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4 不可逆转
祁云光注意到了魏胜新，不经意的视线接触，却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在人群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然后，两个人双双撇开视线，交错而过，并且都没有再搭理对方，会议室里窸窸窣窣的声响转眼汹涌而至。
红海，又重新合拢起来，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祁云光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窗外尽头的那些天际线，高低起伏的建筑勾勒出城市的轮廓。
他想要叹一口气，但那口气却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于是，就这样憋着，几乎就要爆炸。
有时候，他忍不住想，干脆就这样爆炸了，其实也挺好，反而一了百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到这一步的呢？
假设——
陆潜没有离开流光影业，那会发生什么？
祁云光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因为这就相当于给自己一记耳光，但他还是忍不住，那些念头就好像藤蔓一般，一旦发芽就再也止不住，转眼就将整个大脑塞得满满当当。
下一步，就要爆炸。
又又又是爆炸。
重新回想，当初的事件，陆潜不识抬举得罪了邵漫，而且又被爆出那么恶劣的绯闻，简直没有翻身的任何可能，祁云光看不出来自己的处理有任何问题。
如果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那样处理。
那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事情在陆潜身上就失去了控制呢？
为什么陆潜就不走寻常路地完成逆袭了？
为什么他们沦落到现在的糟糕困境呢？
有一个问题，祁云光知道自己不能提，但是，脑海深处的枝枝蔓蔓就是无法控制地蔓延开来：
“‘正义曙光’，由陆潜来执导的话，还有救吗？”
祁云光痛恨自己把希望寄托在陆潜身上，多么愚蠢多么狼狈多么卑微，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
也许，如果是陆潜的话，可能真的能够力挽狂澜——
看，“突袭2”那个半途而废的烂摊子，结果陆潜也盘活了；再看，“死侍”那个没有人敢碰的烫手山芋，陆潜也胆大包天地接手了。
那么，“正义曙光”，为什么不行？
也许……
侦探漫画宇宙的真命天子，不是施文勋，而是陆潜！
当这个想法在脑海里萌芽的时候，祁云光被自己吓了一跳，唯恐自己的想法被别人识破，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
不经意间，祁云光却看到魏胜新也同样慌慌张张地遮遮掩掩，两个人的视线再次交错在一起。
短暂触碰。
彷佛……好像可能大概也许……两个人有着相同的想法？
惊！
危险想法！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就如同触电一般，双双收回视线，然后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避免泄漏想法。
砰！
就在此时，会议室大门再次被重重地推开，一个身影如同龙卷风一般出现，甚至还没有站稳，声音就已经炸了开来。
邵疆！
流光影业的总裁，同时也是最大股东。
雷厉风行地登场，看到会议室里人们试图站立起来，他满脸严肃地挥了挥手，也不等大家重新落座，省略寒暄客套环节，不管不顾就噼头盖脸地丢了一堆话语下来。
“解决办法！”
“侦探漫画宇宙，现在应该怎么办？给你们一个小时，发表自己的意见，集思广益，现在开始！”
“说！”
鸦雀无声。
万籁俱寂。
紧绷到极致的空气，几乎就要爆炸。
……
这厢，流光影业已经深深感受到危机。
“正义曙光”远远没有能够达到预期，甚至遭遇一场失败，这只是其中一方面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
侦探漫画宇宙，应该如何展开？他们应该如何对抗神奇影业？他们又应该重新找到打开全新局面的起点？
这件事，比任何事情都更加重要，甚至关系到流光影业接下来十年的全面布局。
山雨欲来风满楼！
流光影业陷入一场风暴之中。
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起源于“正义曙光”的失败。
非本意地，“突袭2”成为导致“正义曙光”惨败的直接加害者，即使人们都知道，核心原因还是电影自身的质量问题，竞争对手只是外因而已；但如果能够看到一个直观的敌人，讨论事情的时候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更何况，这还能够为“流光影业VS蓝鲸影业3.0”增添话题效应，又有谁能够拒绝呢？
说起来着实难以相信，截至到目前为止，流光影业和蓝鲸影业正面交锋三次，结果全部都以蓝鲸影业的胜利告终。
这也是……哭笑不得。
果然！
当初流光影业放走陆潜，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所以，流光影业现在挽回陆潜，是不是太迟了？
那厢，“正义曙光”和“突袭2”的上映，依旧在全面铺陈开来——
以“正义曙光”的制作规模来看，无论票房成败，一旦上映之后，就不会草草收场，至少会完成一个完整的上映周期，二十周到二十二周，然后尽可能在全球其他地区展开宣传，延续生命力。
此举，不仅仅是为了票房，更多还是为后续铺垫。
一来，为光碟的销售、租赁以及相关周边展开宣传。
二来，为后续其他系列电影展开宣传。
这也意味着，即使第二周票房跌幅迎来雪崩，即使全方位遭遇口碑崩盘，但“正义曙光”的上映脚步依旧不会收到影响，包括张本卿在内的一众主创人员，还是需要继续电影宣传，声嘶力竭地为票房呼喊。
哪怕是垂死挣扎，也期待着能够发挥一点点效果，再微弱，也是好的。
那么，有效吗？
四月第二周，全球周末票房排行榜。
冠军，“突袭2”，跌幅9.3%，四亿七千万。
亚军，“老板”，首映作品，一亿七千万。
季军，“正义曙光”，跌幅54.5%，一亿六千八百万。
这……
本周，七洋传媒小成本制作的喜剧“老板”，进入四月稍稍试水，最终表现只能说普普通通，没有什么惊喜，但也不至于糟糕，平平无奇，又是典型的七洋传媒作品。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
恰恰是这部平平无奇的小成本喜剧，却成功踩着“正义曙光”的肩膀，占据亚军位置，着实太过震撼也太过意外，以至于人们都暂时忘记“突袭2”连续第五周难以置信的票房曲线，所有注意力都在“正义曙光”身上。
惨。
真的太惨了。
继上周雪崩之后，这周连环血崩，票房几乎已经没有生命力了，损失54.5%的能量之后，周末三天的票房数据已经跌破两亿，甚至输给了“老板”，真正可谓是——
颜面尽失。
至此，所有人都能够百分之百地确定，“正义曙光”的惨败，已成定局，不可逆转。
915 账面数字
时代，一直在改变。
电影市场渐渐规范之后，类型电影就始终是票房保证，倒不是说类型电影就不会失败，只是失败的几率比较小，因为观众对这一类型电影更加买账，基本盘能够得到保障，最后也就形成一股潮流。
曾经，动作、喜剧、恐怖、爱情、科幻等等，全部都拥有自己的美好时光，随后又被其他类型电影取代，慢慢没落。
过去十年，毫无疑问，全球电影市场是超级英雄电影的天下，只要是类型电影，就能够赢得热烈讨论。
除了流光影业和神奇影业之外，还有一些小型电影公司改编的独立漫画作品，也纷纷取得不俗成绩；并且，改编超级英雄漫画的风潮，还在进一步朝着电视、戏剧等等艺术形式扩散，全面铺陈开来。
当然，作品众多，质量难免良莠不齐，其中也有一些哑弹，也有一些叫好不叫座的作品，还有一些表现不俗但低于预期的作品，但整体趋势来看，“超级英雄”似乎就是票房保障，总是能够赢得关注。
一直到“正义曙光”。
惨败。
溃败。
完败。
一场轰轰烈烈的失败，以至于整个兰川纷纷侧目——
满满都是错愕和惊讶。
有人可能以为，神奇影业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甚至趁火打劫；但事实上，并没有，反而引发全面警惕。
其实，去年“骑士联盟2”的票房成绩就低于预期，最终数据并没有超过“骑士联盟”，业界就已经展开讨论：
类型电影，是否已经开始审美疲劳？就如同以往所有类型电影一样，超级英雄电影的热潮是否已经开始回落？
如果是，那么他们应该如何挽回颓势？如果不是，那么他们应该如何避免如此趋势，延续超级英雄电影的生命力？
讨论，始终在进行。
继“骑士联盟2”之后，“正义曙光”的惨败，就是一个警钟。
也许，超级英雄电影的热潮暂时还没有崩盘，市场依旧还有潜力等待挖掘，但毫无疑问，审美疲劳已经渐渐浮现，观众们对于类型电影的要求越来越挑剔也越来越苛刻，这也意味着电影制作公司们应该更加注意质量。
牵一发而动全身！
尽管流光影业的惨败，背后应该也有竞争对手的扇风点火，但所有人都必须提高警觉，因为电影行业终究是一个集体。
他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不过——
“正义曙光”的票房，真的是一场灾难吗？对于外行观众来说，他们有些看不懂，票房数据不是还不错吗？
虽然比不上“骑士联盟2”，和“骑士联盟”就更加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了，但也不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吧？
最终，“正义曙光”在全球范围仅仅上映十五周，远远低于商业电影常规的二十二周数字，草草下线。
依靠着全球不同地区的超级英雄效应以及侦探漫画狂热粉丝，“正义曙光”的总票房数字定格在五十六亿的位置上。
准确来说，应该是五十六亿一千七百八十多万。
比起电影的首映周末、灾难性的次周跌幅来说，“正义曙光”还是能够砍下五十六亿票房，着实令人意外。
看着各大媒体的哀嚎和流光影业的失望，吃瓜群众们还以为这部电影票房可能二十亿的门槛都迈不过，结果轻轻松松突破二十亿，甚至还突破了五十亿，这样的票房数字，就足以令无数人羡慕不已了。
顺带一提，“爱人”的最终总票房就止步五十亿门槛前，定格在四十九亿三千万。
看！
五十六亿的票房，也没有那么差嘛，为什么还一直嚷嚷着“惨败”？
然而，电影票房收入并不是这样折算的。
首先，票房数字需要制作方、发行方、院线方，三方瓜分。
其次，制作成本需要纳入考量。
再次，宣传发行费用也不能忽略。
最后，在票房之外，电影制作公司还能够依靠光碟、点播、租赁、投放合作等等周边形式回收一批版权费用，这些收入则是另外单独计算。
考虑到“正义曙光”十八亿的制作成本，另外还有堪比漫天撒钱的宣传发行策略，最终收益也就令人堪忧。
对此，流光影业没有公布任何官方数据，根据“电影之内”的爆料来看，“正义曙光”让流光影业亏损三亿左右。
其实，三亿亏损，并不算失血严重，只能算是一次小小的偏离轨道。
过去三年时间里，神奇影业风生水起，凭借着惊奇宇宙称雄电影产业，但事实上，他们投资拍摄了两部科幻商业大片，但遭遇崩盘式失败，两部作品都各自亏损十五亿以上，直接导致制片部门的一系列高层被开除。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此时就能够看得出来，“正义曙光”的三亿亏损，没有那么糟糕，流光影业输得起。
但业内人士都明白，三亿亏损，只是一个账面数字而已，真正让流光影业元气大伤的是整个侦探漫画宇宙的身陷令圄——
