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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沃天涯     剑出华山txt下载     剑出华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一章 水为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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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暂歇,雨仍疾。

    复归船头凝立不动的石之轩全身袍服无风自动,尾衫向上卷起,黑发飞扬浮空。

    倏地,柔和而莫可抗御的劲气像一阵长风般沿着小舟刮至,他在气机牵引下,恍若本能般双脚轻按船头木板,竟缓缓离船升起,就像站在个升离船头的无形座子上一般。

    明明速度并不快,却偏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宁道奇疾扑而来的浩荡劲气。

    宁道奇眼中神光暴现,募地挺直仙骨,袍袖猎猎,须眉瞩张,形态变得威猛无涛,与状比魔神的石之轩相比毫不逊色。

    下一瞬,整个人闪电斜飞,截向正处于某种诡异状态的石之轩。

    缓缓腾升之中,石之轩四周的无数雨丝纷纷往外弯去,玉露散飞。负于背后的手分了开来,左手歧张,缓缓俯身,一指向宁道奇点去。

    他的动作慢至极点,但偏偏宁道奇却知道他这一指的速度实不逊于自己迅比闪电的身法动作。

    那种时间上的矛盾,真能使人看看也忍不住胸口夺闷,想吐喷鲜血。

    指尖在短短一段距离里不断变化。

    宁道奇眼神愈发凝重,右手一袖拂出,连续作出玄奥精奇至超乎任何形容的玄妙变化,灌满劲气、猎猎震颤的一袖却又是毫无伪借的轰在对方拳头的锋锐处。

    直到这时,小舟在狂风的推动下,才堪堪飘移毫厘距离。

    两人由腾身以至交手,其中竟没有丝毫的时间缓冲。

    就像眼睛看到两道电火时,他们已击在一起。

    生死胜败,决于刹那之间。

    急劲狂旋,雨幕远荡。

    “砰啪!”

    下方三丈处坚实的船头如被无形巨锤砸中,轰然摧折,尽化木屑,剩余的后半截小舟亦吱吱震颤着后射。

    又一瞬,石之轩指化为掌,破空划弧,轻抹重劈。

    宁道奇的右袖收回腰眼,拳头魔术变幻般从鼓荡的袖子里吐出来,标刺石之轩这变化万千,看似缓慢,其实迅比激雷,惊天动地的一记手刀。

    “轰!”

    拳掌轰击。

    一股气流由拳掌交击处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周遭十多丈内的雨丝纷纷扭曲拔飞,俄而震散为细细水沫儿,蒸腾成浓浓水雾,遮蔽虚空。

    宁道奇一声长啸,凌空倒翻斛斗,落回还剩半截的小舟上。

    石之轩嘿然一声,身形不可抑止的向上翻腾,斜掠十多丈高空,缩回袖内的左手轻轻颤震着,并没有回头望他那势不相容的敌手。

    风雨如旧,再次吞没两人的身形。

    宁道奇踏着半截小舟向后****,在前方留下白带似的长长水浪。

    倏地小舟无声无息的解体,散作簌簌木屑,覆满一片湖面,唯余他脚底所触处仍余比脚掌略大的两块木板安然无恙。

    宁道奇清雅朴实的面容古井不波,任由木板残片载着他继续在水面疾速后滑,双目奇光灿然,透彻重重雨幕,深注在卓飞半空的敌手身上。

    反震腾升的力道已尽,石之轩的身形正要下沉,却忽的顿止,宛似谪仙般卓立虚空,神采飞扬。

    就在宁道奇止住退势,急急调气,凝神警戒的一刻,石之轩的精气神再次透彻长空锁紧了他。

    忽然间脚下的碧湖,两侧翻滚的波涛,阵阵长风;有如亿万珠玉砸落银盘的大雨声音;迷蒙模糊的天空;周遭远处星罗棋布的岛屿……

    一下子全消失了,唯余石之轩无所不包、无有遗漏、庞大至仿若无边际无界限的精神异力。

    宁道奇双手合十,专志不移的坚守着止水不波的空寂禅境,竭力抵抗对手了无痕迹的精神侵蚀。

    此时此刻,幸赖他的先天气功早已登峰造极,只要仍能保持灵台的一点儿清明不迷,其一身柔和沛然的先天真气便会自然运转、往复无碍,无需他刻意催发劲气及运使轻功,亦可使他在水面两块木板上本能般静立如旧,稳若泰山。

    他已觉察到对手此刻比之前两次出手时更要强大,正处于最巅峰的状态,充满着克敌必胜的决心,其间再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手。

    这突如其来,诡谲莫测的精神奇术正是最好的表征!

    就在双方精神层面上的攻防进行到最激烈的一刻,石之轩的话语悠然传至:“道兄果是名不虚传,教我大感意外。

    一连三招徒劳无功,令我只好改变战略,再不和你比拼内劲和招数,而是和你比拼……”

    宁道奇心中一震,对方竟仍有余力开口?

    如此一着大大出乎他的预料,由不得他不生出稍逊对方一线的颓意,终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他的精神防御现出一丝缝隙。

    紧接着明明仅止一瞬,宁道奇却觉日移月动,过去了不知多久,唯能渐感心神被制,幻觉丛生。

    不但没法把握石之轩凌空所处的位置,且还生出石之轩逐渐飞离远去,与现实截然相反的错觉。

    而石之轩兀自姗姗来迟的后半句话声却灌满耳鼓,震荡着他每一道经脉,令他有立足不稳,没法提劲的骇人体验。

    就像陷身一个恐怖噩梦里,浑身乏力,不可抑止的首次拥起失败绝望的情绪。

    灵台的清明神智正在渐渐迷乱,宁道奇感觉思维都似变得迟钝起来,知晓自己若不能在对方发动攻击前回复过来,明年今日此时将是自己的忌辰。

    亦唯有“醒转”过来,才能应付石之轩接下来挟强大精神力的雷霆一击。

    阴寒真气以石之轩为核心,凝集扩展,形成一个不住加强的气场。而且随着他大鸟般向着宁道奇斜掠扑下,气场的冰寒异力成几何倍增,空气似都凝固成冰,偏又暗带强横无匹的回旋劲力。

