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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六五章 财权合并

    大兴元年四月初一,天还没亮,苏御唐灵儿同乘一车来到会场,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今年苏御不用再像去年一样与那帮婆娘站在一起,而是坐到了郡主身边。

    郡主的月事推迟一个月没来,小腹还无有感觉,苏御觉得自己快当爹了。劝郡主注意身体,可急性子的她还是第一个来到会场,继续选择当女强人。大厅里空旷宁静,早晨微寒,趁一旁无人,苏御握住郡主的手,为她温暖手指。

    “一定是个女孩。”苏御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愿望,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咻!一定是儿子!”

    唐灵儿老大不高兴地说了一句,还下意识地揉了揉扁平的肚皮。即便真的怀孕,现在也不可能显怀,而郡主的小腹或许是因为从小练腿的缘故,颇有些健美线条。

    一向羞于在人前亲热的郡主,这次没把手拽回来。直到十七哥唐延走过来,她才把手抽出。唐延见到这一幕,笑嘻嘻的拿小妹打趣,郡主只是微微一笑。除了唐振,唐灵儿与唐延走得最近。毕竟他们之间年纪不像其他哥哥那样差距那么大,而且唐延一直没去参军,和唐灵儿一样留在清化坊里。

    家族大会场面浩大,庄严肃穆。其实今天还是许多人的忌日,因为去年的今天唐雄造反害死了几百人。今年家族大会的警卫工作可谓空前,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持械武打。

    太后为了表达关怀,把射声卫派来给大司马调遣。太后的好意是要领的,唐振给射声卫统领闵皓好大面子,亲自接待,并让与闵皓官职相当的苏御带着去醉仙楼喝酒。

    今年大会没出现竞争,许多事都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十二公子唐典如愿以偿进入长老会,而他也在大会上宣布,将西府财权全部交出。而焦点人物唐剑并未露面。或许是他羞于见人,又或许是因为赌气没来。总之他已经被家族边缘化,看起来仿佛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大会结束,东大仓、西北仓、西南仓全归唐灵儿一手掌握。唐总裁管辖范围陡然翻倍,也变得更加忙碌。看郡主的四匹大骊呱唧呱唧到处跑,清化坊的各条道路都留有她的车辙痕迹。

    次日,唐灵儿的马车停在西北仓大门前。有几个身穿锦服的家族官员站在马车下面。郡主轻轻撩开车窗帘,只露出半张脸。即便是这半张脸,已经让车外的人抬不起头来,他们发现郡主脸色很是难看。

    “西府两座大仓秩序很乱,我要重新梳理一下。唐麟,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按照东大仓的秩序办事。如果办不好,两个大仓主簿就换人。”

    唐宁家嫡长孙唐麟,恭恭敬敬站在车下:“姑姑的话侄儿记下了。”

    “还有,你告诉唐隽,唐欢,唐撰,他们的账目有问题。你代我警告他们,若再跟我耍花招,以后就不要来了!以前他如何糊弄二叔和十二哥我不管,以后没有这个机会。每个仓库的进出账目都要交到我那里去。记住,是每天都交!”

    唐隽是八公子唐离的儿子。唐欢,唐撰是十公子唐喜的儿子。要说清化坊财务总裁必须是唐家人来担当,否则谁能管得住他们这帮少爷。显而易见,这位脾气暴躁的小姑不会对他们客气,哪怕他们的年纪比小姑还要大。

    权力变大,可郡主看起来并不开心。心中总憋着一股邪火儿。因为她把苏御交易给太后,现在却要不回来了。自己的长老之位一天不落实,这笔交易就要一直持续下去。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把丈夫卖给了别的女人?

    那日唐灵儿藏在屏风后面,见太后与苏御说话时的表情。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太后对苏御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欣赏,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女人的味道。郡主心中醋意大发,回家之后恨不得把太后送苏御的礼物统统丢楼下去。

    那日唐灵儿去见太后,酉时一刻,太后笑着说:“苏御马上就来后殿述职,我二人何不捉弄他一下?”

    当时唐灵儿也觉得有趣,就藏到屏风后面,可事后唐灵儿觉得被捉弄的人好像是自己。听太后问的那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唐灵儿担心苏御胡说八道会让自己更没面子,故而才在屏风后面一抖长裙。

    ……

    ……

    部队开拔,苏御每天过来看一眼就走。军校里只剩下几个打扫卫生的老兵。他们是一群已经退役却因残疾而被特殊照顾的人。他们离开军队就会饿死。玄甲军有不成文的规定,留下他们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苏校长虽然年轻,可大家心里服他,之所以会如此,还是因为一次事件。那日扫地老兵陈强坐在石头上哭,被苏御撞见,问他为何哭?老兵说当了一辈子兵没结婚,还在战场上落下残疾,从堂弟家过继一个女儿,养到十六岁,在巷间卖唱被流氓扒衣。老兵去县里告状,可县令袒护流氓,去投民御公车,却因案子太小而不受理。女儿委屈,气闷难消,精神恍惚,时而疯癫,一想起女儿老兵就心里难受。

    听老兵一席话苏御火了,派京统卫队把那伙流氓揍了一顿,并送去县里,要求严办。县令求情说,都是朋友。苏御说朋友也不行,必须严办。县令耍横,不理。后来苏御调锦衣卫把县令也抓了起来。这事一直闹到京兆府。

    县令是西门氏女婿,西门氏出面拿钱保住他的官职。但陈强女儿也因此得到二百万赔偿,而那些流氓则是被“脸上烙字”送到边关当奴役兵。若不是苏御为老兵出头,老兵家的女儿迟早会气郁疯掉。恶人遭惩,女儿心情转好,据说精神好了许多。昨日老兵带着女儿过来给苏御磕头,还给苏校长唱了几段。

    军校将士去剿匪,苏御在军校大堂供奉关二爷金身法相,为诸将士祈祷。除此之外就是日常去京统点卯,随后留在局里与各位处长、站长聊天。聊得火热,仿佛大家都是朋友。可那些人还不知道,他们将被指挥使大人调离京统。因为苏御觉得这帮人不能胜任现在的工作。

    苏御要的是一支干练的队伍,小贪一点无所谓,但懒惰庸蠢的人会被逐渐淘汰出队伍。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就通过谈话挖掘人才,填补这帮人留下的位置。把那些不喜欢的人列出名单,让太后把他们调走。而部队里的空缺名额,将由新兵营的人填补。那些人未必适合当秘密特务,但有些人能力很强,可以在各站负责明面工作。而这帮人对苏御都有统一的称呼“校长”。

    说来也奇,这帮学生不喊苏御的军衔和官职,只喊校长。而苏御也默许他们这样叫自己。总感觉有一条线,牵在校长与学生们的心中,无形中变得更紧密一些。双方都因为这个称呼感到亲切和自豪。

    上午时苏御留在京统大厅,与人聊天喝茶,可到了中午他就跑没影了,据说去了北市。

    只要苏御离开,洪盾就拿起小笔记本记上,一准告诉太后。而监察御史杜显贵整日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书报、喝茶水,除了开会基本见不到他人影。至于下属单位有老兵家女儿被欺负的事,他和洪盾才懒得去管。

    洪盾阴阳怪气道:“一群蝼蚁,他们死不死与本官有什么关系?只有苏御那种人才爱管闲事。他到处得罪人,迟早要倒霉。哼!咱们就走着瞧吧。”

    闻言,杜显贵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书报。

    ……

    苏御经常去红黑寺,他喜欢那群来自聚奎山的孩子。他们非常懂事,尤其是这批孩子中的大师兄杨雕,和三师姐戴鹤。也不知雁师姐是怎么想的,给这群孩子取名全是“鸟”。男孩是猛禽,女孩则相对仙一些。杨雕的刀法很猛,戴鹤的腿很长。姑娘腿上有功夫,因小腿有力,走起路来稍有些翘脚跟,看起来真的像一只鹤。

    苏御打算培养这批孩子,关于武艺的事都交给屠彪马修他们,而苏御要教他们文化课程。让唐怜请来教书先生,每日来给孩子们授课。还让谭沁儿跟着他们一起上课,可谭沁儿不听话,带着她的“疯奴”到处跑。

    “都过来!苏护法要请你们吃烤羊!”颜小乙喊了一声。

    戴鹤舔了舔嘴唇,斜眼瞥向大师兄杨雕。

    杨雕情绪不高地说:“娘不让我们吃肉。”

    “你们不懂了吧,到了洛阳就要听苏护法的。至于雁教主那边,有苏护法解释,不用我们操心。”

    颜小乙是谭方鼎的徒弟,辈分与这帮孩子相同。他在江湖打拼多年,颇有经验,于是他成了这群孩子的领队。

    这时一个疯子从众人面前“飞行”而过,一道疾风,把戴鹤的长发带了起来。随后见那疯子扛着一只半熟还冒着热气的羊就往外跑,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嘟哝着什么,好像是在说,他要把那羊送给什么姑娘。

    “你给我放下!”颜小乙一瞪眼,追了下去,可是以轻功见长的他竟然追不上那疯子,引得学生们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门口闪过一道人影,伸出手指向疯子。

    疯子一愣神,站住脚。

第四六六章 太后是妖

    或许是“闹市斗牛”的往事给鬼无仇留下印象,他印象中苏御能打败他,故而对苏御有些敬畏之心。不过后来他还是扯掉一根羊腿跑掉了,送给他的什么姑娘。苏御无奈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到了酉时一刻,准时去太后那里报道,有事没事也要聊上几句。苏御发现见太后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以前说几句话就走的情况没有了。

    大多都是太后问,苏御回答。除了公务,太后也会问一些私事。她问苏御,那玉兔可还在么?苏御说,在家里供着呢。太后不高兴地说,休要骗人,玉兔已被唐灵儿没收,你当我不知?苏御被揭穿,一脸尴尬,可太后也没再说什么。

    这样瞎耽误工夫,苏御回家的时间自然也随之推迟。

    苏御回郡主府时,已过酉正。

    一到二楼,就见到郡主拉长的脸。

    郡主并不是在对苏御生气,而是在与自己生气。她觉得自己与太后做了一桩赔钱买卖,心中酝酿出一股邪火。而这股邪火必然落到苏御身上,苏御察觉不妙,想溜。

    “站住。”郡主冷冷道。

    苏御眨眨眼:“我去沐浴一番就回来。”

    “今天你回小西楼睡去,有的是时间沐浴。”郡主蛮横指道:“你先坐下。”

    苏御凑到郡主身边坐下:“灵儿这是怎么了呢?谁惹你了?”

    郡主把堆积如山的文件从桌面上分开。虽然有林婉帮她批阅文书,但东西府财权合并之后,郡主的事太多了,一个林婉根本忙不过来。现在王珣也参与其中,但郡主对王珣的能力表示怀疑,只让她批一万以下的文件,而林婉的批改权限已增加到五十万。

    两个锦衣婢和轮值丫鬟都在屋里,可唐灵儿今天似乎没打算给苏御留面子,冷声道:“你惹我了。”

    “我怎么惹你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林婉发觉情况不对,与王珣对视一眼,二人准备离开。傻大呆萌的轮值丫鬟史瑶不动地方,后来被林婉拽了出去。

    苏御笑了笑:“下班后我要去见太后,你又不是不知道。”

    郡主眯眼道:“你为何总有话与她说?一聊就是一个时辰?天天这样聊,我看你与我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说。”

    “灵儿你是不是搞错了?才两刻钟多一点,怎就一个时辰了?”

    “你几时下班?”

    “酉时。”

    “现在几时?”

    “酉正一刻。”

    “五刻钟时间还短吗?”

    苏御眉毛一挑,想说一句,你以为我是在天上飞的不成?

    看出小媳妇心气儿不顺,她就是想找茬。新媳妇故意犯浑,这其实是一种撒娇的表现。万万不可因此与她争执,否则就玩错了。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糟蹋感情。这时候的女人一哄就好,哄好了感情加深,她会变得更为乖巧。

    在外头,唐总裁把自己乔装成铁腕式的人物,可回到家面对苏御时她能卸下伪装,这对苏御来说,已经是取得阶段性的成功。永远别指望郡主会像冯瑜一样乖巧,她们身份、家庭背景、从小儿受到的教育、还有她们自身的性格,都决定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郡主一生下来就生活在天堂,而冯瑜则是在地狱。

    苏御不吭声,郡主越说越气,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苏御不时摆弄指甲,不时掏掏耳朵,直到郡主发泄完了,苏御一笑道:“我不是嫪毐也不是杨白华,她不是赵姬也不是胡充华。另外你觉得嫪毐和杨白华的生活真的好吗?如果好,杨白华为什么要跑?最起码我一点也不羡慕他们。再说,他们怎么跟我比?我家里有貌美郡主,我才不稀罕什么太后。你看那曹玉簪,长得像条蛇似的。在那一坐就好像一盘,甚至恐怖。我觉得她有可能是蛇精,幻化成人当上太后,还克死了皇帝。咦,越说越感觉是这么回事。”

    唐灵儿眯着眼睛,斜瞥苏御。

    苏御故作惊悚貌:“唉,灵儿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其实太后是一条蛇精,或者是莽精,又或者是蚺精!”

    唐灵儿突然笑出声来:“我也是妖精!你怕不怕?”

    郡主话未说完,便被苏御揽入怀中。可郡主却说,可能怀孕,不便那事。郡主还说,妻子妊娠期间男人最不靠谱。但她要求苏御不许出去乱搞,否则就把那物割掉,丢去喂狗。苏御撩闲,问在家里与婢女搞行不行?郡主抄起蒲扇,追打苏御。

    ……

    ……

    窗外雨纷纷。

    掌灯时分,窗外细雨如线,穿堂风带来一阵湿气。郡主刚放下笔,苏御邀她举伞夜游平湖。唐灵儿本已答应,却因为西北仓又送来一摞账本而无法脱身。郡主说,去不不成了,若劲锋觉得闷,就自己去吧。

    不知为何,苏御喜欢雨雪天。每每到了这般天气,都会让他心境安爽。到了某处,总感觉诗情画意。可问题是,别人不一定这样认为。有的人甚至会因为这样的天气而烦躁。一声感叹,人与人实在是不同。

    苏御坐着马车,在清化坊里兜兜转转,忽而碰见四公子唐宽的车迎面驶来。二人坐在车上互相打了声招呼,刚要驶过,却又被唐宽叫住。

    “妹婿,有事没?”

    “没有。”

    “那妹婿帮我个忙,如何?”

    “四哥但说无妨。”

    “你去平康坊开元阁,替我见康亲王赵棣。我本打算让唐晟代替我,可咱家那小子没有品爵,代替我去参加亲王礼会未免怠慢。妹婿此去,无需多说什么,只消替我带个话,就说他交代的事已经办妥。我知他约我在开元阁见面必然是要破费,妹婿去替我把账结了,不要让亲王破费才好。”说话间,唐宽掏出一袋钱来,看也不看,就让车夫送到苏御手里。

    苏御答应一声,唐宽催促车夫快走。

    他为什么不亲自去见康亲王,他没解释,也没说康亲王托付他什么事。可他看起来挺着急,是往家的方向赶去。还叮嘱苏御快去,亲王现在应该就在开元阁等着呢。

    出来闲逛还逛出事来,苏御苦笑一声,让小嬛打伞回家告知郡主一声,只说自己去了就回,不会在艺馆逗留许久。

    随后童玉驱车,老黄陪着苏御赶往平康坊。

    值得一提的是,梁朝的王爷们未必都很有钱,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封地。什么万泉公主、鲁山郡王、浔阳郡主,其实也是虚名,他们没有俸税可收。这是皇室与门阀互相制衡的特殊产物。亲王们的府邸非常豪阔,那是国家出钱,工部建设,但他们自己的俸禄其实并不高。如今又被曹太后削去一半,惹得那些靠俸禄生活的王爷们骂声一片。

    凭借他们现在的俸禄,能养活一家人,外加十几号奴仆。可解决温饱,不代表就很富裕。

    有的亲王郡王凭借娘家亲戚帮衬,自己搞点生意,生活富足。比如庚亲王赵准。可康亲王赵棣的夫人家里并不是很有钱。而这位倒霉的亲王做生意也不是很拿手,作为皇商,他竟然能把生意做赔。用苏御的话说,这简直没谁了。

    亲王做生意,往往是不缴税的。并不是国家规定不缴,而是户部不敢去收。即便有如此优越条件,可这位亲王殿下还是把买卖干赔,据说赔得还挺惨。欠了好多债务。只是没有人敢去亲王家里逼债罢了,否则他现在一定过得很艰难。

    苏御早听说,这位康亲王是个正派人。他辈分很高,是万隆皇帝最小的弟弟。是天赐帝的叔叔。如今大兴皇帝的十七皇爷。可他一辈子只娶了一个王妃。夫妻恩爱,二十年如一日。有人给他介绍有钱人家的女子当侧妃,他也不要。担心有钱的侧妃来了,会给温婉善良的正妃气受。

    这样的好男人实在是不多见,经常被唐灵儿拿来说事,所以苏御对他的名字并不陌生。

    虽然这位亲王很正派,可他却有一个不省心的女儿——许州郡主赵檀,就是那个强行给试女堕胎,随后又溺死第二个怀孕试女的郡主。她两次下手,激怒太后曹玉簪,现在她还在静慈庵带发修行。而她的婚配对象本是樊家嫡三少爷,现在三少爷的婚事也耽搁着。樊家认为,这门婚事不能随便废掉。只等着太后开恩,放郡主出来。

    不知道唐宽说的事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他们之间的联系,更有可能是生意上的事。

    ……

    长安郡马的车来到开元阁门前,很快被这里热情的馆女所包围。

    这帮负责迎宾的女子不懂*治,她们才不管什么京统大特务属于哪一派别,男人来这里就是找乐子的,托胳膊拽袖子就往屋里“请”。

    听到门口一阵喧哗,惊动老鸨子。

    老鸨子举头一望,立刻精神起来。

    “哎呦!这是谁家的公子,长得这般好模样?”

