”

    “是的,听说现在长安税低,生意好做,要去长安发展。”

    苏御道:“我先去打点坊署,你去通知欧阳镜。然后去坊署找我一起去看看房子。我自己的钱不够,需要他入股。看看他是否中意。”

    在坊署里坐了大约半个时辰,与一众坊署官吏闲聊。知道一些细碎消息,并没觉得买这宅院有何不妥。苏御心中兴奋,只等着欧阳镜到来。

    也不知欧阳镜忙些什么,直到傍晚才赶到景行坊。苏御邀请一众坊署官吏吃吃喝喝,到了掌灯时分,苏御丢下许多酒钱,又唤来歌舞伎人,让一众坊署官吏继续吃喝玩耍,这才带着欧阳镜去到方家。

    方家已经搬得差不多,只剩下大少爷和几名奴才在家。欧阳镜再谈价钱,方家大少爷说,家父说最低八千万,低了宁愿不卖。

    苏御与欧阳镜商量,自己拿五千万,买那七座门市和这个大仓库。你出三千万,后面三进住宅归你。欧阳镜道,甚好。但能不能把前面门市让给我两个?现在我不用,只给你用。而后面院子两趟厢房让给你。你手下那么多人,总不至于都住在门市里,那样看起来也不体面。苏御说好。

    后来以为李勋和孔婷之名,买下宅院,方家少爷过秤验币,当晚去坊署交办手续。坊署官员此时本已下班,平常人来找只是不理。苏御去酒馆找官员,几句话就把事办了。

    买下大宅,欧阳镜重新回去看了看,欣喜道:“狡兔三窟,本兔兔又有了一窟。劲锋,你可要为我保守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的。不如让孔婷搬过来掩人耳目,我倒是觉得很合适。”

    苏御道:“孔婷不会愿意来的。如今只对外说是李大财主与孔婷合作生意,将来这里出钱,也可以放到孔婷那里,省得我还担心钱被郡主收了去。后面大宅,让给李勋先住着,我再给他和兄弟们找个婆娘,让婆娘们伺候院子,不至于破败。至于一些老旧翻新的事,你也不必操心。小嬛有两个哥哥本是木瓦匠,现在归入这里当工人,哪里需要修缮,自有李勋安排。”

    苏御问李勋,给三叔准备的钱有多少了?

    李勋道,六百多万。

    苏御又留下些钱,凑够八百万,让李勋放好。

    “我再给你些钱,这钱是给兄弟们娶媳妇用的。后面空房子很多,闲着也是闲着。分给大家去住。媳妇们平时也留在这里,你看着分配工作。这大个仓库以后有的忙了。”苏御丢下三百万:“这其中有你一百万,娶个能事的。让她指挥那些婆娘。以后赚了钱,适当布置,让家阔气一点。这不是清化坊,所以坊署那边要多走动。平时吃吃喝喝,记在账上就行。”

    回到清化坊,兜里还剩下几十万。掂了掂,觉得不妥。后来送到孔婷那里存起来。这样距离更近一些,取用方便。孔婷说,小嬛有箱子放在西厢,义父也把钱放在那里吧。

    还以为是一笔大数,见苏御往箱子里放钱不多,孔婷站在门口眨巴着大眼睛,眼神调皮:“呦,义父这是怎么了呢?几十万而已,还要藏起来?”

    “…,这怎么能叫藏呢。”

    “那叫啥哩?”

    “这叫狡……,这叫分散风险。”

第三六三章 铁笼僧

    虢州南郊,峰峦叠嶂,雾气昭昭,山间一座大庙,远远望去好似乎建在云端。

    身穿儒士蓝袍的消瘦男子,在山麓仰头望向高处,感叹一句:“我终于还是来了。”

    袁昆带着义女袁婴,身后还跟着一名魁梧大汉,正是夜无影。自从夜来风死后,夜无影便成为袁昆贴身保镖。三人相貌迥异,各有特点,一起行走在这荒郊野岭,画面诡异。

    踩着荆棘小心走路,袁昆低声叮嘱:“拜山时我们要客气点。今天要见的人,可以说是人,也可以说不是人。”

    怪妆少女袁婴眼睛一斜:“义父,那人真的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

    袁昆脸上显出一丝无奈:“我本以为龙啸天能为我所用,可这次我看走了眼。龙啸天那人真的是铁血无情,我竟拿他没办法。若惹毛了他,反而受其所害。既然如此,我们只能来请这位。婴儿,你要记住一句话,盛名之下无虚士,咱们要学会谦虚。”

    袁婴额头两根圆点似的眉毛皱起:“可欺世盗名的人也不少。”

    袁昆笑了笑:“他人由他不由我,我自修行随他去。他们的虚伪迟早被人戳穿,可这种得罪人的事,咱们不去做。看似一时爽,其实埋下祸根,不值得。”

    袁婴对袁昆的话似乎有不同的看法,可她没再说话。怪妆少女发现,现在义父变了。他对别人说话与对自己说话不是一条路子,他劝别人狠,唯独劝元婴不要狠,要学会容忍。

    这次来拜山,是要见一个人,这人是鬼见愁和鬼头鹰的师兄,鬼无仇。

    很显然,这又是一个号,而不是名字。

    自从上次袁昆不辞而别,就算是得罪了鬼头鹰、鬼见愁兄弟。幸亏他们跑得快,否则也要死在通天楼里。

    可这次袁昆还是敢于找这哥俩办事,用袁昆的话说“大家都是真小人,倒也不必绕弯子,这次允给他们三个亿,不怕他们不动心。”

    来到山上,只有一名小沙弥门口静候。

    袁昆双手合十,与沙弥对拜,报上姓名后,沙弥引袁昆一人进殿。

    大殿正中,大佛脚下,“坐”着一副骷髅。骷髅左手握禅杖,右手捏佛珠,佛珠项链挂在项间,似乎一直保持着坐化时的那副景象。方丈袈裟早已破败,唯有金丝闪亮如新。

    方丈骨骸左右手坐着鬼见愁鬼头鹰,在他们身后有铁笼,铁笼里关着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目光如同猛兽。见有外人进来,那人目光变得贪婪,还舔了舔嘴唇。颇有嗜血之相。

    鬼头鹰道:“袁昆,钱带来了吗?”

    袁昆笑道:“我要是把钱带来,我还有命回去吗?”

    鬼头鹰笑了笑:“当然没有。”

    袁昆也笑,笑声越来越大。屋里所有人都笑起来,只有笼子里的人没笑,却显得暴躁,用头撞击铁笼,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鬼见愁道:“那你把钱放在谁手里了?”

    袁昆道:“江湖上,谁人作保最可信?”

    鬼见愁道:“文天鹰。可他已经死了。”

    袁昆道:“你们觉得唐金如何?”

    鬼见愁与鬼头鹰对视一眼:“金爷在江湖上也是很讲信誉。如果你果然把钱放到他手里,我们也信得过。”

    鬼头鹰道:“别废话了,快说,杀谁!”

    袁昆恨恨道:“龙啸天。”

    “为何杀他?”

    “他碍事!给我找麻烦!”

    “卿吹雪不是在找他吗?”

    “卿吹雪已被龙啸天干掉。”

    “什么!?”鬼头鹰一惊:“当今第一剑客,这么容易就死了?”

    袁昆恨恨道:“你说错话了。第一剑客没死。”

    鬼见愁一张驴脸抽搐几下,苦笑道:“对,龙啸天才是第一剑客。”

    鬼见愁伸手拍了拍身旁的骷髅骨架,扭头瞪视铁笼:“无仇师兄,你的机会来了。只要你干掉龙啸天,我们就把解药给你。而你吃掉师父的过错,咱们就当一笔勾销。得到这三个亿以后,我们兄弟平分,从此各自逍遥。”

    说罢,鬼见愁发狠,一掌击碎骷髅,骨粉残渣飞散。

    ——

    许州郡主赵檀试婚樊家嫡三少爷,有试女怀孕,被郡主逼迫堕胎。

    这件事触怒皇后,本欲重罚,可在康亲王夫妃苦求之下,赵檀只是被禁足一年。

    据说郡主在家里很是气闷,整日看那试女不爽,时而殴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过了十日,又发现另外一名试女怀孕。计算时间,还是试婚郡马的种。郡主气得火冒三丈,命恶奴将那试女勒死,沉尸湖底。

    同命相怜,那堕胎试女觉得自己也性命难保,不如拼死一搏,翻墙逃出郡主府到御史房告状。消息传到皇后那里,皇后震怒,命人去查找。锦衣卫督查使张密带队,在郡主府水榭寻得尸体,上报皇后。皇后降罪赵檀,称其不仁少德,剥夺许州郡主之爵,贬为贱民。之前与樊家三少爷的婚约就此作废。

    康亲王带王妃去见皇帝,皇帝只道,先把赵檀送去静慈庵带发修行,过两年再来找我恢复身份。

    天赐皇帝那般虚弱,能否活得过明年都不好说。康亲王夫妇无奈,把女儿送去静慈庵,只盼皇帝多活两年。

    消息传开,赵檀成为贵族圈里笑柄。

    有御史上书皇后,这次试女只敢来御史房告状,却不敢去内侍省告,正说明内侍省不被信任。皇后觉得有理,更换内侍省一众太监,命御马监曹小宝暂时接管内侍省事务,主动出击,对各试女生存状况进行调查。

    皇后扬言:再有公然对抗者,绝不姑息。

    与许州郡主同时试婚的德明公主、华池郡主都在调查之列,而唐灵儿也未能幸免。

    这日下午,御马监兼内侍监曹小宝带领一众内侍省太监来到郡主府。看那曹小宝,鲜衣怒马,昂首阔步,前呼后拥,派头比个亲王也不小。

    卿吹雪死后,曹小宝消沉两日,在皇后安慰之下,才重新振作起来。这次皇后破天荒赐给太监一块功勋牌。功勋牌在大梁朝几乎等同于免死金牌。当朝拥有这块牌子的人不出十个,大内总管犁万堂都没有。这次义攘军跋山涉水远赴幽州,一场大战下来,也只是祁东阳一人获得此牌。但祁东阳的功勋牌还没到手,曹小宝的功勋牌已挂在胸前。

    曹小宝此来是何目的,长安郡主早已心知肚明。郡主心中不爽,脸色阴沉。

    曹小宝端详郡主,突然怪声道:“哎呦,灵儿郡主,咱这次来可不是故意找茬儿来的,这是皇命公办,郡主可不能不高兴呢。”

    郡主冷着脸道:“皇后之命,岂敢不悦。”

    曹小宝轻哼一声:“试女呢?带来让我瞧瞧。”

    郡主道:“我家试女本是我府里丫鬟,试婚前就在唐府东仓当主薄。如今试婚结束,她又回到那里。”

    曹小宝道:“皇后之命,试婚女子是为妾室。”

    郡主道:“我与备选郡马尚未举办婚礼,而纳妾要有敬茶礼,必然在我婚后。在我没收她之前,她还不是妾。”

    曹小宝想了想:“那我也要见她。”

    郡主道:“那你去东大仓找她。”

    说罢,郡主拂袖而去,登车便走,把曹小宝晾在那里。

    曹小宝咬牙切齿,恨恨冷眼。

    唐灵儿走了,曹小宝怎可能赖在郡主屋里,刚要走,却见苏御迎面走来。

    “曹公公,借一步说话。”

    太监们宫里待久了,最懂规矩,没等曹小宝动地方,太监们纷纷退去,腾出空间来。

    曹小宝依然愤愤不平:“苏异人,你家大城郡主好大的脾气。咱家可是代表皇后办事,竟这般不给面子。”

    苏御赔笑道:“郡主方才被我惹到,故而心气不顺。曹公公要怪,就怪我好了。”

    说话间,苏御掏出几十块金币塞给曹小宝。

    曹小宝脸上表情这才缓和一些:“带我去见试女。”

第三六四章 憧憬

    欧阳镜坐在苏御的屋里,吃着酸梅干。

    苏御刚从东大仓回来,先把账本还给欧阳镜,随后聊起孔家分家的事,进而聊到了韩斐:“韩斐是庶出,年轻时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后来他靠打打杀杀成名,再后来成了韩府的暗捉首领。就好像唐金在唐府里一样的角色。照比正牌公子,他地位低了很多,可是照比普通人,却又高了不少。”

    出于对韩斐的怀疑,苏御曾想以锦衣卫监察御史的身份写奏折上报皇后,这样就可以对韩家展开调查。奏折已经写好,可这奏折一直压在手里。

    苏御有些顾虑:“虽然这件事不涉及到党争,却涉及到两大财阀。大家都不是好惹的,明面进攻,容易让事态扩大化。一旦失去控制,对两家都没有好处。最后总结原因的时候,这件错事就会落到我头上。”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太子党背后的秘密资金流可能来自于韩氏财阀。而这时自己要查韩氏,皇后也不会同意。这种里外不是人的事,苏御不会去做。可即便如此,苏御也不打算轻易放过韩斐。

    “现在我想把韩斐和韩氏财阀分开。”苏御解释说:“如果韩斐足够烫手,被韩氏财阀放弃,那时再对他下手才不会引起财阀对抗。”

    苏御自嘲苦笑:“这个想法很好,但操作起来却很有难度。韩府暗捉,一定知道韩家高层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韩斐的。”

    欧阳镜抖了抖手:“孔硕已死,你给他报仇他也活不过来。”

    小嬛送来湿毛巾,欧阳镜擦了擦手:“老孔是我们的朋友不假,你为他报仇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但我又觉得没那个必要。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欧阳镜把毛巾丢给小嬛:“如果你有心,对活着的人好一点也就是了。比如照顾照顾那些漂亮小寡妇……,还有他的儿女。”

    苏御点点头道:“你的话有道理。”

    欧阳镜眨眨眼,觉得苏御口不对心:“算了,我不是来找你说这些的。”

    苏御对小嬛点头,小嬛退了出去。

    欧阳镜道:“卿吹雪死得惨,比吕石还惨。我见识过龙啸天手里那根铁,那是真的够狠。我见到卿吹雪尸体了。我的个神仙老爷。龙啸天一下子就把卿大侠给干两瓣儿了,从脑袋到裤*一剑切开,就跟切西瓜似的。上秤约一约,估计两瓣儿一边沉,最多不差二两。就连他亲弟弟都差点没认出来。”

    苏御一皱眉头:“其他人呢?”