    所过之处,近十丈空间里纷纷扬扬的雨滴给这气场漩涡疯狂吞吸的过程中,硬生生磨碎为细微之极的水雾,缭绕汇聚在石之轩身周……

    一时间,恍若仙神降临般,洋溢着腾云驾雾的骇人即视感,凛然不可侵犯。

    宁道奇竭力镇定心境,试图将散失的精神重新凝聚起来,却一直徒劳无功,整个心神就像破了洞的小舟,在对方精神力量所形成的汪洋大海里随波起伏,同时还不住渗水。

    灵台神智不住衰微,终于不可抑止的恍惚一下,受此影响,浑身自然而然周行不殆的先天真气顿时散乱了一瞬。

    随之而来的后果就是,即使他重新稳住了最后一丝灵台清明,仍不免身子一沉,再无法保持着‘一苇渡江’的状态,双脚踩着木块陷入水里。

    然而令宁道奇始料未及又惊喜万分的是,在清凉湖水没口鼻的一瞬间,外气隔绝,其登峰造极的先天气功及时自行调整身体进入先天胎息。

    在这不假外求的奇妙状态下,宁道奇立觉精神一振,聚起了些许精神力量。

    尽管这点儿精神力量甚是微弱,其实远不足以让他的心神挣脱对手的精神牢笼,甚或下一瞬就会给对方的精神压制再次击溃。

    但他苦修数十载的道心禅境并非白给,忙不迭抓住这一闪即逝的良机,重归自在逍遥的心境,无生恋、无死畏、无佛求、无魔怖……

    自在唯可由心求得,不但没有形貌,更没有名字,没有处所。愈执着自在,越发纷然丛杂,理绪不清。无在无不在,非离非不离,没佛即是佛。

    窘困于敌手可怕的精神梦魇里又如何?

    但能忘却梦魇,忘却自在,忘却我执,何处不是大自在?

    恍然间,宁道奇的精神重新扩展开去,便像震断了石之轩加诸身上的所有精神力的绳缚,挣脱了石之轩精神上的克制,回复自由之身,亦恢复灵觉感应。

    一切空明透彻,无有遗漏!

    然而宁道奇根本来不及庆幸自己从精神困境成功逃脱,便发现自己在现实里已陷入不利之极的困境。

    沉入水下数尺的他,首先感觉到的是森森寒意侵体而来,周遭水流宛似凝结成冰,无形而有实的回旋劲力将他死死困卷拉扯住……

    原来在他心神被制的刹那间,敌手竟已携着磅礴无匹的阴寒漩涡气场下压至水面上五丈之内!

    如此一来,不论他如何竭力下潜,在这深陷旋劲罗网的劣势下终究快不过对方,只会在水下给对方不断拉近距离,直至发出蓄势已久的凶猛一击。

    届时他仓猝间不及蓄足全力,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攻势,不死也是重伤。

    对方确是苦心孤诣!

    劲气场这招可算是“无招之招”,但对真气要求颇高,非先天气功炉火纯青之辈难以施展自如,且气场愈是精纯凝练,愈是妙用无穷。

    天地间不论千门万类的真气,说到底仍是由阴阳二气所组成,所谓一阴一阳之为道,等如天气,寒暖潮湿,也不外乎水火二气相交,加上因人而异,致有千变万化。

    而火曰“炎上”,水为“润下”,此为水火的自然特性,顺之者事半功倍,逆之者事倍功半。

    宁道奇原本以为,对方从一开始便施展出至阴至寒的真气,乃是看中阴寒真气在这大雨天气能够发挥出十二分威力,颇占便宜。

    此时方知对方更计划好利用其“润下”的特性,一旦将他压在水下,便藉此阴寒劲气漩涡自然而然下沉且凹陷的特性十二分爆发,将他死死困住。

    就像陷入蜘蛛网的昆虫,只能无力的亟待败亡的命运!

    石之轩的身形已降至与湖面平齐,但其正下方的湖水却在阴寒气场“润下”的天然作用下凹陷下去,巍然形成一个方圆近十丈的巨大漏斗漩涡,既壮观又令人有惊心动魄的感觉。

    而漏斗的底尖口所在,正显露出宁道奇颤颤巍巍的身形!

    此时他正双手合十,竭力运功抵挡石之轩不住向他集聚的气场劲力,才能勉强维持整个人不给石之轩拉扯过去。

    宁道奇首次清楚掌握到对方的精神境况,其竟似与碧湖、疾雨的无量之水隐隐浑成一体,或许因未曾臻至【炼神还虚】之境,对方其实还做不到疯狂提取无量之水所代表的那至阴至柔而又无可抗御的大自然神力。

    即使如此,也能够使得对方阴寒劲气场的威力在湖水里成几何倍增!(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二章 暗算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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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这声势浩大已极,入目所见尽是无尽的寒风冷雨,劲气呼啸,但宁道奇身形凌空连转,如云龙折现,双袖翻飞,轻拂重抽,终是安然度过重重“雨幕”。

    然而下一瞬,宁道奇不禁眼神一凝,但见凭虚卓立的石之轩双目异芒电射,两手从袖袍探出,手掌微曲,掌心相向,作盘抱状。

    其周身三丈内空气扭曲,仿佛空间正承受着无量巨力,最骇人处,则是三丈处的轨迹上,七颗西瓜大小的雪白冰球正在飞舞疾旋,周行不殆。

    各自的速度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时缓时急,变幻莫测,充满着斗转星移的奇异韵味儿!

    甚至以宁道奇的锐利目力,还可看清那七颗雪白冰球表面凝结的密密麻麻的露珠,不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白冰,成为冰球的新一层表面。

    那是冰球中仍在不住充入阴寒劲气的表征!

    石之轩的两手震颤起来,显是他正竭尽全力,以驾驭周遭这耗尽浑身真气并汲取浩荡天地精气所积聚的庞大能量。

    在感到即将超出自己控制极限的那一瞬,石之轩没有任何犹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厉叱,两手先反往己身划去,然后摊掌怒张,狠狠推送。

    伴随着他长发根根竖起,全身衣袍鼓胀,恍若魔神怒目的狰狞表情,周遭缭绕旋飞的七颗冰球犹如给投石机猛地抛出,破空轰射,划过或直或曲、或先或后的轨迹,疾旋着狠狠砸向宁道奇。

    飞射间,各个冰球的速度犹自缓急不定,变化莫测,充满你追我赶的激烈气氛,令人不知最终哪颗冰球先至,哪颗后到?

    重物破风的厉啸灌满耳鼓,宁道奇一向的从容表情悄然不复,脸庞冷肃的宛似雕像。

    仅凭冰球所过处下方的湖水像一堵墙般被狂扯而起,一时天地间尽是被带往空中的水花水雾,清明时节的狂风疾雨也被盖住了风头……

    宁道奇便清楚的知晓,若给冰球正面击中,他的护体劲气只会像泡影般瞬息破灭,旋即他即便不会筋骨尽断、五脏尽碎而亡,也会重伤垂死,丧失战力。

    事实上,那与死并没有什么分别!