    老鸨子快步走出来,上下打量苏御,一眼瞅见二品附爵腰牌,随即一挥绢帕:“你们这群小浪蹄子给我让开,妈妈我要亲自接待贵客。去去去,躲一边去。”

    这帮馆女终于散开了,苏御抖了抖袖子,抬眼向开元阁一楼大厅望去,不禁一皱眉。

第四六七章 春雨味道

    望见几十名铁甲兵坐在大厅里,从他们的铠甲样式能分辨亲王卫队、监军卫队等。他们正在看大厅里的歌舞表演,身边没有馆女陪伴,也不饮酒。几名队长身边摆有果盘,偶尔有人伸手。

    开元阁很大,馆女也不少,可惜庞大的艺馆里除了那群铁甲兵,就没什么客人了。想那赵准摄政时,这里生意也是红火,许多官员商人来这里捧场。赵准倒台,这里立刻变成现在这般惨淡模样。也就是康亲王这种人还敢来这里举办礼会。

    见老鸨子过来,苏御背着手问:“亲王殿下何在?”

    老鸨子娇笑道:“王爷早就来了,正在五楼。”

    苏御拽出钱袋,递给老鸨:“今日晚宴花销由唐府四公子唐宽来付。这钱放在你手里,最后结算时多退少补。”

    老鸨子笑盈盈接下钱袋子,摘下腰间戥子称了称:“这位爷是哪座府上的,高姓大名方便告诉贱婢么?”

    “长安郡主府的。”

    “呦,原来是苏郡马!”老鸨子一双桃眼上下打量,品咂道:“啧啧啧,这般风流人物,真是个玉人儿。”

    各大馆舍的老鸨子一准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脑子里装着大量信息,苏御稍微提醒,她便知道面前人是谁。

    老鸨子欢天喜地,招呼馆女们送苏御上楼。

    这时苏御招呼老黄和童玉进来,给他们留些钱任意吃喝。苏御笑着对老黄说,如果看好哪个姑娘,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花多少钱我都给。老黄却说他还是个处男,而且必须保持全阳之身,否则就破功了。

    还没等苏御再说什么,一群热情洋溢的姑娘就把苏御推上楼梯,这种被人举着上楼的方式会让人腿脚轻松一些,可苏御有些不大习惯,撒了些小钱儿,打发她们离开。只有老鸨子殷切地在前引路。

    上到五楼,她小跑来到康亲王身边,耳语几句。待康亲王点头之后,她站直了身子,叫停屋里的歌舞表演,随后对屋里人道:“今日宴会有唐家四公子包了,大家尽兴玩呀!姑娘们看好了,门口这位玉人,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长安郡马!呵呵呵……”

    花枝招展的老鸨子,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介绍着,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呼喊,而在场的人也没感觉到意外。另外老鸨子对任何一个有钱人都是这样热情,而且捧得高高的,多是赞美之词,所以她的那些话没必要往心里去。她只是在向各位馆女介绍这位豪客,希望馆女们加把劲儿。

    赵棣邀请的都是一些皇亲贵族,其中大半苏御都比较眼熟。而且还见到金吾卫师监“鲁山郡王”赵晃。那家伙虎背熊腰,格外显眼,见到苏御来,他也是一愣神。

    礼会规模并不大,受邀参加的也就是十个人。主宾的位置空着,看来这场宴会是为唐宽专门设下的。赵棣身旁没有女人,反而是其他人身边都有馆女陪伴。清一色都是清倌,就是那种卖艺不卖身的馆艺女子。她们的发式与红馆不同,都是云鬓高挽。

    要想梳这种发型,一定要有非常好的脸庞作为支撑,头发竖起来不但不会觉得丑,反而显得女子高贵端庄。正所谓漂亮女孩怎么梳理都漂亮,而普通女子要是梳成这样发型,简直是就是在作怪。

    也不知赵棣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设宴,他看起来兴致不高,对眼前的舞蹈表演也没什么兴趣。这位亲王长得还是很不错的,瓜子脸、浓眉、阔目、鼻直口阔,墨髯三寸很是精致,四十出头的年纪,看着比同龄人年轻不少。

    老鸨子走了,歌舞继续,苏御来到赵棣身边行礼。

    赵棣问:“四公子何时来?”

    苏御道:“四哥家里有事,来不成了。”

    “他不来了?”赵棣脸色难看起来。

    苏御道:“四哥让小婿捎句话给王爷,说王爷嘱咐的事他已办妥。”

    闻言,赵棣脸色微微转好,随即一挥手,让苏御坐到原本给唐宽准备的位置上。唐宽的位置旁边,跪坐一名娇艳女子。此女子给苏御留下的第一印象是“白”,说肤如凝脂也就是在说她了。这种白几乎有些病态,看她的手,长而直,可她的皮肤却好像婴儿那样细腻,甚至有透明之感。

    “小奴窦彩仙伺候郡马爷。”窦彩仙见苏御在看她的手,她眨了眨眼道:“小奴手脚笨拙,爷莫要见怪才好。”

    “蛮好的。”苏御笑了笑说。

    原来她就是赵准从南晋买来的“金陵第一花魁”窦彩仙。去年五月五洛河斗花魁时,苏御远远望见过她。那时候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如今就坐在身旁,倒是头顶脚下一览无遗。虽是清倌,但也衣着大胆。那物膨大,呼之欲出,看得人心一颤。

    赵棣是个随和的人,待苏御坐下之后,他还主动举杯邀苏御共饮。可是唐宽没来,他就没了目标。随便吃了点,再喝几杯酒便起身告辞。众人欢送亲王出门。

    赵棣前脚刚走,屋里突然热闹起来,一片喧哗之声。

    “来来来!让爷破个瓜!”

    鲁山郡王赵晃将一名清倌按倒在席上,伸手去撕扯上衣,那物嘭的一下就“蹦”了出来。

    “哎呀!王爷使不得,这会要小奴命的!”清倌被压倒在地上,为难娇嗔,用手护着心口。

    见女子窘迫,赵晃哈哈大笑,放过那清倌,随即冲外面喊道:“老鸨子!上几个能玩的!反正今天是唐老四花钱,什么好的都给老子弄上!”

    随即他对随从喊:“小林子,去把石虎和冯副官给我喊来!一起快活快活!”

    这里到底是赵准的地盘,所以这位郡王没有太放肆,否则刚才那个清倌可能要倒霉。虽然赵准倒台,可他毕竟还有亲王的头衔。另外从康亲王的态度来看,皇族内部依然有保护赵准的意愿。

    金吾卫师参石虎、赵晃监军卫队冯副官不久后来到这里。见赵晃喊人,其他人也开始喊。本来不到十个人的宴会,突然增加到三倍还多。这帮臭不要脸的,玩得好多花样来。场面不堪入目,不敢描写。

    苏御觉得自己可以走了,站起身道:“大家好生玩着,苏某失陪一下。”

    见苏御起身,窦彩仙紧紧跟随。

    赵晃一把扯住苏御,高声道:“唉!苏劲锋,怎不给本王面子么?在第三师,我是监军,赵亚夫都要给我留面子。而石参将也在这里,你作为第三师的一名统领,怎么着也不能率先离场。你别跟我装正派人,快去喊两个来,跟我们一起玩耍!”

    苏御正感觉为难,窦彩仙伸手拍打赵晃脑门,在他那油光发亮的大脑门上拍出响来:“你个老没正经的,玉人何时说要走了,只是要带着奴家出去赏月。”

    几巴掌下去把赵晃打蒙了,窦彩仙嬉笑跑掉。赵晃狗熊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就追。追到墙角,把窦彩仙按在地板上,猛亲几口才饶了她。

    赵晃这种人虽然蛮横,但并不是很惹人讨厌,因为他的心里有一根绳。那根绳绷着,不至于把场面搞得尴尬。而这帮爱玩耍的人,似乎都是这样的,比如欧阳镜也是如此。不过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也曾经遇到过尴尬的事。而那些尴尬记忆,就是他们心中的绳。

    虽然是玩笑,可还是感觉窦彩仙被欺,苏御觉得应该留下来照顾照顾窦花魁的生意。

    随后他们来到花园,走过水榭,坐进平湖上一座小亭,细雨中赏月。

    “让玉人见笑了。”窦彩仙整理一下头发,羞赧说道。

    苏御掏出一枚金币递给她:“多谢解围。”

    窦彩仙笑了笑,收下金币,小声嘀咕:“玉人胆子可不小,竟敢来这里。”

    “哦?此话怎讲?”

    “难道唐家四爷没对玉人说么?”

    窦彩仙没再说下去,苏御突然察觉到这场礼会不简单。难道这本是一场鸿门宴?结果因为唐宽没来,而变成了一场酒林肉池的宴会?

    苏御心中不禁疑惑起来,觉得唐宽可能隐瞒了什么。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若唐宽真的感觉到危险,他干脆不来也就是了,没必要让苏御来替他冒险。

    再给窦彩仙留下一颗金币,苏御就离开了。窦彩仙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攥着苏御的手,央求苏御再陪她一会。她说有许多心里话想对苏御说。可苏御对风尘女子没什么话好说的。虽然这位江南女子果然长得好,而且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此时郡主还在家里等着呢,回去晚了一准是个麻烦。见郡主之前还应该洗一洗,否则凭她敏感的嗅觉,一准能闻出别的女人的味道。不过窦彩仙用的香料真的很不错,一抹清香,一准是她从江南带来的秘方。她配置的香料,可以与她要一包,但别自讨没趣的去问配方,否则就是为难人家。

    走时没去与赵晃那帮人打招呼,否则就走不掉了。窦彩仙一直送苏御到车前,临别还在苏御脖颈上留下一吻。随后她含情脉脉地望着苏御远离,而苏御从始至终也没回头看她。童玉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还动了动,不知在咒骂着什么。老黄刚才在一楼饮酒,喝得半醉,倒在车里半睡半醒。

    可突然他鼻子动了动,猛地睁开眼睛,透过车窗向外望去。他望了许久,直到窦彩仙离开。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苏御也没问。否则老黄一准会说些不着调的话来,甚至还会唱上一曲山调调。

    回到郡主府,郡主屋里还亮着灯。可是登楼一看,郡主已经睡着了。苏御让丫鬟把灯熄了,准备回小西楼休息。临走前苏御对甄巧巧说,若郡主醒来问我何时回来的,你就说她刚睡下我就回来,见郡主已睡下不忍心打扰才走的。说罢,还塞给小丫鬟一块银币。小丫鬟笑嘻嘻的答应了。

    苏御刚要走,甄巧巧一笑问道:“爷今天用的什么香料,味道真好。”

    苏御闻了闻袖子,自己是闻不出来的,闪念一笑道:“春雨的味道而已。”

第四六八章 欺人太甚

    上午,京统局办公大厅。一名身材滚圆的老太监,站在台上,面对着来自京统八站的站长和内勤组诸位处长,声色俱厉地说着什么。

    这次大会不是苏御组织召开的,而是监军洪盾。洪监军虽然是个太监,可他却是个大嗓门,而且还是那种从小就被阉割才会有的独特高音。就好像破了口的唢呐,滴滴哒,哒滴滴。听他呜哩哇啦说了一上午,听得苏御头昏脑涨。老太监强调说,如今太后正在严查军队风纪。若有人犯到他手里,他会严办。云云。

    会议刚结束苏御就跑了,带着唐宽身边谋士李响去开元阁结账,却被告知五十万已被花光。一个铜子也没剩下来。这个结果并不出李响预料,李响说这帮所谓的“王爷”都他娘的是霍霍人的主儿。如果昨天留下的是一百万,也是一个铜子不剩。

    他还说,梁朝亲王不是很多,但郡王好几百个,他们的俸禄根本不够他们花天酒地,逮住这样的好机会,还不往死了霍霍?不给咱们赊账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

    苏御来到粮米商会,坐在唐宽屋里饮茶。唐宽刚与女秘爽快一番,此时正在穿衣,衣服扣子还没扣好,就大大咧咧坐到椅子里。

    苏御问:“昨天四哥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四嫂子要死,我着急回家看看。”

    “哦…,现在四嫂如何了?”

    “又缓过来了,但估计活不过这个月。”

    苏御不再问。

    唐宽抓起一片薄荷塞进嘴里:“前些时有南朝商人来找到灵儿,说有十船苏锦。灵儿让我去码头交办,我给赵棣分了几车货。那些货都卖出去,能让他赚几百万。就因为这个,他要宴请我。其实我知道,他宴请我还有别的事。他是想让我带着那帮皇室都赚点钱。我去他奶奶的,他可真看得起我。年轻时与他有点交情,可那时候我是清化坊财权人。可现在我只是东府督办,被小妹掐得死死的。你是了解灵儿的,她成天查账,搞得我也很头疼。这次送出去几车货,我也没瞒着她。怎么,她没跟你说?”

    苏御摇了摇头,又把话题引回来,试探问道:“赵棣为四哥设宴,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嗯?”唐宽警觉起来:“妹夫发现什么了?”

    苏御没直接回答,而是道:“那批货会不会有问题?”

    “那不应该,我带去验货的人都是老手。”唐宽越发觉得不对劲,道:“怎么,赵棣给你难堪了?为难你了?”

    “哦,没有。”

    唐宽又追问两句,苏御也没再说什么。苏御认为唐宽没有故意害自己的理由,即便昨天真的是一场鸿门宴,唐宽也是不知情的。这不难理解,设置鸿门宴的人当然不会让被邀请的人感受到危险,否则对方就不来了。虽然历史上也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但那毕竟是少数。

    至于窦彩仙昨天晚上的那句话,有可能只是伎人们的一种手段,故意给你制造点小麻烦小悬念,这样就能让客人经常想到她,记住她,甚至因此再去找她。而单独邀她出台起,步价就是五万。

    “四哥昨天说答应赵棣的事已办妥,什么事,方便说吗?”

    “哦,没什么不方便的。赵棣家闺女许州郡主赵檀你认识吧?”

    “不太熟悉。只听说她现在静慈庵带发修行。”

    “对,静慈庵。”唐宽拍着大肚子说:“赵棣觉得太后短时间不会放过赵檀,他去静慈庵探望,觉得女儿生活艰苦。当爹的不忍心,就带着几位有钱的朋友去帮忙,说给寺院送些香火,用来给女儿修一座独居小楼。于是我和孟关、西门暾、韩胜、钱均、韩大福就去了。每个人拿出几十万。后来这事被内侍省知道,告诉了太后。据说太后勒令停工。不允许给戴罪郡主修建独居小楼。后来赵棣又托付我,把他买的那些砖木建材卖掉。后来我让唐延去看了看,估价之后买来清化坊。我已经把这事办完。估计这时候唐延已经把钱送到康亲王府。”

    与唐宽的交谈很畅快,四哥有问必答,后来又给苏御讲了一些他认为有趣的事。比如他最近又俘获一名美女的芳心。他还说,那美女长到了他的心缝里。身材、相貌、性格都符合他的要求,越看越喜欢,每时每刻都在想,喜欢到不行,而且才十八岁。他还说:等你四嫂子死了,就把她娶回来。哈哈哈!

    中年丧妻,对于穷人来说是莫大的悲哀,可是对于富人却好像是另外一回事。

    ……

    ……

    太子党四大干将之一的张玉达如愿以偿成为吏部侍郎。

    而吏部主管官吏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班列次序等事。

    这是最容易“卖官鬻爵”的衙门。如果想贪的话,或许几句话就会让自己一夜暴富。

    张玉达在党争时就是一名积极分子,号称拼命三郎,为了曹玉簪他宁愿得罪所有人。而他本身也是科举出身,腹有经纶。今年科考批卷,他负责帮助太后初审。可见太后对她格外信任。

    在事业上张玉达顺风顺水,可是感情上却一直耽误着。去年结发妻子病逝,他还没来得及续弦。有好多人媒人登门,介绍的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可奇怪的是,他都看不上。

    ……

    这一日苏御来锦衣卫衙署,送给张密一把轮椅。轮椅制作精巧,还可以坐在上面方便,如此贴心的设计,让张公公惭愧一笑,又满意点头。张密说,已经好久没回家看看夫人和孩子,今天打算回去看看。

    苏御说:别着急,等我写完御史报告,你坐我的车去。

    不久后苏御写完,将一纸文书塞进锦衣卫奏折袋里,正打算离开时,听有报门,说是吏部侍郎张玉达来了。

    苏御出门迎接,问哪阵香风把张大人吹来了?

    张玉达面露惭愧之色,竟遮遮掩掩,不肯说。

    张密笑道:苏御史不经常坐班,当然不知道,自打张大人升任吏部侍郎,就经常往锦衣卫跑。不为别的,就因为看上咱家梅副指挥使。

    一句话说出,张玉达面红耳赤道:“可惜红杉姑娘看不上我,我总来看她,也不见她对我改变颜色。”

    苏御笑了笑:“一家女百家求,要想打动梅红衫,张兄需要再加把劲才好。”

    随后苏御和张密坐车走了,车上张密说:他一准没戏,梅红衫现在也是好大的派头,她只爱劲锋老弟这样的人,张玉达那种书呆子他是不会喜欢的。不信走着瞧,就算张玉达磨断腿也是没用。

    苏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他们能成。”

    随后话锋一转,苏御与张密聊起康亲王赵棣,这时张密说:“不要以为赵棣是什么好东西,党争时他可没少支持亲王党。他还说过一些对太后不利的话。只因为他辈分高,名声好,所以太后垂帘之后才没与他计较。”

    苏御问:“他说过什么话?”

    张密道:“他说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牝鸡司晨瞎胡闹。陈太后时就是个例子,阴人镇不住国体,故而妖孽丛生,番邦犯境。中原大国,还是需要男人坐镇才行。所以他支持赵准,而不是咱家太后。”

    苏御好一阵无语,突然觉得赵棣这人要尽量少接触才好,也难怪曹玉簪不肯放过他的女儿,原来根结在这里。凭借曹玉簪睚眦必报的性格,苏御觉得这位亲王迟早要倒更大的霉。

    张密虽然没了官身,可他在锦衣卫里还是有威望的。还有两个心腹人一直跟随张密,他们看得清形势,知道张密只是暂时被免职。凭借咱家张公公与太后的关系,恢复官身只是迟早的事。另外文忍还在特别行动小组,跟随花听风到处办事,也是太后的“九神将”之一。凭借文忍的强横,即便张密不恢复官身,也没人敢得罪他。

    张密受伤之后一直没回家,也不让妻子过来照顾他。只因为他得罪人太多,生怕媳妇刚出门就被人给做了。而此时张密的家也在功勋街。按理说这里是洛阳城最安全的地方,可张密还是感到不放心。他觉得住在功勋街里的人也要害他。

    苏御在半路上买了些礼物,送给张密的夫人和一双儿女,张密的儿子不讨喜,有点傲气,可张密的女儿却很可爱。小家伙名叫张巧,才八岁,指着苏御说:“你比庙里的玉皇都好看。”

    这话把大伙儿逗笑了。

    可小姑娘紧接着一句话,却让大伙儿笑不出来,她说今天去街上玩耍,被冯家小子欺负,看苏御长得像玉皇,问苏御能不能把那欺负人的小子变成猴子?