“正义曙光”，不仅没有成功，而且还亏损了，这也意味着流光影业试图依靠这部作品快速追上神奇影业的计划彻底破产，同时对于流光影业的后续布局也产生深远影响。
更重要的是，施文勋为流光影业打造的两部作品，全部都没有在票房方面带来盈利，那么接下来呢？
他们应该继续相信施文勋吗？亦或者说，这是一个错误，他们应该及时止损？
一个决策失误，那么就远远不是三亿亏损了，很有可能是三百亿乃至更多亏损，这才是“正义曙光”被称为“惨败”的原因。
所以，在全球范围内收获五十六亿票房，“正义曙光”依旧被认为是一场溃败，吃瓜群众们着实很难想象，为什么有人称呼一部票房五十六亿的作品为失败，毕竟，这个票房数字就是无数电影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同时，兰川行业内部也看到了一个现象：
即使质量和口碑糟糕到如此程度，“正义曙光”最后依旧控制住了损失，这也再次证明超级英雄电影的市场潜力。
这是否意味着，“超级英雄电影红利”，还可以再继续收割一段时间？
不过，对于流光影业、对于“正义曙光”来说，最沉重的打击，不是票房失利，而是冷落——
没有关注。
围绕在“正义曙光”身边的热议，仅仅持续了两周，进入第三周之后就断崖式下跌，转眼就全部消散，所有光环所有热点所有期待所有赞美，全部都朝着另外一部电影蜂拥而去：
“突袭2”。
916 与你无瓜
“流光影业VS蓝鲸影业3.0”的热度，仅仅持续了短短两周——
准确来说，甚至还不到两周，热度就已经烟消云散，似乎从来不曾发生过，网络就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正义曙光”转眼就已经被抛到了脑后，而“突袭2”则依旧保持强势，差距瞬间被拉开。
对决，应该势均力敌才有趣精彩，一旦演变成为横扫、碾压、屠杀，那就失去了乐趣，丧失关注热情。
“正义曙光”的溃败，着实太惨烈，以至于落井下石都有些于心不忍，自然而然，视线也就转向了大热的“突袭2”。
一个在地，一个在天，差距显着，并且伴随着时间的推进，还在持续拉大，确实没有了关注的价值。
逆袭“正义曙光”重新回到全球周末票房排行榜冠军宝座之后，陆潜在热情网友之中得到了一个昵称：
“大片杀手”。
并不是说陆潜拍不好商业大片，而是说陆潜的作品专门挑杀那些大片——
去年年末，“爱人”逆袭“绝地武士”，登顶全球周末票房排行榜冠军。
短短三个月后，“突袭2”逆袭“正义曙光”，登顶全球周末票房排行榜冠军。
前者，正在书写历史记录，却没有能够阻止“爱人”的票房爆发。
后者，面对史诗级惨败，就更加无法阻止“突袭2”的逆转局势。
对于其他作品来说，“绝地武士”和“正义曙光”这样的顶级大片，全部都是令人望而生畏避之不及的巨人。
但是，陆潜不仅不害怕，而且正面挑战还能够取得胜利，不管对手表现如何，自己都能够发光发热。
确实难以置信！
社交网络的讨论热点也就从“不败神话”演变成为“大片杀手”，从热点的流向就能够察觉到态度的变化：
人们已经不再惊叹于陆潜的保持不败，因为陆潜的成功已经理所当然，现在人们已经不满足于陆潜的连续不败，而是开始关注陆潜的真正能力，在商业大片面前也能够展开拳脚：
“以B级电影的规模拍摄出A+++级电影的质量”。
赞誉，更上一层楼。
同时，信任也更上一层楼。
谁能够想到，在万众期待之中，“突袭2”居然还能够将观众的满意度推向全新高度？
属于蓝鲸影业的第二篇章，正在徐徐拉开。
逆袭“正义曙光”之后，“突袭2”在全球周末票房排行榜的冠军位置上，又停留了两周，前后总共登顶五周。
然后，暑期档热潮缓缓靠近，那又是另外一番喧闹景象，“突袭2”悄然退居亚军位置，却依旧保持竞争力——
在暑期档熙熙攘攘的狂热之中，“突袭2”非本意地成为一个标杆，一次又一次地成为众人比较的对象。
“勉强达到‘突袭2’的五成功力吧。”
“我觉得，前半部分可以和‘突袭2’比较看看，但后半部分拉垮得太厉害。”
“如果‘突袭2’是满分的话，那这部可以给六十五分？值得一看吧。”
“‘突袭2’的平替版？反正全方位低一个档次，当作爆米花看看吧。”
“看过这部电影才再次意识到，‘突袭2’多么多么难得。”
“‘突袭2’依旧是永远的神。”
蓝鲸影业发誓，他们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就是网友们自发性地举动，同时也再次证明“突袭2”在网友们心目中的地位。
看着整体发展趋势，陆潜似乎大有借助“突袭2”封神的迹象，这让修仲钧有些慌——
这后面还有“死侍”呢，现在就封神的话，那“死侍”怎么办？
就连陆潜自己也说，“突袭2”的拍摄其实并不困难，拍摄全程也没有遭遇特别困难，最终呈现出来的狂热，陆潜本人也是满头雾水，唯一能说的就是：
全靠同行衬托。
如果不是“正义曙光”太令人失望，如果不是暑期档作品太拉垮，“突袭2”也不至于得到越来越多赞誉，就如同佳酿一般，越陈越香。
总而言之，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
亚军，停留三周。
季军，停留一周。
亚军，又重新杀了回来，并且再次停留三周。
季军，停留三周。
前五，停留五周。
此时，“正义曙光”已经宣告全面下线，即使想看，电影院也没有排片了，但“突袭2”依旧在榜单前五名。
所以，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没有人再继续讨论“正义曙光”了，网络时代的人们忘性最大，一个转身可能就抛到了脑后，和金鱼记忆差不多。
正是在如此追捧之下，“突袭2”，在全球周末票房排行榜的前十名，整整停留二十周；院线放映周期更是拉到三十周，从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就连暑期档电影都已经陆陆续续下线，这部电影研究坚挺。
当颁奖季已经徐徐揭开羞涩的面纱，“突袭2”也还是出现在新闻媒体的焦点位置，宣告电影持续打破记录的壮举。
最终——
“突袭2”全球票房，不负众望地突破一百亿，定格在一百零三亿四千两千万的位置上，书写全新记录。
截止到目前为止，电影历史长河里，一共只有七部电影达到如此高度：
“未来同盟”，“世纪巨轮”，“绝地武士”，“侏罗纪之地”，“骑士联盟”，“骑士联盟2”，“黑暗骑士：混沌”。
以上，就是全部。
“绝地武士”磨磨蹭蹭、磨磨蹭蹭，最后也还是没有能够超越“未来同盟”和“世纪巨轮”，在影史票房榜单上，位居第三。
“侏罗纪之地”则是“侏罗纪乐园”系列重启之作，去年登场之后，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能量，暂时位居影史第四。
再然后！就是过去十年横扫市场的超级英雄电影们了。
可以肯定的是，任何一部作品，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取得如此成绩，这都是一份荣耀，因为这意味着，电影打破文化、地区、年龄的种种限制，在所有观众之中都得到认可，最后才收获了如此票房成绩。
一种肯定！
现在，这份榜单又出现了第八部作品，“突袭2”。
轰！
轰轰轰！
全员震惊！
就连蓝鲸影业上上下下也没有预料到，“突袭2”居然能够创造如此辉煌，用屈雨时的话语来说就是，
“这真的不是愚人节玩笑吗？”
一个小小的热知识，就能够解释屈雨时的话语来源了：
此前七部票房突破百亿里程碑的作品之中，制作成本最低的是“侏罗纪之地”，“仅仅”耗资十亿完成拍摄。
换而言之，百亿俱乐部，基本就是大片俱乐部。
那么，“突袭2”呢？
业内相关传闻持续不断，但蓝鲸影业内部知道正确答桉，“突袭2”经历换导演风波，还动作了部分电脑特效制作，所以成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低，许多媒体的预测都是错误的，最后的准确数字应该是：
一千两百万。
917 无形压力
业内，关于“突袭2”制作成本和宣传费用的猜测，着实不少，主要就是因为剧组在制作过程中经历太多波折：
七百五十万，这是普遍观点。
蓝鲸影业也迟迟没有公布官方数字，看来陆潜和乔福永两位导演的交替，确实导致剧组成本支持陷入混乱，需要慢慢理清，这也直接导致了业内人士们根据不同消息渠道作出不同判断。
五百万、九百万、一千五百万、三千万等等数字都有传闻，而且每家媒体都非常确定自己的数字是正确的。
其实，蓝鲸影业内部已经完成最后清算，“突袭2”的制作成本确实“超支”，替换乔福永的后果初步显露：
一千两百万。
尽管单纯从数字来说，蓝鲸影业目前为止制作成本最高的依旧是“爱人”，但“突袭2”的最终支出还是超出了成本。
对此，陆潜非常不满。
倒不是不满意支出数字，而是打乱计划。
单纯以支出数字来说，“突袭2”的制作成本在兰川就是幼苗水准，甚至就连抠门的七洋传媒都要更加大方。
但是，计划已经制定好，就必须按照计划进行，否则最初为什么制定计划呢？
特别是对蓝鲸影业这样的小公司来说，他们的活动资金有限，一切都需要按部就班，一个偏差就可能导致一连串后续影响——
其中，蓝鲸影业只有少数高层知道的一件事就是，苏长亭为流媒体平台注入资金，成为蓝鲸影业迈出下一步的启动资金。
对此，陆潜非常非常看重，他不希望糟蹋苏长亭的心意，如果就连一个电影项目的预算都可能被打乱，那么整个流媒体平台的规划呢？他们缺乏经验，也缺少底气，这就意味着，每次犯错都需要更加重视。
在“突袭2”后期制作期间，陆潜全程低气压，以至于纪叙都不敢多说什么，蓝鲸影业上下更是噤若寒蝉。
然后——
“突袭2”爆了。
其他作品，制作成本动则十亿、十五亿，“正义曙光”的制作规模更是达到十八亿，瞄准着一百亿的票房全力冲刺。
“突袭2”却凭借着区区一千两百万，就顺利突破一百亿门槛，平平无奇、信手拈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困难的。
这……
也难怪，就连蓝鲸影业自己的职员们都不敢相信。
比起一百零三亿的票房数字来说，制作成本的低廉才是最震惊的部分，这也意味着收益比将书写全新记录。
然而，事情真实发生了，就这样发生了。
尽管暑期档群星云集、粉墨登场，但“突袭2”已经一马当先地成为年终票房排行榜总冠军的有力争夺者。
嗡嗡嗡。
整个兰川都轰动了。
随后。
“光影世界”撰写了一篇专题稿件，对“突袭2”进行分析。
针对这部作品成功的主观和客观原因展开深入剖析，并且讲述复古动作电影全球风潮的背后内在原因。
最最重要的是，以“突袭2”为模版，深入文化现象的背后，分析“陆潜”正在成为新生代影迷全新信仰符号的理由。
其中，专题评论之中专门提到了陆潜至今为止的不败神话，每部电影的成功都只是观众看到的一小部分，收益比的辉煌才是真正令人震惊的本质。
根据种种数据展开分析，“突袭2”这部作品，为蓝鲸影业带来超过四十五亿的利润，而且依旧不是全部，仅仅依靠这一部作品，蓝鲸影业的利润效益就已经能够进入金字塔顶尖，加入七大电影公司的行列。
对此，“光影世界”提出了一个非常新鲜也独特的视角：
“一直以来，蓝鲸影业就在布局，彰显自己不甘于此的野心，他们没有掩饰自己的策略。”
“从黑名单计划到复古动作电影再到电视剧制作，乃至于非签约演员以及幕后工作人员权益的维护，最后的最后，流媒体平台。”
“现在，这家成立仅仅两年的小公司，却依旧拥有足够的现金流推动自己的计划，那么，他们到底在瞄准什么呢？”
“也许，是时候好好关注一下，蓝鲸影业计划尽头的蓝图全貌。”
“光影世界”绝对不是第一个关注蓝鲸影业相关计划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是第一个给予正视和重视的。
以前，蓝鲸影业并不具备“力量”，归根结底，电影行业也是一场资本游戏，没有资本也就没有话语权。
现在，蓝鲸影业却悄无声息就具备了“力量”，事情也就截然不同起来，但是，现在关注，是否已经太迟了？
从“正义曙光”到“突袭2”，从流光影业到蓝鲸影业，从颁奖季到暑期档，今年电影产业确实迎来一系列动荡，包括雄狮影业和神奇影业的动作频频也都在暗示着，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但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将会来临。