    七颗冰球不断换位交错着迅速迫近,不住扩大,变成充天塞地的白球,声势惊人至极点……

    宁道奇明白,面前这七颗冰球再非凝水成冰的武器,而是对手集全身精气神的一击,紧锁着他,令他避无可避,只有全力还击

    眼观鼻,鼻观心,宁道奇似是放弃抵抗般仿如老僧入定,然而身形却以千变万化的动作,似进似退、欲上欲下,双手施出玄奥莫测的手法。

    唯有在这忘却胜败生死的极致心境下,他的一身道门玄功才能真正发挥出远超平常时候的极限威力。

    白皙如玉的双手携着片片残影,迎上七颗天马行空般旋踵而至,仍自疾旋不休的冰球,或拨或抽,或拍或切,或摁或托……

    电光火石间,六颗冰球先后轨迹急转,从他身旁掠过,似是失去所有劲力般沉沉跌向湖面。

    宁道奇平静的脸庞上亦有一丝苍白一闪即逝,双掌合拢,成掬手状,其间劲气往还,织出无形而有实的气网,如蚕吐丝,而这真气的茧恰在与第七颗冰球交触的一刻积聚至爆发的巅峰,一如之前般以柔劲消弭卸御冰球所蕴含的多重敌劲……

    恰在此时,调气完毕的石之轩蜻蜓点水般从湖面一掠而起,携着阴寒气场疾扑过来。

    宁道奇双目异芒电闪,是动手以来从所未有的凌厉,倏地一挥手扫在化去劲力的第七颗冰球上,使之再次变成充满多重劲力的凶**物,向着逼近三丈外的石之轩反射回去。

    石之轩面露不屑,左袖拂出划圈,将第七颗冰球的来势封死,而右手则对着宁道奇隔空虚抓一下,一股强横的回旋劲气呼啸着卷向宁道奇。

    与此同时,阴寒气场再次穆然扩张到十余丈范围,将宁道奇死死困锁,令其如遭万钧重压,并不住切削其护体劲气。

    如此攻势看似凶猛,然而宁道奇总感觉对方颇有些故技重施,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却摸不着头绪,唯有双手合十推出,凭着全身功力所聚的滚滚劲气抵御对手的气场和卷来的强横气卷。

    就在此刻,宁道奇身后侧下方仍未跌出气场笼罩范围的第六颗冰球倏地一颤,轰然爆出沛然莫可抗御的劲气,再不是一件死物,而是像活过来般,充满神奇又浩然的意味;充满了宁静和纯灵的玄妙感觉,有如来自仙界的灵物。

    下一瞬,这可冰球便携着惊人劲气,在阴寒气场的催动下,呼啸着斜向上激**射宁道奇的背心!

    此着大大出乎宁道奇预料之外,令他悚然而惊,但他在抵挡气场和气卷的同时,再无余力抵挡和躲闪这颗奇异的冰球,唯有本能般竭力斜了下身子,令本该击在他背心的冰球最终击在了他左肩胛。

    “蓬!”

    护体劲气应声而破,宁道奇浑体剧震,口喷血雾,断线风筝般侧翻抛飞,一头载向湖里。

    石之轩并未急着去追宁道奇,反而第一时间飞身扑向一击建功,反弹跌飞的奇异冰球,手爪隔空虚抓,运气将之吸回手里。

    “噼啪!”

    冰球龟裂,露出其核心处暗藏的鼓成方块儿状的雪白绸袋,其内正是异宝和氏璧!

    石之轩落回水面立定,感觉和氏璧安然无恙,才扭头看向宁道奇落水之处,那处湖面不出意料的只剩一汪淡红血水,不见了宁道奇的气息。

    “果然,哪个老江湖没有自残精血,激发潜力的逃命秘术?不过,宁道奇这次受创,没有一年半载的调养,休想恢复如初!”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石之轩大感精疲力竭,当即施展蜻蜓点水的身法掠向最近的一处岛屿,觅地潜修。

    ……

    湖底深处,宁道奇陷在淤泥里,一身内外伤势其实比石之轩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即使他施展了道门的【燃血秘法】激发潜能,根本逃不了多远,就得尽快开始深层入定,胎息疗伤。

    湖底淤泥里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他心底总是不由自主的记挂着刚刚为何败落的执念,迟迟不能浑然忘我进入定境。

    不片刻,他已隐隐然猜出第六颗冰球里封藏着的东西便是和氏璧,暗道败得不冤!

    其实凭着他的功行,纯灵真气一触之下即可感察清楚某物件的内外质地,照理本不该发现不了第六颗冰球里封藏着和氏璧。

    但石之轩竟根据前面的几招交手,已将他“看”个晶莹通透,并算准他在一连抵挡六颗冰球所蓄满的数十重蓬勃劲力后,会有一瞬间的真元不继。

    而恰恰这一瞬间,致使他错失了感察第六颗冰球内部情形的时机,终使和氏璧的“暗算”得逞,令他一败涂地,惨淡收场。

    对方的感应之灵、算计之精固然让他暗暗惊异,而对方毅然拿和氏璧这绝世异宝冒险的决心和气度更令他心折不已。

    当然,最让他惊疑不定的是,对方竟似能够短暂的御使和氏璧异能,实属闻所未闻之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三章 相忘江湖

    艳阳高照,春光瑰丽。

    石之轩负手踏上一座庞大石桥,灼灼目光投注在前方巍然耸立的宫殿式建筑,品味着其给予自己感触上的那种玄之又玄的神秘潜质,不由轻轻吐了口气。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数日来在蛮荒无人的山林间日以继夜的不间断搜索,纵使以他的修为,亦不免颇为精神疲累,好在终于如愿以偿的寻得目标,让他如释重负。

    别的建筑或许可以作假,唯独这宛若天成的宫殿所潜在的超乎常人理解的神秘特质却丝毫做不得假,确是充当战神殿入口的惊雁宫无疑!

    举目环视,宫殿占地颇广,气象肃森,依山势而建,背靠千里岗其中一座无名险峰。

    全宫仅有一主殿二偏殿,及其整个地基,均以一种貌似大理石的质料所建,观其样式,颇类帝王行宫,固然少了帝王行宫的华丽奢靡、精雕细琢,却又多了种浑然一体、大气磅礴的古朴粗犷。

    石之轩知道,如今的惊雁宫还是深藏蛮荒的“原生态”,实乃大巧不工的最佳写照,直到数百年后,才会给北宋开国皇帝之弟赵光美在这一主二副的体系周围增建诸多木质亭台楼阁,组成完整的行宫规模,以掩人耳目。

    而之所以如此作为,无非是赵宋皇族想要霸占着惊雁宫慢慢钻研进入地下迷宫之法,凭此独享【战神图录】!