    一听说自己女儿被欺负,张密的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把孩子吓得不敢说话。后来逼问孩子他娘得知,那小子是十九师中郎将冯占庭的孙子。那小子已经十二三岁,抢走张巧手里的风车,踩得稀碎,还说张巧是阉人闺女,一准是你娘偷来的。

    如果仅仅是孩子们之间的事,张密还不至于发火。后来又听说,那话其实是冯占庭在家说的,被孙子听道,拿出来骂人。

    “我草**的!”张密气得冒火:“老鳖犊子!欺我太甚!”

第四六九章 郡主也疯

    华州城并不大,城里才几万人口。斑驳的而古老的城墙长满了绿苔,不时还会被人敲掉几块青砖,看起来破败不堪。

    顺着城墙根往北走,有一户姓苏的人家。

    市井传言说,苏家本是高门大户,后来由于家主不善经营把日子过得房倒屋塌。再后来这家里的漂亮少爷跑去京城,给豪阀人家六十岁的老女人当面首,因此发了财,让苏家重新过上有钱的日子。要说世风不古,就数这苏家人了。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苏家小桃姑娘都气不打一处来,非要与那些烂嘴巴的婆娘争论一番不可。

    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恨苏家,倒也是多种原因。有苏家两代人造的孽,也有因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的。还有那老早就等着苏家破产变卖房产的,可突然听说苏家又缓过劲儿来,就好像他们丢了什么宝贝似的,隔三差五不跑到街上骂两句,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一向乖巧的苏小桃极少与人争吵,以前大哥苏御在家时,也没给她留下吵架的机会。在苏御十六岁之前,若听说有人欺负小妹,他拎着棒子带着两名老奴就冲出家门。逮住那人就是一顿暴打。虽然他也有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但这种戾气很重的事,大哥都不让小妹去碰。

    十六岁之后,苏家大哥似乎长大了,不再那般冲动,但也不会让小妹受欺。可如今大哥不在家,只剩下体格很壮脾气却很囊的二哥苏集。这就好像把附有仙力的封印石挪开,换上个尿罐儿堵在洞口,自然起不到封印的效果。于是妖魔鬼怪冒出来,风言风语遍地开花。可是人家骂到门口,二哥也憋不出个屁来。这不,又听隔壁李寡妇站在街上嚷嚷些什么,苏集也不出来。后被买菜归来的小桃姑娘听见,气不过,与李寡妇对骂起来。

    李寡妇家经营生药铺,也颇有家资,带领七名强壮家奴,站在街上瞪眼嚎叫,气势凌人:“你们苏家哪有一个好人?你大伯是卖国的老贼,还是个软蛋活王八。瞅瞅那苏御跟你大伯有没有一点像?但凡有一根毛长得像,我都把李字倒着写!你爹那短命鬼的,娶了仨媳妇没一个给他守寡。包括你娘在内,恨不得你爹赶紧死,下葬当天就跟老王家人跑了,我怀疑你爹就是让你娘毒死的。你爹死前三天,我家刚卖了一斤砒霜。一准是你娘的姘头来买的,你娘拿回家,呼唤二郎来吃药,你那个傻爹就两腿儿一蹬了!还有你三叔,纯是个瘪犊子烂*的货色。平时装得像个正派人,其实大半夜敲我家门最多的就是他,回头他还不承认。整天瞪着吊死鬼的眼睛,老天爷怎不打雷把他劈死?”

    小桃姑娘被气得两腮通红,气鼓鼓骂道:“李寡妇你不要血口喷人,大伯是被诬告才丢了官身,你不懂官场就把你那*眼子闭上!”

    要说妇女骂架,就是看谁更能撕破脸皮。这李寡妇早有泼妇之名,骂人张嘴就来,越骂越得起劲儿,掐着腰摇头晃脑。苏小桃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能骂得过她。可姑娘不服输的,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倒是对骂起来。

    李寡妇跳脚唱骂道:“你们苏家祖传不要脸,华州勾不到好的,就跑去洛阳找个祖母捧臭脚去。哎呦,真是笑死个人啦!哈哈哈……”

    “你休要胡说!我家嫂嫂是长安郡主……”

    “六十几了?还剩下几颗牙?你没问问你哥,郡主的大脚么丫子是甚味道?”

    一时间胡同里跑出来一群人,揣着手,呲着牙,看起了热闹。

    这时有一名身穿浅蓝儒士袍,头戴黑色儒士帽的瘦脸男子,带着一名花脸少女走了过来。少女脸上妆容不再像以前那般盖住全脸,只是短促血晕妆眉看起来有些惹眼,但依然展现出俊俏面庞。

    他们看起来好像一对父女,可这中年男子却没有胡子。

    儒袍男子本没在意二人争吵,却被“长安郡主”四个字吸引。随即他目光一闪,望见苏家大门。再看看争吵的二人,袁坤突然苦涩一笑,没想到无意间竟然找到苏御的本家。

    袁婴也听出门道,陪着义父一起看着热闹。只见二女越吵靠得越近,互喷唾沫。李家恶奴撸胳膊挽袖子,帮着李寡妇壮声势。不久后苏家跑出一群老奴来。无论男女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后来还有一名年纪更大的白发老叟,拄着拐杖凑过来帮苏家小姐一起骂那寡妇。

    两伙人越骂越厉害,眼瞅着要打将起来。袁昆捏了捏鼻尖道:“在我看来,那苏御倒也是个明白人。颇有君子之风。今日帮他家里一次,日后对我儿也有好处。”

    袁婴微微斜眼:“袁婴从小在夜无良长大,便是夜无良的人。两派世仇,岂能讨好他?”

    袁昆摇了摇头:“我儿不是夜无良的人。以前不是,以后更不是。两派的恩怨,你从来没参与过。那时你还太小。”

    随即袁昆向城门口望了一眼,一个眼神,立刻就有三十名江湖人跑了过来。袁昆指着李寡妇的方向道:“不要打伤,掌嘴即可。回头苏家人问起,你们就说是赵婴的人。他们问赵婴是谁,你们就说是长安郡马的朋友,路过这里帮个小忙。哦对了,记得说一句,是婴儿的婴。”

    此时两家人正骂得厉害,李寡妇家恶奴年轻力壮,反观苏家一群老奴被推推搡搡,脚下踉跄。突然一群黑衣汉子冲了过来,揪住李寡妇和一众恶奴,二话不说轮起巴掌就打。一时间只听街巷里到处都是清脆巴掌声和惨叫声。要说这帮黑衣人的身手真是好,无论对面怎么躲也躲不开他们的巴掌,劈头盖脸一阵招呼,打出八个猪头。

    ……

    ……

    农历四月,已是夏季。

    苏御的踏青计划从春天提出,到现在也未能成行,只因为郡主繁忙,抽不出一天的时间来。家中小丫鬟们说,现在野草都半人高了,也没办法踏青了,看样子这场春游算是没戏。小丫鬟们倍感失望,私下里嘁嘁喳喳。

    “张淼、李晓,两个烂嘴巴的,再嘀嘀咕咕看我告发你们!”

    “哎呦,小嬛姐姐快放了我们吧。我们给你买糖葫芦。嘻嘻。”

    天气渐热,西厢小浴室就变得忙碌起来。负责小浴室卫生和烧水的轮值丫鬟每日都要去胡荣屋里问一嘴,确定胡荣没有洗澡计划再给其他太监和丫鬟安排。路上她们说悄悄话,却不防小西楼南窗开着,小嬛正趴在那里,结果听了个正着。

    “这都夏天了,你们去哪给我买糖葫芦?”

    “给姐姐买山楂片吃。”

    “好,饶了你们。下次见面没有山楂片,再治你们。”

    冯瑜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可东大仓里整日暴土扬长,灰尘扑面,她却没个方便洗澡的地方。想到这里,苏御不禁心疼起来。可如果直接让冯瑜回郡主府洗浴,一准没戏。不如买一整块牛皮,制作成囊,放在房顶,晚上注水,白天烈日烤一天,到了傍晚恰好适合洗浴。

    可如果直接办这事,又会让郡主察觉苏御对冯瑜的特殊照顾,必然惹得郡主不爽。故而苏御心生一计,此计来自欧阳镜的第二计“退而求其次”。此法的最关键之处在与,先做出一个猛烈进攻的态势,欲求百丈。若能成,便大获全胜。若激怒女主,必在女主盛怒之下快速承认错误,并主动退避八十丈。这样一来,女主认为自己获大胜,便不再与男人计较。其实男人已经走了二十丈,获得小胜。若女主仍不依不饶,便再退十五丈,也能获得微胜。

    这日下午,苏御接到一封家书,是苏小桃所写,把前几日与李寡妇骂架的事说了,还说赵婴的人恰巧路过,帮家里出气。苏御一阵头大,自己并不认识赵婴。他有些怀疑是小桃写错字,把太长公主赵媖写成了赵婴。随后给家里回信一封,还谈及此事。若真是太长公主的人路过帮忙,苏御还打算去登门拜谢。

    “郡马爷,王珣去洗澡了。”小嬛趴在小西楼二楼窗户边上说。

    “哦,我这就去。”苏御放下笔,跑去小浴池。

    趁着王珣在小浴池洗澡,苏御站在外面高声宣布一道规矩,允许唐小肥和冯瑜交替来郡主府小浴池洗浴,并让小嬛去通知她们。这规矩被王珣知道,便与郡主说了。郡主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他这是在试探我,那我岂能让他得逞,看我训斥与他!

    郡主越想越气,待晚餐时当面质问,继而拍桌摔碟发起了脾气。见郡主醋意大发,苏御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让她回来还不行吗?给她弄个牛皮囊晒水也就是了。”

    郡主喘着粗气。

    苏御眉毛一挑:“我只是随便一说,还没安排下去呢。是哪个嘴欠的告诉你的?把那人交出来,看我打她皮板子!”

    “休要岔开话题。”郡主怒道:“方才你说要弄牛皮囊晒水?东大仓建有百年,主簿丫鬟换了几十个,没见哪丫鬟被主子这般照顾的。你与我实话说来,是不是做梦都想让冯瑜进门?”

    “没有的事。我只是嫌唐小肥身上臭。”

    “唐小肥每天才送一次账目,来回不到一刻钟,而她来时你时常不在,怎臭到你了?”

    “臭到郡主也不好嘛。”

    “你少来!我没觉得臭!”

    苏御故作气恼:“灵儿,虽然你不是皇后,可我一直认为你身上有母仪天下的风范。颇有容人之量,绝非寻常女子可比。再说了,如果郡主府的丫鬟都是臭的,这也影响郡主府的形象不是?好了,你别生气,我再不让冯瑜回来便是。”

    “那牛皮囊呢?”

    “我已让老黄安在东大仓主薄房顶,我对大家说这是郡主的意思。大家听说这话,都夸郡主仁义。如果现在拆下来,那我的谎言便被戳穿,而大家又要说郡主小肚鸡肠。那就太不美了。”

    郡主怄气,半晌不语,算是默许了。苏御暗自偷笑,可突然又觉得对不起夫人,亏欠了些什么。看着郡主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看着气鼓鼓的郡主,突然觉得她竟然有些可怜。

    脑子里灵光一闪,苏御笑问道:“灵儿,你可曾试过乔装出行?”

    这可真是一个新鲜话题,郡主余怒未消,却也微微侧头。

    唐灵儿生在高门,每每出门都是保镖护身,丫鬟陪伴。前呼后拥的她从未体会过平民生活。今日听苏御说,二人乔装成平民夫妻去北市玩耍,郡主竟然心里一动,她觉得蛮有趣的。可她又觉得有些疯狂,故而犹豫。

    而从她开始考虑这件事开始,就已经把牛皮囊的事抛在脑后,故而情绪平稳下来。没等她再考虑什么,苏御与她说了很多平时郡主看不到的东西。终于说服唐灵儿决定跟着苏御出去“疯”一次。

第四七零章 唐家农事

    刚下了一场雨,北市的夯土路面上有些泥泞。

    一名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头戴黑包巾,身穿蓝布圆领长衫,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他身旁跟着一名走路姿势怪异的女子。看女子衣衫,粗布对襟半臂衫,内衬窄袖衫,下身红色粗布长裙,腰间仅用一根布绳轻轻系着,脚上一双再普通不过的红色小尖靴。

    看衣装打扮,这应该是个平民家小媳妇。一身衣装也就二三百钱,可她走路时却格外小心,高抬腿,轻落足,避开每一个水坑。不时还拽起长裙,生怕浸湿。放下长裙,她还会把两只手放在身前,像个贵族女子那样端着架子走路。有路过的行人,不禁瞥她一眼,心中咒骂一句:不就是长得白了点,穷嗖嗖那样装什么贵族?

    雨过天晴,北市街道两侧逐渐摆上各种摊子。叫卖商贩,街头艺人纷纷走了出来。街道两侧店家纷纷点燃灯笼,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当一群孩子踩着水嬉嬉闹闹跑出来时,街道上的声音陡然间大了起来。

    那小媳妇觉得街上人多,似乎有些害怕,或者说嫌弃。每每有人靠近她时,她都会下意识向旁边躲一下,这时她身边的男子就会攥住她的手,大踏步向更热闹的地方走去。

    那里牌匾密集,人群涌动,身材高挑的小媳妇忽而面带急色,不禁向身后望去。她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当他看清楚三名剑客跟在身后不是很远的地方时,这才放下心。唐灵儿不会像谭沁儿那样,与苏御在一起两个人互相壮胆。对唐灵儿来说,若真的有贼匪冒出,她更加担心自己的男人会出事。她会带着她的男人一起跑,把恶匪交给剑客。

    见到两个孩子从小饭馆里走出,大人让孩子在门口等,大人转身忙些什么。而两个八九岁的孩子,争抢着吃手里的食物。两个孩子四只手,一起抓着食物,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快速咀嚼,快速吞咽。忙不迭的再咬一口,生怕比另外一个孩子少吃一口。

    唐灵儿没见过那种食物,好奇问道:“劲锋,那俩孩子抢食何物?”

    “煎饼卷大葱。”

    “很好吃么?”

    “一会你尝尝就知道了。”

    苏御真的给郡主买了一卷,可郡主嫌弃店家围裙脏,不肯多吃,仅仅是咬了一口就不吃了。苏御不饿,便把剩下的卷饼送给那两个孩子。

    这次带着郡主出行,苏御突然想明白晋惠帝为何会说出那句旷世名言:“何不食肉糜?”晋惠帝并不一定是真的傻,更有可能是真的没见过,他不知道穷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就好像陋巷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见过有那豪阀子弟一次就给斗彩妓女打赏百万甚至千万。

    对于穷人来说,没走进过豪门大院,算是没见过世面。可是对于金枝玉叶的郡主来说,她没见过陋巷里的事物,其实也可以称之为没见过世面。或许以前她曾远远瞥见过,或许听人说过,可她从没真的脚踏实地近距离观看过。

    当她见到两名高大魁梧的汉子赤膊摔跤时,惊得她躲到了苏御的身后。她知道这是街头卖艺的把式,可她却觉得惊心动魄。后来又去看耍猴,那猴子像人一样趴在地上给客人们磕头讨赏。耍猴的艺人发现唐灵儿相貌不俗,便把猴子带到她的面前,把她吓得又躲到苏御身后去了。那猴子见她躲,追逐靠近,她便用脚去踢。结果还把猴子惹恼了,差点咬到她。耍猴的艺人眼疾手快,将猴子拽了回来。可还是惹得郡主一声尖叫。

    她一声尖叫,后面突然冒出三个人来。紧接着几名黑衣人出现,是红黑寺的黑袍僧人。可很快他们发现没什么事发生,又快速隐藏起来。这一幕被耍猴的艺人看见,当时有十几个壮汉恶狠狠盯着他,吓得他愣了半晌。

    这一路走下来,郡主觉得很新鲜。逛了大半个时辰,她也没说要回去。

    苏御道:“那边还有几个热闹的胡同,不过今天太晚了,咱们改日再来吧。”

    唐灵儿似乎意犹未尽,却也点了点头。突然一辆马车从身旁快速驶过,溅起泥浆。苏御拉了她一把,依然躲避不及,溅到郡主红裙之上。

    郡主气恼,瞪视,可她只是看着那车远去,却不会骂人。

    苏御道:“抓泥巴,抛他!”

    还没等唐灵儿缓过神来,苏御已塞给她一颗鸡蛋大小的泥球。苏御再攒一团泥巴,抛向那车。砸在车上,啪叽一声,一滩泥渍。郡主也鼓足勇气,将手里泥巴抛出,可她没抛多远。接球再抛。

    一滩、两滩、三滩……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纨绔掀开车帘,头探出车窗,扯嗓子骂道:“我草**的,找死啊!”

    突然冒出一群人将那车拦住,一只手抓住纨绔脖领,将他从车里拽出,把头按进泥潭之中。

    ……

    ……

    芒种,斗指巳。

    唐家在京畿道有上万亩土地,每年安排人去耕种,这也是清化坊的重要经济来源之一。唐灵儿派人去检查耕种情况,得知许多耕地都是在瞎糊弄,良田也种出中田的效果。为此郡主大发雷霆,召开农业大会。

    郡主决定要惩治一些人,这其中还包括家族长老的儿子。

    唐灵儿开完会,已经是傍晚时分。刚回到家就嗅到烤羊的味道。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苏御在后院烤羊。据说这次他烤了三只羊,因为苏御觉得以前大家并没吃饱。许多小丫鬟已经预知晚上有烤肉宴,故而白天留着肚子,只等着晚上吃。

    苏御心疼丫鬟,干脆满足这帮馋嘴的小家伙们。

    嗅到烤羊的味道,不知为何郡主一皱眉,随后她直接上了二楼。她还是老样子,出去兜一圈回来,一定要先沐浴更衣。

    洗得白白净净的郡主刚套上一件薄薄的里衣,苏御就带着小嬛走了上来。郡主不吃内脏,不吃肥肉,只爱吃烤得微焦的大块羊腿肉。苏御为她准备一盘,还带来蘸料。可郡主刚嗅到羊膻味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胡荣立刻道:“快拿下去吧,郡主有喜了,吃不得这些。”

    老貂寺焦急而面带喜色的说了一句,把端着餐盘的小嬛推了出去,推到门口,对小嬛吩咐几句,让小嬛去饭堂给郡主弄些清淡食物来。还说这是他找王太医亲自给郡主把的脉。

    苏御笑了笑,坐到郡主身边。

    这时唐灵儿道:“劲锋,那日你带我去北市,吃的是什么来着?当时我只吃一口,现在想来,倒是觉得蛮合口味。”

    苏御扭头对小嬛喊:“郡主要吃煎饼卷大葱!”