    欧阳镜道:“你七师兄机灵,一见卿吹雪死了,他撒腿就跑。龙啸天追不上他。”

    “卿吹雪、花听风一起上的?还有张密呢?三个人战不过龙啸天?”

    “那我不清楚,这件事我也是听张密对曹老爷说的。”欧阳镜感叹一句:“能让我听就很不错了,我哪好多嘴去问。”

    说完这些,欧阳镜又说要把北市的那个家卖掉。表现出一副毁家纾难的气势来帮助太子党。当然,不能真的把所有钱都交上去,本兔兔还要再准备另外一个窟。至于那些漂亮小妾,欧阳镜说留着也没用了。干脆遣散。

    虽然欧阳镜有药能让他重拾昨日雄风,但他打算“好钢用在刀刃上”,毕竟那药是缩短寿命的。而这时公孙氏带着两个儿子住在曹老爷安排的地方——道光坊功勋街。其实与软禁没什么大区别。但有一点是可以保证的,那里非常“安全”。

    欧阳镜苦叹一声:“太子党赢,我的妻儿是安全的;可太子党输了,那就跟铁锅炖王八似的,连王八蛋也没个跑。所以我要孤注一掷。”

    欧眼睛跺了跺脚:“把家里那些浪蹄子遣散,剩下的钱大部分上交,小部分留给你手里帮我保管。别人我都信不过。而公孙跟我一样,她手里也不能留钱。”

    苏御眉头一紧:“你的钱到我手里,说不准就被郡主没收了。还是放孔婷那吧。”

    “不行不行,虽然孔婷那姑娘不错,但我总觉得差了点意思,还是放你手里放心。”

    “可我不放心。”

    “这次你就明着跟郡主说呗。”欧阳镜苦着脸道:“真是够了,你俩这婚到底什么时候结?只要能睡一张床上,哥哥我的就能派上用场。只要你潜心修行,没有女人躲得过……”

    “好了,你别说了。”苏御站起身:“我就明摆跟她说,从你手里借钱做买卖。不过咱们可把话说好了,万一赔钱,我可不负责。可如果赚了钱,要分郡主一半。”

    “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即便我这样说,钱还有可能落她手里。”

    “放她手里,我更放心。”

    ——

    两日后,苏御早早出去,下午时带着一大箱子钱回来,直接送到郡主屋里。

    看到这么多钱,唐灵儿也是一阵疑惑:“你从哪弄来的?这是多少?”

    “一亿五千万。”苏御左右看了看,不吭声。

    唐灵儿让甄巧巧带着完颜清离开,只留下王珣,才道:“说吧,哪弄来的。”

    这一亿五千万,包括上次欧阳镜放到苏御手里囤米的钱。其实还差了两千万苏御没说,因为那两千万让苏御买房子用了,就是通济坊圣火教旧居。苏御可没打算赖账,只等着囤米赚钱再还。

    苏御把欧阳镜的情况说给唐灵儿听,大体的意思就是,欧阳镜把自己十几亿资产都奉献给了太子党,他要孤注一掷。可是呢,他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就把钱放到我这里。就说是我的钱。

    郡主脸色不大好看:“他的意思,是想让郡主府帮他存钱?”

    “不,这是我的钱。”

    唐灵儿三令五申,不允许苏御借钱做买卖。虽然苏御说了这么多,可唐灵儿认为苏御在撒谎,他就是跟欧阳镜借来的钱。

    见唐灵儿脸色越来越不好,似有发火的迹象,苏御立刻道:“欧阳镜说了,赔钱算他的,赚钱有郡主一半。”

    “空口无凭!”

    “有,有字据!”

    唐灵儿看了看字据,这可真是稳赚不赔的好事。长安郡主脸上怒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窃喜:“你打算做什么买卖?”

    “囤米。”

    “还像以前那样,老鼠搬家似的一车一车运?”

    “嗯…,慢慢找卖家呗。”

    “还在货栈囤?”

    “不了。唐家货栈还是贵了些。李勋在景行坊买新库,照我半价。我决定在那里囤。还有,存在货栈的米,也打算运过去。”

    郡主脸上笑意消失了:“李勋的仓库有多大?”

    “两个一号仓那么大。”

    唐灵儿把字据收起来:“我看这钱还是放我这吧,我帮他运作。”

    话锋一转,又道:“既然李勋家仓库那么便宜,我倒是打算租用。”

    苏御心中一凛。

    唐灵儿没给苏御说话的机会,继续道:“现在纺织商会、造纸商会、粮米商会都在囤货,三个大仓已经分配出去。而我们自己家的储备物资却没地方放。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收回货栈。可即便收回货栈,还是感觉地方不够。而景行坊距离河道更近,走漕运也更方便。”

    苏御低头计算着什么,没吭声。

    唐灵儿挑衅似的问:“怎的,不行吗?你们关系不是一直都很好?上次冲着你的面子,我多给他五百万。现在你去找他办这事办不成?”

    这唐灵儿可真是一个见缝插针的人,一点机会也不放过。

    囤粮的买卖是没戏了,苏御脑瓜子嗡嗡响,吞咽口水道:“能,能办成。能与唐氏合作,是他李勋的荣幸。”

    “希望他能体会到这层意思。”

    “我想他会的。”

    在唐灵儿“狡黠”目光注视下,苏御离开郡主书房。刚才之所以能答应,苏御还是觉得有钱赚。

    另外有一点可以肯定,唐家做生意是有信誉的。唐灵儿还不至于耍臭无赖把欧阳镜的钱吞了去。她只是不想让苏御手里有钱,省得苏御跑出去拈花惹草,私养暗妾。可欧阳镜也甭想从唐灵儿这里赚到很多钱。凭借郡主的抠门程度,一年能给欧阳镜分五百万,他就烧高香去吧。

    “早劝欧阳镜不要把钱放我手里,他偏不听。”苏御苦笑,自言自语:“不过这样也好,他的钱算是彻底安全了。”

    回到屋里,抓起纸笔精算一下:

    “唐家仓库存货价是每丈每天60钱。而李家仓十丈宽,三十丈长,一丈二尺高,一共是……360丈。算半价,再乘以30,这是……钱。一个月按照30天算……32万4000钱。”

    放下笔,想一想自己的投资数,找到一种大炮打蚊子的感觉。

    不过这样也挺好,最起码能保证每个月有三十多万的收入。养活李勋那帮人搓搓有余。另外还有七个门市可以租出去,还有造纸厂在运作。每个月对付几十万不成为题。

    而且这么大块地,升值空间……

    如果卫生纸再能打开销路的话……

    突然感觉未来很是美好。

第三六五章 受陷

    “林婉姐姐回来了!”

    林婉一直是郡主贴身丫鬟,从小照顾郡主生活起居,还要陪着郡主学文习武,倒也跟着练就一身文武艺。自姑娘抽条以来,求亲的人就没断过。都说林家姑娘相貌端庄,温柔贤淑,善斡旋,讲人情,娶到家去必是贤妻良母。可唐灵儿一直不松口,就把姑娘的婚事耽搁到现在。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在梁朝这已是有些过熟的年龄。可林婉从不抱怨什么,只道愿为郡主效力到老。

    她的回归,全府人都欢喜。

    苏御刚去北市买两柄上品剑归来,送给李封张广。当初答应李封赠剑,李封却只记得苏御曾答应做主把王珣许给他,而剑的事好像已经忘了。可苏御却不会忘。苏御一直认为,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否则就是作践自己。

    听说林婉归来,苏御又去往吉祥小街买两套好衣服,家里这些人的身材尺码小嬛都记得住。

    听说还要给王珣买,小嬛不解,问道:“送林婉礼物,为什么还要送王珣,那王珣又不是个讨郡马爷喜欢的?”

    苏御道:“送人礼物本是好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如果送一个人,得罪另外一个人,那就送错了,还不如不送。”

    小嬛诧异:“为什么单送林婉会得罪王珣呢?”

    苏御道:“因为她俩地位相当,距离太近。比如你和童玉,我只给童玉买不给你买,你心里也不会太舒服。”

    小嬛晃头:“如果童玉外出好久归来,郡马爷只送他礼物,我倒是没那样感觉。”

    童玉道:“正如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郡马爷还说不明白你了,瞅你哔哔个没完。”

    听童玉说话,小嬛瞪眼伸手去掐,童玉跑了。

    来到郡主书房,唐灵儿正与林婉交代新工作。由于洛西码头账目复杂,一个林婉肯定忙不过来,唐灵儿又从清化坊调去三名账房先生。

    洛西码头督办人选一直未能确定,暂时由东府总督办唐宽分管,但唐宽太忙不能常去,就让唐金作为临时协办坐镇码头。唐府半数暗捉都跟随唐金跑到码头去了,这帮人黑白两道都耍得开,唐灵儿倒也放心。

    唐灵儿道:“这三位账房先生经我多年观察,值得信赖,尤其是典先生,虽年迈却是一把好手。洛西码头也不很远,以后你就可以住在家里,每日往返用马,去马厩雇便是。”

    苏御走过来道:“我还有一匹老白马寄在马厩,何不带回郡主府饲养。每日让王珣用马,更方便些。”

    苏御坐下,让小嬛童玉把两件衣服送给两名锦衣婢。

    唐灵儿冷眼看着,没吭声。

    王珣林婉谢礼。

    唐灵儿道:“郡主府马厩设计养马四匹,现在挤着六匹,再带回来一匹便放不下了。”

    苏御道:“可养在我那小院里。”

    唐灵儿道:“你那里常有小孩儿玩耍,恐被牲畜伤到。”

    苏御道:“我家老白马最通人性,另外可以增加护栏。”

    唐灵儿道:“时有北风,马厩味道甚大,恐吹到二楼来。”

    苏御想了想:“耳房后还有地方,平常也是空着,稍微改造就能养马。我那后窗已被老黄用砖瓦封住,倒是不怕有味传来。”

    见苏御坚持,郡主答应了。

    苏御带着林婉去取马,林婉见大白马高俊硕大,甚是喜欢。

    苏御对她讲述这马的历史:“别看它有了些年纪,却是一匹退役战马,碰见小毛贼拦路,凭它闪展腾挪,拦它不住。别说毛贼,就是战场上的阵法,它也驰骋如龙。它服役时间比小嬛岁数都大。这马看人下菜碟,你对它好,它便对你好。若你欺它,它就咬你、尥蹶子、狂奔急停、就地打滚。所以哩,要多培养感情。”

    林婉惊惑:“郡马爷说这马极通人性,就是这般通人性的?好多花招对付人。”

    “那可不,普通马哪有这么多心眼儿?我提醒你,这马似懂人言,休要说它坏话。”

    林婉扭头看马,那马仰着头,俯视林婉,目光中似有警告之意。

    ——

    粮食价格上扬,苏御把存在清化坊货栈的粮食运走,放到李家仓门市贩卖。

    七个门市租出去五个,剩下两个,一个卖纸,一个卖粮食。由于苏御卖的纸与众不同,无法用来书写,与造纸商会的销路不发生冲突,而且销量不高,所以造纸商会也不过来找麻烦。而粮米商会的人经常上门,倒是令李勋苦恼。

    要是带着兄弟把那些人揍一顿,倒是能爽一时。可得罪粮米商会,后果十分不美,于是找苏御想办法。苏御从东大仓做赊账,弄些了手续给李勋。就说这米走的是唐家仓库,可以让粮米商会查账。后来竟被韩家人查出假账,进而登门质问唐灵儿。

    唐灵儿不知就里,只说唐家自查,查清事实再告诉粮米商会。对商会造成的损失,唐家会弥补。至于李家货栈的米,唐家会派人封存。

    被查出问题,苏御也是一阵糊涂。唐灵儿恼火,要把剩下的五百多万米全部没收。据说拿去赔偿粮米商会,用来填补粮米商会对唐氏开出的巨额罚单。

    苏御问道:我做的是赊账,不是假账,韩家人说假账,证据何来?

    唐灵儿将韩大福收集的证据拿给苏御看,其实就是唐小肥账本被撕下来的一页。经过唐灵儿对账,果然有错漏。这一页记载的正是苏御运走的那批粮米。

    苏御看后惊讶,只道这不是自己做的账。还问:这账出自唐小肥之手,如何让韩家人先查到?

    唐灵儿也道不知,可如今被人查出,咱家又何以抵赖?若不肯承认,不但坏了唐家名声,也扰乱商会秩序。劲锋觉得委屈,可以去查。若果然有人故意设计陷害,告知于我,我要让那人加倍赔偿。

    唐灵儿虽然恼火,可从头至尾并未怪苏御什么。在这件事上,唐灵儿选择相信苏御。但唐家的名声不能坏,面对商会的巨额罚单,唐灵儿选择直接面对。当天下午唐灵儿就把那些米送去粮米商会,据说被粮米商会各会员一抢而空。

    苏御心中一股火儿,脑仁随着心跳加剧胀痛。做生意赔钱损失五百万,对苏御来说算不上要命的大事,但被人陷害,这口气咽不下去。

    “小嬛,当初是你找唐小肥办这事,何以出现如此大错漏?我让你去做赊账,如何做得假账来?”