    不过,史上赵光美此人乃师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终其一生不过碌碌凡夫而已,又怎会有此手段和魄力?

    石之轩隐隐觉得,赵光美背后定是有着老谋深算的赵匡胤或赵光义在暗地里指使,旨在为赵氏后辈留存一受用不尽的绝世瑰宝。

    “只可惜,终赵宋一朝,除了开国的赵匡胤、赵光义兄弟本身崛起草莽,枭雄了得之外,后辈里从未有惊天动地、武功盖世的超卓人物,反而重文轻武,羸弱昏君辈出。

    由此看来,赵宋皇族很可能一直都没能取得【战神图录】,纯粹占着茅坑不拉屎!”

    石之轩摇头大叹,暗暗鄙夷赵宋皇族子弟尽是猪头,白瞎了祖宗的良苦用心。

    目测之下,惊雁宫主殿雁翔殿高约八丈,毅然耸立于整个建筑组群之上,左右两偏殿分别为左雁翼和右雁翼,虽较雁翔主殿为低,亦极宏大,各由一二十丈的长廊走道连接主殿。

    除主殿有正门和两道偏门外,左右雁翼都只开两道偏门,其中一道通向主殿的长廊,与另一道门遥遥相对。大门由精钢制成厚约一尺的两扇铁门组成,中分而开,高两丈阔四丈,每扇门仅眼观便知其重逾千钧,至少须壮汉十人,始能推动。

    宫前沟壑深广,引汇千里岗的溪流经行而过,成为天然的屏障。

    通往惊雁宫除了由千里岗绝峰攀山而下外,唯一的途径便是石之轩脚下这正对主殿正门的庞大石桥,宽敞至可容四马并驰,鬼斧神功,气势磅礴。

    在石桥中段旋身环视四周形势地貌,背倚巍峨宫阙,即使以石之轩的清幽心怀,亦隐隐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雄迈感觉,不由微微颔首,一边继续迈向惊雁宫,一边喃喃自语:

    “虽说‘固国不以山溪之险’,但惊雁宫坐拥如此绝佳地势,只消配以少量高手及以一敌百的精锐结成阵法守护,不论成千上万的大军还是绝顶高手,均休想跨雷池一步……”

    念及于此,石之轩不由轻吸口气,眼神闪烁,似乎在琢磨某个想法的可行性。但片刻后,又微微摇头失笑,“现下就想这个好像还早了点……”

    “未雨绸缪,何早之有?”

    宛若九霄环佩的清音传来,初时尚在近百丈外,待得话落之时已临近石桥彼端。

    “哐……咯吱吱!”

    沉重无比的雁翔殿大门应手而开,石之轩方才油然微笑转身,眯起的眼缝电芒闪烁,凝注在袅袅而来的绝色佳人身上,似要透过她清丽脱俗的外表,洞察其灵魂深处的秘密。

    “你终于来了……”

    一切平静而又平淡,仿佛两人的分别仅在昨日,而非两世二十余载!

    “抱歉,接到你的心灵传讯时,我正在黄山云海日出的仙境盛景里流连忘返,浑然无我,一时间生不起赶路奔波之念。

    否则黄山据此不过百多里,于我不过顷刻即至,怎都不至于耽搁良久……”

    朱唇开阖间,梵清慧裙下玉趾轻挪,明明只不过跨出方寸之近,整个人却倏忽间越过二十余丈,来到石之轩身旁,与之并身立在雁翔殿门口,饶有兴致的扫视着殿内境况。

    偏偏在这过程里,她的翩跹身形毫无飘忽闪烁之感,反而其吐出的每一个字的优美唇型,裙袂随风招展的每一个拂动,均不疾不徐的如实反映在石之轩眼里,快与慢充满着悖逆时间的诡异,虚幻与现实的分界一时间模糊无比。

    果然是【道心种魔大*法】,且已到了由魔入道的超卓层次!

    石之轩暗自做出大致断定,不由颇为感慨:果然是她的脾性,即使此世入了慈航静斋这等正道中流的门墙,明明有着【慈航剑典】这无上仙道妙法,她却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契合她自身的魔道大**法。

    而她此时的境界,则相当于【道心种魔大*法】第十篇的‘魔极第十’大成,开始进军第十一篇的‘魔变之境’,魔种渐渐化茧成蝶,蜕变为无上道心……

    之所以模棱两可的说“相当于”,而非言之凿凿的“就是”,便是因为石之轩隐隐感应得出,她的魔种极其特殊,与向雨田的魔种截然不同,竟兼具仙胎的某些性质。

    显然她修炼魔种的方法别出心裁,甚或是将原本的【道心种魔大*法】、【慈航剑典】改得面目全非!

    不过,这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石之轩并不奇怪,微微一笑,对她姗姗来迟的解释表示毫不介意。

    同样凝目打量雁翔殿的究竟,仅是淡淡道:“今早凌晨我终于寻得这惊雁宫的蛛丝马迹,原本并未第一时间想起以心灵传感通知你,岂知竟突然感受到你的心灵所萌发的遥远而强烈的呼唤,就顺便约你前来一会……”

    梵清慧美目一闪,知晓他说的正是她登临黄山之巅,看见他留在崖壁上的画像之时心波起伏,不可抑制的回忆起两人上一世的种种因缘旧事,心神再不能保持定性止念的境地而使得情绪随着心力外泄,又屡屡念及于他,因而给他精微通透的道心感测到。

    诚然,之后黄山云海日出的瑰丽神奇之景及时助她洗涤精神,不仅恢复心境,反而另有所悟,才使得她耽搁良久,否则她该与他一同到达此处。

    不过,他竟能纯以一种精神遥感的方式,便测知她的心内反应和情绪,这才是最足以让她自愧不如的道行造诣。

    由此可见,即使她将【道心种魔大*法】、【慈航剑典】及上一世毕生大成的【太阴化形】融会贯通,所修魔种实已深不可测,秘异难明,超乎了一般常规,也仍对他这超凡入圣的金丹大道感到无从应付。

    石之轩莞尔一笑,继续道:“托你的福,我远在百里之外也能‘欣赏’到黄山云海日出的无穷精彩。

    这可是与自己亲眼观看所截然不同的另类感受,令我所悟良多,难得,难得……”

    梵清慧拢了拢鬓角秀发,随意的柔声道:“你喜欢就好……”说着盈盈转身,探出纤纤玉手印在大殿墙壁上,似在测试和感察其材质。

    两人的特殊经历,使得两人间的关系早超出一般尘世男女私情亦或知己道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正是最佳写照。

    有一处小泉干涸了,鱼儿都给困在旱池上,只能互相吹着湿气,互相以唾沫滋润,其中虽见真情,但怎及得上各自在茫茫大湖中自由自在的任意遨游?