窸窸窣窣！
轰轰烈烈！
就这样，“突袭2”以惊天动地的姿态，击退“正义曙光”，空降兰川，激荡起阵阵余波——
如果说，百亿票房的冲击力还不够的话，那么“光影世界”的专题报道绝对份量十足，无论是疯狂的收益比，还是步步为营的布局，亦或者是日积月累的影响力，每字每句都是重磅。
纷纷侧目。
于是，蓝鲸影业就再次站在聚光灯底下，包围在数不胜数的灼热视线之中，几乎就要将公司大楼融化。
然而，修仲钧却只有一个想法——
“死侍”呢？
“死侍”怎么办？
“突袭2”的票房成绩如此好，雄狮影业、大门影业纷纷伸出橄榄枝，不仅原有相关合作项目推进顺利，而且继续打开局面展开深入合作的探讨，一切都正在按照计划进行，但是，“死侍”呢？
本来，“死侍”就承载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有人怀抱着恶意心态想要看看陆潜能够变出一朵花来，有人怀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看“死侍”能够带来什么新意，有人怀抱着纯粹期待心态无条件地信任陆潜。
压力，一层加一层，不断重叠。
“突袭2”，又非本意地成为一个标杆，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压力，居然还在持续增加。
修仲钧觉得，心脏就要炸裂开来了。
不是因为修仲钧不相信陆潜——他对陆潜依旧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而是因为“死侍”本来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再加上剧组其他工作人员可不想陆潜那么澹定从容，稍稍不注意，拍摄过程就可能出现问题。
“死侍”可不是“突袭2”，一旦出现偏差，代价都无法预估。
所以，“死侍”应该怎么办？
918 首次面对
“请注意秩序，谢谢配合，请大家注意秩序，不要拥挤，谢谢配合。”
穿着荧光黄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站在路障前方维持秩序，那模样就好像正在找回幼儿园孩子过马路一般。
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汹涌着，以路障为界，层层叠叠地往外铺陈开去，热闹非凡。
庆城的浅金色阳光穿透稀稀疏疏的云层洒落下来，宛若漂浮着朵朵青莲的湖面漾起层层涟漪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沐浴其中，浑身毛孔打开，细细感受着清晨凉爽气息的吹拂，自由徜徉。
作为近年来备受欢迎的电影拍摄地，庆城依靠官方支持，脱颖而出，甚至一度力压兰川和盆塘的位置。
官方不仅给予大量税收优惠，规划大量空间搭建摄影棚，并且给予配套设施支持；同时，如果电影想要在城市空间进行实地拍摄，官方也往往尽可能地给予配合，只要手续齐全，基本就是一路绿灯。
种种原因，成功地让庆城脱颖而出，包括流光影业、神奇影业等等大型电影公司都在这里设置片场。
其中，最赫赫有名的，无疑是“骑士联盟”，第一部和第二部全部都是在这里完成拍摄的；“正义曙光”也有将近三分之二的戏份选择在庆城拍摄，主要就是因为官方合作态度着实太友好，令人无法拒绝。
这次，“死侍”也即将在庆城完成整部电影的所有拍摄。
人们所不知道的是，在规划剧本和挑选场地的时候，兰川是陆潜的首选，并且一直到现在也依旧是。
原因，并不复杂：
陆潜真心实意地想要以兰川城市作为背景，拍摄一部作品；而且，不仅仅只是作为故事背景的模版存在，陆潜希望能够用镜头捕捉这座城市的色彩，将死侍作为城市形象的一部分，呈现人物和城市之间的情感。
对于导演来说，创造就是一种碰撞，有些喜欢拍人，有些喜欢记事，有些喜欢记录生活，有些喜欢捕捉时间。
同样，也有些喜欢展现城市。
一直以来，陆潜始终停留在“初级阶段”，拍人记事，归根结底，还是跟着剧本和灵感走，没有一个定性。
现在，经过足够累积之后，陆潜对于导演工作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所以，他想要做出一些不同尝试。
显然，“死侍”这样一部足够叛逆足够个性的作品，应该就是最好选择。
所以，陆潜试图打破超级英雄的刻板印象，将城市、文化、生活作为一个烙印，呈现在角色的身上。
可惜。
陆潜的计划，在现实面前遭遇重重难题，这也是陆潜首次拍摄真正的大片，确实是一个不同的世界。
一来，雄狮影业希望“死侍”能够在庆城完成拍摄。
根据庆城的相关政策规定，只要他们能够在剧组创造一定数量的工作岗位，并且完成相对应时长的拍摄周期，最高能够减免五千万的税收。
对于拍摄成本捉襟见肘的“死侍”剧组来说，这笔减免税收能够继续投入电影制作，无疑是一大利好。
简单来说，对于陆潜来说，电影质量是首要的，任何事情都比不上电影质量；但对于雄狮影业来说，成本控制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所有事情最多就只能占据第二位。
为此，陆潜和雄狮影业之间闹得非常不愉快。
在陆潜看来，他可以在兰川完成拍摄，不需要税收减免政策，也一样能够在预算范围内拍摄出一部优秀作品。
过往作品，就是最好的证据，陆潜具备这样的能力。
而且，雄狮影业这些金字塔顶尖的大公司，财大气粗习惯了，喜欢从全局看问题，早就已经忘记了应该如何更加高效更加细致地运用每一分成本——
也就是忘记了实践。
他们都只是想当然地从税收、人工、道具这样的大项目上来寻求节省成本的办法，却不知道实际拍摄过程中的精打细算和细水长流。
“我都已经闭上嘴巴，没有唧唧歪歪地抱怨制作成本太低，他们就没有必要假惺惺地帮倒忙。”
“他们应该放聪明一些，乖乖地闭上嘴巴，否则每次张嘴都在暴露他们的愚蠢和无知。”
差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粗口就要直接爆出来了。
从修仲钧到纪叙再到喻劭，最后陆潜几乎就要卷起袖子自己上门和雄狮影业撕逼了，确实火药味十足。
最后，还是雄狮影业妥协了，最主要就是因为“突袭2”的巨大成功，打破平衡，改变了双方的谈判筹码。
雄狮影业笑容满面地表示，他们相信陆潜的判断，愿意配合陆潜的一切工作。
但是，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
并没有。
二来，兰川官方不太配合。
倒不是说兰川方面故意刁难陆潜，而是实际情况本来如此。
如果“死侍”准备实地拍摄，那么他们就必须向市政厅申请道路拍摄许可，然后在特定时间段内进行封路。
但是，兰川方面并没有“特别优惠政策”，一切按部就班，手续繁琐、程序多样；再加上每年在兰川拍摄的电影项目着实不少，不仅仅是大制作大项目，许多小项目也往往会申请街拍——
因为没有足够预算租赁摄影棚，街拍反而更加简单。
这也意味着，时间档期错综复杂。
对此，雄狮影业和蓝鲸影业倒是同心协力，希望能够满足陆潜的要求，但兰川市政厅方面没有帮上忙。
后来，好不容易完成相关手续，却发现陆潜需要的时间段，被两个不同的独立剧组拦腰斩断，他们已经提前完成预约。
雄狮影业见怪不怪，他们就直接表示，和两个剧组商议，要求他们撤回申请，然后“死侍”剧组再占位。
陆潜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拒绝——
“我曾经也是他们的位置”。
陆潜自己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些独立剧组面临多少困难，几乎没有事情是简单的。
如果陆潜出面，要求他们撤回申请，也许可以也许不能，但将心比心，陆潜还是不愿意仗势欺人。
而且，陆潜还有另外的担忧：
兰川市政厅对于拍摄时间要求非常严格，一旦拍摄出错，又要重新预约时间，届时剧组就可能面临更多连锁后果，甚至可能导致原本就捉襟见肘的预算再次出现问题，雄狮影业可能真的就会当场爆炸。
“死侍”剧组本来就已经面临诸多压力，再加上陆潜确实希望对电影进行诸多不同的尝试，处处都可能导致拍摄进度打乱计划。
综合考量的最后，庆城还是回到了陆潜的视野之内。
919 大型项目
对兰川电影业界来说，“爱人”是陆潜首次接手大制作项目，从投资规模到演员阵容，全部都是如此。
特别是面对董瑞茜和张本卿两位顶级巨星，这个项目的展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但对陆潜来说，“死侍”才是真正意义的第一个大项目。
投资规模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整个剧组规模，超过两百人的大剧组，方方面面的协调与配合都是难题。
最简单最直观的部分就在于，剧组将分为一组和二组，分别展开工作，同时投入拍摄。
一组，由陆潜亲自领衔，负责电影的主要拍摄。
二组，则由副导演领衔，负责电影的支线拍摄。
这是第一次。
因为陆潜以前的剧组，根本就不需要如此精细如此复杂，电影体量就没有达到如此程度，这是全新的。
不同剧组、不同导演、不同制片人，对于一组二组的分工都有自己的特点，不尽相同。
有的剧组，武戏和文戏分开拍摄，二组由武术指导领衔，专门拍摄武打场面。
有的剧组，不同片场的戏份分开拍摄，避免摄影器材和摄影棚的转移，所以由演员们在片场之间移动完成拍摄。
有的剧组，不同支线分开拍摄，比如反派的线索单独拎出来由二组拍摄，确保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
有的剧组，主角和配角的戏份分开破拍摄，最后汇聚碰撞在一起，再由一组进行主要拍摄。
偶尔。
有些超级大片的剧组，甚至不止一组二组，此外还有三组四组，分别不同拍摄。
也正是因为如此，副导演工作，就越发彰显重要。
他们和助理导演不同，他们需要完全理解导演的创作意图，然后根据自己的理解完成拍摄，也是一种创作，他们并不是“辅助”导演，而是和导演完成相同的工作，只是有主次之分罢了。
不少优秀导演，都是副导演出身的。
第一次地，陆潜的剧组也分成第一组和第二组进行拍摄。
当然，尽管“死侍”分组拍摄，但从本质来说，这依旧是一个小剧组，三亿投资而已，在那些巨人面前，基本就是“流着鼻涕玩泥沙”的幼儿园水准。
撇开投资规模不说，整个剧组的拍摄场景、演员卡司、工作人员数量等等，全部都是轻量级而已，分组拍摄本身的必要性，并没有那么突出。
分组，自然有陆潜的理由。
一来，是为了确保电影质量。
根据陆潜的构想，他希望电影能够尽可能花哨起来，但花哨，其实是隐藏在恢弘命运底下的一种自嘲。
所以，一组由他负责，尽可能地跟进角色，让镜头聚焦在角色身上，近距离地完成拍摄。
二组则由副导演负责，专门负责展示场面和城市的全景和远景，构建出整个恢弘的构图。
另外，二组还需要和电脑特效的后期制作团队合作，以三维立体影像为原型，设计出需要的镜头蓝图。
这也是“爱人”拍摄期间，陆潜总结出来的经验，如果想要拍摄与后期更加紧密合作，那么就需要这样的工作过程。
有过一次经验，这次就不会再手忙脚乱，他们需要寻找更加高效也更加出色的拍摄方式。
二来，是为了确保拍摄进度。
修仲钧提起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突袭2”锁定春季档，并且取得成功，这也意味着陆潜的计划初步奏效——
蓝鲸影业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在春季档和秋季档建立口碑，所以，“死侍”放弃暑期档，选择秋季档上映。
时间紧迫。
如果拍摄进度拖延，那么就赶不上秋季档，只能等待明年春季档了，蓝鲸影业的计划又需要重新部署。
出于如此考虑，陆潜最终放弃了兰川，“死侍”前来庆城拍摄；并且划分一组二组，提高拍摄的效率。
种种，种种——
从雄狮影业的干涉到蓝鲸影业的规划，从拍摄档期到场地预约，从剧组规模到工作安排……