    “什么?”小嬛又跑了上来:“郡马爷说得什么,小嬛没听清楚。”

    “煎饼卷大葱。”

    小嬛眨眨眼,面色迟疑:“……不会吧?”

    “你快去买来就是。”

    喜当爹,苏御心情大好。可郡主看起来却并不是很高兴,甚至还有些紧张。她总担心自己会死在分娩上。或许是平时她批款的时候,经常能听到难产而死的消息,在她心中留下阴影。

    郡主因为怕死而紧张,抓着苏御的手,脸上竟有委屈之色,可她却什么也没说。

    苏御笑了笑说:“咱不聊这个。我听说这次开会又惹得灵儿不高兴了?刚才五叔还来找你,希望给唐鸿说说情。怎的,灵儿真的要免唐鸿的职?”

    唐灵儿道:“他负责北区,可北区粮食种得最不好。太过稀疏,浪费良田。这般要少产许多粮食,几百万就这样没了,我岂能轻饶了他?”

    苏御摇了摇头:“要我说,这还是制度的问题,而不是人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怪我?”

    “我没说怪你。唐家一直都是这样布置,已经快一百年了。虽然唐家的地在增加,可是产量却不见增加多少。主要还是种地的人感觉干多干少都一样。我倒是觉得,应该把那些地包到各家各户,生产的一半奖励给他们。”

    “你说什么?给他们一半?”

    “对。”

    郡主觉得苏御出了一个馊主意,把手抽出,道:“全收回来都不够吃的,再给他们一半那还了得?”

    苏御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只要把那些地分到每户头上,他们有利可图,生产积极性一定很高。以后他们种地,你根本就不用再派人去盯着,只需盯着每家的人口数就行,根据劳力发土地。虽然你只收一半,但并不是现在收入的一半。由于生产积极性的提高,产量必然提高。那你收到的一半,应该是往年的四分之三左右。虽然还是照比以前少了四分之一。但他们收的米,规定只允许卖到唐家的仓库里。到时候米的来源稳定了,你家就不怕缺粮,而且收米的价格由你来定。由于量足够大,最后还是你赚。”

    唐灵儿想了想:“那我不这样做不行吗?”

    “你有何打算?”

    “我把地分给他们,根据粮食产量,给他们奖励。”

    苏御又把郡主的手拉到自己手心里,拍了拍:“也不是不行,但差了点意思。按照我的办法,农户觉得他们是在给自己种地。而按照你的办法,他们觉得是在给别人家种地。积极性上还是有差距的。相信我,按照我的办法,你就好比是个包租婆,省心省力。至于唐鸿那帮少爷们,现在咱们得罪不起,毕竟你还指望他爹支持你当长老。”

    唐灵儿叹了口气:“要不是考虑这个,我早就把他踢出去了。

第四七一章 佛光与雾

    水雾遮住夕阳,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苍白圆盘留在天边。

    大相国寺千佛殿前,半面山高的悠久古佛。佛身罩在雾气里黯淡无光,只剩下一颗肉髻佛头被红色阳光斜斜照射。冷眼望去好似大佛显灵,佛光闪耀。

    佛脚下一名身穿黑袍的高大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左手抱着黑漆灵牌,右手提着一柄无锋重剑。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黑漆灵牌上写着“慈母龙玉兰”三个字。没人知道龙玉兰是谁,也没人知道龙啸天的父亲是谁。龙啸天已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可他依然很神秘,至今为止大家还没搞明白他的仇人到底是谁。

    有细微的声音传来,龙啸天微微侧目,袍帽下露出半张坚硬脸庞。

    若隐若现的雾气当中,一名身材瘦削,白眉如刀的老和尚,两根手指掐着锈迹斑斑的青铜烛台,一边轻轻走路一边缓缓点燃红色蜡烛。忽而老僧身上泛起汹涌澎湃的气息,气息好像两只无形的手拨开云雾。

    老僧走到龙啸天身前一丈站住脚。

    龙啸天看起来有些痛苦,有些失望,闭上双眼,沉沉道:“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善人受苦。成天对着石头念经,就以为这是受苦?自己是善人?躲得过报应?”

    老和尚道:“施主是来寻仇的吗?”

    “没错。”龙啸天剑指老僧:“让他出来!”

    “他不会来见施主的,劝施主还是回去吧。”老僧微微眯眼,身上气息翻滚,陡然冲天而起凝结一处,仿佛一把利剑直插云霄。可利剑突然收敛,又仿佛凝结成一块盾牌,挡在他与龙啸天之间。

    “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龙啸天的剑身上泛起蓝色气息,逐渐延长,搅动雾气。他手中的剑缓缓举起,似乎有劈裂盾牌的意愿。

    “法师让开。”这时云雾深处走来九个人,清一色的飞鱼服,走在最前面的一名男子面相阴狠而痞辣:“锦衣卫来对付他。”

    九把绣春刀,九名外家高手。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九个人在雾气中忽隐忽现。

    九个人九个方位,快速旋转,搅动雾气。可是今日的雾气似乎太重了些,让他们的阵型看起来有些散乱。花听风突然跳近,刀插龙啸天后背。龙啸天并不回头,却好像看得清楚身后,一剑拨开绣春刀,刺向花听肩头。花听风立刻闪身躲过这一剑。剑气崩飞一丈有余,击中某人并发出一声闷哼。

    龙啸天身形一闪,手中剑向闷哼声方向冲去。

    突然一道破空之声从花听风耳边划过,在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一道火线向龙啸天而去,可一闪间龙啸天却没影了。地上留下一潭血渍,从血渍喷射的方向来看,那不是龙啸天的血。

    站在一旁的白眉老僧手里的蜡烛灭了。

    花听风手压绣春刀,剑眉高挑,快速转头寻找龙啸天。感觉危险就在身后,可猛地转身却发现身后没人。这时听到有人摔倒的声音,凝眉一看是文忍。他心口被剑刺破,渐渐体力不支。

    花听风眼睛里有血丝泛起,咬了咬牙。

    这时半山腰佛祖的托心手上传来龙啸天的声音:“若不是上次苏御对我门下弟子手下留情,今日死的就是你,花听风!”

    ……

    文忍并没有死,大家都说是张密给他买的软甲和护心镜起到了保命的作用。可龙啸天的那一剑实在是太狠,力透护心镜把文忍打到吐血。把护心镜卸下来,上面一道三寸剑痕清晰可见。整个护心镜都凹了进去,就好像被风扯翻的雨伞。

    藏经阁里有药,老和尚拿来给文忍服用,药效极佳,将血止住。担架抬着文忍,花听风带队回到锦衣卫。

    现在文忍与张密躺在一个屋子里。见师弟身负重伤,脸色惨白,一向被人说成“心狠手辣”的张密竟然落下泪来。

    午餐时间,留下一名随从照顾文忍,张密坐着轮椅请“九神将”吃饭。其实也没什么丰盛佳肴,就是大白馒头、鸡蛋汤和一大盘葱炒肉片。

    “你认识那个老和尚吗?”花听风咬了一口馒头,伸筷子去夹肉片。

    张密没心情吃饭,手指按着太阳穴:“我不是很了解,但以后你们少去大相国寺,尤其是千佛殿。”

    花听风不喜欢别人命令他,可他从张密的口中听到了关心,于是没与他计较,而是道:“为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太后就是这样对我说的。她还说那里随便一个和尚就能把犁万堂打倒。”张密突然苦笑出声:“太后毕竟是个女人,又不会武功。我觉得她还是不了解犁万堂的厉害,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花听风放下筷子,没说什么,可他却觉得太后的话或许是真的。之所以文忍没死,并非因为软甲和护心镜,而是老和尚救了他。电光火石间老僧打出惊人的力道。当时浓雾之下,或许只有花听风一个人看得清楚。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老和尚只是弹飞了蜡烛上的火苗。

    ……

    京统,苏御正常点卯,看了看各站送来的情报,脑子里记住几个人名,随后与杜显贵下象棋。

    苏御自称“神一”的级别,这个级别是什么意思他没做解释。在他看来,号称“街头无敌手”的杜显贵实在不是自己的对手。杜显贵连输三盘,第四盘形势也岌岌可危。他被苏御杀得满头是汗,围观的人都替他感觉下不来台。苏御卖了个破绽给他,让他使成一招“双杯献酒”打了一个闷宫。杜显贵虽然面露笑意,可他心里已经感受到苏御让棋。说愿赌服输,中午请苏御吃酒。

    这时接到锦衣卫送来消息,说特别行动小组行动失败,随即苏御赶往锦衣卫衙署,见到花听风。花听风把苏御拉到自己的屋里,诉说详情,最后道:“龙啸天说,你曾对他的门人手下留情?”

    苏御苦笑一声:“就是那次李家货栈的事。他们独孤门帮着韩斐闹事,当时他的师弟、师妹、侄女,错把我认成李漠白。不过现在看来,应该知道是我了。他还能领情,我倒是觉得龙啸天很有江湖风范。”

    花听风点点头:“这次他没把剑对准我,倒是占了师弟的光。”

    苏御问:“为什么要杀他?”

    “二师兄转达太后的话,说这个人太狂不能留着。其实我们今天是有机会拿下他的,可惜一场大雾让我们的九子阵施展不开。”花听风似乎不想再聊下去,可又想起什么,于是提醒道:“大相国寺里有顶级高手,以后师弟去那里也要小心。”

    “哦。”

    花听风觉得苏御不够重视,于是强调道:“像师父那样的高手。”

    “那么厉害?”

    花听风很严肃地说:“是的。一个干瘦的老和尚,眉毛像两把刀,是白的。”

    苏御点点头又问:“龙啸天为什么跑去大相国寺?”

    花听风轻哼一声:“我不知道,我也没必要知道。”

    ——

    酉时一刻,苏御照常去后殿见太后。太后手里拿着苏御呈送的税改计划书,与苏御深刻探讨起来。

    太后变得越来越贴心,专门为苏御准备月牙凳。估计也是她的授意,所以曹小宝才敢把月牙凳放得距离帘幕很近。此时苏御距离太后竟然不足一丈,这已经严重违背礼法。

    聊了很久,担心苏御口干舌燥,太后命人搬来一方小几,有宫女为苏御烧茶。这宫女名叫孙不媚,是太后心腹。据说这小妮子精得厉害,引得曹小宝非常不开心。

    这是太后一贯的伎俩,哪怕是她的身边人,也要找一个制衡。而曹玉簪只需要抓住他们两个人之间那根隐形的绳子。张密身边的花听风,苏御身边的洪盾,皆是如此道理。

    “御弟的计划书很好,若当真的有效,就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我看过多次,还是觉得这样做太过大胆。”太后放下计划书,微微仰起头来。

    黄袍加身的女人,仪态雍容。她本来坐得就高,还微微仰头。头顶金丝流苏般的步摇珠翠乱颤,好像微风中颤抖的桃枝。

    苏御不看太后,低着头说:“臣心中,税改的中心思想是联合三家军阀,对地方士族和大户来一次收割。把分散在士族和大户手里的土地强行收归国有。然后再‘白送’给老百姓去耕种。百姓家里人口越多,送的地就越多,若这户人家人口减少,就把土地收回来。臣相信,在十年之内梁朝人口就会显着增加。对国力复苏有极大帮助。待人口增加到一定规模,土地紧张,就可以把人口向外扩张,去开垦边关荒地。边关人口增加,更有利于国防事业。当全国都开始土地紧张时,再放开土地买卖,允许士族滋生。百姓负担增加,生孩子的意愿自然降低,人口就不会再疯狂增长。可由于人口基数已经变大,士族大户养肥的速度会非常快。待他们养肥,国家再进行收割。这样循环往复,国库必然充盈。

    太后微微点头,脸上带有满意之色:“御弟心中鬼点子可真多,听起来也真的很好,可历朝历代都没这样做过,我倒是心中没底了。”

    苏御道:“商鞅变法时,也未曾有过先例。”

    “啧啧啧,你还敢自比商鞅?”太后撩拨口气道。

    苏御惭愧笑了笑。

    太后又道:“你说要联合三家?”

    “是的,要办这件事,须联合三家。”

    “为什么?我自己办不行吗?”

    苏御严肃道:“臣担心有地方士族造反的可能,万一玄甲军镇压不住,还需要三家军阀支援。可假如三家不参与税改,那他们就会用‘看热闹’的心情看待这件事,甚是会暗地支持地方士族造反。若玄甲军果然镇压不住,他们也会帮忙,但那时需要给他们很许多处才行。可如果他们三家也参与税改,就不会背后给太后添麻烦。”

    曹玉簪摆摆手:“我觉得御弟多虑了。”

    “请太后三思。”

    “好了,不必再说了。过些日子让我试探一下再说吧。”太后收起计划书,看样子是要结束这次谈话,可她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哦对了,你家灵儿到底有没有把冯瑜纳为妾室?我上次与你们提过一次,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如今各书报揪着这件事不放,我也不能总当看不见。而且现在被牵连的公主郡主不只是唐灵儿一个。我希望灵儿能主动做出表率,她做好之后,若其他人还不能效仿,我可就要下命令执行了。”

第四七二章 升华雾气

    长期不懈的舆论攻势终于起到效果,太后决定对那些不遵守礼法的公主和郡主下手。

    她此举也是在维护自己的权威,毕竟是她主张修改的,如今她的规定被这些公主郡主当做废纸,让太后觉得很没有面子。尤其是军阀背景的长安郡主,让太后最是头疼。这位恃宠而骄的郡主真有可能不给太后面子。可如果不把她解决,其他公主郡主就会那她说事。

    这时苏御说,一定会回家劝说郡主。太后很是满意,并说她^_^报行业如何反应。知道主动赞扬太后者,他们将存活下去。可如果没有做到这一点,太后就要整顿他们。这次不会是“停业”那么简答,她声称要杀一儆百。

    苏御回家,见唐灵儿伏在案上搞农业计划书。她与唐振探讨过关于农业新规的事,把苏御的那些话说给哥哥听。唐振说,可以试行一年。

    唐灵儿正在根据苏御的思想制定计划,写好之后还打算拿给苏御瞧瞧。郡主心情看起来不错,嘴角带着笑意。见苏御回来,她迫不及待把写好的几份交到苏御手中,让苏御看看,是否有什么要补充的。

    郡主的计划书没什么大问题,这时苏御怀揣忐忑的心情与她提起纳妾的事,当然要把太后的话原原本本转达给她,让她知道这是太后的意思,而不是自己的意思。可即便如此,郡主的脸色也变得阴沉。

    唐灵儿夺回计划书,愤愤道:“苏劲锋,你是不是在挑衅?我对冯瑜已经够仁慈了,你还想怎样?你去其他家看看,哪家试女有冯瑜这般待遇?她穿得不比伯爵夫人差了!你别以为我不知,她身上的衣服都是你送的!”

    王珣站在一旁,摇头晃脑地道:“整个洛阳城里,数咱家郡主最宽容了。希望郡马爷不要得寸进尺。”

    苏御冷眼瞥了王珣一眼,又瞥了郡主一眼,闷声道:“我又没说让她来郡主府。我的意思就是举办个纳妾礼,再去官府给她领个妾书也就是了。这是太后的安排,不是我的安排的,你们主奴跟我来什么劲?”

    王珣又要说话,苏御指着王珣骂道:“你是不是又开始跟我犯贱?不知道谁是主子了?”

    王珣咕咚一声跪倒,却口气强硬道:“奴才是奴才,郡马爷是主子,还是一个体恤奴才的好主子,是咱家郡主的好郡马,是唐家十五小姐的好赘婿。只是纳妾这事容不得一点马虎,这是国法也是家规。纳妾本就是大夫人说了算,而郡马爷还只是入赘姑爷,所以这件事郡马爷没有资格与郡主商量。郡主同意便是同意,不同意便是不同意。”

    “唉,王珣,我看你是……”苏御有些火了。

    “好了,好了,你别跟奴才较劲。”郡主语速很快地说:“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是真心话吗?”

    唐灵儿的火气好像没了,苏御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好像误判了什么。她刚才发火是她装出来的,而她心里想要的效果就是让苏御刚才说出那样的话——为糊弄太后,纳妾的手续可以办,但冯瑜依然回不来,保持现状。

    苏御眨眨眼,感觉可以争取一下。可是想了想,再看看主奴二人,还是别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见好就收才是上策。

    “对,是真心话。”

    郡主端起架子,冷声道:“那我提醒你,即便我纳她为妾,你也不许去找她。”

    “哦。”

    “还有,以后她的衣服由我来置办,你就别瞎操心了。”

    “哦。”

    “纳妾礼我看就免了吧,让王珣带着她去县里领本妾书也就是了。”

    “这…”苏御微微迟疑:“灵儿是不是搞错了?这事需要去内侍省办。要由我们两个一起带着她去,还要押手印。”

    “什么时候改的?”

    “新礼法。”苏御尽量保持没笑出来,耸了耸肩:“看来灵儿没仔细看过。”

    郡主一抖袍袖:“纳个妾还用得着那么麻烦?我不去!你自己去办吧,办不成也别怪我。”

    ……

    长安郡马的车来到内侍省。车上竟然走下来六个人,也不知这一路把他们挤成什么样。

    老黄、童玉、小嬛嘴角挂着笑意,脸上带有喜色。唯独王珣眯缝着蚂蚱眼,看着苏御牵着冯瑜的手走进内侍省的大门。而郡主真的没来。可苏御对这件事却信心十足。毕竟内侍省的掌印太监可是二师兄,这点事二师兄不会不通融的。

    也就一刻钟前,当冯瑜听说要去官府办手续时,激动得心口一热,眼前冒出金星,半晌没说出话来。她高兴极了,可这一路上在王珣的瞪视之下,她没敢与苏御说一句话。就那样咬着嘴唇,低着头,攥着小嬛的手。

    走进大门离开王珣的视线,冯瑜突然跳起来抱住苏御的脖子,狠狠地咬住相公的嘴唇。感觉她要把她的相公整个人都吞进嘴里。压抑许久的心魔在那一刻爆发出来,小美人身上火一样热。

    “咳!”