    武功道行臻至二人这等境地,一方天地不论多精彩,经历的多了,总会觉得味同嚼蜡,了无意趣。

    就像上一世,二人最终包揽了天下第一第二后,睥睨众生,除了相互约战,再无其他人值得二人另眼相看并给予二人前进的动力。天下虽大,权位虽高,于二人终究不过是困顿难言的一口“旱池”。

    唯有无有止境的武道、大道及天外之天,方为二人的“茫茫大湖”,容得下二人自由自在的任意遨游!

    二人均有预感,若是有朝一日离开这方世界,二人多半会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时至今日,二人在天人之道上的每一次进步,都是在向着分道扬镳的十字路口迈出或大或小的一步,而二人为了提升自身修为的每一个谋算规划,亦是再一次加速这一过程。

    只是二人各自心照不宣罢了……

    梵清慧从墙壁上收回玉手,神情凝重道:“这是一种看来似云石但又带有金精乌母那类钢质的不知名物料所建,硬逾坚钢,几乎不可能开凿破坏……”

    说着她的视线又投注到墙壁及殿顶上的雕刻,娓娓道来,“这些浮雕造型高古,手工细致精雅,工程必然惊人的庞大,当非一时一地可以完成的巨构。其内容尤令人难解,描绘的都是奇禽异兽。

    我在慈航静斋虽曾阅古今典籍无数,更有静斋历代传人悠游南北、踏遍天下所书手札,但对浮雕上的事物,却是一鳞半爪都无从所知……

    此宫殿的布局,和天上的三垣二十八宿、五星日月的运转行度,有一种玄妙的契合,故而可以万古常存,大略推论其建筑年代,可能上溯至三皇五帝的时期!”

    言及于此,她向来古井不波的俏脸竟罕有的浮现丝丝惊叹之色。(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四章 神殿之密

    石之轩微笑颔首,却又斩钉截铁的道:“惊雁宫的建成时间,只可能比三皇五帝时期更早,不可能更晚……而且,应该是出自某个神秘时代的强大族群之手!”

    梵清慧似乎感触到什么,微微蹙眉道:“宫中一草一木,均按某一超越世人理解的神秘序列加以安排,并非是现今流传的河洛理数,又成先後天八卦等,上应天穹的三垣二十八宿,下应地之五行,任何人若要破坏这种规律,必遭不测横祸。

    我能大致感应出,此处一切均按天地人之道来运作,不假人手。天是天上的星宿,人是我们现在肉眼所见的宫殿,地据我推论便应是我们脚踏之下,另有玄虚。

    此三者相辅相成,秘异莫测……不,不对,似乎又不止于此?”

    瞧她咬唇沉思的模样着实别具诱**惑,石之轩大感异样,不由轻咳一声,沉吟道:“此处一切均按天地人之道来运作,这点毋庸置疑!

    但一阴一阳之谓道,不可执一为定象……

    天者,固然有天上的星宿,但这日月星有形有体的天象运转、时节变化亦似只能视为天之阳,无形无质的天运机缘则为天之阴。时来运转,因缘际会,乃得天之幸;

    地者,我们脚踏之下的确另有玄机,然而地之运转,无非水、火、风三者,风在地上,而地下则水火齐备,水自润下,火自炎上,互为阴阳。若能因势利导,使得水火相济,阴阳交泰,自可激发无穷自然力量,足以生成及储藏、运转一方偌大的奇异空间;

    至于人,人者天地之间的万物众生也,非只我们肉眼所见的这宫殿,还有我们自己,更有天下万民……放诸于世,人道阴阳则为万民气运之兴衰,其兴也勃,如烈火烹油,其亡也忽,似飞瀑直下;

    际此兴衰罔替,仿似阴阳交汇,其间自有人道大气运蒸腾,若有人得机得势混合天时地利于一身,即可入得神殿,一窥战神密录,登临武道之极。

    如此则超脱天人界限,腾飞界外亦非妄想……”

    梵清慧闻言美眸异彩连闪,却迟疑道:“这条件苛刻得超乎想象,恐怕每每数百上千年也难有一人入得神殿。”

    石之轩一拍手,兴致勃勃的道:“哈,正是如此才更值得吾辈孜孜不倦的争夺追寻,反而若是举手可得,那【战神图录】岂非浪得虚名,不值一哂?”

    顿了顿,又以模棱两可语气的道:“已知入得神殿,藉此【战神图录】悟通天地奥秘,并功成破碎者,唯有广成子一人耳。

    此后或有其余人等亦曾得此大道天缘,却似功败垂成,最终未能幸免于一捧黄土,甚是可惜可叹!”

    梵清慧俏脸闪过一丝邪气,不以为然道:“有何可叹?

    广成子一代钟灵毓秀之人杰,即使未得【战神图录】,亦未必不能成道。

    而其余人等撞大运或可同样得窥这直通天道的无上密录,但若无有广成子这般大智慧、大毅力,如何参透密录?

    究其根本,修行路远,成败得失仍取决于各人的根器和心性,舍此何求?”

    石之轩貌似好意的提醒道:“若非这些失败者的其中之一将【战神图录】的相关记述刻在墓**里、棺材板上,哪有后来这【道心种魔大*法】、【慈航剑典】给你参悟借鉴?”

    梵清慧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不论她如何心高气傲,事实不容雄辩——西汉时期,第一代邪帝谢眺在是从一个属于春秋战国时代的古墓里,看到有关【战神图录】的记述,得窥图录之秘,从而创出【道心种魔大*法】。大**法最后一篇的‘魔仙’,正等同【破碎虚空】。

    慈航静斋的始祖地尼,因与谢眺有过一段情,得以翻阅谢眺所著的《魔道随想录》及【道心种魔大*法】,从而晓得战神密录之【破碎虚空】之秘,【慈航剑典】在很大程度上亦受到【破碎虚空】的影响。

    仙胎魔种,各走极端,源头则一。

    【战神图录】和它的终极奥义【破碎虚空】,就是这么流传下来。

    当然,最先承载【战神图录】精义的,还属广成子得道后所著述传世的【长生诀】。

    【长生诀】、【道心种魔大*法】,甚至【慈航剑典】,均源自【战神图录】这个说法,某种程度上虽不中亦不远矣。

    四大奇书,同源而异,别出枢机,各领风***骚!