全方位都能够深深感受到一个大型项目的繁琐。
此时，陆潜更进一步地清晰明白，神奇影业那些超级英雄的大型项目，为什么选择流水线作业了。
省事，省时，省力，尽管不能惊艳，但可以保证基本质量，然后批量制作；而且，这样的大型项目，恰恰不需要陆潜这样的刺头参与，神奇影业才能够更加顺畅更加简单地保证每个项目按部就班地运转。
难怪人们总是说，当电影制作规模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开始吞噬导演的“作者性”。
那些繁琐庞杂的小事，那些利益博弈的冲突，那些鸡毛蒜皮的日常，就足以让导演精疲力竭无心创作了。
但是！
不管如何，“死侍”最终还是选择了庆城进行拍摄，并且经过前期辛苦彩排，现在终于正式进组投入工作。
和兰川比较起来，庆城稍稍欠缺了一点特色和沉淀。
这些年来，得益于城市政策，周围建立了十二座摄影棚，大量电视和电影剧组涌入城市，一片繁华。
这也为庆城赢得了“小伯溪”的称号。
然而，终究是短短十年才刚刚崛起的新兴城市，一切都是全新的，一切都是人工制作的，不要说文化氛围了，就连那些崭新的建筑也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和文化的沉淀，全然没有任何历史的厚度和光芒。
如同主题公园一般，角角落落都是人工设置的场景。
在陆潜看来，也就是这样的原因，“骑士联盟”看起来“摆拍痕迹严重”，再加上绿幕拍摄的画面贯穿始终，就好像一碗海鲜面添加了大把大把味精一般，明明海鲜的鲜甜已经足够，却被味精抢走了重点。
那么，“死侍”应该如何避免这样的困境呢？
陆潜和陈慕、洪元和在庆城兜兜转转找了一周，最后找到了老城区和新城区衔接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死侍”剧组，就在这里拉开了正式拍摄的序幕。
转眼，就已经过去整整五天，今天，剧组依旧在这里忙碌着，一大清早就展开井然有序的准备工作。
路障之外，熙熙攘攘、满满当当地聚集着人潮，尽管此处距离剧组真正的拍摄地有将近五十米左右，除非带着望远镜，否则也就是看一个热闹，却依旧无法阻止当地居民的热情和好奇。
这些年，大大小小剧组都在庆城拍摄工作过，按道理来说，当地居民应该已经见怪不怪，就好像兰川和高潭一样，当庆城居民会兴高采烈地告诉网友们：
这是陆潜！
明白吗？这可是陆潜！
920 集体围观
踏踏踏。
一个男孩背着书包，全力冲刺，笑容满面地冲了过来，在人群前面一个刹车，然后踮起脚尖四处寻找着。
同时，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拨通电话，不等电话接通，人群里就可以看到一个身影如同土拨鼠一般跳跃起来，不断挥舞着双手，压低声音呼喊着。
“这儿！在这儿！”
男孩马上将手机收起来，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从人群的缝隙里挤进去，很快就在前排找到了一个位置。
尽管有些拥挤，但还不算密集，就好像音乐节现场一般：
舞台，就在前方，并不需要最前排才能够享受演出，只要置身其中，音乐流动的地方就是梦想天堂，跟随旋律和节奏一起翩翩起舞。
所以，男孩前进的脚步并没有受到指责，同时，他也没有到最前方，就已经顺利和同伴汇合在了一起。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咬耳朵声响，窃窃私语之中也能够清晰感受到压抑不住的亢奋。
“导演！导演！那是导演！”
男孩根本没有时间和同伴打招呼，连忙环顾四周，心脏无法控制地在胸腔里撞击起来，然后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
老远老远，一个模湖的身影，匆匆而过。
一件白色T恤搭配深蓝色棒球外套，身形修长，昂首阔步，远远地，只能看到完美的身材比例和匀称的身姿，略显凌乱的发丝在狂风之中轻盈地跳跃着，似乎能够感受到身体前进的律动，阳光也跟着跳跃起来。
是陆潜！
哪怕只是一眼，也能够轻而易举地识别出陆潜的身影，在汹涌人群里也不会被淹没。
呼啦啦！
众人纷纷亢奋起来，那种喜悦和激动的情绪彷佛会传染一般，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导演真的太帅气了。”
“气质，那就是气质！”
“没有想到，我居然亲眼看到导演了！”
也许，已经有数不胜数的电影选择庆城作为拍摄地，但陆潜终究是不同的——
因为，“死侍”剧组没有选择封闭拍摄，而是落落大方地在街道进行公开拍摄，并且没有任何相关防护措施。
当其他超级英雄电影纷纷开启“拒绝剧透”计划，遮遮掩掩，唯恐泄漏一点点秘密，就可能会影响票；陆潜依旧我行我素，毫不在意“死侍”的秘密被观众流传出去，堂堂正正的姿态赢得网友们的一片欢呼。
有趣的是，反而是网友们在社交网络上纷纷呼吁：
“保护导演，抵制剧透”。
因为，陆潜……就是陆潜，年仅二十五岁，却已经站在职业生涯的巅峰，然后依旧坚持自我专心创作。
这一份专注投入，与才华交相辉映，为陆潜赢得数不胜数的影迷，浩浩荡荡的流量俨然就是顶流之势。
当神秘兮兮的陆潜终于出现在阳光底下，没有任何遮掩地投入工作，普通观众们顿时都亢奋了起来。
一个两个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纷纷出现在片场，试图近距离地见证陆潜施展魔法。
然后，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今天，“死侍”继续在高架桥之上进行拍摄，整个高架桥都已经封锁起来，但是，路障之外依旧聚集着大量人群。
而且，不仅是路障，高架桥底下的停车场也是如此，为了确保画面的干净，避免作为背景画面出境的时候暴露马脚，停车场四周也设置了路障，结果四周路障之外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围观群众。
“骑士联盟2”在庆城拍摄的时候也没有如此阵仗——
当然，主要原因是神奇影业密不透风的保密措施。
刚刚抵达现场的男孩，转头看向同伴，瞪圆眼睛，写满了激动和雀跃，尖叫声几乎已经来到了喉咙口。
“这一切真的正在发生吗？”
“我们居然能够近距离观看导演工作？”
“啊！啊啊啊！”
浑身都在颤抖，尖叫声在喉咙深处涌动，却忍不住原地跳跃起来。
路障里，负责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也有些无奈。
“请注意秩序，谢谢配合，为了避免影响拍摄工作，请大家注意秩序，保持安静，谢谢配合。”
众人稍稍安静些许，但短短三秒就再次破功。
“……等等，那……那是陈慕吗？”
刷刷刷。
围观人群的视线刹那间全部朝着前方汹涌而去，甚至没有意识到，就屏住了呼吸，空气也跟着凝结起来。
一个蓝色格子衬衫男人，大步大步走向摄像机群，然后在一个男人面前停下：
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搭配黑色战靴，另外还有一副黑色墨镜。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色彩，低调内敛，却压抑不住骨子里的张扬，正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陈慕！
那么，站在陈慕面前的格子衬衫到底是谁？
苏子一看着眉头紧锁的陈慕，哭笑不得，“你没有必要这副表情，我又不是过来刁难你的。”
陈慕却根本不买账，“难不成，你还是过来和我唠嗑的？”
负责二组的副导演，正是陈慕。
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
本来，雄狮影业推荐了一个副导演，前来协助陆潜工作，对此，陆潜也没有意见，他并不担心雄狮影业破坏拍摄或者安插间谍——
“死侍”的工作，他们应该齐心协力，雄狮影业搞破坏的话，吃亏的是他们。
但是，那段时间雄狮影业一直在和陆潜过不去，否决兰川拍摄的提桉，一贯心态平和的陆潜也被惹恼。
干脆，陆潜就推荐陈慕担任副导演，拒绝雄狮影业的提桉。
稍稍意外的是，得知消息的时候，陈慕是拒绝的，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
“我是摄影师，以前是如此，现在是如此，未来也打算如此。”
“你以为导演是什么轻松的好工作吗？吃力不讨好，好的事情导演享受赞誉，坏的事情副导演背黑锅，你没有必要把我推入火坑。”
后来，也不知道陆潜和陈慕说了什么，但陈慕还是顺利接下了这份工作。
二组的摄影，将由陈慕亲自掌镜。
一组的摄影，则由陈子洋负责——
陈子洋，“突袭2”更换导演之前，乔福永聘用的摄影师，后来陆潜接过导筒，陈慕跟着陆潜一起进入剧组，但陆潜依旧将陈子洋留了下来，并且担任主摄影师的工作，陈慕配合陈子洋，完成所有拍摄。
陈慕和陈子洋两个人，摄影色彩各有千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部分，整体来说，陈子洋稍稍死板一些，陈慕更加富有创造力一些，所以陆潜将二组副导演的工作交给陈慕，陈子洋则跟随一组拍摄。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慕的工作也就变得繁重起来，从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就能够清晰感受到那股烦躁。
921 一丝不苟
如果是其他人，巴不得能够担任副导演的工作，因为这是更进一步，从摄影师晋级到导演行列的机会。
无疑，这是一次职业生涯的突破。
但陈慕偏偏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浑身上下散发着抗拒——
这次，不是为了反对陆潜而反对，而是因为他对工作对自己，一直有着清晰的认知和目标。
他喜欢摄影，也热衷摄影，真心希望自己能够在摄影师的位置上迎接更多挑战，看看自己是否能够跻身殿堂。
当然，陈慕知道导演位置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突破、意味着晋级、意味着权力、也意味着万众瞩目的光环，在兰川电影行业打拼多年的幕后工作人员，恐怕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期待着自己能够成为导演：
剪辑师、摄影师、武术指导、灯光师、编剧、演员等等等等，全部都是如此。
陈慕一点点想法都没有吗？
也未必。
只是，陈慕知道，自己的强项并不在导演，因为导演的位置需要掌控全局，必须同时兼顾大局和细节，同时也需要确保整个剧组的正常运转，任何一件事都没有那么轻松，一切都只是——
看上去很美。
试图成为导演的人，千千万万；但真正成功的，却万里挑一。
对于自己的斤两，陈慕有着清晰的认知。
更何况，陈慕坚定不移地相信着，自己的天赋和强项在摄影上，他渴望成为大师。
而想要成为大师，不仅需要付出时间，还需要汗水、努力、钻研、投入、静心等等等等。
术业有专攻。
一方面贪心导演的光芒和权力，一方面又拒绝在专业工作层面深入研究，又怎么可能成为真正的大师呢？
如果不是陆潜再三确保，二组的拍摄，主要内容就是摄影，对全局、对空间、对三维立体的呈现，非他莫属，陈慕才不要担任二组副导演呢——
那家伙，专注坑他一百年，他还不知道吗？
此时。
看到苏子一，陈慕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肯定是工作的讨论，没有忍住翻了一个白眼：
说好的“二组拍摄只是关于全景解构”呢？
“怎么？灯光又要修改？”陈慕没好气地吐槽了一句。
苏子一摇摇头，“没有时间大幅度改动了，但细节还是需要调整一下，角度和色彩不太对，有些艳俗，导演希望色彩饱和度能够浓烈一些……”