    内侍省掌印太监姬凌云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苏御身后,轻咳一声:“我说,你们二位什么时候能完事儿?”

    “哦,姬公公好。”慌乱间,苏御差点喊出二师兄。

    姬凌云抱怨口气嘟囔了一句什么,背着手走到桌案前,一抖袖子坐下。一副为太后办事所以应该藐视一切的架势看着二人。

    苏御笑了笑,掏出喜糖放在桌子上。

    姬凌云目光扫了扫,看起来不大满意。

    苏御又掏出两块金币放在桌子上:“郡主忙碌,没时间过来。可郡主说了,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一定要办的。请姬公公通融。”

    姬凌云瞥了苏御一眼,迟疑一下收了金币。随后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摞小册子,比普通妾书看起来厚实许多。他提起笔,刷刷点点写了起来。不时问二人一些诸如生辰、籍贯之类的问题。填写完毕,拿出内侍省大印,咣当一声。

    这个过程中冯瑜一直紧紧攥着苏御的手,抱着苏御的胳膊,眼眶里湿漉漉的。她的头紧紧贴在相公的肩头。感觉她有些颤抖,苏御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勾了勾下巴。小美人娇羞低头,却也无限服从。

    “来,按手印。”

    姬凌云将红色印泥和妾书推到桌前。

    苏御与冯瑜对视一眼,二人笑着,手拉着手一起按上手印,看他们这副腻歪人的样子,姬凌云不自在地翻了翻眼皮。

    按好手印,姬凌云拿起一份公文说:“这还不算完。需要你们拿着这份妾书去找郡主按上手印,还有我这边的公文上也需要郡主的手印,否则妾书就不会生效。正常来说,今天郡主应该亲自过来。可咱家是了解长安郡主的,郡主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来办这种小事呢。可郡主也说了,这是奉太后之命一定要办的事,那咱家怎敢不通融呢。想必太后娘娘知道了也不会怪咱家。那咱就派一名小太监跟随郡马爷去郡主府,待郡主按了手印,再把文书带回来。”

    说话间,姬凌云把文书和妾书一起交给苏御,随后他走向后门,扯开嗓子骂人。他是在骂他的两个随身太监磨磨蹭蹭,这半天还没回到屋里。至于两个小太监干什么去了,苏御也不是很清楚。

    带着一名小太监走出内侍省,童玉小嬛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老黄搓着手说:“太好了,太好了,又有婆娘给咱家少爷生孩子了。”

    “老黄,别乱说吧。”苏御瞥了王珣一眼,对老黄道:“只是给个名分,此后冯瑜还是不能进郡主府的。”

    老黄大声道:“郡主这样说,也只是说说而已。纳妾的目的就是生孩子,否则纳妾干什么?国法都这样规定,怎的还有人拦着不成?若真有人拦着,老奴就把她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当夜壶,当板凳!”

    苏御转过头来,对冯瑜道:“以后我不能再送你衣服了。不过郡主说她会送。”

    冯瑜乖巧地点点头,没敢说话。微微瞅了王珣一眼,视线碰触,看见王珣凌厉目光,仿佛挨了一记耳光,立刻低下头。

    苏御揪住王珣耳朵,拧了拧,可那王珣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就是不求饶。

    苏御问道:“妾大还是丫鬟大?”

    王珣梗着脖子说:“郡主的规矩大!”

    苏御也拿她没辙。本质上说,她与老黄是一类人。死忠自己的主子。这种人可恨,但也值得尊敬。苏御不再为难她。

    回到郡主府,苏御带着文书找郡主按手印。唐灵儿忙碌而情绪低落,可她还是快速按下两个手印,随即连看也不看一眼,便继续忙在案头。苏御觉得郡主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她只是不想表达出来。苏御心生愧疚之意,不禁心疼起郡主来。

    把冯瑜送回到东大仓,她的状态与以往不一样了。虽然还不能走进郡主府,可她终于获得名分,可以名正言顺的在外人面前以苏相公的妾室自居。虽然妾的身份比丫鬟高不多少,但终归还是要高上一些。

    随后苏御赶往唐贤社,找到把自己关进小黑屋的许洛尘。那无才无德只是毅力惊人的家伙还在继续发表他的小说,虽然每月订书量已经出现亏本的情况。可他看起来还是要把那本写下去。

    “别写了。有正经事。”苏御按住许洛尘手腕。

    许洛尘抬起虚弱的头颅,泛黑的眼圈里是干枯的双眸毫无光泽,只有泛黄的血丝:“我认为我现在干的就是正经事!”

    苏御把笔抢过来,丢到砚台里:“写文章,关于执行的事。今天我和冯瑜在长安郡主的授意下,完成了纳妾之礼,并按照太后要求去内侍省领取妾书。记住,太后和郡主都要夸赞,写得漂亮一点。”

    “哦,原来是这样。”许洛尘笑了笑:“劲锋,你是了解我的,我夸人与骂人一样厉害。我保证太后看了一定会高兴,甚至会手舞足蹈。说不准还会亲自来到我的面前,给我磕个头。”

    苏御点点头,一本真经道:“我相信你能放出生化武器级的彩虹屁。”

    许洛尘纳闷:“什么是升华雾气?”

    “呃…,就是说,读了你的文章会让人感到自我升华。”苏御耸了耸肩。

    “这可真是一个发自肺腑的中肯评价。”许洛尘笑了笑,自豪地扬了一下头发:“我许洛尘的文章确实如此。”

    苏御觉得一阵恶心,却没说什么。

第四七三章 四人笑声

    紫宸殿,金座玉陛,蟠龙大柱。

    朝堂上庄严肃穆。

    皇太后曹玉簪端坐帘后,两侧屏风遮挡,不允观瞻。每逢早朝,才四个月大的小皇帝被抱出,放到龙椅上接受朝拜,随后便抱回宫里。有时小皇帝还是睡着的,三呼结束他也没醒。有人说,幼帝赵策天生龙胆,不惧场面,实乃大梁之幸。

    “税改”已提出月余,可一直没什么进展。而这是曹玉簪为改变梁朝贫穷局面做出的第一手计划。虽然阻力很大,可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人不可能让这件事半途而废。今日朝堂之上,曹玉簪没与任何人商量突然对西门氏施压。而楚国公西门真森也毫不客气,在殿上与太后据理力争。乍听起来,双方理由都很充分。

    淮南道大军阀头子西门真森头颅高昂,当着群臣的面,毫无顾忌瞥向帘幕:“梁朝创建伊始,高祖皇帝与唐、孟、西门三家签订。皇族诸亲王、郡王不享有封地,而唐家、孟家、西门家各占一道。说来,我们三家只是占据一道,却每家养活十五万兵,各抵一方敌寇。而皇室赵家坐拥六道,却只养二十万兵。如今我西门氏不仅仅要养兵御敌,每年还要向你们赵家缴纳半税。能维持现状,已实属不易,为何还要税改?”

    太后沉声道:“诸城多被士族控制,士族与当地官府勾结,又滋生许多大户。大部分土地都掌握在士族和大户手中,而士族大户瞒报收入,官员假公济私,朝廷根本收不到税。这次税改,不仅是对征税途径的改变,也是土地归属的改变。各道各府的土地收归国有,朝廷再将土地按人头分给百姓。这样才能使人口增加,国力恢复。”

    西门真森冷声问:“太后的意思是,淮南道、山南道、长安道也要收回么?”

    太后道:“三道还是你们的,但收税的方式要变。哀家会把每年在三道收上来的税分给你们一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们收税上交给国库一半。”

    太后的税改计划里增加了苏御的部分意见,可也仅是一部分。而这是西门氏不能容忍的,楚国公瞪视太后:“臣想问问太后,这是你们皇室的最终决定吗?如果是的话……”

    “我不同意。”丞相孟丹青打断西门真森的话:“这样做便是破坏。”

    “我也不同意。”唐振敲了敲身前几案。

    西门真森还以为这是太后和另外两位国公的合谋,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曹玉簪有些后悔了。还记得苏御曾劝她三思,可她非要试一试,结果才有今时窘境。

    不过曹玉簪并不是很担心,毕竟她还留有后手。可早朝后,事先未能得到沟通的五大将和三位老亲王一起质问曹玉簪: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

    三位老亲王气急败坏,几乎是在怒斥曹玉簪。

    这时曹玉簪又拿出一份计划,才让他们闭嘴,而这份计划吸纳了苏御的全部建议。

    ……

    丞相孟丹青面色如铁,出现在后殿。太后刚应付完五大将和三位亲王,正心情不爽,可她又不得不来见这位实权大臣。

    孟丹青严肃问道:“太后改变计划,为何不与臣说一声?”

    孟丹青还保持着最起码的礼貌,可他的讨伐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曹玉簪违心地道:“我知一定不会成功,故而没与孟相商议。”

    孟丹青一抖袍袖坐了下来。

    曹玉簪又道:“可我确实有把士族和大户的土地收归国有的打算。不如我们联合起来,把各自所辖区域的士族和大户吞并。”

    孟丹青皱眉道:“淮南增税一事,太后是放弃了吗?”

    曹玉簪道:“依然要收,只是方法要变,否则西门氏真的会在淮南提前收上十年的税,到头来两败俱伤。我希望你们三家与皇室保持一致,将辖区土地收到自己手里。然后按照每户劳力再发给百姓。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土地其实还是你们的,你们收税就相当于把地租给百姓。但口头上就说是送给百姓的。假如这家人的人口减少,那他们家的土地就收回,发给生孩子的人家。这种方法可以刺激百姓多生孩子。人口增加,到头来还是你们赚更多的钱。”

    孟丹青点了点头:“若太后能早点与臣等说清楚,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搞得三家都反对太后。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今天不行,过段时间太后再重新提出,也算是对三门阀做出让步。到那时臣与安国公也好退一步。想来这次西门真森也会同意。毕竟淮南道士族和大户最多。一声令下全部收回,他捞的也最多。但这里也有一个问题,万一引发大规模暴动,那如何是好?”

    曹玉簪道:“所以咱们四家联合才更有必要。而且要分开进行。先从河北道、山东道、河南道、河东道、关内道执行。若引发暴乱,皇室二十万玄甲军会去镇压。若镇压不力,就需要你们三家帮忙。待五道税改完成时,你们三家再改。到时玄甲军也会去支援你们。”

    说话间,曹玉簪把苏御所写的一份递给孟相。

    孟丹青看罢笑了笑:“太后英明。”

    曹玉簪也笑了笑:“这不是我写的。”

    “是他们四个的主意?”孟丹青口中所指,是曹玉簪手下四大干将。

    曹玉簪摇了摇头:“也不是。”

    “那是谁?”

    “长安郡马。”

    “唐振家妹婿?”

    太后点点头:“是了。我早就对孟相说过,他是个人才。可孟相好像一直不大重视他。”

    孟丹青苦笑一声:“在丞相府倒是见过他一次。那次他与我大谈‘股票’,他说得云遮雾绕,把我听得云里雾里。当时我只觉得他这人的想法天马行空,却不见得有什么真本事。还以为是夸夸其谈之辈。”

    太后道:“既然孟相觉得可行,不如现在把其他两位国公请来,咱们直接敲定此事。”

    孟丹青道:“让唐振把苏御也带来,我倒是想听听,他还有什么点子。”

    太后笑了笑:“他那人鬼点子多着呢,孟相请看那边。”

    随后曹玉簪把苏御送给她的积木洛阳城指给孟丹青,孟丹青走过去,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忽而孟相浓眉一挑,目光在太后脸上扫过,他觉得太后脸上的笑容竟然略带窃喜之色。就好像某家姑娘接到情人送来的礼物,拿出来对朋友显摆。

    ……

    掌灯时分,后殿里有一群人正在愉快地交谈着。

    经过两次试探,太后觉得军阀们的利益是无法撼动的,除非解除他们的兵权。可这是她做不到的。之前她是有选择地把苏御的税改建议融入到自己的税改计划当中,而现在她决定完全采用苏御的建议——联合军阀,吃掉其他士族和大户的地盘。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老套路。而苏御的计划是,大鱼把小鱼吃掉,嚼碎了吐出一些给虾米,让虾米壮大起来。而最终获得利益的还是大鱼,同时虾米的增加,会让国力增强。

    苏御陪着唐振来到后殿,不久后西门真森也走了进来。

    一开始西门真森脸色非常难看,可当他听到最新税改计划时,陷入思考,盘算半晌,觉得不吃亏,而且越琢磨越觉得未来可期。随后他提出几点担忧,他说淮南士族最多,到时候一定会引发暴动。

    这时他得到了太后和另外两家军阀的支持,说,到时候会提前分兵到淮南帮忙。这时西门真森脸上浮现笑容,微微点头。

    这时大殿之内竟然响起掌声,随之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三位军阀头子和太后同时笑出声来,这可真是不多见的情况。而在他们的笑声中,士族和大户们将迎来一场灾难。不过与此同时,广大百姓将获得巨大实惠。此时地方士族和大户们已霸占超过百分之八十土地。而劳苦大众们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苏御认为,这是梁朝人口锐减的最主要原因。

    事实证明,只要门阀利益得到维护,那么皇室说什么都是对的。三大门阀会双手赞成,并跟随皇室一起制造声势。若有士族预谋造反,他们会毫不客气派兵镇压。说到底,还是谁有兵,谁说话才有道理。

    至此,一场声势浩大的税改计划开始实施。

    太后调兵遣将,将二十万玄甲军分派各道,执行她的税改计划。

    可是,他们的这次谈话其实还留下一个大问题没解决,那就是京畿道。本来京畿道是皇室的地盘,可如今被唐、孟、西门、樊、钱、韩六家蚕食。这是皇室不能容忍的。

    而这时感觉压力最大的是樊氏、钱氏、韩氏三财阀。他们的势力早已突破京畿道,蔓延到全国各地。各地士族与三家多有联姻,甚至可以说将近半数士族就是他们的触角和分支。三家的财力,不在三大门阀之下,可他们没有兵。眼瞅着那些地方士族将被吃得一干二净,他们慌了,三家联合去见太后。

    太后说,每家交上来二百亿,就给你们收回触角的机会。时间紧迫,你们能收多少就收多少。你们收回的钱,可以在京畿道购买唐、孟、西门三家的土地。只要是从他们三家手里买来的土地,太后就保证不动。

第四七四章 皇族三老

    四月下旬,长安郡主府门前突然冒出来好多外地富豪,开出极诱人的价格,欲购买唐氏门阀在京畿道的土地。由于他们开出的条件过于诱人,郡主不得不去找哥哥谈谈。可唐振告诉唐灵儿,现在不仅有人找你,还有好多人找我。尤其是国公夫人樊氏,把父亲和一众叔伯全都找了来,声称要免去唐家的三百亿债务,再用“最高市价”购买唐家在京畿道一半的土地。

    这是什么概念呢,相当于用十几倍的最高市价购买唐家的土地。而樊氏财阀一众长老直接与女婿唐振说,这就是太后给他们留下的唯一机会了。如果办不到,太后要把三家赶尽杀绝。

    唐灵儿拿着账本,算计着说:“本来京畿道的土地就贵得离谱,他们这样买地,简直是不求回本了。那我们不如卖掉算了。”

    这可真是一个幸福的烦恼,唐振揉了揉额头,突然笑道:“太后一定是嫌唐、孟、西门三家在京畿道的土地太多,才想出这个办法。她就是在欺负樊、韩、钱三家手里没兵。”

    唐灵儿道:“要不我们再涨点?”

    唐振想了想,突然笑出声来,他觉得小妹实在是够贪心的,他摆了摆手:“不必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土地买卖。另外,当年在唐家最艰难的时候,樊家支持过我们。如今我们下手太狠,未免有些让人寒心。等我们唐家再碰到困难时,就不会再有人帮我们了。”

    唐灵儿点了点头。

    唐振品咂道:“等赵家把五道的士族吃干净之后,我们就要动手了。到时整个长安道的土地都是我们家的。那样算来,我们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唐灵儿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唐振也笑了笑:“这都是咱家妹婿想出的好法子呀。”

    听到哥哥夸赞苏御,唐灵儿微笑坐在一旁,感觉比夸赞自己还令她感到开心。

    这时唐振又说:“曹玉簪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儿,再说京畿道本来就是皇室的地盘。她倒是给我们找了一条好退路,那我们就给她个面子。”轻拍一下几案,决定道:“卖一半。”

    当唐家开始卖地的时候,孟氏和西门氏也开始卖,三家都狂捞一笔。这对于曹玉簪来说,真是一个好消息。还是把土地放在没有兵权的财阀手里,她才放心。而此时她在皇室里获得了广泛认可,包括那些曾经反对过她的人。

    而这时三位老亲王找到曹玉簪,说要把第三师虎符交到曹玉簪手里。也就是说,五大将之一的赵亚夫和他的直属第三师从此就是太后的了。如果赵亚夫不听话,太后可以把他拿掉。而第三师的所有统领,统统归太后提拔、任命、免职。但三位老亲王有一个要求,无论怎么改变,师部监军和督粮官必须是赵氏皇族。

    在拿到虎符的当天,曹玉簪就拿掉了第三师监军“鲁山郡王”赵晃,换成了睿亲王赵满的儿子,豫州郡王赵礼。而原来督粮官赵文,本就是贤亲王赵选的儿子,所以没动。

    而此时曹玉簪更加认识到,皇族三老强大的控制力。她甚至觉得当初陈太后的脖子就是被他们扭断的。可是令曹玉簪感到欣喜的是,三老当中最年轻的安亲王赵升都五十七岁了,而且赵升的身体非常不好,眼瞅着就要不行。

    就在曹玉簪沾沾自喜的时候,曹圣又来找曹玉簪,警告她,康亲王赵棣即将接赵升的班。所以皇族三老的架构不会变,不会消失,而你永远不要忘了你姓曹,不姓赵。另外,关在静慈庵的那位郡主该放出来了。用曹圣的话说:难道你想等赵棣接班以后再放?那可就太被动了些。

    曹玉簪纳闷问,既然三老这般厉害,为什么他们不做皇帝?