    苏御很少发脾气,今日脸色很不好看,小嬛吓得哆嗦。

    小嬛道:“确定那日做的就是赊账,不是假账。至于唐小肥账上为何是假账而不是赊账,小嬛也不清楚。”

    要不是郡主禁令,这些事都是苏御自己去办。让小嬛去办,当时自己不在场,也搞不太清楚哪里出了问题。随后苏御来到东大仓门外,让童玉去屋里把唐小肥喊出,当面质问。可唐小肥支支吾吾,只是说不清楚。

    “唐小肥上车,其他人避开!”

    唐小肥闷着头上车,车帘被放下。

    “为何改账?”苏御瞪视:“平时我对你不薄,何以恩将仇报?莫非你以为我是可欺之人?”

    唐小肥跪在车里,抽噎起来。

    苏御压制心火,尽量平和道:“我想你是了解我的,我对人一向和善,但凡能容人我都会放过一马。若你果然有难处,如实说来,我会体谅你。若你瞒我,将来被我查出,别怪翻脸无情。我想你也听说过,我在红黑神教里是什么地位。在我调动之下,这件事迟早会查个清楚。我今日找你,算是你给一次机会,若不知好歹……”

    “郡马爷别说了,唐小肥有罪。这几日小奴内心也是无比煎熬。”唐小肥哭声渐大,连连磕头道:“账确实是奴改的,只是不知会是如此严重后果。以前发现错账,只是赔些欠款了事,哪像这般把所有粮米都没收了去。奴才该死,害了郡马爷。就是郡马爷不来找,奴也要去找郡主领罪。”

    “以前那是唐家的米,唐家的米谁敢重罚?可这次不是。”苏御叹了口气道:“好了,莫哭。具体事详细道来。”

    唐小肥父亲唐安,也算是唐灵儿的远亲。翻翻家谱,与唐灵儿是第七代亲,血缘已远。唐安不善经营,穷困潦倒。郡主府能收唐小肥来郡主府当丫鬟,已经算是对他家的照顾。

    唐小肥哭道:“家父欠下巨额赌债,无力偿还,那一日赌场荷官找到家里,声称,若再不还钱就剁了手脚。父亲苦求无果,便去借债,结果利滚利,更是还不上了。而那借贷之人,也是荷官介绍,正是韩氏族人。那姓韩的后来找上门,还带来好多恶奴,手提长剑大刀。我娘跑来求我,让我回家一趟。我还以为要把我拿去抵债,我说我卖身契还在郡主府,你卖不得。娘说,不是抵债,只要我帮他们修改些账目。”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几日。”

    “姓韩的头人叫什么?”

    “韩斐。”

    “好你个韩斐!”闻听韩斐之名,怒起三丈,二世子情绪上头:“虫蛊事我还没去找你,你竟敢骑到我头上拉屎!欺我太甚!今晚我就要把他给办了!”

第三六六章 别撒谎

    凭借红黑寺里的百名恶僧杀手,想办韩斐还是有些把握的。可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草草解决,很多事就说不明白。再者韩斐身边人也不少,强行杀他,红黑寺也会付出沉重代价。而红黑寺采取如此大的行动,也会惹怒官府,诸多后果不美。而虫蛊之事,韩斐一死就更难查下去。

    在赶往红黑寺的路上,苏御冷静下来,又打马回家。

    回到家里,继续劝自己冷静,闭目养神,修炼内力。

    ——

    ——

    原洛西码头办公楼已落入唐家之手,韩斐只能在东边再建一所。

    本来韩斐想与唐家商量主楼归韩家,因为唐家的四个卸船口在西,而主楼靠东,还占了韩家三丈地。可唐家四公子没同意,唐宽只是承诺出钱建墙,以弥补这三丈地。

    墙才值几个钱?

    可韩斐不敢得罪唐宽,便忍气让出。

    刚刚因孔家分家捞到好处,韩斐获得韩氏财阀长老们夸赞,还任命他为韩氏码头督办。可大楼在建设当中,韩督办整日待在一间小破屋里郁气丛生。看着唐家主楼吃自己家三丈地,更是郁气成火。

    随从老张快步走了进来,低声道:“七爷,唐家放出话来,若查出问题,要肇事者加倍赔偿。”

    “哼!”韩斐一抖袍袖站起身:“找赔偿,他凭什么找?他家自己的账目出了问题,怪不到别人头上。”

    “可是……,七爷,那小丫鬟靠不住的,只要唐家稍微逼迫,就会说出。”

    “哈哈,他家账目出问题,找个丫鬟出来顶事,当别人家都是傻子吗?”韩斐冷笑两声:“我留着那丫鬟,就是要恶心恶心苏御。这次损失钱财的是他苏御,不是唐家,我们不必担心唐家报复。至于小丫鬟,她爹欠韩家钱,我去替家族讨债,有什么问题吗?她写错帐,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她爹的债务,不是还没免么?凭什么说是我逼着她去改账,我不承认!”

    “七爷,那日您撕毁的欠据……”

    “假的!”

    “哦……”

    韩斐冷眼望向窗外:“这次孔家分家,就是那姓苏的坏我好事,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韩斐认为,就算唐小肥说出实情,粮米商会的事也不足以改变。而这件事却足以恶心恶心苏御,给苏御扣上一个大大的屎盆子。此时苏御还只是长安郡主备选郡马,若名声太坏,就会被高傲的长安郡主一脚踢开。到那时他就不是唐家人,再给苏御致命一击,唐家也不会去管。

    “七爷,四名青城派高手给您找来了。”

    “很好,中午宰羊,伺候着。不!不是中午,以后每顿饭都好好伺候着!”

    “是!”

    韩斐大笑几声:“高手到了,我就彻底没什么好担心的。码头上几十号人都是我的,他就是把红黑寺搬来,我也不怕。老张,金吾卫那边打点过了吗?”

    “打点过了,如有人作乱,会第一时间赶到。”

    “很好,很好!”韩斐干笑几声,重锤桌案:“姓苏的,别以为我只有一招!老子混江湖的时候,你还没长毛呢!”

    ——

    ——

    掌灯时分。

    长安郡主府。

    林婉刚从洛西码头归来,把马牵到耳房后面,就听到郡主屋里传来锋利呵叱之声。

    林婉快速登楼,见唐灵儿大发雷霆面赤目瞪,唐小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郡主呵道:“唐小肥,你竟敢骗我!”

    “不敢欺瞒郡主,小奴句句属实!”

    “我让人去问过,你父留在韩家的欠据还在,这如何解释!”

    “什……什么?不可能的郡主,小奴亲眼所见,韩斐撕掉欠据!”

    “还不承认,拖出去,鞭二十!”

    王珣不作他想,大踏步过去,扯住唐小肥脖领就往外拖去。唐小肥被横拽倒地,高声哭求。却被王珣连托带踢,不久后听到被拖下楼梯的嘣嘣声。

    林婉仗着胆子说了一句:“郡主消消气儿。小肥从小儿跟着您,我也是看着她长大。虽然这孩子有些憨,可她从来不敢说谎。”

    林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唐灵儿怒气未消,把大体情况说给林婉听,最后说道:“为小家而出卖家族,我能给她留下说话机会,就是对她的恩赐。可她竟然不与我说实话,着实可恨。”

    林婉道:“既然查是韩斐逼迫,为何不去韩家讨个公道?”

    郡主道:“出了内贼,自己家的事尚未搞明白,何以去别人家讨公道?再说,我已派人去问,人家说唐安的欠债一直没还,怎的还不让人讨要了?人家还拿出唐安欠据,这让我如何相信唐小肥的话?正如她说,是韩斐逼迫改账,可韩斐一个铜子儿也不让,她就改了?这话谁信来?我们去别处说这事,就算别人信了,也会笑掉大牙。郡主府竟然养出这么蠢的奴才!”

    林婉恳求道:“郡主,二十鞭太重了,小丫鬟扛不住的。要不这样,反正这件事还没搞明白,不如先欠着。若搞明白,果然是这丫鬟胡说八道,到时候一起治她。现在先留着她,也是个口供。”

    唐灵儿想了想,叹口气道:“那你先把她送给唐云,关起来吧。”

    “喏!”林婉行礼告退。

    ——

    苏御揣着手站在月门处,小嬛、童玉、老黄、童玺、完颜清一群老小把着月门,叠罗汉似的一个压着一个,向前院张望。

    看着唐小肥哭喊着被拖拽而出,王珣把她推倒,唐府剑客将小丫鬟按在地上,准备退裤行刑。

    见状,苏御一皱眉头。

    苏御没把唐小肥的话告诉唐灵儿,可这唐小肥竟自己找上门来求郡主责罚。下午时唐灵儿并没有罚她,而是派人去履顺坊找韩家求证一些事。可当那些人回来之后,郡主情绪突变。郡主的声音铿锵有力。院子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听郡主说了些什么。忽高忽低声中,听到郡主说唐小肥在骗她。这可正中郡主心中雷区,立刻就炸。

    不久后见林婉快步走过来,与王珣说了些什么。后来林婉把唐小肥扶起,带出郡主府。瓷娃娃一样的小胖丫鬟一边走一边哭,看起来好是可怜。为此苏御还晃了晃头。

    童玺气道:“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坏咱家主子。打她也是活该,臭皮球!”

    老黄赞道:“咱家小玺儿这话说得对,黄爷爷爱听。”

    苏御叹气道:“老黄,你别把孩子带坏。”

    “老奴哪说错?”

    “总之我不想让她跟你一样总骂人。”

    “少爷以为,这事应咋办?那韩斐明摆着是冲着少爷来的。”老黄阴狠道:“要不把这事交给老奴去办!”

    “你能有什么办法?”

    “老奴烧香作法,唤来老吕阴魂,我二人合作,能把韩斐的脑袋拧下来塞他*眼里!”

    “……,你还是别说话了。”苏御掏出钱来递给老黄:“买酒去吧。”

    “少爷,老奴说得是真的。”

    “对,是真的。我信。”

    苏御没回自己屋,而是登上郡主小楼,坐进书房。

    唐灵儿看似情绪回稳,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奇怪的是,感觉她的脾气好像更大了些,只是隐忍不发:“劲锋,其实我相信唐小肥的话。”

    “那你还……”见唐灵儿那副表情,苏御突然不想问了,点点头道:“嗯,我也相信。”

    唐灵儿道:“韩斐此举,是冲着你来的,而不是冲着唐家和欧阳镜。韩家人转达韩斐的话,之所以没强逼唐安还债,是冲唐家的面子。这次商会对唐家提出的赔偿条件是没收你囤的粮米,而不是让唐家赔款。虽然那些米是欧阳镜的,却因你而失。”

    苏御道:“为商讲信,何况还是朋友。这损失我来承担,算我欠他的。”

    本以为唐灵儿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却没想到她话锋一转:“我也知道韩斐为什么针对你,想必因孔家分家而起。”

    苏御抬眼看着郡主:“我想也是。”

    唐灵儿注视苏御,冷着脸道:“可是除了孔家分家之外,还应该有一件事,希望劲锋告诉我。”

    “……什么事?”

    “我希望从你嘴里说出来。”唐灵儿脸色阴沉,似有咬牙切齿之感补充一句:“别撒谎。”

第三六七章 换奴

    郡主的脾气是怎么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实在让人有些搞不大明白。

    这不是撒不撒谎的问题,而是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唐灵儿面带怒色,似有瞪视之意,看起来是极严肃的一件事。

    她听说了什么?

    苏御蹙眉想了想,莫非是自己某个固定产被唐灵儿发现了?

    可上次被她发现,也不见她如何生气。她就说了一声“你的也是我的”,随后训诫一番,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铁青着脸。

    郡主最不能容忍的是别人骗她。可苏御也有些掌握唐灵儿的脾气——不能骗,但可以瞒。这是两个相似的概念,但它们之间还是有区别的。避而不谈是为瞒,言之不真是为骗。但苏御也发现唐灵儿有故意“塑造人设”的嫌疑。比如她明明相信唐小肥的话,可她还是要发火。像她这种权谋环境下成长的怪胎,已经把脾气当成工具,真不知道现在她这幅表情到底是真是假。

    再瞄一眼,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因为什么事惹她恼火呢?

    苏御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挑一件小事去试探,后来觉得唐灵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干脆别去试探。万一不是自己试探的这件事,反而会给她添一把火。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导致韩斐对我下手,或许是我无意间得罪过他吧。”

    闻言,唐灵儿眼神更锋利了些,可苏御不看她,让她干瞪眼去。

    苏御不看唐灵儿,林婉却看得清楚。林婉与王珣、王秀、陈琦一样,八岁起就伺候三岁的唐灵儿。但林婉比那些人心思细腻,观察到的更多,琢磨的也更多。可以说自从长夏公主过世之后,天底下最了解十五小姐的就是林婉。

    林婉觉得小姐要发作,只是强忍着。可她刚回来,不清楚唐灵儿因为什么对苏御如此恼火,偷偷问王珣,王珣耳语几句。

    林婉附身柔声道:“或许这里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有人故意栽赃。若果然如此,就是问到天亮也没个结果,不如郡主还是直说吧。”

    “难以启齿!”唐灵儿怒气未消,不理林婉,继续瞪视苏御:“我来问你,你经常往孔家跑,就没揣着坏心思吗?我见过孔家的一些妾室,一个比一个风骚,我听闻他家里还剩下十五个也都是这般德行。你总往北市跑,孔硕死后你跑得更勤快些。就那么好心肠只为当那个所谓的义父?天下义父多了,没见哪个比你还勤快的!”