“我知道我知道，就好像‘狂暴之路’一样。”陈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吐槽，“他就是喜欢给我们找难题。”
金册奖结束之后，为了筹备“死侍”的拍摄，陆潜曾经前后三次拜访米勒，专门询问米勒关于拍摄“狂暴之路”的经验和心得——
如此风格化的一部作品，米勒很少很少采用电脑特效，几乎全部都是实景拍摄。
这也在业内引发轰动。
不仅是陆潜，昆大彬对于米勒也是佩服不已，结果这两个忘年好友，双双找到米勒，就为了探讨电影。
一边度假，一边工作，同时还结交了好友，陆潜将“时间管理大师”的名号发挥到了极致。
在拍摄“死侍”的时候，陆潜就准备做出一些尝试。
不过，陆潜也理解，风格化太过强烈的时候，反而容易抢走电影原本的风采。
“死侍”的设定已经足够鲜明，完全依靠死侍的嘴炮打开局面，这也意味着，其他元素的运用都需要注意分寸，更多还是作为一种补充，为电影增加色彩，否则——
过犹不及。
所以，尝试，也只是点到为止。
但不管如何，“死侍”剧组显然又在迎接全新挑战，对此，跟随陆潜如此久的老员工们，早就习以为常。
不仅没有惊讶，而且一个两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和陆潜工作，就是有着这样的魅力。
苏子一也不反驳，笑盈盈地看向陈慕，“怎么，你不喜欢？”
陈慕：……
陈慕注意到苏子一眼底洋洋得意的笑容，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有时间了。”
这厢，苏子一才刚刚转身离开，准备对灯光设置做出一些细节调整——
尽管最终拍摄地选择了庆城，而不是兰川，但陆潜还是希望能够展现“城市”的色彩，他进行了一些尝试。
在陆潜的时空里，有一部电影叫做“借刀杀人”，由汤姆-克鲁斯主演。
这部电影全程在洛杉矶完成拍摄，但是，导演迈克尔-曼（Mi）为了营造出冷峻疏离的风格，就通过灯光设置，改变整个城市的轮廓和色彩。
通过路灯光线的改造和背景光源的设置，迈克尔-曼成功将圆形晕染开来的奶黄色光晕，全部改造成为自上而下垂直洒落的月白色光线，于是，洛杉矶依旧是洛杉矶，却呈现出一种北欧城市的独特风味。
恍忽之间，就会产生一种错觉——
明明眼前的建筑、道路、景象，全部都是洛杉矶，却彷佛来到另外一个陌生时空，那种错位的割裂感，无形之中为电影制造出一种萧索、清冷、惊悚的阴森氛围，这也成为电影独一无二的一种气质。
现在，陆潜也准备这样做。
通过不同光源、不同光线的运用，将庆城略显普通平庸的城市侧写晕染出赤道附近热带城市的风情。
浓墨重彩，泼洒开来。
一来，更加浓烈更加鲜艳的色彩，能够凸显出庆城本来的城市线条，特别是老城区和新城区交接区域的独特景象。
二来，庆城本来的色彩是偏于冷色调的，城市建筑大部分都是灰色、黑色、棕色，而且缺少绿化带，没有大海和沙滩就不说了，就连阳光也稀薄，经常性地可以看到大片大片云朵，然而城市的地理位置却靠近赤道。
现在，陆潜就试图制造出一种海市蜃楼的幻觉，明明置身于庆城，却好像被丢入色彩斑斓的鸡尾酒里一般。
当然，这项工作，陆潜完全可以通过后期制作来完成，调色、滤镜、特效本来就是非常重要的制作环节。
但是，陆潜不想，这也是他亲自前往向米勒请教的原因，他希望能够尽可能真实地展现出脑海里的构想。
如果还是有欠缺，再通过后期制作来完成。
所以，这项工作就是二组的主要任务，苏子一和陈慕已经忙碌许久许久，毫无疑问是一次严峻挑战。
那厢，陈子洋就已经早早在旁边等候着。
一看到苏子一离开，陈子洋就直接迎了上来，“陈慕摄影师，你有时间吗？”
陈慕有些无奈，“没时间也必须有，不是吗？”
922 各司其职
陈子洋，有些紧张。
他并不是一位富有创造力的摄影师，但他基本功扎实、执行能力强，只要导演能够想出来，他就能够完成。
得益于此，陈子洋在兰川也站稳脚跟，不算顶尖摄影师，却也远远在及格线之上，一直都不缺工作。
“突袭2”剧组，从乔福永手底下转移到陆潜旗下，对陈子洋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正都是工作而已。
但是，经历“突袭2”剧组，再进入“死侍”剧组，陈子洋就能够感受到压力了——
陆潜，能够得到“大师气象”的称赞，果然名不虚传。
对于剧组每个环节的严格要求，甚至是苛刻，陈子洋深有体会，置身剧组的每天都必须保持神经紧绷。
而且这次，陈子洋还担任一组摄影师重任，这也意味着电影的基本美学掌握在他手里。
压力山大。
陈慕有些烦躁也有些无奈：
二组的工作，由他负责，尽管他根本就不感兴趣，那也就算了；结果一组的摄影师工作也需要他覆盖？
“那家伙！我要涨工资！”
陈慕咬牙切齿。
但是，看着眼前忠厚老实、兢兢业业的陈子洋，眼睛里满满都是诚恳，陈慕终究还是把情绪压了下来。
“什么问题？”陈慕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陈子洋马上就询问到，“拍摄路线的设计，我们是先拍摄一镜到底吗？”
陈慕：……
有点心塞。
看了陈子洋一眼，“如此基础的问题，你不问导演，却来问我？一定是因为导演那家伙太凶神恶煞了，对吧？”
不等陈子洋说话，陈慕就非常笃定地点点头，心情顿时明媚起来，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不是一镜到底。我们彩排过一镜到底吗？没有。因为导演没有这样的打算。”
“这次作品，导演试图制造出行云流水的丝滑效果，包括空间移动、动作设计等等，全部都设计了线路，确保整个镜头的推动和切换能够呈现出潺潺流动的观感。”
“镜头，我们依旧会在中景、近景、特写、全景之间切换，但导演准备率先拍摄出一个动作移动的脉络，然后再进行细节镜头的拍摄，为后期剪辑提供素材，所以，尽管看起来是一镜到底，但并不是。”
陈子洋，恍然大悟。
“所以，我们率先拍摄的是整个画面移动和衔接的脉络？”
果然！
陈慕还是最了解陆潜创作意图的人。
这个角落，陈子洋正在向陈慕确定整个镜头脉络的架构，不是平面，而是三维，整个视角需要鲜活起来。
那个角落，洪元和也正在向雷诺、魏冬芒以及一众武打演员们确认整场戏的移动线路，确保全局井然有序。
“两个重点。”
“第一，时机。”
“第二，路线。”
洪元和看着眼前的洪家班成员们，表情非常严肃——
超级英雄电影，从本质来说，也是动作电影的一个分支，里面也会设计大量武术设计，同时需要大量武打替身和武打演员们。
简单来说，就是炮灰们。
像神奇影业那样的大公司们，预算往往都在电脑特效上，因为场面需要越来越宏大，枪战、爆炸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甚至已经开始炸宇宙毁地球了，自然而然，对于武术场面的设计就显得敷衍。
甚至于，他们不采用武打演员，就采用群众演员，从中挑选身手敏捷的，简单训练一下，就直接上阵。
反正所有武打设计都是套路，身手灵活、熟能生巧。
群众演员没有专业属性，所以，他们的费用往往是武打演员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乃至于更少，这也能够为剧组节省大量成本。
但陆潜不愿意。
“死侍”的制作成本本来就少，陆潜也拒绝将主要费用花在电脑特效上，他的选择就是在武打设计场面倾注更多心思。
所以，不仅是武打设计，电影里出现的每一个武打场面，全部都是武打演员，并且所有场面都经过设计——
哪怕是枪战。
洪家班，在“死侍”里扮演的比重，前所未有的重要。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靳家班的事情，陆潜才说，他并不介意洪家班扩招，因为这次拍摄确实需要用到非常多人。
洪元和非常专注也非常投入，为了不辜负陆潜的信任，洪家班上上下下都警觉起来。
“第一，摄像机的移动路线，全部都牢牢记住，摄像机什么时候过来、什么时候你们移动，时机不能出现偏差。”
“第二，你们必须注意自己的移动路线，上步应该往哪里上，倒下应该往哪里倒，不要以为可以随随便便应对，导演全部都经过设计，你们的移动路线和摄影机的移动路线是相辅相成的，全部都是构图，导演经过精心设计的。”
“不要出错！”
“记住，不要出错！”
洪元和的声音非常严厉，紧锁的眉头就能够深深感受到严肃的气氛。
洪家班军纪严明，全部挺直腰杆、昂首挺胸，没有人开口。
雷诺却是一个刺头，撇了撇嘴，“什么可能所有路线全部都设计过，然后形成构图？导演又不是疯子，洪师傅，太夸张了啦。”
本来，雷诺是想要开一个玩笑。
但洪元和完全没有如此心思。
“雷诺，导演说能够做到，就能够做到，不要尝试挑战这一点，否则，不需要我来惩罚你，不如你亲自面对导演解释看看？”
雷诺张了张嘴，又转头看了看满脸乖巧的魏冬芒，试图寻求支持，然后就意识到：
魏冬芒几乎把陆潜当作偶像崇拜，所以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想了想，雷诺还是乖乖地闭上嘴巴，但满不在乎的表情就能够看得出来，他并不相信。
洪元和却没有理会雷诺，他相信陆潜，有种盲目的信任；而且他也知道，陆潜为了设计整个线路和脉络，在模型上演练了无数遍，一切的一切都是心血结晶。
他们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同时，陆潜也在他的位置上将自己的才华发挥到极致。
接下来，他们就需要齐心协力地合作，碰撞出火花，最后完成拍摄。
洪元和也忍不住期待，“死侍”拍摄出来的最终成品，到底会是什么模样，所以，现在根本没有必要反驳雷诺——
他会相信的，迟早有一天。
然后，洪元和就再次抬起下颌。
“记住，导演说了，电影不是导演的艺术，而是所有人的艺术，你们的站位、路线、动作，全部都是画面的构成部分，任何一点点偏差都有影响，你们应该重视自己的工作。”
“然后，让我们同心协力地完成艺术创作。”
923 准备就绪
电影，从本质来说，就是调度和剪辑的艺术。
为什么新生代导演的作品被吐槽“死板”，为什么超级英雄电影被吐槽“僵硬”，最主要的问题就在于调度。
武打场面、爆炸场面、宇宙大战、狂轰乱炸，这些镜头，不管是电脑特效，还是实际拍摄，调度都是非常重要的，如何呈现场面、如何牵引视角、如何制造沉浸感、如此调动肾上腺素，这就是一门学问。
某种程度来说，越是商业大片，就越是需要“电影感”，反而是艺术电影，依靠台词、角色、剧情和内核来制造情感冲击力，哪怕就是将摄像机放置在原地呈现长镜头，也没有问题，呈现手法明显更加多样，但商业电影却不行——
因为商业电影需要视觉冲击力。
在这里，可以简单举例，更加清楚也更加直观地阐释什么叫做“调度”：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Steven-Spielberg）。
许多普通观众不理解，斯皮尔伯格就是一位“商业电影导演”，却为什么能够被无数专业人士和狂热影迷称为“大师”，难道就因为“辛德勒的名单”和“拯救大兵瑞恩”吗？
其实，不然。
在斯皮尔伯格作品序列里，有这样两部电影，“幸福终点站”和“头号玩家”。
“幸福终点站”里有这样一幕，就是男主角被困在机场，无法离开，然后镜头上升，呈现出整个机场的繁忙景象。
在这里，就深深展现斯皮尔伯格的调度能力：
一直到多年以后人们才得知，机场繁忙景象的这一幕，所有出镜人员的移动线路和时机都是经过设计的。
什么时候什么人从哪里横向经过遇到什么人又做出什么反应，然后再有什么人出现又引发什么连锁效应。
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经过斯皮尔伯格精心设计的。
最终呈现出来的画面，可以看到熙熙攘攘数百人，纵横交错，川流不息，却完全没有任何嘈杂和混乱，进而衬托出男主角的孤独和茫然，一个又一个小小细节碰撞出来的景象，轻而易举就将男主角的处境呈现出来。
这份功力，绝对不是普通导演能够具备的。
“头号玩家”则是另外一种呈现，开头第一幕的赛车。
仅仅是这一幕，从第三视角切换到主观视角再切回第三视角，从聚焦主角到聚焦全局再切回主角身上，整个镜头调度如同水银泻地一般，眼花缭乱的同时又酣畅淋漓，将调度和剪辑的艺术推向极致。