    一如石之轩一直以来的独特看法,世间种种武功心法、玄功佛法本质上皆为人类大智慧者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解读及模仿天地自然的奥秘有所得而成。

    最无可置疑的证明,正是种种法门均以修出真气为必经之路!

    真气这玄之又玄的东西,固然是源自生命的奇异力量,潜藏在每一个人身的经脉**位内,追求武道之土,通过精神**的刻苦训练,激发出无穷无尽的潜能,再以种种诀窍心法加以驾驭,成就之高低,就是武林里高手低手之别……

    然而究其根本,人生于天地间,所修种种真气本质上无不是天地之元气,若是按照形而上的说法,就连人之身体亦是天地元气所化。

    武林中古往今来众多高手所坚信不疑之至理——每个人都怀有一个深藏的宝库,潜力无穷,只是被各种执着蒙蔽了而已,乃有“一切神通变化,悉具自足”之真言。

    然而说到底,人体之潜能亦是天地元气所聚化,本亦有限,只待修行到了高深境地,破除我执,贯通天地之桥,身体勾连天地元气,打破固有局限,予人以自身潜能无穷无尽的错觉,其实此时所激发的潜能,已是身体汲取自天地自然的元气。

    正所谓,道有体有用,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元气运于天地间。反而言之,天地间一气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变万用,然若源溯其流,盖归一也,此一即道之体。

    世间一切功法,说到底无不是各种各样的聚积及御使元气之法门,正是各得道之一隅,所不同者,则是这“一隅”的大小优劣各不相同,乃至有着高低层次的云泥之差。

    而此间第一个分割线,正是后天真气和先天真气。后天乃有为而作,限于体质;先天无为而作,夺天地之精华,登峰造极则能吸取天地自然的力量,无穷无尽。

    高下之别,不言可知!

    换而言之,后天真气仅得道之衣衫皮毛,先天真气已得道之血肉筋骨。

    更遑论四大奇书这等直通先天圆满,涉及超脱天人界限的绝顶功法?可谓深入大道之神髓!

    上述三者各自所聚积及御使的天地元气,几如世间水域之溪流、江河、海洋间的巨大差别——溪流时断时续,止于有水无水;江河浩荡不休,止于有限无限;唯有汪洋大海之水无穷无尽,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亦如宇宙天地般无可测量。

    可以说,大海本身已是天地不可或缺的一大部分,是天地最本源的力量之一!

    同样,四大奇书与其说是四种绝顶功诀,不如说是从四个角度解析及归纳天地自然之道,既阐述了最高深莫测的聚积及御使天地元气之法,触及天地本源之力,却又隐隐超出天地元气之限。

    因能破除天地之局限,超脱天外。

    当然,四大奇书亦有高下之别,当属【战神图录】最为神秘莫测,疑似并非此方世界之人所留。

    暂不论图录所述的天地之秘,单单图录的来历及究竟何时何人所著等等信息,亦是向雨田、石之轩、梵清慧等知晓【破碎虚空】之密的绝顶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珍贵资料,其价值绝不在图录本身之下!

    凭他们的智慧,很可能从这些信息里获得自己想要的,超乎常人想象的秘密……

    如今既然来了惊雁宫,梵清慧自当不想入宝山空手而归,但无论她如何运转通灵魔种感察和推算战神殿入口开启的时间,觉得总是差了那么一线,难以如愿。

    沉吟道:“你既约我来此,当是知晓神殿入口的开启时间?”

    石之轩微微点头,复又微微摇头,神情复杂道:“我不知道,但有别人知道,一俟时机到来,你我自会知道!”

    这倒不是石之轩有意藏私,而是他确实不知道——此前他也以为进入战神殿的密道是每三十年开启一次,然而当他真正来到惊雁宫,亲自运转阳神感察和推算之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惊雁宫的运转与天地人三才之道契合无间,因而密道的开启和关闭亦取决于天地人之道的变幻,莫可测度,而非什么三十年一开这么简单。

    至少,如今的惊雁宫密道就绝非三十年一开,否则以向雨田的年岁,早去战神殿光顾了好几次了。

    然而石之轩能够猜知并肯定的事实是,向雨田一次都没去过!

    那就证明,此前一百好几十年里,战神殿一次都没开启过。

    思及数百年后,战神殿确实又是固定为三十年一开,石之轩便彻底肯定了自己此前对向雨田所作所为的猜测。

    那活了两百年而闲极无聊的老货,绝对做了某些匪夷所思甚或人神共愤的事,不仅他自己如愿以偿的进了战神殿,更是使得原本不知何年何月随机随缘一开的战神殿,从此固定为三十年一开。

    且因战神殿的开阖合乎天地人之道,然而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纵使向雨田魔功无量,亦不可能改易天道法则,唯有在地道与人道着手!

    石之轩明白,向雨田以【道心种魔大*法】及邪帝舍利为诱饵,换取自己参与混一南北,一统天下,推动人道大兴的举措,并非是向雨田意欲消弭战祸造福天下万民,而是其开启战神殿的重要一环。

    换言之,就是人为的推动天地人之道产生一个奇异的交汇点……

    此间神奇与微妙超乎世人想象,石之轩若是诉说出去,别人或是不明所以,不可置信,或是将他当做疯子,嗤之以鼻……

    唯有他与向雨田这等不能以常理度量之人,不仅不会不以为然,反而会跃跃欲试,悍然参与,只因这创造奇迹的过程亦是感悟天地人之道的独特途径。

    石之轩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梵清慧,他可不相信,傲**娇、腹黑、从不受世俗礼法约束的她会错过如此良机,反而担心她趁机浑水摸鱼,做出某些吊诡之事。

    梵清慧美目流转,忽然伸出纤纤素手,“和氏璧借我一用!”

    石之轩同样伸出手,笑眯眯道:“好说,好说,【慈航剑典】借我一观!”

    梵清慧嫣然一笑,魅力无穷,“似乎我比较吃亏?”

    石之轩摩挲下巴,故作大方道:“罢了罢了,就当我吃点儿亏,外加几卷【天魔策】……”

    “啪!”