    曹圣道: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只需要好好为皇室卖力就够了。你这次从三大门阀手里夺回不少土地,皇室看在眼里,所以才奖励你一个赵亚夫。我建议你不要轻易换掉赵亚夫,如果你要换,必然还是皇室的人接班,那还不如赵亚夫好控制。除非你把万隆皇帝的那些私生子找出来,可三位亲王不告诉你,你也不知是谁。

    ……

    为保证京都稳定,太后决定不对京畿道进行税改。但她心里的话不会对外讲,依然以税改为由逼着三大财阀去买唐、孟、西门的土地。如果三家财阀不听话,太后就要把他们手里的土地全部收回,那样三家的损失更大。苏御觉得,曹玉簪非常善于敲诈勒索。这个太后将来驾崩,她庙号应该是“讹诈皇后”。

    其实凭借三大财阀的雄厚底蕴,即便没有土地,只靠商业也能保证家族兴旺。可梁朝人对土地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执念,觉得没有土地作为支撑,就不能算是真正的豪门望族。

    樊氏与唐氏合作,钱氏与孟氏合作,韩氏与西门氏合作,都买了不少土地。在这次税改中,樊、韩、钱三大财阀的资产被腰斩。可无论怎么说,他们算是保住了命。而那些地方士族就没那么好运了。

    也不知太后是怎么把消息渗透出去的,现在风言风语都在说,只要买三大门阀在京畿道的土地,就会保证地方士族十倍的土地不被税改。结果苏御经常能看到来自远方的大地主堵在郡主府门口,报以高价,恳求郡主开恩卖给他们哪怕一百亩也行。可郡主都不为所动,因为唐家不可能把所有京畿道的土地都卖出去。用唐振的话说,卖一半,已经很给太后面子了。

    而这时富豪们又开始想新招,他们把家里最漂亮的女儿带过来,要送给国公爷唐振当妾。一时间去国公府送女儿的人简直是要踏平门槛。还有一些人把女儿带到其他公子面前,希望走通关系。这时清化坊里出现这样一种怪象:好多富人带着漂亮女儿到处登门拜访,苦苦哀求,看起来更好像穿着锦衣的乞丐。

    苏御的计划书中明明有补偿计划,可曹玉簪并没有完全执行。她想追求最大利益,一直在试探这帮士族的底线,苏御觉得她这样做非常危险。

    这日下午,苏御刚从太后那里回到郡主府,就见到一名俊俏少女带着一名可怜巴巴的小丫鬟,坐在郡主府门口石阶上抹眼泪。苏御好奇问道:“姑娘,为何哭?”

    姑娘抬眼看苏御,好一个精美的玉人,二品的朝服,这别不是唐府的某位公子吧?

    她立刻跪倒在苏御面前:“求公子收了我吧,要不爹爹就要跳河去了!爹爹把钱都花在买地上了,这要是都被官府收了去,爹爹就活不成了。整个家族都会恨死他的。呜呜呜……”

    闻言,苏御心情有些复杂。将她扶起,随后问了一些她家族的情况。侧面了解税改对当地造成的影响。交谈中得知,这次税改对他们这些“小鱼”是毁灭性的。

    部分地区官府虽然开始展开行动,可他们无一例外都需要军方的支持。如今张云龙、赵挺分别去了山东道和河北道,而那两个道的税改并不顺利。可以说是用“抢”来形容。造成了极坏的社会影响。因此在税改的最初阶段,就显得举步维艰。

    苏御觉得曹玉簪的动作太快,太猛,而办法却很单一,补偿计划又跟不上。再这样搞下去,暴动是迟早的事。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今天苏御去找曹玉簪得知,曹玉簪手下四干将已经提出更详细、更缓和的计划。而从张云龙和赵挺那边也传回来一些从实践中得出的经验总结。

    消息传递,一路八百里加急,大批军马快速往来,一时间感觉大梁朝仿佛又陷入战争。可消息扩散是需要时间的,很显然这个小姑娘和她的父亲还没接到消息。

    苏御笑了笑说:“回家吧,太后已经开恩,会给你们这样的家族留下一百亩地。不会让你家人饿死的。”

    “真的么?骗人是小狗。”

    看着这个情绪稍微好转就表现出调皮本色的小姑娘,苏御眉毛一挑,模仿姑娘的口气回道:“真的呢,快去找你爹吧,休要跳了河才好。”

    姑娘羞赧一笑,跑去找爹了。

    苏御在小亭里简单几句话就救了一条人命,而当时苏御还不是很当真。

    下午时回到郡主府,帮郡主夫人批阅一些文件。郡主应该是二月怀孕,现在才两个多月,不能让她太操劳。可唐灵儿是闲不住的人,苏御帮她批文件,她就跑了出去,东看看,西看看,总有她放心不下的事。苏御也拿她没辙。而这时苏御提议,应该把放出去的丫鬟们适当召回,分担郡主工作。可郡主没同意,说让她们再历练历练。

    ……

    ……

    剿匪将军彭廷玉带队来到太原府,碰合虎符,检阅道府兵。观道府兵不堪重用,只选其中五百随队。彭廷玉决定,部队只歇两日,明日便要拉进太行山区。

    太原府已提前为剿匪兵准备好驻军之地,一千新兵被安排在城外五里亭。军营里炊烟袅袅,河东道观察使、太原府尹等一众官员来劳军。诸多细碎事不提也罢。

    新兵团统领林丛虎手指地图,与身边一群新兵头目讲解彭廷玉制定的作战计划。饭时刚过,曹人凤领着一名锦衣男子出现在林丛虎面前,详说来历。

    苏御早与林丛虎打过招呼,若有间歇,让曹人凤进太原城帮忙办一件事。而林丛虎方才已与太原府尹打过招呼,府尹说会派遣衙役协助捉拿绑匪。

    当夜,曹人凤带领一百弩手进城找府尹,府尹说要下令关闭四门。

    曹人凤却道:“大人先不能关门。”

    “为何?”

    “曹某认为,韩氏不大可能在城中。若提前关门,便是打草惊蛇。还需我等将韩氏引入城,才能关门。”

    府尹大人不语,这时身穿华服头戴银冠的孔祥奉上礼单,府尹大人客气推让,却被孔祥强塞进袖子里。礼单进袖,只见一个箱子被管家引入库房。足足两千万钱,就这样落入府尹大人家里。

    随后府尹大人找来府尉,要求府慰随行照顾,若需要关闭城门,随时说一声。

    孔祥再送礼物给府慰,府慰道:“只要匪人在城里,今日一定不让他们逃掉。”

    按照苏御的意思,不要让孔祥亲自出面,让齐珲出面即可。在洛阳时孔祥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到了太原他又变了卦。孔祥天生豹子胆,一定要亲自带队不可。曹人凤将手下人分为三队,秘密潜伏,随后他乔装成孔家舅舅,与孔祥一起走进聚贤庄。

第四七五章 借题发挥

    也就是五天前,还有书报社以“长安郡主冷酷无情非打即骂”和“长安郡马受尽屈辱遍体鳞伤”为主题撰写文章。可突然间传来消息,长安郡主府纳妾了。

    这则消息在书报行业里产生了爆炸效果,附爵们为取得阶段性胜利而手舞足蹈弹冠相庆。他们认为洛阳城中最难撼动的山头已经被他们拿下,此时正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美好时刻。觉得其他公主郡主如同丘陵蚁穴,不在话下。各位怀揣喜悦心情的附爵纷纷跑回家去,找家里那位女主子索要美妾。

    长安郡主阵地失守,据说给那些不肯纳妾的公主郡主造成巨大的精神打击。与此同时,书报行业变本加厉对那些公主郡主进行抨击。说她们不贤不惠不仁不慈,连长安郡主都不如。这简直是骂人一般的评价。

    书报行业一边倒抨击那些公主郡主,唯有唐贤社异军突起,风向急转。大篇幅颂扬太后功德,褒赞长安郡主贤惠。称,曹太后是始皇帝开创帝制以来最开明的太后,她的母仪天下是真正的母仪天下。看!那最卑微的试女,都得到了太后的关照。那么,还有谁是咱们“圣后”不能关照的呢?

    直接称太后为“圣人”,这可是对皇帝才能有的称呼,很显然唐贤社犯了忌讳。可秘书省、内侍省竟无一人出面批评。而太后只是说了一句:这许洛尘也忒不像话了,不狠狠治他,他的嘴就没有把门的。去,罚他五百钱,以为惩戒。

    五百钱,连许洛尘那抠货都不觉得很心疼,而这就是来自太后的“狠狠治他”。

    就在附爵们以为获得胜利到时候,就在诸位公主郡主内心动摇的时候,太后突然下达“封杀令”,一口气端了七家书报社。而像这样的有雄厚背景的书报社也未能幸免。太后开出天价罚单要求他们整改。若不缴纳罚款,那书报社就关门。

    一时间,诸位公主郡主感觉有太后撑腰,立刻硬气起来,把那群附爵一顿痛骂,甚至还有挨打者。比如田敢老兄就被南阳郡主破口大骂,骂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南阳郡主从小儿练就铁鞭绝技,高高举在头顶,挥舞恫吓,吓得田敢卑躬屈膝。

    郡主已经三天没给钱花了,田敢难受得要命,来找苏御诉苦。

    “哎呀——!劲锋啊!你说老兄我怎就那般倒霉,摊上这么个母老虎了。真是愁死我啦!她是风吹不动,雷打不动,泰山崩了她也不动。咱家那位就好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呀!”

    苏御面带同情之色,劝慰道:“田兄不必难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孟家六姐也不例外。”

    说话间,苏御掏出十万钱给田敢:“区区十万,送田兄以解燃眉之急。”

    苏御又从箱子里翻出一顶女士金丝掐宝珠冠,送给田敢:“田兄把这个拿回家,送给六姐吧。”

    帮你办了大事,才给我十万?田敢收到钱时不是很感动,甚至觉得苏御不够大方,可见到这顶头冠,立刻眼前一亮。

    田敢不哭了,手捧金冠看了看:“这可真是个好玩意儿。估计咱家那位看了也会喜欢。”

    田敢想到什么,惭愧问道:“这莫不是劲锋准备送给长安郡主的吧?”

    苏御感叹一声道:“本来有这个打算,可后来发现送不出去的。”

    “为何?”

    苏御故作悲苦:“若我送了,郡主就会问我哪里弄到的钱,到时我就解释不清了。搞不好还被她发现我的小买卖,进而剥夺。”

    田敢皱眉,同情地道:“看来劲锋老弟也有难处啊,咱们附爵都是苦命人。”

    后来苏御也叫苦,说虽然纳妾,其实也就是糊弄太后的。现在小妾根本不住在府里,想碰碰小手都没有机会。一听这话,田敢说不要着急,等太后的封杀令过去,咱们再从长计议。这次田敢打算联合和诸位附爵成立一家书报社,别的事不干,就用来歌功颂德。

    田敢发现,只靠抨击就太没层次了,相反,夸赞别人不但不会惹祸上身,而且同样具有打击“不贤之人”的效果。田敢说,将来书报社成立,就歌颂苏郡马的美好生活。说郡主如何贤惠恩泽,像对待女儿一般对待小妾。再写小妾如何乖巧孝敬,像对待母亲一样孝敬郡主。长安郡主府里其乐融融,夫人小妾和睦相处。到时候让唐灵儿看了,让她自惭形秽,总有一天让她感觉到压力。

    说了这些,田敢带着钱和价值不菲的金冠走了。

    苏御望着他忙碌的背影,不禁一声感叹:这本是个能人,只是把心思用错了地方。

    ……

    苏御觉得,曹人凤营救出韩氏的可能性很小,不足百分之十。因为这件事的客观条件变数太多。就算他们提前联系绑匪,绑匪依然有可能临时改变交易时间和交易地点。苏御相信,凭借绑匪的狡猾,不大可能直接交易。

    既然目标是不确定的,那么曹人凤的提前布置就很有可能落空。而他带去的是假钱,万一被识破,必然撕票,进而直接动手。苏御的布置,更多是为孔家报仇做打算。换句话说,他的计划当中绑匪已经撕票,这次去就是要弄死绑匪,出一口恶气。

    孔祥知道苏御为什么让他带假钱,如果带去的是真钱,可能半路上这笔钱就没了。就算到了太原府,因为钱太多,官都有可能变成匪。所以孔祥口头上也说带的是假钱瞒过苏御,可实际上他带去都是真钱。孔家大少爷天生豹子胆,而曹人凤心细如发。他们碰到一起,倒是一对很不错的组合。

    令人欣慰的是,他们真的把韩氏活着救了回来,可是那十亿钱却引起了一场灾祸。由于连续三次更换交易地点,所以曹人凤埋伏在外面的兵不可能跟得太紧。反而是泛起歹心的衙役提前出手。他们的目标不是劫匪,而是孔祥和曹人凤他们五个。

    杀了这五个人,扛走十亿钱,逃去南晋或川蜀生活。从此当上有钱人。何必在这里苦哈哈的当个娶不起媳妇的临时衙役?

    十名衙役与孔祥、曹人凤、齐珲五个打了起来,这一幕把绑匪都看蒙了。见他们是真刀真枪的干了起来,绑匪幕后老大跳了出来,果然是韩韦。虽然韩韦还没搞清楚状况,可他敢确定孔祥带来的箱子里一定有钱。韩韦当机立断,暴喝一声:干他娘的,咱们去抢!

    一场混战就这样打响。

    可最后还是曹人凤技高一筹,一刀斩向火石,把箱子里的火雷点燃。一声巨响,十亿钱崩飞到天上去。漫天金色花,遍地是都是钱。一声巨响相当于给弩手下了道命令,弩手猛追过来,一阵乱箭。曹人凤带着弩手去抄劫匪老巢。当时有一喽啰看着韩氏。见有兵冲了进来,知道交易失败,举刀欲杀,却被乱箭射死。

    可惜韩韦还是跑了,狡猾如斯,早已准备好逃出太原城的办法。即便四门都关上,也拦不住他。他提前买通城头卫兵,从绳索攀爬上城墙。再把绳子丢到城外,顺绳子下去。骑上马,逃之夭夭。

    而孔祥被砍了个半死,被担架抬去医馆。韩氏嚎啕大哭,跟着担架跑。

    一箱子金币崩飞出去不知道多远,有那穷苦人正在月下忍着饿,突然天上下起了金币雨。饿得半昏的人,还以为这是产生了幻觉。

    这一雷,直接崩飞了三亿钱。剩下的被士兵们捡了回来,曹人凤道:“我知道你们一定有人私下里藏了钱,我给你们一次改过的机会。主动把钱交出来,我权当没发生过这事。可如果一会让我搜身搜出来,别怪我不讲情面。”

    随后曹人凤给每人发一张信封。再让大家把信封匿名交回来。只要交信封的人,无论里面有没有钱,曹人凤都让他们直接放到筐里,并不用过他的手。而每个士兵都会得到一块金币,算是孔大少爷对众人的奖励。

    消息传回京城,苏御半喜半忧,随即找到太后,谈及此事。

    太后面带责备之色,怪苏御私下调动军队,却没提前与她说一声。

    “御弟,你可是在欺我?”太后慵懒地斜靠在榻上,手里把玩玉兔,她看起来并不是很生气,可嘴里说的却是危险的话。

    “臣怎敢欺太后。”

    “那你为何瞒着我?”太后放下玉兔,坐直身子,用长长的指甲敲打几案。

    “只因事小,而太后日理万机,净是国家大事,所以臣打算事后禀报。”

    “糊涂。我告诉你,以后只要关乎军旅的事,哪怕是动一个人,你也告诉我。听到没有?”

    “臣记住了。”

    “即便是这次,我也不能轻饶了你们几个。你、彭廷玉、林丛虎都要罚。但现在彭、林二将正在剿匪,我就暂时不告诉他们了。待他们回来再说。”

    “这……”苏御有些为难,道:“恳请太后只罚臣一人。臣去找二将商量时,他们只以为臣是太后的人,所以不觉得是私自调动。”

    “哦?他们真的这样以为?”

    “是的。”

    “那更要罚他们!你是门阀的人,何时成我的人了?他们连这都看不清楚,还当什么统领?”

    曹玉簪这是在装糊涂,耍浑,估摸着一定没好事。

    苏御认为她不会真的去罚那两位将军,可苏御却感觉自己要倒霉,只是不知太后这次因为什么借题发挥。

第四七六章 宁可误判

    说话间太后又慵懒地倒了回去,曹小宝、孙不媚争先恐后扶着她,就好像凭她自己躺不下去似的。太后把腿抻得老长,完全不在乎所谓礼法,就好像躺在自己家的炕头上。而面对着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随后她聊起了极私密的话题,把苏御听得心惊肉跳。

    曹玉簪半躺在榻上,抱怨命苦,说自己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感觉整个后宫都是冷宫。住在那里仿佛住在牢笼,甚是寂寞。徒刑犯还有个释放的时候,可作为太后连出去走走的机会都没有。否则三位老亲王就会拿出规矩教训她,让她过得好辛苦。

    提到三位老亲王,她又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也似乎是在倒苦水。而且她还觉得,在这三个人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物。她的推测竟然与苏御不谋而合。在曹小宝和孙不媚的面前,太后不隐晦自己的想法。苏御也说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无外乎都是告诫太后要事事小心。

    这些话钻进太后的耳朵里,让她感觉很受用,因为她感受到了关心。

    说着说着,太后又把话题引到生活上去。她说最近总是做噩梦,而且是非常可怕的那种。有些被砍头的大臣,拎着血淋淋的脑袋闯入她的梦境。一个晚上要惊醒好多次,然而再睡着的时候,另外一个被被腰斩的人拖着肠子在地上爬行,抓住了她的脚。说着说着,曹玉簪话锋一转,问御弟有没有破解之法?

    苏御问太后,上次去皇城马道转了三圈可否有效果?

    曹玉簪说,她又去转了几次,只能当天晚上好一点。可自己很忙,哪能天天都去绕着皇城转圈。还是觉得有小仙姑在宫里陪伴会好一些。可惜小乔姑娘已经成了安国公的侧公妃,总不能把新婚妃子弄到宫里来伺候自己。

    “若太后与安国公说,想必他会同意的。”苏御笑了笑说。

    太后懒洋洋地一挥手:“算了吧,我看得出来,唐振非常喜欢他的侧妃。每次在他面前提起小乔,我都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束光。啧啧啧,我本以为纵横沙场的大帅早已没了那样的情趣,他的表现可真是让我感到意外。人家现在新婚燕尔的,我哪好拆散他们?”