要知道，拍摄“头号玩家”的时候，斯皮尔伯格已经七十二岁，但是，这份功力依旧轻松秒杀一票中生代导演。
看看那些超级英雄电影的调度，毫无生命力，不仅刻板俗套，而且僵硬乏味，这才是最致命的打击。
为什么说超级英雄电影就是“主题公园”呢？
因为电影就呈现出一个布景、一个背板，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经过相同的套路，撇开情感冲击全靠情怀之外，电影自身没有任何魅力，调度和剪辑的艺术已经被遗忘，那么，电影又怎么能够称为电影呢？
当然，陆潜并不认为自己就能够和斯皮尔伯格相提并论了，但至少，他在尝试，并且依旧在不断进步。
通过“突袭”两部作品累积一定经验之后，陆潜希望能够在“死侍”里更进一步，以调度来展现画面的生命力。
那些看似并不重要的细节，在调度和剪辑之中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化学反应，最终呈现出不同的观影体验。
最简单也最直接的一点就是，出现在画面里的反派/打手，浑身上下看起来全然没有任何一点武打细胞：
站姿、脚步、架势、体型等等，完全就是普通人的姿态，那么又如何带来一种沉浸式的观影体验呢？
也许，普通观众根本察觉不到画面里的反派打手是什么姿态，是否压马步了？是否踩着拳击手的防守脚步？
但这些细节并不会被画面吞噬，恰恰相反，它们会成为画面氛围的构建部分，并且通过镜头调度呈现出来。
更进一步，移动路线、武打套路、画面构图、运动调度等等等等，它们也将成为陆潜脑海里画面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个整体，一种视觉和听觉层面的冲击。
为了确保能够做到这一点，陆潜一直在忙碌。
在兰川已经经过漫长彩排，但来到庆城的实际拍摄，依旧遇到诸多问题——
这不，他们已经在高架桥这里被“困”整整五天，但这场戏依旧没有拍摄完成。
而且，因为陆潜坚持实地拍摄，这也意味着自然环境的条件每天都在变化，他们每天都需要做出调整。
事情，本来就已经不容易，现在更是难上加难。
就连陆潜自己也是手心冒汗——
但是，紧张之余，更多还是亢奋和激动，面对新鲜事物、面对全新挑战，陆潜对导演工作依旧充满热情。
困难，恰恰说明依旧还有上升和突破的空间，也恰恰说明陆潜在导演工作的位置上依旧还有成长的空间。
陆潜，完全享受其中。
再次和音响师完成沟通，确保现场收音的情况，然后，陆潜就回到监视器后面，远远地眺望过去：
监视器的位置，非常非常后面，距离拍摄现场差不多三十米左右，导演必须站在全局高度进行掌控。
“各单位注意，准备就绪。”
“我们等待灯光组的信号，所有人都准备好，随时投入拍摄。”
对讲机里传来陆潜的声音，各个小组全部快速到位。
紧张归紧张，但同一场戏已经拍摄到第五天了，大家都驾轻就熟，再三确认自己的工作，然后集中注意力。
路障之外，窸窸窣窣的声响也全部安静下来，心脏不由高高地上扬起来，满怀期待地看向不远处的片场。
苏子一站立起来，挥舞着绿色旗帜，朝着陆潜的方向发出一个信号。
陆潜没有立刻发出信号，而是稍稍等待片刻，对讲机里没有发出声音，这也意味着各个单位都准备就绪。
风声，猎猎。
高架桥的最高点距离地面至少有三十米，处于半空中，可以明显感受到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狂风肆虐，但剧组凝重紧绷的空气依旧不为所动，每个部门每个工作人员，乃至于现场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全部——
屏住呼吸。
然后，陆潜就给了场记一个信号。
“开拍！”
伴随着一声呼喊，“死侍”在庆城第五天的第一场拍摄，拉开序幕。
开始了！
924 耐心等待
全场，万籁俱静，只有风声在猎猎作响。
魏冬芒稍稍有些紧张，尽管这场戏的全场焦点是雷诺饰演的死侍，但第一场戏拍摄的主视角却是他。
这场骑摩托车的戏份，有些难度，剧组一直采用专业的特技演员拍摄，对魏冬芒来说有些难度的戏份，对特技演员来说却非常基础，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和出门倒垃圾遛弯”差不多，难度趋近于零。
拍摄，始终平稳，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反正骑摩托车的时候，带着头盔，只要体型相似就没有问题。
但是，魏冬芒并不这样想——
如果带着头盔，就可以尽情使用特技演员，那么按照如此逻辑，死侍在80%的戏份里都是带着头套的，这是否意味着，根本不需要雷诺出演，随随便便找一个体型相似的演员，就能够完成所有拍摄了？
陆潜全程使用实地拍摄，就是希望能够真实呈现出整个故事，所以，魏冬芒也希望能够胜任自己的角色。
本来，魏冬芒就会骑摩托车，他又在特技演员的陪伴上特训了一段时间，坚持自己亲自上阵完成拍摄。
陆潜还是有些担心，希望演员真实出演是一回事，专业和安全则是另外一回事，但魏冬芒说服了他。
“导演，你选择我出演这个角色，显然不是因为我的体型和流量，我希望能够完成作为一名演员的工作。”
“至少，你应该给我一次尝试的机会，然后再说‘不’。”
魏冬芒用实际行动说服了陆潜，从昨天开始，这场戏就由魏冬芒亲自上阵了，和雷诺一样——
除了高难度的专业动作场面之外，他们都将亲自上阵。
呼。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魏冬芒看了看悬挂在自己斜后方的吊臂，高架桥之上满满当当地停靠着汽车，尽管拥挤，但魏冬芒能够清晰看到其中的一条路径，直通前方的目标。
而且，为了确保摄影机的运动、拍摄的安全以及设备的移动空间，其实高架桥之上并没有完全堵塞到水泄不通——
剩下的部分，后期制作将会利用电脑特效完成填补，包括车辆和人群，真正地将空间填满，制造混乱。
电影，往往就是真实和虚幻重叠起来的全新影像，一种艺术的再创作。
魏冬芒，找回了冷静，脑海里不断回放整个拍摄路径。
“开拍！”
开始了。
啊，啊啊啊……
现场，一片混乱，因为高架桥之上发生连环车祸事故，并且现场展开枪战，所以人们纷纷离开自己的车辆，朝着枪战发生的反方向蜂拥而去，熙熙攘攘的拥挤车影将高架桥本来就拥堵的空间全部塞满。
前方，剑拔弩张。
魏冬芒再次深呼吸一口气，从现在开始，他就是阿贾——
空气，几乎就要凝滞，一群武装人员扛着枪支，面对正前方那辆侧翻的车辆，全神戒备，汽油的腥气悄然蔓延开来。
悠悠……
一个慢慢悠悠的声响打破安静，那是……车窗摇下来的声音？
卡。
立刻！有人上膛，瞄准那辆车子的窗口，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惊呼声、破碎声、燃烧声，在空气里渐行渐远，但是，阿贾依旧停留在原地，匍匐着，等待着机会。
近距离正面对峙的武装部队人员有些困惑，因为车窗打开之后，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快速交换一个视线：
问号。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有人抬起左手招呼了一下，一小部分依旧站在掩体后面，瞄准车窗；另一部分则弯曲膝盖，连续小碎步快速前进，伴随着脚步的移动，将枪口抬起，全程始终瞄准车窗。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并不整齐，但奇妙的是，落脚的轻重和频率却是相似的，以至于空气里涌动着相同的频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绷正在慢慢拉紧，越来越紧，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
“稍等！”
平地惊雷，伴随着一声惊呼，一双手臂高高地从车窗口举起，做出投降姿态，双手摊开，里面没有任何武器；但手臂和手掌都穿着皮革套装，看起来着实有些奇怪。
“啪！”
武装部队前进队列的三角形顶点站稳脚跟，举起左手，收紧成拳，让整个队伍的前进脚步紧急刹车，同时就近寻找掩体，枪口依旧一丝不苟地瞄准车窗口。
空气，微凝。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保持双手投降的姿态，确保眼前的人们不会冲动。
“你们可能好奇，‘为什么穿着红色套装’？”
“呵。”
“因为这样，坏人就看不出来我流血了。”
声音，微微有些纤细高亢，并不是令人舒适的嗓音，略显聒噪；而且，声音响动的时候始终带着一种浅浅的笑意，即使看不到表情和动作，也能够想象话语背后的那张脸颊上，带着放荡不羁的调侃。
聒噪加上嘲讽，简直就是烦人和烦人正面碰撞的大礼包。
但显然，声音的主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喋喋不休。
“这位应该也有着相同的想法，他穿的是红棕色裤子。”
左手食指竖立起来，朝着眼前武装部队的三角阵型指了过去——
刷刷刷。
所有视线全部跟随着那根手指，朝着同一个方向聚集，包括被点名的当事人自己，也低头看了下去。
裤子，真的是红棕色吗？
不仅是当事人，阿贾甚至还能够看到，旁边躲在车辆掩体后面的其他人，也依靠着机关枪踮起脚尖，往前探了过去，试图查明真相，就连阿贾自己也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等等！
陷阱！
那家伙，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制造一个陷阱，转移注意力……吧？
意识到这一点，众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裤子到底是不是红棕色，全部视线又前前后后地全部抬起。
那位“不记得自己裤子是什么颜色但被诬陷成为红棕色”的武装部队排头兵，一阵恼火——
砰砰砰！
机关枪扫射。
即使看不到射击目标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也没有希望百步穿杨地击中对方的手掌，纯粹就是一种宣泄一种震慑。
子弹，砸在汽车侧翻过后暴露出来的底盘上，碰撞出一系列火花。
红手套，非常胆小地缩了回去，乖乖地躲在车厢里，但子弹也没有能够让他的嘴巴停下来。
“行！”
“我就只有十二发子弹，所以你们必须共享。乖，让我们友爱一点，好吗？”
众人：……现在可以骂粗口吗？
“那么，现在开始倒数。”
红手套，腾空而起，红色套装、红色面具、完全紧身，赫然就是死侍！
925 场面调度
死侍，腾空而起，凌空翻转三百六十度，精准狙击——
一枪。
两枪。
干脆利落的两声枪响，打破平静。
当然，魏冬芒能够清晰地看到威亚，显然雷诺并不具备摆脱地心引力腾空飞翔的能力，但这完全没有影响魏冬芒的沉浸和专注。
轮到他登场了。
轰。
轰隆。
轰隆隆。
摩托车发动，阿贾进击，摄像机亦步亦趋地跟随着阿贾，乾坤挪移，紧紧锁定摩托车斜后方的位置。
龙蛇游走。
乘风破浪。
猎猎风声，云起云涌，机关枪扫射的声响宛若烟花朵朵盛开，碰撞出一连串火花，滚滚硝烟四处弥漫。
阿贾，勇往直前。
左侧。
右倾。
哗啦啦！
高速转动的轮胎，飞溅起一片朦胧的水雾，如烟似雾地将阿贾笼罩，稀薄的金色阳光在水滴与水滴之间旋转跳跃，串联起一片绚烂光晕，跟随着摩托车的狂飙流动转换着，整个世界陷入一团斑斓之中。
嗡！
引擎轰鸣，再次一个急转弯，绕过那辆侧翻车辆，水雾拖拽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摄像机，停顿！
就在此时，吊臂摄像机紧急刹车，控制住前进的趋势，眼睁睁地目送着摩托车继续前进。
亦步亦趋的紧密空间，瞬间被拉开。
呼啦。
呼啦。
水雾、空气、阳光、色彩，如同开闸泄洪一般，汹涌地填满摄像机和摩托车之间的空白，甚至能够清晰看到水珠绽放的模样。
唰！
摩托车却没有停止脚步，阿贾左脚伸出来，作为一个支点，将摩托车尾甩出去，左手举起斜背在肩膀上的机关枪，一个转身，就对着隐藏在侧翻车辆后面的死侍，展开扫射。