    两只同样晶莹如玉的手掌轻轻相击,一切尽在不言中。

    …………

    半日之后,石之轩出现在离惊雁宫最近的城镇里,采买了一套金银匠工具及些许黄金、劣质玉石等等。

    “雁过拔毛,和氏璧这等瑰宝,怎么说也得做些手脚,即使将来送出去,也方便再次回收啊……”

    虽然对于他与梵清慧这等层次的修行者来说,借助和氏璧异能修炼只在初次效果最佳,三五次之后就作用寥寥了,但终究是通灵至宝,或许在其余方面另有妙用也说不定。(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五章 浇水催熟

    建康城绮春楼静室,三人围坐。

    石之轩葱白如玉的手指摁在曹应龙的左腕脉搏处,凝神不语,时不时眉头微不可察的一挑,似乎感察到曹应龙体内某些不对或窒碍之处。

    对面的张丽华双手捧着俏脸撑在桌上,美眸眼波流转,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白皙透红的肌肤仿佛刚刚被滋润过一般泛着如玉的沁滑光泽。

    配上【玉清丹解】功行渐深而气变得愈发神秘灵秀的气质,俨如在深山穷谷中淌留至纯至净的清洌泉水,愈看愈是动人。

    曹应龙稚气渐去,朝气蓬勃的脸上尽是面对严师时的崇敬孺慕而又战战兢兢的复杂神情,表面上好像正在被老师当场批改作业一样,颇有些坐立不安。

    然而实际上,他正竭力掩饰心底莫可名状的恐惧之情!

    时至今日,他已非数年前那个对武学一无所知的懵懂幼子,而是内外功均有相当火候的魔门俊秀。

    或许在魔功造诣和江湖经验上,他还远未达出师的水准,身旁也没有其余魔门学徒作比较,但仅凭武学常理的推断,也足以让他发觉自己所练魔功有些……不对劲儿!

    至少,没有哪个师父检验徒儿的武功修为之时,像石之轩对他这样以真气和精神逐寸逐寸的感触他的身体。

    更诡异的是,当石之轩至精至纯的先天真气在他体内流淌到每一处,那处的经脉、血肉就像沙漠里干渴已久的旅人遇见绿洲水源一样欢呼雀跃起来,并毫无排斥的疯狂吞吐着石之轩的真气。

    就似石之轩的真气比他自身的真气更像这具身体苦修的真元之气,比他自己更像这具身体的……主人!

    六日前,石之轩远行归来之时,他就想向其请教其中是否别有“深意”,却被小别胜新婚的小师娘赶得远远地,难有机会。

    此时他暗地里犹豫再三,但目光一触及双眸似开似阖的石之轩,只觉其凝坐不动的挺拔身形深不可测,隐隐透着难以言喻的可怕力量,令他再难提起勇气开口。

    恍惚间,他已明白自己此生再难摆脱石之轩给予的阴影。

    石之轩睁眼凝视着曹应龙,眸中若有所思之色一闪而逝,温声道:“近来练功若有疑难之处,尽可一一道来。”

    “小的每每运气行功至紧要处,亦或全力施展‘黑天血劫手’绝技之时,隐有气躁而神乱之感,难以自持……”

    “你能不受功力突飞猛进、日胜一日的膨胀感所迷惑,早早察觉其中异常,足见意志沉凝,不骄不躁,很好很好……”石之轩微微颔首赞扬一句,才给予解答:

    “圣门心法太走极端,入门极易精进,但练到后来时,所修魔气往往会变得极端的霸道或阴损,以致修练者再难以有所精进不说,甚或还会反过来损伤己身。

    而在此之前,亦因功行精进过快,缺乏沉淀,导致魔气不够精纯,虚浮躁乱,乃至影响心性,使人易怒易躁、嗜血嗜杀、心理扭曲……

    若果如此,修炼者或是与人苦战、血战,藉由生死间的大恐怖磨砺自己,激发潜力,使得精神和魔气沉淀聚敛下来;或是借助苦行之法,自残体肢亦或做出种种令自己心灵煎熬、感情崩溃的自虐身心之事,磨砺及增强精神意志,以精神战胜物质,自然可以强行将魔气凝练精纯,恢复运使自如……”

    曹应龙恍然而悟,但思及这两种方式均是极度痛苦且危险,不禁脸色变幻不定,旋又强行排除杂念,沉心继续发问:

    “…………”

    确是他深知即使自己练成高深武功,脱出石之轩魔爪的可能性仍然极低,然而若不能练成高深武功,则全无一丝可能摆脱对方的控制。

    因而尽管他面对石之轩时总是不由自主的心下忐忑,此刻亦抓紧时机请教武学,尽可能的强大自身。

    一个时辰后,石之轩暂时结束了对备用魔种载体,或者说是备用魔体的深入培育,携着张丽华下了秀楼,漫步花园。

    如果说从前他以饱含灵性的精气神反复侵染祭练曹应龙的身体是“播种”的话,那么曹应龙自行修炼【黑天大*法】的衍生魔功(譬如黑天血劫手等)成功入门就是“发芽”,而石之轩之后只需时不时的指导,令曹应龙的魔功勇猛精进,恰如“浇水”罢了。

    如此有朝一日,曹应龙终会自己将自己“催熟”为一具可堪一用的黑天魔体!

    在这过程中,无论曹应龙是否发觉其中猫腻,只要他仍希冀摆脱石之轩的掌控,就不得不努力修炼下去,尽可能的强大自己。

    反之,即使他愿意自废武功,但魔门可不养闲人,没了武功的废物,也只能作废品处理掉,而绝不可能放他出去泄露魔门机密。

    除非曹应龙被杀或自杀,否则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局!

    春日将尽,园中百花亦零落得所剩无几,就像倚在凉亭里小恬的张僧繇,日现凋残。

    尽管自诩见惯了生死,石之轩仍不禁对这便宜师尊日渐一日的逝去颇感伤怀。

    或许邪帝舍利里的精元可助张僧繇延长寿数,但张僧繇肯定不会接受,无关于怕不怕死,仅是张僧繇已觉此生无憾,遂放开心怀欣然迎接死亡的到来罢了。

    否则凭借生机盎然的花间内功和医药造诣,他的寿数怎都该长过世上绝大多数宗师高手,岂止于区区不足八旬而已?