    虽然还没说具体事,最起码把调调儿定下来,苏御倒也放心不少。于是道:“我行得正走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去孔家,从来不与任何夫人单独见面。孔家长子、次子其中一位必然陪在我身旁。有他们佐证,我不怕别人说我闲话。”

    “我问你,那日孔家分家,你可曾与韩斐动手?”

    “有。”

    “为何动手?”

    “是他主动挑起事端。”

    “你打赢了?”

    “算是吧。”

    “韩斐带十几打手去,你只带着小嬛童玉,小嬛童玉还没参与打斗,是吗?”

    “是。”

    “呵,你可真是厉害,一个人打十几个?”

    “他们并没有全部动手,当时情况,小嬛童玉可证明。”

    “话说得坦荡。若你果然如此坦荡,可我今日派人去韩家,却在那里听到你的闲话!这又怎讲?”郡主语气铿锵,不再隐瞒怒意。

    “什么闲话?谁说的?又是谁听说的?”苏御连续发问,言语间似有火气。

    “那你不要管,总之孔韩氏说腹中孩子是你的。”唐灵儿火气飙升:“孔硕临死前一个月病发,再算上他死后这段时间,那孩子肯定不是他的。只有你经常往孔家跑,她说是你的,你还抵赖?”

    苏御语速很快:“孔韩氏与段友德有染,这事孔婷知道。前一阵孔硕家生子孔蛟看不惯段友德,还去行刺。孔蛟两次因此事找我,都没避着人,我相信凭借郡主耳目精明,早已察觉。尤其是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孔蛟头扎绷带,我相信有人看得到。”

    苏御目光直射王珣:“王珣,是不是你听到风言风语?你敢确定那些话是真的?你可调查过?若没调查过,就直接与郡主说吗?”

    王珣道:“奴才侍奉郡主,不敢有一丝懈怠。奴才所闻所见,必须事无遗漏全部告诉郡主,这是奴才的职责,也是的要求。”

    苏御道:“忠心也有智愚之分。”

    王珣道:“奴才少智,故而只会愚忠。”

    苏御还要说话,只听唐灵儿道:“你休要训奴才,她没有错!”

    唐灵儿的气已经快消了,见王珣拱火,郡主又有爆发的可能,林婉劝慰口气道:“这事不是已经说清楚了,还争讲什么呢?奴才相信苏备选不会干那样事。再说,那么多证人我们不去问,何必在这里互相质问?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郡主,天也不早了,苏备选应该早退避嫌。”

    苏御心中感叹“换人如换刀”,如果唐灵儿身边都是林婉姐姐这般,那该多好。

    苏御并没有马上离开,唐灵儿也没驱赶他。二人似乎都在酝酿情绪,不希望今日以争吵的形式结束见面。

    王珣板着个脸不吭声的,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林婉左右看了看,蹲下身子,去拽郡主的手。可能是郡主的手冷,被她窝在手心里捂着,温柔笑道:“奴想说,郡主也是相信苏备选的,否则为何非要当着奴才们的面问这些呢。现在有人故意陷害,这才是应该重视起来的。别人居心叵测,咱们可别着了别人的道儿。若觉得小嬛不妥,干脆让王珣跟着苏备选,这倒是万无一失了。”

    唐灵儿收敛情绪,缓和口气:“今晚开始,王珣全天跟着苏备选。林婉每日早出晚归很是辛苦,就让小嬛来我屋里伺候吧。”

    说罢,唐灵儿目光扫射过来,似在询问。

    苏御一阵脑仁疼,却缓和口气道:“此举甚妙。”

    当天晚上,王珣与小嬛换岗。

    当老黄见到王珣抱着被褥进屋的时候……

    “靠!烦谁谁来?”

    老黄冲着耳房门口指桑骂槐:“我最烦那欧阳镜,什么生意都找咱家少爷做,他却屁事不管,当那甩手掌柜的。他家米被没收了去,凭什么是咱家少爷替他担着?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一人一半分担还不行吗?我他娘的最烦的就是他,还舔着脸总往少爷屋里跑,恶心死个人!自己是块臭肉不知道吗?快打开窗户放放味,别把我家少爷熏个好歹。”

    老黄刚喊了一声,童玺就把窗户推开了。

    小公主完颜清眨眨眼:“咦~,弄啥哩?俺咋没闻到味?”

    虽早慧,可孩子还是太小,看不穿这帮人在干什么。

    苏御一阵苦笑,让小嬛把孩子带走。到了晚上男贾小公主还是要去长安郡主屋里睡。另外还提醒完颜清,注意多学雅言,少说乡语。可小家伙却说,乡语听起来更带劲儿。不过她也对苏御保证,见到那些人时不说乡语。

    耳房外屋很小,平时小嬛和童玉挤在一张床上,盛夏时两个人也不嫌热。

    以前二小奴都不说什么,可今日王珣来了,童玉老大不痛快,对苏御道:“爷,这天也太热了,能不能把小楼里那些架子床搬来?那样上中下铺倒是都宽松一些。童玺也不用去小仓库睡了。”

    这都九月了,他才嚷嚷热,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王珣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可她正如那离开主人的狗,凶不起来了。

    苏御想了想,不能答应得太利索,要为难童玉一下,于是道:“如果你能搬得动,你就去搬。另外我的钥匙已被收回,你得去前面求钥匙。”

    “小奴现在就去。”童玉撒腿跑了,去楼上找郡主。

    也不知童玉是怎么跟郡主说的,估计到了郡主面前,他不会还说热。郡主把钥匙交给他,老黄等人帮着他把架子床搬了出来。从此童玺也搬来耳房外屋住着。屋里还算多了一个人。

    回到自己屋里,苏御也挺不自在。已经习惯有小嬛在,平时叫人也叫得顺口。还有很多小事,平时早与小嬛有了默契,很多时候递一个眼神就行,可现在又要重新磨合。另外此后自己办事可要小心。美伶馆、李家货栈、通济坊大宅,还有各坊私产都不能去,或者不能常去。

    不过去红黑寺倒是没问题,而且有王珣在,很多谣言可以不攻自破,这算是一个好处。

    说到底,还是林婉姐姐好,今天若不是有她在,不知要吵成什么样。

    静下心来,苏御心中琢磨。

    眼珠转了转:“王珣,你过来一下。你跟我说说,在韩家听到的情况。”

第三六八章 废婚

    只要没有二世子情绪捣乱,苏御身上颇有慈祥尊长的气质。而缺少了郡主在现场撑腰,王珣显得乖巧许多。在苏御注视之下,王珣将她在韩府听闻逐一道来。

    去韩府,不是她自己去的。唐灵儿觉得她身份不够,过去交涉没人搭理,故而让社交极广的十二哥唐典带着王珣去。还见到了韩府里类似唐云的角色,而那人也是礼部侍郎韩耀的弟弟韩休。

    韩氏钱庄所有欠条都放在韩休手中,以韩休的身份和声望,还有韩家在生意场上的信誉,他还不至于因为一百多万钱而丢下自己的“身份”和韩家的“信誉”。这点钱对韩氏财阀来说,也实在是不够看。就好像皇后对韩耀罚俸一样,不疼不痒。

    听王珣说起韩斐当着唐安的面撕毁欠条的事,韩休脸上挂不住,直接把欠条递给唐典,并说道:“既然十二公子出面,这一百多万咱家不要了。在我心目中,十二公子的面子值这个价儿。但有一句话必须说明白,请十二公子把这欠条拿到唐安面前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真。若是真的,请你家奴才以后不要这样讲话。我韩家丢不起这个人。”

    唐典道:“五爷瞧得起我,给我面子。但我唐典不是给脸不要脸的人。这欠条我相信是真,你且留着。谁欠钱,谁还,我不卖这个面子。今日来,只是确定家里丫鬟说话是否为真,再打听打听韩斐此举是何意思。咱家丫鬟唐小肥就是唐安的女儿,她说,是因为韩斐以欠条胁迫修改账目。那账目正是备选姑爷苏御所留,因此事,已将苏御朋友欧阳镜的粮米分散给商会各成员当做惩罚。”

    韩休直言不讳道:“凭我对韩斐的了解,我倒是相信逼债是真。关于唐府备选姑爷我也有所耳闻。之前韩斐跟我说过,是因为一个女人导致与苏御不睦。当时他就说要报复姓苏的。不过‘唐家账目因韩斐逼迫而修改’的说法,我倒是不敢苟同。唐安唐小肥父女,没见到欠条就帮着韩斐办事?这也太蠢了些。这般说出去,谁人能信?”

    顿了一下,韩休又道:“这样吧,咱权且相信丫鬟说得是真。那我为韩斐此举感到蒙羞,我替韩斐给十二公子道个歉。这欠条十二公子不收,我也不能再收了。且帮我拿回去给唐安,就算韩斐真的撕过欠条。另外,等将来事情查清楚,果然是韩斐胁迫所致,那唐家商户欧阳镜的损失,我韩家赔十倍。我再让韩大福在商会向全体成员道歉。如何?”

    唐典道:“五爷是场面人,但今日我来不是讨说法的。咱唐家人敢作敢当,欠债还钱从不抵赖,你安心把欠条收好。至于韩斐的事,因苏御而起,回去之后唐家内部自然有个说法。同时也希望韩家对韩斐好生教育着,咱们两家不伤和气。”

    说到这里,唐典便起身告辞。

    韩府虽然没独占一坊,却也十分浩大。二人在向外走的时候,王珣听见两个丫鬟在假山后面嚼舌头。说北市孔家韩夫人怀了长安郡主府备选郡马的孩子,而那姓苏的备选却死不承认。因此韩斐与那苏御闹得很不愉快,据说还因此在孔家动了手呐。可惜咱家七爷不敢得罪唐家,才被那姓苏的打倒在地,忍气吞声。可咱家七爷也不是好惹的,唐家人这么不给面子,所以才去清化坊要些陈年旧账。可是你听说没有,唐家人小心眼儿的,竟然派公子来质问我家。都说唐家人横,这也太横了些。怎的,欠钱还不许去要了?还讲不讲道理?

    当时韩休正在引路礼送唐典,他也听到这话,怒不可遏,转到假山后面,掌掴丫鬟,大骂丫鬟胡说八道,还要割了丫鬟的舌头。

    王珣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似有怒斥之意:“苏备选,我想你也听到了,十二公子此去可算是替你吃了苦头。堂堂唐府嫡出公子,在韩府被人比了下去。多少年来唐家人没受过这样的气。还好十二公子大度,没真收那欠条,否则唐家的脸就丢光了。今日郡主对你生气,你还不服气呢,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郡主对人一忍再忍,我可是从未见过的。你还不领情。”

    王珣的这段话把外屋的童玉童玺兄妹气得鼻孔生烟,童玉蠢蠢欲动,想冲进屋里呵叱王珣,可这时却听到苏御的笑声传来。

    苏御道:“尔等瞧不出端倪,可能是当局者迷。听你说话,我倒是确定一件事,韩斐在向我发起挑战,而且还是蓄谋已久,一出手就是计中计,连环计,让我破财失德,可谓双管齐下。我相信这是一个厉害的对手。当年他能横行北市,必然不是只靠运气。郡主把你安排到我身边,真是明智之举。我非常感谢老天,郡主身边有你这样的一个人。从此时此刻起,你不许离开我半步。我拉屎,你也要堵门口站着。我很需要你这样的人给我证明一下人品。”

    苏御站起身:“另外,你小瞧十二公子了。我相信,凭借十二公子的睿智,他不会像你一样糊涂!”

    说话间,苏御用手指戳王珣的脑袋:“糊涂!糊涂!糊涂!”

    这几指头把王珣戳得龇牙咧嘴,苏御又道:“十二公子现在忍,连那欠条也不收,这就是在蓄势。十二公子上门,就拿回区区百万欠条,没意思。等将来事情查清楚,让韩家人乖乖送到唐府,这才有点意思!韩休不是答应十倍赔偿么?咱们走着瞧。我倒是觉得,有三分把握把这赔偿弄到手。”

    “才三分?那韩氏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王珣质问口气道。

    “咣当”一声,屋门被推开,童玉吼道:“王珣!你是长安郡主府的主子吗!”

    童玺跳脚道:“她才不是,她跟我们一样,都是奴才!”

    童玉又道:“那韩氏风骚,却也是大娘们一个,我家郡马俊雅潇洒,岂能看得上她?别说她,就是孔婷那般年轻俊俏,咱家郡马也不曾取用。你可别听风就是雨,胡乱栽赃!”

    这时窗外传来老黄的咒骂声,骂得极难听,后被胡荣喝止。

    夜深人静,后院距离郡主小楼本来也不远,奴才们一阵嚷嚷,这些话全让郡主听了去。

    唐灵儿睡不着,披头侧躺床上,小嬛站在一旁。

    忽而听唐灵儿沉声道:“在你看来,他果然是好人品的?”