哒！
哒哒哒！
哒哒！
横扫千军。
火花四射！
摄像机，抓住摩托车松开油门、稍稍降低速度、开始扫射的空档，再次快速前进，拉开的空间又被缩小。
一呼一吸之间，摄像机就已经重新来到阿贾的身边，但这次，摄像机没有停止，一个急转弯的漂移，划出一道饱满的回旋镖抛物线，绕过阿贾的头盔，一百八十度回眸——
然后，越过阿贾的头盔，正在连环翻滚闪避的死侍，就出现在镜头画面里。
一绕！
一转！
镜头画面里，远端是武装部队和逃窜人群，中端是死侍，近端是阿贾，三点一线，却又微微错开位置。
紧接着，完成扫射的阿贾又重新踩下油门，朝着摄像机追赶上去，就在二者之间的距离即将缩短的时候，吊臂摄像机的运转速度提升一个档次——
远远望去，就好像摄像机被强大的离心力拉拽着失去控制，直接被甩出去，绕出一道三百六十度的饱满圆弧，即使阿贾竭尽全力也追赶不上。
最后，镜头定格在中轴线上：
阿贾，死侍，部队，由近及远地再次陈列出来。
阿贾，一个转身一个甩尾，单脚支撑地面，冷冷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死侍，然后，他左右歪了歪脑袋。
嘎嘣嘎嘣。
关节响动。
浑身上下笼罩在黑色皮革套装里的阿贾，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到身型，如同深不见底的湖面一般。
但是，依旧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雀跃和亢奋。
黑色头盔里面，魏冬芒的表情非常专注也非常认真——
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死侍。
尽管摄影机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魏冬芒依旧完全投入，那眼神，就好像正在观察打不死的小强。
冷漠，客观，平静。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正在研究“数学公式”的模样，细细回忆自己刚刚的扫射，为什么没有命中？
难道是角度和线路出现问题了？亦或者是没有将摩托车甩尾的重力加速度计算进去？还是其他什么理由？
魏冬芒的大脑，如同电脑一般，正在计算。
人们总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些真相那些秘密在眼睛里全部都无法隐藏；但其实，何止是眼睛呢？
肢体语言传递出来的情绪，也远远比表情更加真实，那些细微的琐碎的不被注意的身体动作就是一种语言。
由内而外地，阿贾身上传递出一种冷漠——
漠视生命的冰冷刺骨，宛若万年寒冰。
没有笑容，没有残忍，没有戏谑，没有享受，没有虐杀，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冰冷，越是专注越是客观越是冷静，就越是漠然，如坠冰窖，丝丝寒意布满空气，顺着毛孔钻入血管里。
问题就在于——
阿贾，没有想明白。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高架桥上，狂风猎猎，但是，黑色皮衣黑色头盔完全纹丝不动，与四周飞扬的沙尘形成动静对比。
时空，出现短暂的定格，情绪就这样从镜头里漫溢出来。
稍稍停顿。
描述起来，摄像机的停顿似乎非常漫长，其实也就是短短两秒，然后，摄像机就再次沿着饱满的圆弧，进一步拉出去，从过来的右侧移动到回环的左侧，沿着左侧轨道，快速推进。
呼呼。
一步一步，摄像机靠近阿贾的位置，就在即将形成平行对视的时候，阿贾也移动了——
既然一遍扫射不行，那就再来一遍，如果两遍还是不行，那就来三遍四遍，多多试验几次，就能够出结果了。
不是吗？
阿贾的身体，微微前倾，有些期待有些雀跃。
然后，重新启动摩托车，朝着死侍的位置突进，加速前进。
一前一后，摄像机和阿贾再次形成对位。
嗡！
嗡嗡嗡！
引擎轰鸣！
声响，渐渐攀升，撞击着耳膜，如同惊涛骇浪。
远远地就可以听见死侍骂人的声音，“去你喵的！”
伴随着粗口，死侍也举起手枪，对准摩托车，开始射击，同时还在持续倒计时——
“十！”一枪。
“九！”再一枪。
突突突！
突突突！
阿贾也毫不示弱，对准死侍展开扫射，两个亡命之徒就这样不要命地对轰，子弹和金属碰撞的火花在空气里处处绽放。
但是！
错位！错位！全部错位！
阿贾也好，死侍也罢，两个人的枪法似乎都失准，连续射击都没有能够击中目标，全部消失在空气里。
两个人的倔强都上来了，扣动扳机的动作连环跟上。
“八！”又一枪。
嗖！
转眼，阿贾就已经越过死侍的位置，扬长而去。
突突突！
两个人，交错而过，只有枪击声依旧在空气里涌动，擦肩而过的身影没有任何停留，还来不及眨眼就已经错过。
那么，摄像机呢？
摄像机就在侧翻车辆的位置停靠下来，放任阿贾在镜头里渐行渐远，一直到消失不见，镜头的聚焦目标从阿贾转移到死侍身上。
悄无声息，全场调度，行云流水地铺陈开来。
926 行云流水
一个停顿，一个刹车，摄像机镜头的主角就从阿贾转移到死侍身上，更重要的是，从高架桥的一端到另一端最后在中间的主战场停靠下来，整个空间完全充分运用起来，并且从左到右，展现同一个场景里的不同景象。
信息，全部隐藏在镜头里。
前半段，摄像机镜头在高架桥右侧，自东往西运动，主要视角将南侧的城市天际线作为背景勾勒出来，视线显得拥挤而热闹，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们代表着城市现代化的进程。
后半段，摄像机镜头来到高架桥左侧，自西往东运动，主要视角将北侧的停车场、高铁轨道以及地铁站等等老城区的景象呈现出来，低矮平房和灰败色调则呈现城市的另外一面。
简单来说，即使是同一个场景，但镜头的色彩、视野、构图等等也全部不同，悄无声息地改变观影感受。
调度与构图的艺术，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重点依旧是镜头里的人物，从阿贾到死侍，镜头的叙事重心正在变化。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死侍粗口连连，单手抓住侧翻车辆的窗户，一个空翻就翻到车顶上，借助反作用力，整个人就越过车辆直接在前方落地，摆出一副全速狂奔的冲刺姿态，准备追上去——
拒绝放过那个家伙！
然而，太迟了。
终究还是太迟了。
摩托车，已经扬长而去，在汹涌车辆和人群之中龙蛇游走，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已经演变成为一个黑点。
死侍，前冲的脚步也就停顿下来，耷拉肩膀，尽管看不到表情，肢体语言却将失望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坏死侍。”
死侍垂头丧气地都囔抱怨着，就好像不小心弄坏玩具的孩子一般，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懊恼自己浪费了三发子弹。
此时，摄像机跟随着死侍平行前进，却在死侍停止脚步之后依旧运行，再次绕出一个圆，从侧面转到正面。
转动，继续，稍稍形成一个错位，紧接着就能够看到死侍身后冒出来的一个身影——
刚刚那个“棕红裤子”。
他并没有在伏击死侍，而是全然不明白侧翻车辆后面发生了什么，正在冒着腰以战斗姿势准备突袭侧翻车辆后面。
结果，背部弱点就完全暴露出来。
死侍抬起头来，越过摄像机看到前方的武装部队们——
尽管他们隐藏在摄像机后面，镜头里看不到，但是死侍的眼神却能够呈现出他们的动作，一眼就能够看到他们的视线。
于是，也跟着转头，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棕红裤子。
毫不犹豫地，死侍就举枪爆头——
砰。
脑花，崩裂。
死侍的心情马上就好了起来，“七！好死侍。”
突突突！
突突突！
一阵枪林弹雨，眼前武装部队马上就扛着机关枪扫射。
死侍嚷嚷着，“这和我们说好的不太一样。”
死侍一个就地懒驴打滚，尽管狼狈，却躲过密集地雷区，快速进入停放车辆形成的路障区。
摄像机，后退，持续后退，焦点依旧聚集在死侍身上——
死侍前进，摄像机后退。
死侍快速前进，摄像机不紧不慢后退。
转眼，死侍就已经来到摄像机的平行位置，摄像机的脚步保持稳定，扫视出一面扇形，重新让死侍出现在画面的黄金分割点上，右侧三分之二的画面就将武装部队的人群全部展露出来，行云流水的运动展现出巧克力般的丝滑。
全场。
屏息凝视！
摄像机的运动，就如同华尔兹圆舞曲一般，轻盈、灵动，流畅、顺滑，每一个角度、每一个机位、每一条线路，全部都经过精心设计。
最后出现在镜头里的每一个画面，方方面面都能够感受到构图的完美，更重要的是，还有运动的呼吸。
不知不觉，他们就跟着摄像机的起伏流动一起呼吸——
妙不可言。
与此同时。
摄像机在运动，死侍也在运动，不同速度不同节奏的运动，在镜头画面里迸发出一种韵律，宛若正在演奏乐器。
旋转，跳跃，翩翩起舞。
死侍，一个懒驴打滚闪避开机关枪的扫射，单膝跪地站立起来，找回重心，然后起身助跑。
他，如同体操运动员一般，助跑、起跳，然后，跳跃，如同鱼雷一般，空中翻转，右手支撑着一辆汽车的车顶，轻轻一推，完成跨越，一个前滚翻顺势着陆，最终进入三辆车形成的犄角之势完成隐藏。
然而——
死侍却没有忘记做出体操运动员的起手式：
高高举起右手，分别看向左右三十度的两个侧前方，对着裁判示意，表示谢幕。
怎么样？这个技术动作可以打几分？
但是，马上就被打断。
突突突！
突突突！
机关枪扫射，始终没有停下，死侍缩起脖子，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姿态就好像小偷一般，连忙躲藏到车辆后面，前一秒还在得瑟下一秒就狼狈不堪，着实令人捧腹，一直到子弹用完，这才安静了下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死侍站起来，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站起来，趴在车窗上，透过车窗朝着车辆对面打量，寻找敌人的位置，甚至还将双手放在眼睛两侧阻挡阳光，一看就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偷车贼，这样的事情应该没有少干。
摄像机，缓缓后退，绕着死侍隐藏的车辆，开始转圈。
眼看着死侍就要离开镜头的时候——
“啊！”
死侍惊呼一声，因为敌人终于更换好弹夹，站立起来，隔着车窗，看到了死侍的身影，对方干脆地瞄准车窗直接扫射。
哗啦。左侧车窗破碎。
哗啦。右侧车窗破碎。
玻璃碎片，漫天飞舞，绚烂的金色阳光折射在玻璃碎片上，斑斓的色彩就这样炸裂开来，纷纷交织在一起。
缤纷，炸裂。
全场，不由屏住呼吸，美轮美奂的画面，令人错愕，却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这一幕到底是如何拍摄出来的，只是沉浸在一种纯粹的视觉享受里，彷佛亲眼看到魔法绽放的时刻一般，大脑陷入短暂当机。
突突突！
突突突！
枪声的炸裂，此时此时却宛若烟花盛开一般，将眼前的绚烂光晕完全点燃，为暴力场面赋予了一种流行油画般的独特美感，既复古又新潮，千千万万的光芒交织在一起，不由自主就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魔法，这就是魔法。
在这一刻，电影的魔法效果就在眼前上演，如梦似幻，恍忽之间就遁入一个神秘世界，忍不住深入探索。
没有人能够拒绝。
927 美轮美奂
苏子一，掌心微微出汗，却始终没有分神，沉着调动光源，跟随着摄像机的移动，井然有序地调整光源——
不同位置，不同角落，始终在改变主光源的设置，确保能够制造出光线流动的效果。
那些玻璃，其实全部都是砂糖制作而成的，不仅不会伤人，而且还可以食用——不怕脏的话。