    苏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太后顿了一下,稍显犹豫,抓起玉兔攥在手里:“有些话按理说不应该与御弟说的,真是让人难为情。可这关乎生命,又不得不说。而且在我心中御弟一直都是异人,也是一名良医。正所谓女子三不避,想必御弟也是知道的。嗯…,有些话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太后但说无妨。”

    “唐灵儿也不许说。”

    “太后放心。”

    太后停顿了好久,最后还是挥了挥手,让曹小宝和孙不媚下去。

    当时两个奴才都是一愣,互望一眼,随后才缓缓退出。

    当大殿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苏御感觉心跳在加速。

    这时曹玉簪臂弯压着几案,略显迟疑:“嗯…,我来问你,你那侧切之术到底是怎么搞的,为何到现在还没完全好?那日是大长公主替你动的剪刀,是不是她搞错了什么?为什么到现在还有异味,而且还带着血丝?”

    太后的几句话仿佛连续几颗大石头砸在苏御脑袋上,脑袋里嗡嗡直响。苏御不是医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他也不会治疗。可是他能感觉道,太后这话撩拨意味大于实际。当初她下面流脓的时候,她也不曾问过苏御,现在已经大好,才来问?

    苏御察觉到危险,同时也在考虑是不是自己误判了什么。

    想了想,不能再让这种气氛蔓延下去。苏御不是欧阳镜,不想与太后搞到一起。即便是误判,也要把这种势头压制下去,不惜激怒太后。

    苏御心一横:“太后万万不可去碰那里,否则会更坏。”

    “你这话是何意思?”太后的语调突然提高。

    “臣以为安稳养着,假以时日便会好转。”

    苏御这话揣着心思,太后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苏劲锋!恁的欺辱哀家?你当哀家是什么人!”

    曹玉簪突然变得怒不可遏,猛拍几案:“你给我出去!以后不要再来!”

    这次太后是真的火了,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可苏御没立刻走,而是闷头坐在那里,听太后训斥。真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她越说越气,还说苏御配不上长安郡主,要废了这桩婚事。她骂了一刻钟,又哭了半刻钟,感觉她是天下最委屈的女人。

    ……

    “真是够了。”

    苏御回到家,情绪不高地坐在席上,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直接坐到郡主榻上与郡主撩拨一番。

    今天苏御回家比较晚,唐灵儿却没责备他,甚至还在偷笑。作为夫妻,唐灵儿越发了解苏御。从苏御的神态和刚才那句话判断,他一定是在太后那里吃了瘪。

    或许是什么事没办好,或许是哪句话得罪了太后,总之不会是好事。唐灵儿甚至在苏御脸上察觉到一丝退意。这对郡主来说是一件好事。如果每天苏御见过太后都是乐呵呵的回来,反而会让郡主担忧。

    郡主模仿苏御平时的口气,撩拨道:“这是怎么了呢?谁给你气受了么?你不是很有脾气的?跟她吼回去也就是了,你又不是没长嘴的。”

    苏御没直接回答,而是嘟哝了一句:“我倒是觉得,太后真的需要一个欧阳镜。”

    郡主一双大眼带着坏笑:“那你就把欧阳镜送进去呗,欧阳镜风趣幽默,倒是个俳优,能逗太后开心。”

    唐灵儿只知道欧阳镜是个太监,她可不知道欧阳镜怀揣秘药。苏御太了解欧阳镜,凭借那厮的能耐,再加上太后的寂寞。这两个人碰到一起,一定会搞出大事来。可是太后并不是独揽大权的人,这要是惹到了三位老亲王,那可就麻烦大了。另外欧阳镜是苏御的朋友,大家不会说是郡主把欧阳镜引入宫中,更有可能说是苏御帮忙办到的。这就好比吕不韦把嫪毐送给了赵姬。

    “还是算了吧。”苏御叹了口气。

    “我觉得倒是很有必要,明个我去向太后介绍吧。”

    “唉,灵儿,不可!”

    “为何?”

    “嗯…,回头与你说。”

    当着丫鬟们的面,唐灵儿没有深究。可是“回头”之后苏御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唐灵儿还以为苏御与欧阳镜也闹了别扭。郡主整日操劳大事,对于这种小事倒也不往心里去。反而是更加关心她的附爵——自从郡主怀孕之后,对苏御盯得更严格起来,她总担心苏御跑出去找女人。

    “我警告你苏劲锋,不许去找女人。休要染得病来,我可是听说唐立家孙媳妇得了病。一准是唐献到处乱搞惹的祸。”

    到了晚上,郡主也不让苏御走,可她又担心苏御不老实动了胎气。故而在郡主宽大的卧室里又准备了一张小床,给苏御休息。

    “你都说一百次了。”苏御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了个身。

    “那我再说第一百零一次,不许找女人。”郡主躺下,王珣给她盖被子。

    “我的天,你是打算说一万次么?”

    “我就说!”

    ……

    ……

    “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这句话的意思是……”

    华州城北的小巷里,一家很不起眼的小茶楼,屋里半天才会来一个客人。生意惨淡,可掌柜的却不着急。他说,不指着卖茶赚钱。之所以在这偏僻之处设置茶馆,只是想引一些喜好清净的文人雅士做朋友。

    可华州民风彪悍,至今为止他一个朋友也没找到,反而是这里的地痞流氓光顾过几次。可是那些地痞的下场并不好,虽然当时他们从那窝窝囊囊的茶馆掌柜手里收到保护费,可后来他们无一例外都被一伙黑衣人教训,而且还把钱要走了。更可悲的是,被要走的不仅仅是茶馆交出去的保护费。

    儒士风范的中年男子在给一名花脸少女讲解,可少女对文史毫无兴趣,神情呆滞而且还开始犯困。

    袁昆叹了口气,把手中书籍丢到案上,把昏昏欲睡的花脸少女惊得醒来。少女歪了一下头,一脸委屈。

    显而易见,袁婴不是一个爱文的孩子,她只是热衷于手里的九转莲花,她觉得这暗器妙趣无穷。可袁昆还是觉得不应该让义女再去蹚浑水。现在酆亲王的两个孙子已经长大成人,而且颇有大志。袁昆说只想找个地方平稳生活,安度余生。

    此时袁婴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原来那个丑陋的老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也难怪当初他常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现在想来,那种眼神并不奇怪,而且带着炙热的温度。少女甚至因为未能与父亲相认而感到遗憾。

    少女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并且见到过生父,倒也了却心结。至于一直隐瞒真相的袁昆,少女也并不恨他,而且还保持着姓袁。袁婴觉得没有人比义父更忠诚了,他真是一个可敬的人。

    “赵范、赵旻不肯用义父,孩儿觉得他们糊涂,他们不了解义父的厉害。”

    “不。婴儿不要这样说。两位王孙都是大志之人,他们身边也有许多能人。为父倍感欣慰。”

    袁婴了解袁昆,其实他并不甘心。少女抿了抿嘴唇,决定亲自去找那两个年纪比自己大的侄子谈谈。

第四七七章 宫门揪靴

    在皇族内部已经传开,康亲王赵棣将接替安亲王赵升的长老位置。在赵棣正式接班之前,曹玉簪打算把许州郡主赵檀从静慈庵放出。这本是太后在向康亲王示好,哪曾想那郡主赵檀竟然耍起脾气来,不肯离开静慈庵。扯嗓子嚷嚷,非要曹玉簪亲自来请她出去不可。

    内侍省太监如实回禀太后,太后心中火气骤起,告诉太监,把那些话直接转达给康亲王赵棣,让他自己处理。赵棣得知消息,赶去静慈庵,把女儿揪了出去。可那赵檀不依不饶,欲跑去皇宫找太后理论。

    赵檀说:早先曹玉簪在家当姑娘时,我与她多有来往,简直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今时她当上太后,怎的就不认人了?我好歹也是亲王的女儿,弄死区区丫鬟,她便这般对我?莫欺我是好脾气的?我定要当面与她理论!

    她这话把赵棣气得眼冒金星,后来用木板封死门窗,把女儿关在屋里。并派三名力壮婆子外加三名太监盯着。康亲王声称,若让郡主跑出去,本王就要你们的脑袋!

    可即便如此,赵檀还是跑了出去。她从小儿练就拳脚功夫。据说她资质绝佳,因此武功造诣相当不俗。她砸碎窗户冲了出来。三个婆子外加三个太监,被她打得东倒西歪。这六人连滚带爬去找康亲王,赵棣闻讯眼前一黑,骑马追赶。追到皇城口也没追上,只是望见郡主冲门而过。

    “逮住她!”

    郡主们天生就是皇城行走的身份,皇城卫没有阻拦她。赵棣催马进城,命羽林卫将赵檀拿下。可禁军并不听赵棣指挥,他们只是愣了愣。

    赵棣心急如焚,若让女儿闯入皇宫与太后撒野,那可就麻烦大了。

    见羽林卫不动,赵棣急了,催马狂奔,直奔赵檀而去。

    赵檀听到马蹄声,撒腿就跑,奔向宫门。

    赵棣越追越近,却眼瞅着来不及。

    即便是亲王,也没有资格直接走进后宫,赵棣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这时从宫门口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女子身材修长,一袭大红礼袍,正是大城郡主唐灵儿,她身边是郡马苏御。苏御是陪着唐灵儿进宫的。因为苏御上次在后殿被曹玉簪训斥,他拖病三天不上班。太后便让唐灵儿把“只要还没死”的苏御带进宫里看一看他到底是什么病。结果带来一看,什么病也没有,苏御又被太后训斥一顿。太后要挟道:你这懒惰家伙,真真配不上长安郡主,若你再这般懒惰,就废了你的附爵身份,哀家给长安郡主找更好的郡马!当时唐灵儿坐在一旁偷笑,她可没把太后这话当真,只当玩笑听了。

    “皇侄!替我拿下赵檀!”

    赵棣见过苏御,他也听唐宽说过苏御身上功夫不浅,便高声喊了一句。

    当时苏御有些蒙,不知赵棣喊的皇侄是谁,还左右看了看。这时赵檀咬着牙瞪着眼奔到门口,苏御来不及多想,伸手去拦。却不曾想赵檀高踢一脚,来势劲猛。苏御猝不及防,被她蹬了一脚在肩头,身体猛地向后。急退间苏御伸手抓住赵檀的脚,结果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宫门口。或许是用力过猛,竟把赵檀的靴子给扯了下来。

    这一下把郡主摔得不轻,在地上蛄蛹几下,才勉强坐起来。

    赵棣趁机赶了,猛地勒马,那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赵棣跳下马来揪住赵檀发髻,噼里啪啦就是几个耳光。亲王殿下气得目眦欲裂,把苏御和唐灵儿看得一阵糊涂,对视一眼。

    “皇舅这是怎么了呢,快别打了。”

    唐灵儿见到舅舅打表妹,下了狠手,于心不忍,便来劝说。

    苏御手里还拿着赵檀的靴子,想递却递不出去。赵檀那倔强妮子,挨打也不吭声,满脸倔强,梗着脖子。赵棣是唐灵儿的亲娘舅,苏御就随着唐灵儿叫,劝说舅舅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云云。

    赵棣余怒未消,他也不做解释,揪着女儿就往回走。而苏御手里的靴子一直没还回去。

    苏御拎着靴子,唐灵儿瞪着眼,看着一向好名声的赵棣揪着女儿离开皇城。或许是无意间激发流星指力,苏御捏伤了许州郡主的脚,她现在走路一瘸一拐。后来他们爷俩骑着一匹马走了。

    “这是搞得甚麽?”唐灵儿皱眉低语。

    苏御耸了耸肩,拎着靴子往城外走。来到城外,上车时唐灵儿道:“你还拎着那靴子作甚?丢了吧。”

    苏御道:“好歹是姑娘家的,随便丢弃怪不合适的,送回给她才好。”

    唐灵儿道:“一支靴子而已,有甚宝贝的?她家里又不缺。”

    苏御道:“那也不好随便丢了,这里距离道光坊近,我们又没事,不如送去。到底是你舅舅家的事,闹得这般厉害,不如去劝说劝说。”

    “你可真是个热心肠。”郡主轻嗔数落,又道:“把她那靴子给我放到外面去。”

    郡主洁癖,苏御便把靴子放到外面,让王珣盯着点也就是了。

    不久后小夫妻来到道光坊功勋街,直奔康亲王府。王府管家为难地道:王爷刚回来,正在家发火呢,不便见客。

    苏御道:“就因为发火我们才来劝劝王爷。”

    管家喜道:“那自然是好。”

    来到屋里,康亲王还在发脾气,王妃坐在一旁抹眼泪。郡主赵檀歪着头坐在椅子里,还有郎中在为他疗伤。她的脚肿起来老高,看样子是真的被苏御给捏坏了。这妮子倔强得很,任由父亲咆哮,她也不肯认错。

    待唐灵儿和苏御进来王府,赵棣不再吵嚷,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摔在桌子上。

    唐灵儿问王妃,这是怎么了,王妃简单说了一下。

    唐灵儿一笑道:“表妹一直都是这要劲儿的脾气,她能干出这事倒也不奇怪了。要说太后也是的,非要改什么礼法。好端端的一百多年都没变过,到了我们这代就突然改了。倒是让我们措手不及。表妹与我几乎是同时试婚,表妹也不过是按照惯例处置那些试女,一百多年大家都是这样做的,表妹只是生不逢时罢了。可是,太后的规矩毕竟是立下了,我那边不也是按礼法办事。这不,刚纳了个妾。这事放在两年前都是不可能的。”

    王妃佯装惊讶:“呦,这是真的么?”

    唐灵儿一笑道:“怎敢欺骗舅母。”

    王妃指着赵檀道:“你听听,你灵儿姐这般要强的性儿都能让一步,你怎就不能?”

    ……

    ……

    苏御一早去京统局点卯,接到玄甲军驿传来消息,说孔祥已经醒来,不会死了。不过跟随孔祥一起去的三名心腹当中,有两个人战死,忠奴齐珲被斩断一臂。苏御为此感到痛心。

    翻看邮包,竟还见到一双长靴,做工很是精美,是韩氏夫人送给苏御的。苏御咒骂一句“贱人”,就把靴子丢进纸篓。想了想,又拿了出来,打算送给曹人凤。

    据说曹人凤也有受伤,但伤情不重。后来他带着一百人返回军营,此时已进入太行山区剿匪。苏御对曹人凤的能力再一次肯定。感觉自己选对了人。

    苏御提起笔给太原府写信,希望太原府用道府兵把孔祥、韩静、齐珲和七亿钱送回来。当然,不能让府尹大人白忙活。

    这只是私信,还要去找太后调兵才行。之前太后说过,调动一兵一卒也要经过她的允许。

    ……

    苏御没直接去见太后,而是去了锦衣卫。

    按照太后的规定,午时之前,有事没事也必须留在景行坊。无论是在京统、锦衣卫、甚至是李家货栈,总之不能离开景行坊。老太监洪盾眯着母狗眼,整个上午都在盯着苏御。别看老太监成天待在京统大厅,可只要苏御离开景行坊,他一准知道。估计坊门有他的人在盯着。

    满面白膏的昆仑奴,他本色与锅底一样黑,四百斤的体重,看起来就是个重型相扑手。正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启”,老太监凭借“掌中星”绝技,没把苏御放在眼里。时而当着苏御的面练上两招,还用挑衅目光看着苏御。有时苏御真想与这老太监较量较量,只是最近气海翻滚,已经到了突破第七层的当口。不与他浪费气力。

    苏御觉得,若能突破第七层,那“霹雳掌”的力道便能赶上“雷公手”。需要蓄力才能打出的“雷公手”实在是太慢,而“霹雳掌”迅捷如雷,若能更上一层便要与这老太监的“掌中星”一较高下。

    听说苏御有心与老太监切磋,张密来了精神,道:“我倒是试过他的‘掌中星’,很不简单。你别直接找他试,你先来找我试。咱哥们之间切磋,我就能体会出你二人孰高孰低。若你果然胜过他,我不拦着你。若只是五五开,那你还是别去找他。万一打输了多没面子?还是等你到了八层再说吧。”

    听人劝,吃饱饭,张密这话被苏御记在心里。可苏御觉得,凭借“霹雳掌”的爆破之力,和的连续突进绝学,就算正面杠不过洪盾,自己也不会输得难看。

第四七八章 苏二囊膪

    树荫里偶尔传来蝉鸣声,反而更显得古刹幽静。

    红黑寺后院,三名黑袍僧人守在练功房门口。练功房里苏御盘腿打坐蒲团之上,双手结日轮印。调动气海内力反复冲击“霹雳掌”脉络。快速循环间,灌玉面庞上青筋暴起,双手掌心似有一团白雾混沌翻滚。

    随着内力的不断叠加,经脉猛然扩张,身体开始颤抖,感觉无限接近突破。突然觉得头顶百会穴一凉,冰凉的感觉顺着脊背迅速扩散至全身,仿佛被人从头顶浇下一盆凉水。在那一瞬间掌中异象完全消失,经脉隐隐作痛,感觉到深度疲惫。

    真的很不幸,未能一次通过第七层。摇摇头,扫去懊恼情绪。盘腿打坐,调整呼吸。冥想半晌,逐一回忆失败过程,积累经验,牢记心中。

    “三位休息去吧。”

    “是。”

    三个人刚走,听门外有风声。抬眼一看,一道人影一闪而过。虽然很快,但凭借那人身形就知道一定是鬼无仇。不过他现在有一个新名字,是谭沁儿给他取的,叫谭不疯。到现在谭沁儿也不知道他是鬼无仇。姑娘还说,爹一直很遗憾没能有个儿子,那你就给爹爹当儿子好了。祭日鬼节什么的,让谭不疯去给爹爹磕头烧纸。

    谭沁儿领着她的疯奴到处跑。虽然她不说,可苏御知道最近几起盗窃案和入室抢劫案一定与她有关。她又玩起了劫富济贫的把戏。仅凭功力来说,她的疯奴一巴掌就能把洪盾打到破功。她带着这样级别的人到处惹事,县里拿她没办法,迟早会惊动京兆府。到时候京兆府把案子交给锦衣卫,又是麻烦事。

    “苏劲锋!你到底成没成啊?”谭沁儿掐着腰站在门口。

    苏御一阵头疼,情绪不高地站起身:“没成。”

    “笨蛋!哈哈哈!”