    声音很小,在小嬛听来唐灵儿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以小嬛对唐灵儿的了解,此时郡主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小嬛道:“小奴以为苏备选担得起‘仁义’二字。”

    郡主似乎没听小嬛在说什么,小嬛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坐起来道:“既然有人对他用计,那咱们干脆来个将计就计。这样才能引蛇出洞,看那韩斐到底想怎样。”

    “郡主的意思是……”

    “就说苏御人品不佳,取消备选,驱逐出清化坊。”

    “可是小姐,哦不,郡主,那样会不会……”

    “我让胡荣暗中帮他,我想他会明白我的用意。”

    ——

    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大张旗鼓闹出很大动静。

    据说长安郡主又得到什么消息,大发雷霆之怒,将备选郡马苏御驱逐出府。童玉作为陪伴太监,严重失职,被长安郡主撵回宫去。小嬛被下唐府地牢。老黄是苏御家带恶奴,一并驱逐。童玺算是苏御在郡主府时买的丫鬟,算是府里人。由于年纪尚小,暂且留用,跟随第三批小丫鬟一起轮值,此后听王珣调遣使派。

    一纸废婚书直送内侍省,转交皇后。

    这一套操作,整得跟真事儿一样。

    再加上以前种种花边传闻,这苏御被踢出郡主府,似乎成了“众望所归”的事,并不出众人预料。一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总有那幸灾乐祸之人又说出一些类似“以前我不说的,现在倒是没什么。其实我还知道那姓苏的好多事哩。”

    苏御在胡荣“押送”之下,走出清化坊,这时身后传来哭声。

    “哎呀,劲锋啊!我的好兄弟啊,你这是怎么了呀——”

    许洛尘闻听消息跑来相送,痛哭失声:“我看你是摊上小人啦,哪个挨千刀的说你风花雪月,我怎就不信,想那华州花魁大凤凰脱*了你都坐怀不乱,怎的跑到洛阳就跟个大老娘们搞到一起了?我不信啊!”

    “唉!许洛尘,我没死,你少来哭丧。”苏御冲许洛尘眨眼:“别他娘的瞎嚷嚷,什么大凤凰,我不认识!”

    许洛尘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哭了:“哦,我搞错了,那是欧阳镜。”

    许洛尘一扬头,又道:“劲锋此去壮哉,我要为你赋诗一首。我辈有英豪……”

    不久后清化坊有传闻,苏御在华州与花魁大凤凰有私生子三个。

第三六九章 左手剑

    寒露,斗指戊。

    夜凉需添衣。

    昨夜,二楼的灯一直亮到子时,郡主的灯烛剪影落在窗户上,她看起来一直没动。偶尔有几个身影出现,来去匆忙。郡主似乎在调兵遣将,筹划大事。

    唐灵儿本不打算与苏御见面,权当感情彻底破裂,那样才更有欺骗性。可思来想去,还是有些担心,情不自禁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向后院望去。如果苏御还没睡的话,就去找他谈谈。

    当她向下望时,竟见到苏御站在小院里向上张望。目光交错,唐灵儿笑了笑,苏御点了点头。四目相对竟似千言万语,悄然间产生默契,唐灵儿也不必再说什么。

    虽然有了默契,但还不清楚唐灵儿的具体安排。直到第二天,见郡主一顿操作猛如虎,竟让苏御卷铺盖走人。胡荣送苏御出门,告诉苏御“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这时苏御心里才算有数。苏御欣然感叹:安国公眼光不俗,他选的总裁没那么容易被韩斐糊弄。

    由于事发突然,来送苏御的人并不多。向身后望去,陆陆续续还有人赶来。苏御不想在坊门口再耽误时间,在许洛尘那首酸掉大牙的诗还没念完的时候,苏御已离开清化坊,向红黑寺而去。

    他的车被没收,那两匹枣红大马也因为“附爵”收礼而留下,只剩老白马和老黄陪伴。喧嚣的洛阳街头,老奴、白马,看起来竟有些萧索。

    来到红黑寺,七师兄花听风竟也在这里,听说苏御被免爵,花七侠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花听风相俊朗但偏阴,说白了就是那种痞帅相貌。喜穿白衣大袍,爱干净,爱饮酒,爱女人,爱抚琴,是一个非常洒脱的人。可他这人身上江湖气息太过浓重,门派意识深入骨髓,见不得门人受辱。

    言谈中七师兄额头青筋暴起,面带狠辣之意,突然摔碎酒杯骂道:“唐家欺人太甚!”

    ——

    红黑寺大殿,两尊高大神像耸立。神教两位护法左右分坐,护法阶梯下面才是红黑寺戒律长老唐怜的位置。唐怜身后还有三十教众,肃然站立。

    其实苏御的护法是他自己封的,到现在红黑神教的家谱上也没有苏御的名字。这次雁悲鸣回到聚奎山,只是把苏御的名字补刻在恩师墓碑上,算作陈千缶的第十名弟子。对于苏御的自封护发身份,雁悲鸣一直都是默许状态。苏御重新整合红黑神教,功不可没,教众信服,没人对他的护法身份提出质疑。

    这时苏御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牧王陈牧,竟然是陈千缶的外甥。陈千缶还是陈太后同父异母的哥哥。陈牧与皇子赵牧是双胞胎兄弟,是先帝私生子。赵牧被抱进入宫中归唐皇后抚养,而陈牧被陈千缶抱走,在聚奎山长大,跟了舅舅的姓。陈牧在陈千缶墓碑上排行第九。

    以前苏御还以为自己排第九,现在看来不是。

    红黑神教底蕴远超想象,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都说红黑神教的创始人是程万奴,可苏御觉得他可能不是真正的老大。

    也难怪风云如何变幻红黑神教依然屹立不倒,看来根儿在皇室。只是至今为止那人也未浮出水面。

    “七师兄莫要生气。”唐怜一笑道:“天下好女人有的是,咱家苏师兄何必非吊死在唐灵儿这一棵歪脖树上。当那附爵便要听媳妇的话,没得自由,净受窝囊气,要我看也没什么意思。我在唐府里混迹多年,深知附爵过得苦闷。倒不如现在,活得潇洒。”

    苏御笑着点点头。

    花听风闷声不语。

    苏御捻了捻手指,觉得这件事不能瞒着花听风,否则会让他心生芥蒂。在他把自己当兄弟看的时候,有一次不把他当兄弟看,他就会心寒。这种人就像火中冰,要么把火压灭,要么被火摧毁。

    “众人下去吧,我与七师兄和小师妹有秘事要说。”

    ——

    花听风要去杀韩斐,被苏御拦住。苏御说,要办他就办得彻底一点,他身上很多疑点,不能让他一死了之。

    苏御问花听风,第一剑客卿吹雪是怎么死的,当时情况如何?

    花听风道,卿吹雪孤傲,不许别人帮他,非要与那龙啸天单打独斗。之前龙啸天不肯应战,卿吹雪就到处追杀独孤门人,终于逼得龙啸天出手。二人一场大战,堪称近二十年来最高水准的一战,二人果然厉害,电光火石间,房倒屋塌,墙碎树裂。

    仅以剑术论,花听风自愧不如。这二人一个阴柔诡谲,一个刚猛狂暴,打得煞是好看。这时只要花听风张密出手,龙啸天必死无疑。可那卿吹雪一个劲儿地警告他们两个不许过来,否则杀了龙啸天,下面就是你们两个。他要单杀龙啸天,以证第一剑客之名。等这一天,他已经等许久了。

    “结果他就被龙啸天给劈了。”花听风苦笑道:“我承认卿吹雪不是浪得虚名,但龙啸天的本事却是人过其名。以前他排第二,实在是委屈了些。又或者,最近两年他悟到要旨,使得剑术精进。卿吹雪死后,张密冲到我身边说:我们可以交差了。”

    花听风感叹一声:“张密倒是提醒了我,我们是在办公差。能应付上级就够了,没必要那么玩命。”

    “哦,对了。”花听风想起来什么又道:“龙啸天也受了伤,虽不致命,可他在几十天之内左臂一定受制。”

    苏御道:“他右手剑,左臂受制影响不大。”

    花听风眼神诡谲面带笑意:“可他劈卿吹雪的时候,用的是左手剑。”

    苏御皱眉:“也就是说,这个人在碰见顶级高手的时候,杀手锏在左手。”

    “对。可是很少有人能逼他使出杀手锏。”花听风站起身:“我去查那韩斐,知己知彼再动手。若有机会就把他逮来,严刑拷打之下问他什么都得告诉我。没人比墨家更会用刑。”

    随后花听风就走了,也不知他到底想怎么个查法。苏御估计,韩斐既然敢挑战,必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身边人不少,现在又是韩氏码头督办,手里有钱,实力更加雄厚。估计七师兄去了也没用。而他也清楚,现在官府对墨家盯得紧,想采取大规模行动是不可能的。否则惊动金吾卫,再被韩氏财阀一番运作,红黑寺可能都一锅端了,实在有些划不来。

    花听风走了,唐怜还坐在大殿里,她看起来心情还挺好。不知她高兴个什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见苏御不说话,唐怜道:“既然是假的,唐府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我也不清楚。胡佬没跟我说这些。搞得神神秘秘的。唐灵儿打算下一盘大棋,她可不光是要拔掉韩斐这颗钉子,还盯上了商会。虽然设计我的是韩斐,可他也是韩家人。韩大福派人查账,本来是正常操作,可也免不掉与韩斐同谋的嫌疑。只要韩斐的事查实,将来可以借题发挥,发难韩大福。唐家要么不还击,还击就是狠招。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韩大福最起码要吃一闷棍。不会太好受。”

    唐怜想了想,一笑道:“在师兄办完这些事之前,是不是一直要住在红黑寺?”

    “不然呢?”

    “那好,我去给师兄安排一间屋。又或者,去美伶馆住,如何?”

    “让我住窑窝里?”

    “怎么,不好么?现在东楼被我布置,不比平康坊那些大馆子差。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咱家的楼矮了点。”

    “你这是坑我。这是演戏。如果我假戏真做,长安郡主或许也会如此。那我就真的被一脚踢开。”

    “我不明白,郡主对你冷漠,你为何一定要回去呢?就那么贪恋权贵?”

    听小妮子这话怎么有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苏御冷眼横扫过去,弹了弹手指。

    唐怜也是那种梁朝人的跪坐姿势,突然抬手捂住头。

    “我不在门阀,怎能结交孔硕这样的朋友?让我去哪弄到那么多钱支持神教?又怎能见到皇帝皇后,当这监察御史?没有这些原因,红黑寺、美伶馆也都不会有。皇后清除墨匪时,红黑神教也会被一起消灭。

    我不在门阀,欧阳镜不会千里迢迢来找我。他以前帮我,只是在帮一位能给他带来乐趣的朋友,出手也只是几万几十万而已。后来帮我,千万上亿,除了友情,也是互相利用。我搭着他的肩膀,弄到些钱,他搭着我的肩膀,走进东宫。

    人,只有站在高处,才会有高级的圈子。如果你想凭借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往上爬,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样真的很累。累死在半山腰的人比比皆是,登上山顶的人寥寥无几。我不认为累死的人不优秀,可人们往往只能看到登顶的人。而那些登顶的人,只说自己如何如何努力,却不说自己凭借什么才能获得努力的机会。”

第三七〇章 添火

    唐怜年纪还小,择时进行教育。但是教育人是令人厌烦的,点到为止,别自讨没趣。

    大殿里空空荡荡,神像下的人商量着沉重的话题。可谈话的人看起来并不消沉,一如往常般沉稳。苏御经常一副什么事都不着急的样子,跟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静气。当然喝酒之后的他又是另外一副派头,倒是让人觉得他喝酒前后判若两人。

    苏御在大殿里吃水果点心,老黄在殿外唱起了山调花歌:韩家狗腿细又长,孔家媳妇白又胖……

    苏御手指重弹,一颗桃核打飞出去,让老黄闭嘴。

    唐怜问:“师兄打算先从哪入手?”

    苏御捻了捻手指:“有一件事我还想不大明白,如果韩斐仅仅是因为一场打斗与我结仇,我觉得他太肤浅了些。很显然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应该还有其他目的。或许是我的存在,挡了他的路。”

    “如果你离开洛阳呢?”

    苏御斜了唐怜一眼,很显然他不想那样做。

    唐怜表情漠然:“我算看出来了,师兄是打算帮郡主完成这盘棋。可现在郡主把你当诱饵抛出来,难道师兄真的甘愿如此?把敌人引出来,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如果师兄只待在红黑寺,我想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看来刚才我跟你说过的话都白费力气了。”

    “没有,师兄的话我听得懂。”

    “那你还跟我说这些?”苏御轻叱一声:“我想见见孔韩氏。问她到底是怎么搞的。莫非韩斐还盯着她呢。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手里的几十亿保不住的。或许我还低估了她手里的钱。”

    “百亿?”