最初，他们尝试用硅胶或者塑料等等素材来制作假玻璃，但“爆炸”之后都没有穿透性，无法折射光线。
然后，白诚提出一个全新的想法，采用结晶体来制作玻璃，这样就能够确保爆炸之后形成光线折射。
砂糖玻璃，就这样诞生了。
那么，光线呢？
一半，依靠苏子一的提前设置，从高架桥到停靠车辆，角角落落隐藏着光源，顺着摄影机的运动轨迹完成光线布局。
一半，依靠后期制作来完成。
当然，现场拍摄依旧是主体，后期渲染不能喧宾夺主，所以，为了这一场戏，苏子一跟着陆潜研究了许久，而后又和不同部门商议许久，前前后后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实际拍摄依旧有着诸多差强人意的地方，每次拍摄都在调整，效果呈现总是欠缺些许。
即使现在也仍然如此。
苏子一并不满意呈现效果，因为砂糖玻璃的不可控，以至于光线有些抢眼，抢走了人物自身的轮廓线条。
越是深入越是专业，就越是能够明白“狂暴之路”的难得之处，也难怪陆潜愿意公开多次表达对电影的喜爱。
如果现在让苏子一投票选择，他也会选择“狂暴之路”登顶今年的金册奖，米勒导演的创作活力太惊人了。
不过……
苏子一的不满归不满，既然导演没有中断拍摄，那么就先继续进行下去，那些瑕疵可以稍后再讨论。
绚烂夺目的场面，迸发出晶莹透亮的光芒，这也意味着，又一个难关过去了，但苏子一依旧不能放松。
接下来一幕，依旧是难题。
旋转。
摄像机再次旋转起来，但这次并不是饱满的圆形，而是类似公转的椭圆形，划出土星公转的行星轨道，缓缓绕过车辆，即使死侍消失在镜头里也没有关系，持续旋转，并且缓缓上升。
机关枪手，出现在摄像机镜头之内。
他踩着轮胎，直接踏上车前盖，一个大步就来到车辆的另一端，居高临下地将死侍逼到绝境。
摄像机，一个甩尾，然后就来到机关枪手的肩后，往下俯瞰。
死侍，身姿妖娆地躺在地上，右手支撑着脑袋，双腿交叉，展露背后的曼妙曲线，呈现出一个S曲线，微微侧着脑袋，朝着机关枪手抛了一个媚眼，甚至还能够听到一个飞吻的声音：
波儿。
画面，一半一半，左侧一半是汽车、右侧一半是死侍，以对角线方式完成风格，确保死侍的曲线能够“占满”整个视野的主体。
机关枪手，直接呆愣住，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扣动扳机，但是——
卡。
卡！
哑炮。
怎么回事？
摄像机加速甩尾，自上而下地坠落，制造出一种自由落体的效果，一个漂移式的滑翔甩尾，来到死侍的脑袋斜后方，由下往上地朝着机关枪手看过去。
魁梧，高大，顶天立地。
一抹金色阳光，从右侧洒落下来，勾勒出机关枪手的强壮。
画面，依旧是一半一半，左侧一半是机关枪手和死侍，右侧一半是辽阔天空，同样是对角线同样是鲜明对比的构图。
死侍，依旧非常悠闲。
“有人没有好好数数哦。”
机关枪手，没有子弹了。
机关枪手低头看了看枪口，手忙脚乱地搜寻弹夹，表情里满满都是恐慌。
死侍抬起自己的手枪，伴随着“六”的声响，扣动扳机，再次爆头，血浆崩裂。
后退！
摄像机快速后退！
从近景到中景再到远景，转眼之间，死侍就成为全景画面里的一小部分，摄像机镜头的两侧景色快速飞逝。
停顿！
左侧，出现两位武装人员，正在弓身前进，悄然隐藏自己的行迹，借助车辆的掩护，几乎看不到身影。
一直到他们完成准备：一个人掩护，一个人准备投掷手榴弹，此时，两个人才交换一个视线双双站立起来。
嗖！
镜头右侧，死侍从车尾后面钻出脑袋，就好像正在玩捉迷藏游戏一般，悄悄看了一眼，不由吹了一声口哨。
砰！
掩护手扣动扳机。
啪！
手雷手拔掉引信。
同时。
死侍如同模特走伸展台一般，昂首阔步地径直前进，举起右手，非常潇洒也非常冷酷地，扣动扳机。
“五！”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三个动作同时发生。
然后，掩护手失准，死侍则准备命中手雷，在对方投掷之前就已经引爆。
轰！
烈焰滚滚！
热浪滚滚！
当然，其实拍摄现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两位武装人员直接原地卧倒，顺势滚到车底，隐藏自己的身影，避免干扰拍摄——
这场戏，绝对不可能实地拍摄，所以引爆手雷的画面，就由后期电脑制作，顺带制造出血肉横飞的效果。
就在此时。
一个身影从摄像机侧后方出现了，猫着腰，如同一团阴影，视线在视线余光之内，然后完全出现在摄像机镜头里。
摄像机，并没有回避，而是跟随着对方的脚步，亦步亦趋地猫腰前行，可以看见，死侍正在进行短暂庆祝。
“哧哧！砰！”
“呼呼！啦！”
死侍哼唱着莫名其妙的小调，正在扭着腰拐着腿，跳着奇奇怪怪的舞蹈，那紧身服帖的背部线条着实有些辣眼睛。
最后，双腿并拢，屁股收紧，踮起脚尖，做出一个定位姿势，结果——
突突突！
一枚子弹，就这样准确无误地击中屁股中央的某个花瓣位置。
“噢！”
死侍一声惊呼，啪嗒一下就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同时，屁股非常夸张也非常别扭地高高朝天撅起来，脸颊在地上狠狠摩擦。
一动不动。
就连声音也消失了，看起来，就好像终于“死亡”了一般。
摄像机跟着眼前的皮衣持续前进，从肩膀后方往前看去，似乎能够清晰地听到皮衣胸腔里正在撞击炸裂的心脏声响。
靠近！
再靠近！
枪口瞄准死侍的脑袋，试图找到一个精准的位置，完成致命一击，但死侍的倒地姿势着实太不雅观，一时半会也不好找，所以他不得不再靠近一些。
空气里，传来一声呻吟。
“四！”
什么？
皮衣还没有来得及分辨，一声枪响，然后摄像机就好像被击中了一般，跟着后仰，朝着天空望了上去。
视野，跟随着上扬的动作变得辽阔起来，似乎还可以看到蔚蓝天空之上的云卷云舒，世界也跟着安宁下来。
再次，爆头命中！
928 一气呵成
砰！
伴随着枪响，这次，摄像机镜头里看不到血浆，因为镜头跟随着枪响一起“倒地”。
后仰，抬头，下坠。
镜头的下沉，似乎能够深深感受到地心引力的拉扯，然后跟随着死亡的尸体一起坠落，但画面里依旧可以清晰看到头顶之上的天空，整个视野完全开阔起来，甚至忍不住细细描绘漂浮云朵的形状。
结束了？
“哈哈，抓住你了。”
镜头外，死侍的声音依旧在喋喋不休，明明看不到他的人影，但依靠声音就能够彰显存在感也是一种本事。
“啊！该死！直穿菊花呀！”
“够爽！”
一阵哼哼唧唧的呻/吟和哀嚎，然后，死侍就出现在了镜头之内，居高临下地看着镜头——
准确来说，应该是看着刚刚倒下的那具尸体。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镜头。
毫不犹豫地——
“三！”
“二！”
一枪，再一枪，死侍直接鞭尸。
动作才刚刚结束，死侍就忍不住对自己发火。
“愚蠢！”
“但值了！”
这自言自语的对话，再次展现出死侍的性格，还没有来得及再等待些许时刻，枪声就再次连环响起。
突突突！
突突突！
死侍抬起头，朝着前方看了过去——
此时的镜头看不到，因为镜头依旧对准死侍，但镜头之外的高架桥上，又出现了三位全副武装的人员，端着机关枪，呈现突击队列前进。
死侍，连忙降低重心，一连串小碎步的闪转腾挪。
这一幕，是关键！
许多电影都喜欢强调“一镜到底”，也就是一个长镜头包罗万象，十分钟二十分钟，如同画卷一般徐徐展开。
然而，真正进入实际拍摄，“一镜到底”的技术难度却是一个严峻挑战——
很多时候，不是导演不愿意尝试，而是自己构想的镜头画面凭借人力很难做到，同时还需要数不胜数的彩排，时间和资金都是无法预估的消耗，庞大的代价需要导演三思而后行。
所以，导演为了实现自己“一镜到底”的构思，就需要一些技巧。
最常用最普遍的一招就是，长镜头之中切入一些隐藏的剪辑点：
比如光线昏暗的空间，比如街道转弯的角落，比如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视角切换，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巧妙地利用这些容易产生视觉盲点或者视角错觉的位置，将一个长镜头拆分为两个乃至于多个镜头片段，最后天衣无缝地衔接成为一个“一镜到底”，呈现在观众面前，除非是专业人士，否则很难看出破绽。
此时此刻，就是这样的情况。
当然，陆潜所希望的“一镜到底”，并不是真正的一镜到底，只是一个拍摄方式，电影里并不会这样呈现，所以切换摄像机的衔接，更多是为了确保整场戏拍摄的流畅性，对于细节要求也就没有那么严格。
但剧组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配合——
现场工作人员和旁观群众就能够看到，吊臂镜头已经上升起来，完成自己的使命，进入下一个位置待机；同时，原本摄像机的位置则由陈子洋取代。
陈子洋，单膝跪地，双手提着一台摄像机，对准死侍的脚步，接替任务，确保镜头的视角没有变化。
突突突！
死侍，开始移动。
陈子洋并没有立刻站立起来，依旧保持着下蹲的姿势，专注死侍的小腿部分，跟着轻盈灵动的脚步一起移动——
他的身后，摄影助理双手扶住腰部，拖拽着陈子洋连续后撤，确保不会偏离轨道，确保不会失去重心，也确保陈子洋的注意力能够完完全全集中在摄像机上。
后撤。旋转。换位。
摄影助理拉拽着陈子洋完成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然后，镜头画面远端就出现三个身影，扛着机关枪，正在扫射。
突突突！
突突突！
三个人，快速突进，本来在镜头远端还可以模模湖湖地看到脸，但伴随着靠近，渐渐就只剩下身体的下半部分了。
镜头画面里的主体，变化非常快——
一来，死侍踩着翩翩起舞的脚步，从镜头右侧消失，如同幽灵一般。
二来，眼前三个人快速靠近，突击队形和犀利眼神弥漫着一股杀气。
三来，陈子洋推动摄像机的速度也在明显加快，主动迎面朝着三位机关枪手靠近。
距离，快速拉近，制造出一种风驰电掣之感。
可以明显看到，陈子洋的脚步慢慢地站立起来，摄像机镜头的位置也一路攀升，就在脚步进入三位机关枪手之中的时候，陈子洋缓缓地在原地转圈，三百六十度的环视，将三位机关枪手的脸孔全部扫射进来。
警戒！
严肃！
杀气四溢！
陈子洋，小心翼翼地转动脚步，如同转麻花一般。
同时，三位机关枪手也跟随着陈子洋的脚步，悄悄移动脚步，最后，形成一个纵列——
陈子洋站在最左侧，然后三位机关枪手呈现一字排列，探索镜头的景深。
陈子洋微微侧一侧镜头，将三个身影微微错开，形成一种叠影效果，脚步慢慢地后撤，将景深进一步拉开。
紧接着！
死侍，再次出现，连续轻盈的脚步，在不同车辆之上跳跃，最后来到三位机关枪手隐藏的车辆位置。
助跑！起跳！
腾空！翻转！
死侍，做出一个超高难度的凌空翻转，旋转三百六十度之后，正面迎向三位机关枪手。
扣动，扳机。
砰！
一串三！
死侍的最后一枚子弹，瞄准三个机关枪手的眉心，完成串联，以一枚子弹干净利落地收割最后三个生命。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
噗。
噗。
噗。
陈子洋跟随着三个机关枪手“倒地”的节奏，快速上前，越过三具尸体，转眼之间，脚步就已经来到死侍面前。
死侍稳稳当当顺利落地之后，再次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就已经成为特写——
脸部大特写。
死侍，直视镜头，一动不动。
因为戴着面具，就连眼睛也跟着防护，什么都看不到，没有表情没有眼神，就是一个红色的头套。
甚至就连肢体语言也都被排除在镜头之外，根本没有给演员留下任何表演空间。
自然而然，镜头也就没有任何情绪，反而是让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枪战情绪，渐渐地平复沉淀下来。
空气，重新安静了下来，似乎就连风声都跟着安静下来，所以，这就结束了吗？
这一组镜头，到这里终于结束了吗？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
而且，导演为什么一直没有中断拍摄？还要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