    “你才几层,笑话我?”

    听苏御口气不善,疯奴站在谭沁儿身边喘粗气,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这时屠彪走了过来,对苏御说,三师兄古月山那边传来消息,说发现夜无良的行踪。竟然就在华州,而且住得与苏御的家不远。不过三师兄判断说,夜无良暂时没有对苏家下狠手的意思。而此时的袁昆看起来更好像是准备归隐。但他一定不会选择在华州归隐,他更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听说袁昆在华州,苏御皱起眉头,为家里感到不安。随后苏御离开北市,到自己的那些隐藏房产看了看。虽然有的院子也蛮大的,足够住下苏家一家人,可苏御还是不满意。

    虽然华州那个家一度很穷,但架子很大,五进五出。苏御不想让家里人搬到洛阳,反而住得不如华州。另外,苏御之所以迟迟不肯把家里人带来洛阳,是因为担心得罪人,进而引来仇家报复。

    突然想起景行坊的李家货栈,前面是货栈,后面还有欧阳镜的三进大院。李勋住在那里,但多数空置。若能把家里人安排到那里,有李勋等二十三名神教兄弟照顾着,倒也让人放心。

    “或许还可以找欧阳镜谈谈,用这些分散的小房子折价与他兑换。”苏御自语一句,打了个响指。

    面对税改,苏御已经写信给家里,让他们赶紧把土地都卖掉。现在也不知道苏集办得怎么样了。一想起堂弟苏集,苏御就有些头疼。那家伙与苏常胜和苏常利长得很像,五大三粗的,可这家伙的脾气简直软得不如武大郎。用当地的土话说他就是“囊囊膪”一个。碰见老鼠,他跑得比老鼠还快。

    由于他太囊,之前苏家又负债累累,到现在也没个媳妇。把他弄来洛阳,苏御还打算给这窝囊堂弟找个能持家的好媳妇。要那种王熙凤类型的,能顶事儿的。

    值得一提的是,苏御在家是大郎,苏集是二郎。街坊邻居也有喊苏御叫“大郎”的。虽然苏御很不喜欢这个称谓,但街坊邻居并没有恶意,他也就忍了。

    ……

    酉时,去后殿见太后。

    发生过上次那事,苏御觉得尴尬。同时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误判了什么。曹玉簪当姑娘的时候,一直都是好名声的。莫非人家真的只是因病症困扰,而与自己讨论病情?无论如何,太后看起来倒是挺坦然。她坐在那里,依然端庄美艳。当太后的时间久了,她身上逐渐有了陈太后的影子。用“美艳”二字来形容她已不大合适。

    当初在大相国寺,第一次见到陈太后时。太后修长的身材,一身全黑盛装礼服,高高挽起的银丝白发,还有她并不显老的冶艳脸庞,都给苏御留下极深刻的印象。想陈太后那副君临天下的傲人气势,感觉她一只手拍下来,大相国寺都会被摧毁。

    “最近烦心事可真多,而你却在家里装病躲清闲。”太后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紧接着又道:“张云龙赵挺先后镇压三次反叛,幸亏规模不大。不过在我看来,形势不容乐观。张云龙回报说,部分地区已经提前做好防备,组织超过千人,准备对抗税改。若想继续税改,还有更大的冲突。御弟以为,应该如何处置?”

    苏御道:“不知两位辅政大臣是何意思。”

    “正如你所说,税改就是一场战争。既然开头,只能坚持到底。”太后叹了口气:“两位辅政大臣的意思是绝不放过一个叛乱者。可那样一来,哀家的仁义之名算是毁了。”

    有抱负的掌权者都希望留下一个美名,即便是将来死去,也能博取一个好庙号。比如天赐帝的“仁宗”,陈太后的“武烈太后”,曹玉簪都觉得不错。可惜陈太后不是皇帝,否则她应该获得“武帝”的称号。她执政十年,打了十年,而且获得最终胜利。让华夏免于被胡虏涂炭,其功劳彪炳史册。可曹玉簪摄政以来,没干过什么好事。而民御公车什么的,都是仁宗时期的事了。她的第一项大政策就引发了国内战争,有的百姓不理解,还抨击她,说她带来灾祸。

    苏御道:“税改对百姓本是好事,之所以出现这等状况,还是因为宣传力度不够。加大宣传,让百姓知道太后是在为百姓谋福祉。这样一来就没人支持士族,反而会支持太后和玄甲军。而太后的名声自然会好起来。另外应该告诉地方官员,现在就赶紧把土地发下去,不要等待具体统计结果。告诉百姓,以前他们给地主耕的地,现在已经是你们的了。以后不需要向地主交租,只需要向官府纳税即可。官府收的税,还要比地主收的租略低一些。而那块地,相当于白送给他们。百姓为了保护自己的地,没等玄甲军杀过去,或许已经自发把地主打倒。”

    曹玉簪皱眉:“会这样吗?”

    苏御立刻道:“会的。若担心不够彻底,还应该迅速制定相关法律。鼓舞百姓的同时,让地主们彻底死心,若能主动向官府妥协,还可以给他们留下生活的本钱。”

    其实苏御想到的,太后手下四位干将也提到过,可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像苏御一样有信心,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一次似的。受到苏御情绪的感染,太后高兴起来,派人去找孟相的同时,又与苏御聊起了别的。

    这时苏御提到借太原道府兵护送孔祥的事。太后说,要收劳军费。她还说,本来道府兵就欠着军饷,让孔祥补上一个月的。其实也没多少钱,才三百多万。不算太后敲竹杠。

    其实太后现在手里有钱,可她却不花。不知道她攒钱干什么。估计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那笔从三大财阀手里勒索而来的钱。她真的害怕再次出现国库没钱的情况。

    本来后殿内气氛很好,太后和苏御也都是规规矩矩,一切符合礼法。可这时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喧闹之声,苏御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一定来自一名身材粗壮的家伙,就好像低音炮一样厚重。

    “我要见太后!快去给我通禀!”

    虽然距离尚远,而且还隔着一道大门,可这声音还是传到了大殿之内。顿时,曹玉簪一皱眉头,沉声问道:“是何人在外面喧哗?”

    门口太监小跑过来:“禀娘娘,是鲁山郡王赵晃。”

    “哦,赵晃啊。让他进来吧。”

    大门一开,虎背熊腰的赵晃笑憨憨小跑进来,直接扑倒在太后帘前,行五体投地大礼:“给嫂嫂行礼了!”

    行大礼,对太后表示尊敬,这当然是对的。可他这礼行得太大,就显得不够庄重,甚至有戏谑的意味。平时这赵晃就是玩乐的性儿,他表情再严肃,看起来也是在耍宝。感觉是一头黑熊趴在地上,这一幕好悬把苏御逗笑。而郡王对太后行礼时,苏御不好坐着,起身站在一旁。

    曹玉簪呵叱道:“咻!这般场合,怎不遵礼法?”

    赵晃嘿嘿一笑:“这里又没有外人。”指着苏御说:“这不是皇兄认的御弟么?”

    曹玉簪一摔凤霞落,严肃道:“休要嬉笑,说,找哀家何事?”

    赵晃突然委屈起来:“嫂嫂欺负俺,俺今天是来找嫂嫂评理的。”

    其实赵晃年纪比天赐帝赵崇大,可他却以小自居,一口一个嫂嫂,磨磨唧唧不肯走。他说,在玄甲第三师当监军当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一撸到底,感觉心里难受。非要嫂嫂给他安排个事不可。

    后来曹玉簪骂了他一顿,说他是败坏风纪的典型,故而撤职。

    赵晃耷拉着脑袋,承认错误,可他还是不肯走。

    太后笑骂道:“你这赖皮的东西,今个不给你个安排,你还打算死这儿不成?”

    赵晃委屈道:“那也比没事做强。”

    太后苦叹一声,把他调去玄甲军仓,让总督粮官赵挺给他安排事做。

第四七九章 入戏太深

    京畿道士族大户徐家,生有独子,名唤相如,其母还是西门氏三公子夫人的同胞妹妹。

    徐相如生性豪爽风流,曾在美仙院一掷千金,为一名琴乐清倌赎身,还说要带回家中做妾。当时女子高兴极了,终于如愿以偿,能以清白之身离开这烟花之所。可事后徐相如却失约,就好像忘了这事一般。女子虽获自由身,却没了着落。于是抱着琵琶去找徐家,却被家中老夫人轰了出去。夫人骂道:我儿已与西门家嫡亲小姐订婚,你这伎人快快滚开,休要辱了徐家门庭!

    在梁朝娶正妻要门当户对,但对妾要求不高,就好像买个丫鬟也差不太多。经常听说有大财主纳馆女为妾,这并不稀奇。尤其清倌更是抢手,因为她们年轻漂亮而多才多艺。比如欧阳镜家里,原来七个媳妇中有三个是伎人出身。欧阳镜不觉得寒碜,还经常说出来显摆,甚至有的时还拿去送人或交换。

    也有像徐家这样不允许伎人进门的,这也不奇怪。但是,花几百万为伎人赎身,随后却不要了,这种事即便是在平康坊也是十年难遇。

    ……

    赵晃领取太后颁发的调令,喜滋滋地走了。

    随后曹玉簪送给苏御一套大红礼袍,十分喜庆,看起来好像新郎官的衣服。太后说,长安郡主官制礼袍就是大红色的,所以也送你一套红色礼袍。这样看起来才般配。太后还说,这袍子的对襟领口是她亲手缝制,可不许随便换掉。要换也是由她来换。

    大红的衣服上却是白领子。苏御暗道太后手段高明,这又给苏御制造了一个“求她”的机会。

    拜谢太后,苏御回到郡主府。

    刚走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听林婉说,郡主正在家里发脾气呢。苏御纳闷,问谁得罪她了。林婉遗憾地说,现在除了郡马似乎没人能得罪她。苏御心中一凛,不禁开始自我反省。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这时林婉提醒苏御,说是一名风尘女子,海州人士,姓卿。

    苏御突然想起那个洛河水上的游船女子,当时脑子嗡的一下。可是,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她找来干什么?

    难怪郡主会发火,在她妊娠期间,竟然有风尘女子找上门来,换成哪位夫人也不能容忍。可苏御觉得自己与那卿水兰之间没发生过什么,倒觉得坦然,于是与林婉一起登楼。

    郡主身前文件堆积如山,可郡主却没心情批阅。她微低着头,冷眼盯着苏御。她的脸好像有三尺长,眼神狠辣,好似一只蓄势待发的吊睛大虫。苏御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卿水兰,也不知现在被安排到哪里去了,莫非已被郡主撕碎?

    “灵儿,我想这里应该有些误会……”

    “你不必解释,我觉得我们算是过到头了……”

    苏御并不知道,此时唐灵儿是在装腔作势。郡主也才二十岁,自然会有她顽皮的一面。只是装得太像了些。

    要说这还是因为太招摇惹的祸。长安郡主大婚那日,卿水兰抱着琵琶走到平康坊门口,姑娘心里苦,难受得要死。突然从坊里冲出来一群人,人浪潮涌,又将她推了出去。这时望见长安郡主的婚礼队伍浩浩荡荡从西边驶来,顺着洛河向东而去。卿水兰还见到万花楼大总鸨朱雀,也穿戴凤冠霞帔,带着一百名红装女子出来给郡主献上舞蹈。

    身材纤细的卿水兰几乎是被人群挤到看台边上的,结果还给她挤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位置。她看见苏御骑着大白马从身前路过,还与大总鸨抱拳行礼,那一幕给她留下极深刻的印象。那天晚上苏御虽然戴着面具,自以为很隐蔽,可是来到游船小仓里,距离太近了。而苏御也没想到,游船里的陌生女子会对他有着深刻印象。

    当时卿水兰也只是觉得面具男子像苏御,可她却没敢多问。但后来面具人给她带来麻烦,一颗人头被丢进她的船舱,随后面具人要了件花裙丢下一颗金币就跑了。这时那帮追赶刺客的人却爬上船,他们认为卿水兰是刺客的同伙!

    那群人逮不住花听风,追不上苏御,就把卿水兰捉去报官。要说这风尘女子真是命衰,一连走背运。当时京兆府接到太后严令,限期捉拿罪犯,为三朝老臣欧阳椿报仇雪恨!用太后的话说,哀家都不舍得杀的人,竟然死于贼寇之手,真是气煞她了。

    可是无论如何,拿一个弱女子顶罪都是说不过去的。但她是唯一线索,所以张乙寿将她关在牢笼里。过了一月期限,张乙寿也未能逮到恶匪,便去找太后领罪。这时太后说,张府尹也是三朝老臣,为国为民没少操心。虽然这次办事不力,哀家也不忍心重惩,那就罚你半年俸禄吧。

    张乙寿乐颠颠跑回京兆府,大笔一挥,就把卿水兰给放了。经过这一个月的折磨,卿水兰可太惨了。带着酷刑伤痕,回到洛河岸边一看。丫鬟跑了,船也被人给烧了。船上的家当一个铜子儿也没给她留下。可怜的女人坐在岸边嚎啕大哭起来。

    突然想起那面具人,心中抱恨。回想当天晚上,那面具人出手豪爽,一定是有钱人。再回忆他的身材、脑型、下颌、还有透过面具看到的那双眼睛,越想越像那骑马游街的长安郡马。反正也走投无路,那便去郡主府门前瞧瞧。若果然是他,一定要找他讨个公道。最起码把十万船钱要来,还有三万买丫鬟的钱。

    经过多日观察,她已经确定苏御就是面具人。没错的,身材相貌气度声音都不会错。可她却发现自己无法靠近这位郡马爷。这位苏贵人每日出行都是五十豹骑外加三十京统卫队,持刀扬枪不让靠近。而她又不想大吵大嚷,那样会让苏御下不来台,进而把事情搞砸。

    可她兜里没多少钱,眼瞅着就要去要饭,一咬牙一横心,决定去找长安郡主说理。可她想见郡主谈何容易,连大门都进不去。于是站在门口求人通报,算她“运气好”,碰见办事归来的王珣。王珣一听风尘女子因郡马而来,立刻就火了,拔剑欲斩。后被李封喊住。

    这事惊动郡主,便引她来见,听她哭诉往事。唐灵儿知道欧阳椿的死与苏御有关,可苏御没把具体经过告诉郡主。后来郡主问了一些私密问题,卿水兰也都如实说了。唐灵儿也认为,在那种紧急情况下,他们两个不可能发生什么。

    但唐灵儿并不打算让卿水兰离开,因为她已经确定面具人是苏御,万一出去宣扬那可如何是好?郡主为苏御考虑,故而要把她控制起来。苏御回家时,卿水兰已被王珣带走,送进了唐府地牢。苏御并没看到那一幕,反而见到郡主拉沉个脸说:这日子没法过了。

    ……

    郡主已经三天不理苏御了。

    作为郡主的助演,林婉已把事情经过告诉苏御。可事后郡主还是如此怄气貌。苏御认为小媳妇入戏太深,无法自拔了。

    郡主之所以不理人,不是因为卿水兰,而是因为她觉得苏御这次表现不够好,没能把她哄开心就走了。这是感情淡了么?这才成婚五个月就这样了?或是因为已经怀孕,他变得有恃无恐了?郡主觉得被轻视,故而委屈。

    娇生惯养的郡主脾气大着呢。苏御琢磨了三天,也没想到太好的办法。经过多次努力,郡主不见回暖,还是气鼓鼓的样子。苏御甚至觉得她是故意这样的,她以为保持住这种情绪,苏御就会不停的讨好她。可苏御今天决定不去哄她了,傍晚时分,在小院里和老黄下起了象棋。

    “吃炮!哈哈哈哈!老黄,你就剩下一个老帅了,我看你如何与我斗!”

    “少爷,咱不玩了好不好?老奴下不过啊。”

    “你又没什么事,为什么不玩?来,这次我让你三先。”

    听楼下又传来敲打棋盘的声音,唐灵儿揉了揉肚子,眯了眯眼睛,突然喊疼。

    “郡马爷,不好了!郡主肚子疼!”甄巧巧推开后窗,冲着苏御喊。

    苏御跑上楼去,扶着郡主揉了揉肚子,却被郡主抬手推搡,继续伏案工作。

    苏御觉得她没事,又是在演戏。看来小媳妇这是绷不住了,苏御心中窃喜,坐到旁边:“灵儿,我还是觉得应该把卿水兰放了。”

    郡主一摔手中笔:“为何!”

    “灵儿别急,听我慢慢道来。”苏御牵着郡主的手,和气地道:“既然她早怀疑面具人是我,可在她服刑期间并没有对官府说出她的猜测。难道灵儿不觉得此女子颇有心计么?而且在那般情况下她都不说,又怎能在事后说呢。退一步讲,就算她说了,我死不承认,她又能把我怎样?别忘了我是在为太后办事,只要我不承认,京兆府也拿我没有办法。而这个女子也太倒霉了些。说到底,确实是我连累她,而且事后我还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实在是心中有愧。”

    唐灵儿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苏御继续道:“如此有心计的人,也是不好找啊。她是美仙院清倌出身,那里消息最是灵通。我想她是知道门阀郡主的厉害。在她心里,长安郡主应该是很英明的一个人。所以她才敢找上门来。就是想以自己的‘功劳’,讨回她的损失。我觉得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郡主的一双大眼眯成两道缝:“我看她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劲锋觉得呢?”

    郡主又开始找茬了,危险的味道在增加。苏御眨眨眼,故作不屑地道:“那就要看跟谁比了,要是与冯瑜比,她连冯瑜的脚都不如。”

    郡主的眼睛突然瞪圆了。

    苏御连忙又道:“而冯瑜只是郡主身边的一个妾,冯瑜与郡主比,连条腿都不如。”

    苏御经常夸赞郡主的腿好看,又长又白的。见苏御戏谑,郡主抬起一脚,将苏御蹬下榻去。

    “夫人小心胎气。”

    “不要你管!”郡主声色俱厉,可说话间却揉了揉肚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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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007/ 第一时间欣赏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作者:蜡笔疯叔所写的《门阀赘婿》为转载作品,门阀赘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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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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