    “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现在孔家大夫人不再联系你。韩斐想弄她手里的钱,跟你也没关系。你能挡他什么路呢?莫非是那姓韩的夫人跟韩斐说过什么,用你来当挡箭牌,因此把你拉下水?”唐怜歪头看着苏御。

    看来她的脖子还没好利索,苏御笑了笑:“有这种可能。”

    苏御抖了抖袖子,站起身:“我看还是别瞎琢磨了。你去见见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若果然是这样,很多事都解释得清楚。另外韩斐害死孔老大的嫌疑就更大了。”

    唐怜当天就去了孔家,不久后回来,说,孔家就剩下几个老奴看家,主人都不在家。后来唐怜翻墙跳了进去,确实没找到孔韩氏,两个儿子也不在家。唐怜说,好大的宅子里空空荡荡的,看着都有些瘆得慌。

    ——

    ——

    人走茶凉,是正常现象,不足以说明人情太薄。正如苏御所说,你都走了,人家还给你热茶干什么呢。唐怜对苏御狡辩之词嗤之以鼻,差点被苏御赏了一个爆栗。

    苏御被驱逐之后,消息逐渐扩散开,各方面回应都显得挺平淡,并未因此掀起多大风浪来。苏御道: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除了你的家人,你在别人心中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不可或缺。可这个时候还能来探望你的人,倒是值得一交。当然,那些来看笑话的除外。

    可唐怜却说,大家还是在观望,以为这件事没坐实。等大家确信你真的被长安郡主一脚蹬飞,那时候自然会有风浪。比如之前那些对唐家十五小姐垂涎三尺的人,又会冒出来。到时长安郡主府的门槛都要被踏平。哦,错了,不是长安郡主府,而是国公府。如今安国公唐振不在家,估计没人能给唐灵儿做主,可是去找国公夫人的人一定很多。到时候你就瞧好吧。

    唐怜故意说这样话气她的师兄,终于换来一颗爆栗。

    第一天来红黑寺探望苏御的人只有唐延,十七公子坐在苏御面前长吁短叹。他甚至觉得这件事还可以挽回,希望苏御放下面子,去给郡主磕头赔罪。虽然十七公子说得难听了点,可苏御却觉得唐延对自己很坦诚。

    真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来探望自己的人。之前一直觉得他们之间的利用关系过于露骨。现在看来,倒是有一份情分在里面。虽然老黄说,他还是为了利益来找你。可苏御却摇了摇头,只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必争论。

    到了第二天,来探望苏御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一大早就见到唐宽来到红黑寺,他说,昨天下午就听说这事,可当时很忙,后来又跟造纸商会的人喝多,所以今天一早才过来。唐宽问苏御,这事怎么闹得如此严重?凭我对你的了解,不应该会是这个结果才对。可既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你也别太灰心。四哥我呢去找灵儿谈谈,或许有缓。

    再后来唐麒、唐元、唐锦分别过来探望苏御,除此之外再没有姓唐的来探望。而孔家那些义子义女,只有孔婷来过,其他人一个也没见到。上官氏倒是派家奴送来一封信,并邀请苏御到她家住,被苏御婉拒。

    这些人能来,苏御并不觉得奇怪,唯一让他感动的是唐翠,她背着小包来见苏御,还伤心地掉了两滴眼泪。

    唐翠本是在寿安厂上班,本月轮休三日回家,听说这件事便过来探望,还力所能及地买了些礼物。

    平时苏御没太在乎这小丫鬟,只觉得她是唐翡的影子,与唐翡一个鼻孔眼出气儿,还帮着唐翡与冯瑜吵架,没有什么独立个性,也没特殊照顾过她,真没想到她这般有心。

    她买了二百钱的礼物送苏御,走的时候苏御送她一块金币。小丫鬟只说苏贵人自己留着用,苏御却道自己有钱。小丫鬟很不好意思地收下金币走了。临走前还说冯瑜已经在郡主府门口跪了一上午,可郡主不见她。苏御一阵心疼,让唐翡带些话回去,告诉冯瑜不要惊慌,过些日子再看,山人自有妙计。

    到了第二天傍晚欧阳镜才跑了来。其实欧阳镜来不来苏御都不会怪他,他们之间的友谊会因为苏御身份降低而减少交流的广度,却不影响深度。这厮还跟以前一样嬉皮笑脸,来到大殿之上把鞋一脱,就跟他家炕头一样,斜歪着半躺在席上。他这人倒是随遇而安,到哪里都是这幅德行。

    现在他出行都是带着卫队,身边还有两个随行小太监。以前欧阳镜到苏御耳房小屋,都不让小太监进去,省得碍事。这次他倒是无所顾忌,把两个小太监带进红黑寺。

    这时唐怜第二次去孔家,还是没人,于是也坐在大殿里。她与欧阳镜也熟悉,见面就磨牙打趣。苏御让唐怜派人去郡主府看看,冯瑜是否还跪着呢。唐怜说吃过晚饭再去。

    晚餐送来,欧阳镜举着鸡腿说:“劲锋,恭喜你啊。”

    “你还是别恭喜我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欧阳镜没直接回答,而是道:“既然你离开唐家,唐振的态度就不重要了。我听说唐灵儿去找皇后,要罢免你的御史,可皇后没同意。唉,皇后没派人来找你么?我觉得你的机会来了。皇后要是提拔你,你也成了太子党。咱们就成了同盟战友。”

    苏御摆了摆手:“我不参与。”

    这时听门外传来叫骂声,一群人闯进红黑寺,吵吵嚷嚷。

    举头向大殿外望去,见到唐钟领着一群人,耀武扬威,破口大骂:“老子在唐家几十年,也没受过这般气。你来了却让老子颜面全无。老天爷开眼,终于让你滚出唐家,今日老夫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闻言,苏御苦笑一声。

    唐怜递给苏御一个询问的眼神。

    苏御没回应。

    这时欧阳镜从席上滚了起来,向外张望:“他奶奶的!这是哪个老孙子,这般豪横?”

    苏御把当初唐钟排队加塞还掌掴小嬛的事说给欧阳镜听,那时与唐钟结下梁子,只以为已经化解,却没想到这老家伙这般记仇。如今见苏御势倒,他还登门寻仇。

    欧阳镜掐腰道:“小顺子,拿我令牌去通知骑卫,把这老小子给我拿下!”

    苏御站在门口向外张望,红黑寺的兄弟聚来一大群,一个个摩拳擦掌,怒目而视。苏御让唐怜去安抚众人。

    视线一转,望见胡荣站在寺院门口,老貂寺一言不发,双手握在身前。

    这位红黑神教的创立者,站在寺院门口,可这里的教众竟然没一个人认识他。很显然,在大家的心目中,程万奴早就死了。而他们也从来没见过程万奴。

    老貂寺站得很稳。

    苏御笑了笑:“别找人了。”

    “为何?”

    “让他骂去吧,骂得越久越好。这样声势才大嘛。”

    “唉,劲锋,你现在胆子这么小了吗?脾气变得这么好了?人家骂到家来了,这你也能忍?”

    苏御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欧阳镜实情,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否则他真的把东宫卫调进来,也是个麻烦事。

    后来苏御说,这唐金一定是唐灵儿派来的,显得苏御与唐家彻底决裂,这样韩斐才更容易出手。

第三七一章 他必须死

    唐氏门阀三流人物唐钟,堵着红黑寺大门破口大骂,而苏御没敢露面还嘴。这件事快速扩散,闹得北市坊里人尽皆知。一开始还处于观望状态的人们好像吃了颗定心丸,不再像以前那般隐藏自己的看法。坐在听风阁里轻掀茶碗的段友德突然笑出声来。

    有手下人察言观色,听段友德哼笑之声,名叫段义的人在段友德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段友德斜眼看着段义,微微点头。随后段义大踏步走出屋子,带上站在门外的两名彪悍大汉离开听风阁。

    ——

    孔家大宅里突然闯进来一群人,忙忙碌碌,取物装车,到处都能听到催促声。可孔祥却懒洋洋的,很不耐烦的样子把一个包裹丢到马车上。随后他就站在那里,不动地方了。

    韩氏雇来三辆马车,正在安排搬家。从分家第二天开始,她就带着二儿子孔瑞藏了起来,本来也想让大儿子孔祥藏起来。可孔祥不肯,还跑到外面去找一些贵族吃喝玩乐。这其中自然不乏韩氏财阀的一些公子少爷,孔祥也以韩氏人自居。

    孔祥还道:以前依附唐家,却是靠着一名赘婿,那赘婿自己在唐家也无甚地位,害得我也融不到唐家人中去。还是跟着韩斐舅舅混有前途,舅舅把韩家诸位公子少爷介绍给我,这才算是真正融到洛阳上流。

    “孔祥、孔瑞,你们快点收拾,那些累赘东西不要了,我们先离开洛阳再说。”孔韩氏打开一个包裹看了看,觉得不重要,拽下马车丢到一旁,情急催促。

    “娘,你慌个什么?”孔祥皱眉道:“至于像你说的那样么,他苏御倒不倒,与我家有什么关系?现在不是有韩家照着我们?再说,咱家自己也有人,在北市谁敢动我?”

    韩氏皱眉道:“我儿,你当那些人真的靠得住?段友德狼子野心,你真没看出来?”

    “靠不住又怎样?”孔祥冷哼:“我身边有亲信人,娘不是也养了一些?”

    孔祥这话里带有明显的讽刺味道,他对母亲怀孕非常不满,这让他在贵族圈子里抬不起头来。

    其实那孩子就是孔硕的,可韩氏不想跟任何人解释。因为她知道解释也没用,人们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只愿意相信那些苟且的传闻,而且还会拿出各种“证据”与被冤枉的人理论。现在韩氏只打算把孩子生下来,让那些人看看这孩子与孔硕长得像不像。到时自有分晓。

    韩氏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跟你的几个哥哥不一样,他们能带江湖人,但你不能。你的几个哥哥从刀剑中成长,而你从小锦衣玉食,凭你……”

    “别说了!”孔祥极烦躁:“你害怕,你就带着老二走吧,反正我不走!我倒是希望你走得远点,把那野种生下来赶紧掐死!别带回来给我丢人!”

    “孔祥!你胡说什么!”韩氏走到儿子面前,抬手一个耳光。

    孔祥火了,吼道:“你没有资格打我!爹死了,这个家长子说了算!”

    越说越气,指着韩氏鼻子喊:“你犯下七出之罪,给我孔家丢脸!我可以把你扭送官府判刑!”

    韩氏气得发抖:“你听听你说得什么话来。你的话可是一个当老大的人能说出的?幼稚,自负!你这样的人,在哪条道上都站不住脚!”

    “你走!你快走!以后不要回来!”孔祥将韩氏推倒在地,随后他跑到中间那辆马车前,扯住辔绳:“把钱留下,你们走!”

    孔祥从车上拽出一袋钱丢到韩氏面前:“我想这些钱也够你们花了,以后别来洛阳,听到没有!否则别怪我对你下狠手!”

    韩氏气得眼前一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哥!”孔瑞走过来,扶住韩氏:“别闹了,你看把娘气成什么样了。”

    “气死活该!”孔祥一挥手,把自己的人招呼过来,指着地上的钱袋道:“除了那袋钱,别的都不许离开孔家大门半步!否则就把腿打折!”

    孔祥站在车上挥袖喊道:“我还真就不信了,一个苏御能有那么大能耐!分家之后他也没再来过,与这个家还有个屁关系!凭什么他倒了,我家就一定倒!我实在想不通这里面有什么联系。这是我爹打下来的家业,他死了有我来继承。我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势力有实势力,有什么好怕的?我凭什么离开洛阳!”

    韩氏道:“孔祥,你爹说得太对了,你是一点脑子也没有。你的那些关系,都是一些皮毛关系,真当你遭难的时候,就是鸟兽散,没人会帮你,甚至看你笑话,扯你后腿!你爹在江湖上打拼多少年,他看人能与你看人一样?他交一个朋友,顶你交一百个!甚至一百个都不如一个!”

    孔祥暴怒吼道:“那你为什么要去投奔韩家?你倒是继续傍着姓苏的呀!”

    韩氏又是眼前一黑,声音虚弱:“有些事,……不要当着下人的面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莫非你还有别的丑事!”孔祥怒不可遏:“你走!你快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韩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半个时辰,也劝不动孔祥,最后还把孔祥惹得火冒三丈,竟说些绝情话来。孔瑞气不过,将母亲背出孔家大宅,只带着一袋钱走了。

    韩氏在时,孔祥破口大骂,可当韩氏走后,孔祥又坐到门槛上大哭起来,哭得如丧考妣。

    这时有孔硕旧部老奴齐珲走了过来:“少爷,能叫来的人我都叫来了。三十七个。”

    孔祥一瞪眼:“才三十七个?”

    齐珲摇头叹气道:“其他人叫不动了。”

    孔祥咬牙切齿道:“他们想怎的!是欺我孔祥不成?他们也觉得我孔祥有勇无谋呼?”

    孔祥站起身,冷眼道:“把娘撵走,我就要大开杀戒!我要清理门户!别以为我不知道段友德的心思。我忍他好久了。我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都说我爹有智慧,可最后竟然选出这个小人来继承江湖事。三十七人就三十七人,只要大家与我一心,明年的今天就是段友德的忌日!”

    齐珲点头道:“少爷,办这件事之前,必须先打点官道。”

    “那不就是钱的事?我去找韩斐。”

    “少爷!韩斐靠不住!”

    “什么?老齐,你怎么也说这样话?韩斐是我舅舅,他能害我?”

    “少爷,他是你什么舅舅?他与大夫人都是第六代亲了!如果你家没钱,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不必说,我主意已定。”孔祥恨恨道:“今日,段友德必须死!”

    齐珲想了想,还是道:“大姐儿孔婷手下有四名好手。”

    孔祥瞪视:“老齐,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竟呛着我说话!我孔家爷们死光了吗?打仗要靠女人?”

    “不是的少爷,孔蛟他们本来也是孔家人。虽然分家,可……”

    “不必说!我今日就要靠这三十七人杀段友德!我孔祥一身功夫不是白练的!”孔祥伸手拔出剑来:“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何要让段友德来继承江湖事。他就是想让我去杀他,否则我永远也站不起来,永远不能服众。”

    ——

    北市黑道儿上有动作,怎能瞒得过墨家,红黑寺耳目迅速传递消息给美伶馆。声称要做好万全准备。此时孔硕已死,孔家分家之后大少爷依附韩家,而这时苏堂主也被唐家一脚踢开,那美伶馆就不再受北市道儿照应。如今北市黑道蠢蠢欲动,恐有恶意。

    消息传到红黑寺,唐怜带着几十杀手僧离开,苏御端坐正殿,脸色阴沉。

    “我觉得孔祥不会是冲着美伶馆来的。”苏御低声嘀咕一句。

    老黄自斟自饮:“小心驶得万年船,唐怜小妮儿的做法没错。”

    苏御点点头:“让马修去盯着点那边的动静。”

    “呃?少爷想怎的?还想帮他们?”老黄坐起身:“人家没把少爷当义父看,少爷何必还操心他的事?”

    苏御摇摇头,没坑声。

    老黄盯着苏御一阵苦笑,不再说话。

第三七二章 血战听风阁

    玄月高挂,群星璀璨,街头灯红酒绿,霓彩晕染。听风阁前的大红灯笼,好像画师不小心低落的一滴红墨水,格外惹眼。

    掌灯时分,北市街头依然热闹。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疯闹声,家长的咒骂声,骡马銮铃声,馆子门前妓女的娇唤声。北市永远是个喧嚣之地,仿佛找不到片刻宁静。

    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与平常无二,可突然一群人的到来压制住这里的喧嚣。

    “都他吗给老子让开!”

    孔祥身后的人比下午时多了一些,而段友德也是如此。双方都有耳目盯着对方,在韩氏跑回家去搬家的时候,段友德也采取了行动,增加人手。他一直等在听风阁,料定孔祥一定会来找他。

    而孔祥听老奴齐珲的话,花钱雇来三十死士。据说还有人会来,可孔祥等不及了,带着六十多人堵在听风阁门口。

    一群人凶神恶煞,手持刀剑棒锤。这一幕把路人吓得惊慌窜离,躲到远处探头缩脑,窃窃私语。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名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他身穿黑衣,背着剑,头戴斗篷,脸上戴着一块粉纱巾。有心人仔细一看,那纱巾竟然是女式方巾,就被他胡乱绑在脸上,方巾一角有红线缝的一个“怜”字。

    苏御到底还是来了。老黄也要来,却因为他默默叨叨惹人烦,被苏御留在红黑寺。但苏御不是一个人来的,七师兄花听风此时藏在听风阁楼顶,鹰伏环顾。双方的人员安排,尽收眼底。

    苏御仰头望向花听风,心中感慨一句,七师兄的轻功真的是天下一绝。听风阁五层飞檐,他几乎是一道白线冲了上去,攀岩动作比那猿猴还要利索,而且透着一抹优雅。

    除了苏御,似乎没人察觉到花听风的存在。花听风对苏御打了一个手势之后,很快隐藏起来。通过那个手势,知道里面的布置比想象中还要可怕。花听风做出一个“必死”的手势。

    花听风能来,纯属巧合。他在平康坊的房子,因两个女子争风吃醋而烧掉。花听风为躲避那两名厉害女子,买些酒肉跑来红黑寺,要与苏师弟痛饮几杯,却被苏御拉来听风阁。花听风问苏御,帮孔祥有什么好处?苏御说,我能与孔家要来钱,送给雁师姐。最起码能养聚奎山十年。花听风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其实养聚奎山那些人花不多钱,那帮人似佛非佛,似墨非墨,更好像道家,清心寡欲,返璞归真。平时自己在山上修行,也种些地儿。就算没钱也饿不死他们。花听风也不深究苏御到底能要来多少钱,反正他已来到这里。

    苏御躲开人群,跳到听风阁附近楼上。刚一跳上来,就察觉附近还有人隐藏。分不清敌我,苏御没去联络。随后苏御又隐了下去,跳到树上,凭借茂密树冠遮挡身形,看着下面的情况。

    心中暗道不妙,段友德竟然找来百十号人,而且他们手里还有弩。这可是洛阳城里的顶级禁品之一。苏御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金鸡弩。听说唐灵儿二次去找皇后,要求免去苏御所有职务。虽然皇后还没有答应,可在唐灵儿多次要求之下,不知道皇后能坚持几轮。

    苏御突然觉得唐灵儿有点“报私仇”的嫌疑,她是想借这次机会,彻底把苏御“贬为”庶人。苏御心中也是有些愤恨:妮子是不是有些玩过了?

    就在苏御稍有分神的时候,听风阁后院有一道熟悉身影出现。距离远了些,灯光昏暗,看不大清楚。直到那人转过身来,苏御才认出这人竟然是“黑桃J”韩韦。听风阁是韩家的地盘,韩韦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很奇怪。但韩韦与韩家族长的血缘关系照比韩斐远得多。后来他参与亲王党,韩家好像更是排斥他。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苏御心中暗道不妙,或许是韩韦看上了孔家的钱,他与段友德勾结,想把孔家的钱弄到手孝敬亲王党魁赵准。韩斐韩韦一直狼狈为奸,这里面一定有韩斐的事,可不知为何韩斐没来。

    “难怪他们手里有弩。”苏御嘀咕了一句,揣手观望,心中又道:“这韩家有点意思,表面上不参与党争,可背地里一边支持太子党,一边支持亲王党。是想一脚踏两船?”

    这时听风阁门口吵了起来,大少爷孔祥要段友德交出花名册。可段友德却站在楼上,呼唤孔祥上楼。看两个人的表情,一个杀气腾腾,一个谈笑风生。苏御以为孔祥不会冲进去,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孔祥冲进去了。

    在冲进去之前,六十人一起将手中火把丢进听风阁,随后还有人往楼里泼油。大火爆燃,紧接着听到一阵密集的刀剑之声。

    “这小子可真浑。”

    苏御心中感叹一声,在火光中见到有人冲到孔祥面前。可孔祥功夫不弱,刀剑声中冲杀在前,手起剑落,人头落地。跟随孔祥,几十人冒火往楼上冲。

    一群人简直是疯了。

    “不愧是孔老大的儿子,够勇!”苏御四下望了望:“可惜还是差了点意思,如果孔硕在的话,这里一定有后手。”

    孔祥没有后援,但段友德有。

    混战打响,整个听风阁好似爆炸一般,杀声震天,各持兵刃从前后门闯入。一楼大厅里血影重重,没人来得及救火,火势越烧越旺。花听风见势不妙,从楼上顺了下来,几个跳纵来到苏御身旁:“苏师弟,咱什么时候出手?”

    没等苏御说话,花听风又道:“这架势可有点大,咱们不能轻易进去。”

    苏御道:“看孔祥造化吧。我们帮忙,也只是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搞得这么大阵仗,我也帮不上他。看看形势再说。”

    花听风趴在树枝上:“他身边有几个狠人,一时半刻不会有危险。可是敌人越来越多,还有弩机,我看他们失败是迟早的事。”

    苏御瞅花听风一眼,没说话。

    此时孔祥已带人冲到二楼,通过窗户,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只是看到窗口不时有打斗人影。

    在楼里打起来,对孔祥来说不是最坏的结果。这样会大大限制韩韦手下人的发挥。屋里到处都是帷幔轻纱,严重遮挡视线,而这些东西又在快速燃烧。

    黑烟从窗口溢出,估计这帮家伙坚持不了多久,留给孔祥的时间不多。

    苏御道:“烧楼是一个好主意,能挡住一部分人。”

    花听风不再坚持之前的看法:“确实,韩韦的人冲不上去了。”

    “看这两伙人的架势,不弄死对方是不肯收手了。”

    “师弟的意思是?”

    “我觉得机会来了,不是所有人都能爬上飞檐。”苏御与花听风对视:“七师兄轻功一绝,你去刺杀段友德,我负责带孔祥出来。师兄只需突袭,一击得手最妙;若不能得手,你也不要逗留,立刻离开便是。而我带孔祥逃离,一半靠我,一半看他自己造化。我只替他解围,随后我也要快速脱险,否则就容易被人缠住。”

    ——

    孔家大少爷杀红了眼,带头冲到二楼,齐珲带领三十死士在一楼拦住韩韦。

    二楼多是孔家旧部。

    有些人见是孔祥杀上来,他们的战斗意志并不是很强烈,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孔硕旧部里本来就有段友德的人,孔硕死后在段友德经营下又拉拢一批人。

    孔祥咆哮冲向段友德,可他根本冲不过去,面前刀斧拦住去路,刀光斧影,一群人滚到一起血肉横飞。

    段友德背靠圆木大柱,指挥战斗,身边人一拥而上。唯有段义留在身边。

    看着乱战中的人,段友德从腰间扯下折叠臂张弩。抱在怀里,弓弦拉满,指向孔祥。可他举了一会,嘴角却掀起笑意。他觉得没那个必要了。孔祥和他的人已被逼向墙角。

    就在他得意之时,段义手中刀突然出手,斩向段友德脖颈。

    当时段友德背靠圆木,所以这一刀没办法从身后砍来。结果正面一刀,倒是缺乏隐蔽性。

    段友德大惊,本能向旁边一闪,段义手中刀砍在了圆木上。段义下手太重,竟把刀卡在木中,当他把刀拽出来时,段友德反手一箭,正中段义心口。段义身子一挺,又软塌塌瘫倒在地。

    段友德面带惊惑之色,他搞不懂段义为何会突然向自己动手,这时窗外飞来一道白影,好似白驹过隙,在二楼根本不做停留,只是在段友德身旁划过,随即又从对面窗户跳出。整个动作之干脆,令人叹为观止。

    段友德只觉得项间一凉,伸手去抹竟满是鲜血,紧接着见到自己的血从脖颈喷溅而出,用手捂挡不住。

    段友德手中弩掉落,仰面倒下,而这时又见到一道黑影跳上窗户喊道:“段友德已死!孔家旧部跪地不杀!”

    就在苏御喊话的同时,又有一黑衣人冲了进来,直奔孔祥而去……

第三七三章 好潇洒

    树倒猢狲散。

    段友德一死,敌人瞬间丧失斗志,鸟兽散状四散奔逃。

    听风阁一楼已被大火吞噬,火苗向二楼蹿去。由于大楼整体都是木质结构,现在二楼的地板缝隙也开始冒烟,木头变形发出巨大的“嘎嘣”声,震得人脚发麻。

    似乎大局已定,应该主持收尾大局,可这时孔祥血灌瞳仁,还在杀。

    刚才苏御喊了一声,一些孔家旧部已经放弃抵抗跪在地上,可他们见孔祥还要杀,于是又抓起武器,或从窗户跳出。

    这时一名黑衣人持刀冲了进来,直奔孔祥。

    这人是敌是友?

    电光火石间不容多想,苏御第一反应是这人要杀孔祥。

    苏御身法照比花听风稍慢,可苏御内力雄厚,具有极强的突进能力,附身猛冲,一跃两丈,激发“雷公手”袭向黑衣人后背。

    黑衣人察觉身后不妙,反手一刀。这一刀是虚招,随即向左跳去。二人都算是躲过一劫。

    苏御趁机闯到孔祥身旁,一把揪住脖领:“段友德已死,不必再杀!”

    黑衣人见苏御如此,他没再采取行动,而是站在那里看着。随后他来到段友德尸体旁边,用脚踢了踢。又蹲在段义身旁,将段义双目抹合。看起来有些悲伤。

    看样子是来帮孔祥的,苏御不再理黑衣人,又喊道:“还愿意跟孔家混的,随我从东窗跳出,重拟花名册。”

    听出苏御声音,孔祥有些愣神,随后被苏御拎着跳出窗户。与此同时,黑衣人也带着段义的尸体跳了出来。

    在他们逃离火场的时候,后院的人也在撤离——“黑桃J”韩韦听说段友德已是,便带着人快速隐去。

    “救火!”

    “疏散群众!”

    “附近住户快躲开,大楼要倒啦!”

    官府的人赶来,还带来金吾卫。好一阵嚷嚷,一边组织救火,一边疏散群众。

    其实坊署官员一直就藏在附近,他们只等着黑帮火并结束才肯露面。

    但听风阁比想象得要结实许多,并没有真的倒塌。可里面已经烧得一片狼藉,几根大圆柱也有开裂碳化的迹象。这楼没法再用,估计要拆除重建。

    ——

    美伶馆,西楼,三层。

    几十号人,多有伤者,正在包扎。齐辉受伤很重,昏迷不醒,已被送到屋里,有郎中为他包扎治疗。据说郎中说,能否活过来全看天命。

    唐怜带着几十号人留在二楼,送来些应急包扎之物和药品。“北市唐狠人”一边帮忙,还不忘了念苏御的好给他们听。说苏御是念及与孔老大兄弟情义,才会帮你们。这里多是孔硕旧部,听着连连点头。

    在这个过程中,孔祥知道杀段友德的人是花听风。孔祥右臂有划伤,包扎完后来到苏御面前,撩袍跪倒:“千言无语说不出,给义父磕头了!”

    苏御道:“孔祥,你好个鲁莽。不过今日可算是打出名堂,日后北市大蛇头的位置你亲自来坐,才坐得稳。”

    孔祥道:“这大蛇头的位置是义父给的。”

    “别那样说,起来坐。”苏御又道:“段友德勾结韩氏财阀的人,我想你也看到了。”

    “韩氏的人……?”

    “韩韦。”

    “他与舅舅……”孔祥眉头紧锁,突然敲了一下桌子:“看来娘说得没错,他们是冲着我的钱来的。先帮着我和二弟争夺财产,然后再害死我们。好吃我孔家的绝户!”

    既然孔祥已想到这一点,苏御也就没再说什么。

    有些话就是这样,直接与他说,他是不会听的。让他自己想明白,比自己说一万句都管用。

    这时花听风走了进来,自己找地方坐下:“下面还有个人,不知来路。”

    苏御走到窗户边上,见到那黑衣人正仰头向楼上望。

    苏御喊道:“阁下何人,为何不来喝杯水酒?”

    孔祥也凑过来,向楼下望去,视线不好,看不清这人是谁,孔祥喊:“既然是来帮孔祥的,上来同饮!”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登上楼来。

    苏御转身出门去接,孔祥跟在身后。在一楼大厅见到黑衣人,黑衣人把段义的尸体放下,用自己黑袍裹住他。当他扯下外袍时,竟露出一身行者装束。这人身材魁梧高大,浓眉大眼,朱红佛珠单握在手,见他竟有见“武松”之感。

    一见此人,孔祥快走两步,跪倒:“原来是石叔叔!”

    孔祥惊喜貌,扭头对苏御道:“此人乃是父亲结拜三弟,石撞石破山。”

    孔祥又指苏御道:“石叔叔,这位是父亲临终结义弟兄苏御苏劲锋。”

    原来这就是当年横行关内道的石撞,绿林道里都尊称一声石三太爷。

    苏御笑了笑,抱拳道:“原来是石三哥。”

    “阁下就是华州苏劲锋。”石撞面带惭愧之色,抱拳道:“早有耳闻大哥又有结义兄弟是长安郡主府备选郡马。此前洒家自觉身份卑微,不敢与郡马爷攀附,故不相见。既然如今贤弟肯喊咱一声三哥,那咱可否攀个大,叫你一声四弟?”

    “当然可以。”

    看来他已经来洛阳有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露面。

    请上三楼,石撞道:“早在一月之前,齐珲突然来找我,说孔老大染病,恐不能治。希望在临死之前见我一面,并有要事相托。听闻大哥恶疾缠身,我便来探望。大哥对我说,孔祥年少,威望不足,恐不能立。他死后,段友德之流不能服他。

    我说,杀之。

    大哥却说,只杀段友德一人容易。可这事依然是自己办的,不能增加孔祥江湖威望。而且杀了段友德还有其他人,迟早也是叛变。到那时孔祥更压不住他们。于是请我留下助孔祥一臂之力。大哥还说,把官面事托付给四弟,并希望我与四弟见面合谋。可我却觉得身份卑微,配不上与郡马爷称兄道弟,故而拒绝。

    段义虽是段友德同乡,可也是我的弟子。我私下找他商议,关键时刻学那马岱斩魏延。可惜段义学艺不精,未能斩杀段友德,反被段友德所杀。我本欲冲上去为弟子报仇,却不曾想花七侠捷足先登。

    花七侠的轻功不愧当世第一的美名,石某自愧不如。且不说花七侠,就是四弟的轻功,也远在我之上。我先发,竟落到你二人之后。不过当时我不知蒙面人是四弟,虚晃一刀,倒是冒犯了。”

    这石撞长得很江湖,却是一个很谦虚的人,他的那一刀可很不简单。力道千钧,却又收放自如。是内功见长的横练真功。

    苏御道:“孔老大神机妙算,竟算得这般长远。不知大哥还有别的安排没有?”

    “没了。”石撞道:“今日之后,我便要离开。大哥说了,管得一时,管不得一世。能帮孔祥到这里,就是他最后的一招。此后孔祥能否站得住,看他自己造化。”

    听到这些,孔祥忍耐不住,痛哭失声。

    苏御道:“其实围绕孔家,还有很多事没有解决。如今韩氏盯上孔家财产,明里帮忙,暗里蚕食。吃相很丑。”

    孔祥道:“义父不必担忧,之前我被他们蒙蔽,可现在我已看清他们。虽今日来的是韩韦而不是韩斐,可他们是一丘之貉,我倒是看得清楚。那韩斐如此对我,咱们走着瞧。我先把大钱藏起来,不能留在洛阳。看我如何寻找高手,刺杀韩斐。”

    苏御苦笑道:“又鲁莽了。杀他哪有那么容易。而且现在麻烦事还没解决。今天闹出这么大动静,官府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孔祥道:“京兆府、万安县、北市坊署我都有打点。”

    苏御道:“打点又如何?财阀想弄你,你的钱都是百花。”

    “那义父以为应该如何做?”

    苏御想了想:“先躲起来再说吧。”

    打点还是有用的,最起码坊署没立刻来抓人。而孔祥已经带着人逃出洛阳城,躲进南郊,只留下几个没有污点的小厮与苏御联络,等待苏御消息。

    石撞真的走了,临走前送给苏御一本刀法。

    “洒家只能算是半个出家人,以前一直尘念未了,连寺内方丈都不肯为我剃度。我想,这次回去,方丈会收我了。这本,是我多年实战经验所得,在恒山修行这些年,我把它整理出来,故而取名如此。此刀法适合大砍大杀,更适合突围。算不上精妙,四弟不要嫌弃。”

    “三哥一片好心,怎能嫌弃?”

    “我观四弟用剑,其实剑也不过是两面刀。我这里没有推刀式,所以四弟拿剑当刀,也未尝不可。只是四弟的剑,一定要坚韧才行。”

    “多谢三哥提醒。”

    说罢,石撞转身而去,好潇洒一江湖人。

    想当年孔老大身边有二爷关雄,三爷石撞,才能叱咤江湖横扫关内绿林道,得见风采,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第三七四章 叶掀枝

    三天前的上午……

    唐府地牢铁门咣当一声,又一名身穿囚服的小丫鬟被押了进来。

    地牢里只有两个通风口,阴暗潮湿。女监里还有一个人,那人畏缩在栅栏一角,见有人进来,她轻轻动了一下,可还是引来锁链声响。

    “小嬛?你怎也进来了?”

    见到唐小肥,小嬛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拜你所赐!你个愚蠢东西,跟你爹一样蠢!欠条竟看不出真假来?郡主府学账这多年,先生教的都让你就饭吃了?”

    唐小肥被骂得哑口无言。

    看唐小肥一副颓废样子,小嬛也不再说她。

    小嬛来到地牢,看上去不是很伤心,还在这里转了转,似乎对里面“风景”比较好奇。这还是小嬛头一次来到这里。可这里并不美好,看了几眼就没心情了,想找个地方坐下。这里没有被褥,只有干草,稍微一动,草堆里冒出灰尘,呛得人咳舒。

    “你是真的没看出来吗?”小嬛终于找到一个地方坐下。

    唐小肥抬眼看小嬛,又低下头。

    “哼,蠢到家了。”小嬛斜了唐小肥一眼。

    唐小肥道:“是郡主派你来的,对不对?其实你没犯罪。”

    “别瞎猜了!”小嬛骂道:“就因为你犯罪,惹得郡主与苏备选大吵一架。韩家那边又传来几道坏消息,说苏备选生活糜烂,与孔家夫人私下生子,说得言之凿凿,终于把郡主惹火。苏备选已被退废,赶出清化坊。童玉被退回宫里,等着挨罚吧。宫里对犯错太监的惩罚你是听说过的,不扒层皮不会放过。老黄也被撵走了,童玺落到王珣手里。你想想看,那童玺平时牙尖嘴利的,没少得罪王珣。落入她手,还能有好?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这么严重……”唐小肥缩着肩膀,满面苦涩。

    “你以为呢!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可恨!”小嬛恨恨道:“你爹瞎眼还是你瞎眼?欠据上有手印,不会对照吗?就算事出紧急,人家撕了还吃了不成?事后你们也不对照一下?”

    唐小肥突然大哭出声,委屈得不行,她有苦难言,可就是不说。

    ——

    红黑寺。

    苏御坐在唐怜给她准备的小屋里,不过方丈大小,苏御也不嫌小,还乐滋滋模样。

    唐怜说苏御没心没肺,说完撒腿就跑,自知师兄的爆栗实在是疼。

    老黄倒在一旁,抱着酒葫芦睡觉,忽而打起鼾来。

    苏御静下心来想了想,韩斐又出一招,这一招差点让他得手。若他先杀孔祥,再杀孔瑞,孔家的钱定然大部落入他手。

    孔祥这次离开,对苏御说了实话,他手里资产外加金币竟有一百二十亿之多。

    这么大一块肥肉,怎能不让人眼红。也难怪韩斐、韩韦宁愿搞出这么大动静来。为了摆平官府,他二人一定没少花钱。

    如今官府通告已经下发,对于这次北市巷战张榜评定:“黑帮内部因争权而火并,未对附近百姓造成影响。黑帮头目段友德被杀,韩家所属听风阁主楼被殃及,韩家损失以段友德名下资产折价赔偿。”

    苏御去街头看了看,段友德被扣资产远超一座楼钱,韩家为此还赚了一笔。财阀赚钱真是容易,好事能赚钱,坏事还能赚钱。官商勾结,阻挡不住。一场火并,死了二十多个人,就这样草草收场。怎不让人感叹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

    孔祥吃了教训,决定把钱分开。另外韩氏和孔瑞跑哪去了,连孔祥也不知道。据孔祥推测,当时他丢给娘俩一袋金币不少于三千万。

    三千万,也不是小数,倒是不担心他们娘俩受穷。可是这二人凭空消失,又让苏御担心起来:“别是落入韩斐之手就好。”

    韩氏怀孕,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苏御当然不清楚。传说她与多人有染,或许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至于韩氏为何会诬赖到自己头上,苏御想不大明白,感觉韩氏的一套操作有些不可思议。

    “一开始她受韩斐蛊惑,什么都听韩斐摆布,后来发现韩斐真面目,故而逃走……”

    自言自语,觉得可能是这样,但这只是猜测,哪敢确定。

    苏御瞥老黄一眼,老奴睡得香,也不盖个被子。苏御将毛毯拽来,盖到老黄身上,大步离开屋子。

    “师兄去哪?”唐怜带着两个人来给苏御送餐,看饭菜丰盛,便知不是只给苏御老黄准备:“我让美伶馆送来的,已喊七师兄和马修,咱们五个喝点。”

    苏御道:“你们喝吧,我要去一趟景行坊。”

    “去锦衣卫?”

    “嗯,我还是官差呢。总不去上班点卯,万长槊那边也不好交代。那厮办事向来一板一眼,倒也拿他没辙。”

    “才六品小官儿,还当事业了?”唐怜坏笑。

    “六品还小吗?”苏御板着脸:“你知道普通县令几品?”

    唐怜撇嘴晃头,满脸不服。

    懒得和小师妹争讲什么,苏御来到景行坊。身边已没有车,只能骑着大白马溜溜达达。洛阳城里不许奔马,那是对普通人来说。苏御腰间有五品银鱼袋,还是一名金鸡都尉,还是有资格奔马的。但照顾行人,尤其是在街巷乱窜的孩子,苏御心中不忍。

    心中对皇后还是很感谢的,唐灵儿连续两次找皇后罢免苏御。这事唐灵儿没背着人,闹得整个贵族圈都知道。两次,皇后都没答应。可皇后也没派人来找苏御,或许是在等着苏御找她。可苏御不想去见她,万一她提出让苏御加入太子党,怎好当面回绝。

    可也不能不联系皇后,于是来到锦衣卫衙署找督查使张密。让张公公传话,倒也妥当。

    二人见面,张密端坐,苦笑。

    苏御苦笑摇了摇头,找地方坐下。

    张密身穿太监公袍,这种袍子是专门为在宫外担当要职的太监准备的,与普通官员的衣服不大一样,但袍子上也有明显的官衔。

    “皇后对苏异人还是很照顾的嘛。”

    “是啊,很是照顾。”

    “怎么样,苏异人可有心全力为皇后办事?”

    这是邀请苏御加入太子党,也不知道是张密自己的意思,还是皇后授意。

    苏御道:“皇后之命,下官何曾怠慢过?以前不敢,以后也是如此。”

    张密听出拒绝之意,摇摇头道:“到现在为止,皇后还没批废婚书。只说等安国公回来再做定夺。长安郡主说要书信安国公,再让国公爷书信皇后。可皇后却说,这事一定要当面谈。皇后已把事给你压下,你还是有机会的嘛。去找安国公认错,只要国公爷一句话,你还是郡马。”

    苏御觉得唐灵儿还会第三次去找皇后,摆了摆手道:“咱们还是不谈这些吧,说说最近锦衣卫状况如何?”

    张密说,龙啸天消失了,他刚消失,最近夜无良又活跃起来。他们不捣乱,就是到处找人。而且鬼氏兄弟再现洛阳,与夜无良一起办事,他们好像重归夜无良了。

    苏御问张密,既然发现,为什么不干掉他们?

    张密说,夜无良放出话来,要干掉龙啸天,他们互相残杀,这是好事,我为何要阻拦?而皇后现在也恼火,她派卿吹雪杀龙啸天,结果反被龙啸天所杀,皇后不要面子的吗?这次犁万堂说要亲自出手,又被皇后拦住。皇后说,大内总管亲自出面对付一名江湖匪人,有失体面。

    “那怎么办?就等着夜无良干掉龙啸天?”苏御不解问道。

    “曾经的第三剑客,如今的第二剑客叶掀枝已经来到洛阳。他也在寻找龙啸天。我已对叶掀枝说过,别走卿吹雪的老路。若发现龙啸天,还是集体协作,而不是单打独斗。可那叶掀枝也是个孤傲性子,说我是被龙啸天吓破了胆,而花听风是浪得虚名只会逃跑的蛇鼠之辈。结果他这话也惹恼了花七侠,现在花听风也不理他。”

    苏御一阵苦笑:“七师兄轻功当世一绝,凭这轻功便处于不败之地。倒不像他们,打不过就死。”

    张密道:“他知道龙啸天身上有伤,故而更着急去找。要我看,这叶掀枝有辱剑客之名,剑术虽高,可人品实在不算好。若是剑仙李漠白在,不会挑龙啸天受伤的时候决战。”

    苏御不语。

    张密探秘样子道:“苏御史,你的五师兄在何处呢?若此时他能出现干掉龙啸天,必被皇后赏识。”

    张密现在是一心为皇后办事,但苏御没他那个心思,现在找不到五师兄,更不会自己扮演李漠白去与龙啸天决一雌雄。

    内力是一方面,剑法是另一方面。“霹雳剑”与“霹雳掌”相同脉络,还未到六层,不足以抗衡顶级剑客。“雷公手”倒是能打出七八倍的力道,可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足以与龙啸天一战。

    苏御话锋一转:“我要调动神策营,查一查韩氏码头,绘一张地图。当然,不能只去韩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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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