    …………

    长安宫阙。

    例行早朝后,宇文邕一马当先,带着齐王宇文宪、隋公普六茹坚及一面目方正、神情坚毅的壮年文官前往御书房。

    途经长廊,宇文邕随口问道:“文举久守蜀中,当知蜀中粮秣存储是否还够今冬伐齐之用?”蜀土沃饶,乃天下有数的产粮盛地,亦是北周对外用兵的后勤补给主力,不可不重。

    走在最后的壮年文官肃声应道:“去岁出师伐齐耗费甚巨,蜀中诸仓存粮十去其八,并不足以供给今冬再次出师之用。

    然蜀地今春细雨甚好,春耕齐备,且据臣观风望水及询问老农所见,蜀地今夏该是风调雨顺,夏粮丰收无虞。

    届时只消督促百姓收割及时,即可充盈仓廪,纵使秋粮不如人意,亦足以供给冬日再次出师伐齐……”

    值此艳阳高照,暑气渐起,尽管宇文邕功力今非昔比,早已寒暑不侵,闻言仍大感身心火热,信心百倍,龙颜大悦道:“如此甚好!”

    去岁秋冬亲征,是他亲政以来的第一次,或因经验不足,指挥失当,或因进军路线的错误,还是在走宇文护时期的老路,失败在所难免。

    但今冬他再次伐齐势在必得,既然打河南洛阳的路线行不通,那就换成走山西的路线好了。

    唯所虑者,不过军饷粮草耳!

    此时闻得裴文举这等忠诚稳重、勤勉谨慎之臣担保粮草不缺,宇文邕怎能不喜出望外,哈哈大笑,“天助朕也!”

    开怀中心念一转,脑海里又浮现出武功卓绝、高深莫测的裴矩之影,当即扬声道:“文举勤于任事,功莫大焉!

    即日进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入朝为司宪中大夫,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户……”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兼军司马,协办今冬伐齐诸事……”

    裴文举躬身道:“陛下隆恩,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杨坚眼角瞥了眼裴文举,但见其并未因皇帝厚恩而失态,仅是目光激昂,神情愈见肃重,不由暗暗赞许:好一个肱骨之臣!

    旋又暗觉可惜,此人出身河东裴氏,无论家世还是人品才能均无可挑剔,如今正对大力提拔他的宇文邕忠贞不二,即使宇文邕不在了,此人多半会靠向同族的裴矩,不大可能投靠杨家!

    仅落后宇文邕半步的齐王宇文宪对裴文举如此简在帝心却是既高兴又郁闷,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言,却又不敢在面上显露分毫。

    裴文举家世显宦,本与他与宇文邕等兄弟自小熟识,且曾与他最是亲近并成为他的侍读,亦曾是他初开幕府时的主要班底之一,堪称他心腹中的心腹。

    可惜裴文举性情方正,一派君子贤臣风范,也就未能幸免“君子可欺之以方”这仁人君子们的共有弱点。

    当年宇文邕铲除宇文护之后,曾对裴文举推心置腹:“宇文护反叛的迹象,朝野均知,我之所以含泪将他处死,是为了安定国家,有利百姓。从前北魏末年动乱,太祖辅佐元氏;周朝上承天命,宇文护才执掌大权。积久而成的习惯,变成了常规,就认为政令应当这样。难道有三十岁的天子还要被人制约吗?况且近代以来,还有一种弊病,曾经暂为部属的,就礼敬上级犹如君王。这是扰乱朝野的权宜之法,不是治理国家的办法。《诗经》曰:‘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日夜不敢懈怠,用来服侍一人)。此一人,只能是天子。你虽然陪侍齐公宇文宪,但不能形同君臣。再说太祖有十个儿子,难道都能当天子?你应当用做人的正道来规劝齐公,使我们君臣和睦,骨肉融洽,不要让我们兄弟之间互相猜疑……”(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六章 暗流汹涌

    自此,裴文举与旧主宇文宪保持距离,而对皇帝宇文邕忠诚不二,凡有所命,无不兢兢业业,宇文邕由此得一能臣干将。

    反之,宇文宪则既失良师益友,又失得力臂助,敢怒而不敢言,脸上更不敢流露一丝不满,否则就是心存反意,不免再次加深宇文邕将他这功高盖主的亲王剪除的决心。

    当然,宇文宪亦隐隐感觉到,宇文邕此次特意将裴文举从蜀中调回长安朝堂且加官进爵,除了进一步拉拢及重用裴文举之外,亦有借此暗示对裴矩的信重,颇有些爱屋及乌的意味。

    不过,最深层的意义还属向整个河东裴氏示好,毕竟河东裴氏在北齐为官者众多,牧守一州一城者亦不在少数。

    若能得到河东裴氏的支持,那北周伐齐时,很多城池便可兵不血刃而下,仅这军事作用便堪比数万雄师,更遑论将这人才辈出的千古政治世家彻底收归囊中的政治效应?

    宇文宪明白,若是自己所料不差,此次裴矩休假归来,很可能会再次被宇文邕寻机加官进爵,委以重任,而在北周为官的诸多裴氏族人亦会或多或少酌情升赏。

    不由地,宇文宪对裴矩及裴氏一族如此得宠必然势力膨胀而生出警惕,但更令他深具戒心的,还是另一个人及其家族!

    一念至此,宇文宪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普六茹坚……

    皇位谁属姑且不论,宇文宪终归是皇族中人,骨子里以宇文氏的地位和利益为第一前提,对任何可能威胁宇文氏的人及家族均报以最大忌惮。

    在他眼里,西魏八柱国家族无不是树大根深,在政权和兵权两方面拥有雄厚实力及深远影响,除了宇文氏自身以外,其余诸族皆为宇文氏的潜在竞争对手,随时可能反噬宇文氏,不可不防。

    或许,皇帝着力拉拢和扶持裴氏一族,未必没有引入外来势力,稀释和制衡几大柱国家族权柄的深意。

    特别是普六茹家族还与佛门藕断丝连,潜在实力不可计量,宇文氏的应对防范宜早不宜迟!

    正在宇文宪策划着寻机向皇帝谏言打压甚或除去普六茹家族之时,但闻宇文邕笑吟吟的问道:“隋公在北齐耳目甚广,可知北齐君臣及军兵近况,其是否亦整军备战?”

    听得“耳目甚广”一词,杨坚心头一跳,暗暗惊疑不定,不知皇帝是否在警告他不要与北齐佛门来往甚密。

    自去岁年终皇帝将他长女杨丽华指婚给太子宇文赟,拉拢之意溢于言表,他就明白皇帝已在忌惮他与佛门的联系了。由此他行事愈发谨慎,不敢稍有逾越,但伴君如伴虎之感亦与日俱增。

    此时他心思百转,面上却不露分毫,恭谨如常,“臣已探得,北齐朝政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军伍松懈,只以为我军去岁无功而返后,再不会出师伐齐……

    唯所虑者,洛阳独孤永业率三万精锐日夕操练,枕戈待旦耳……可惜大厦将倾,独孤永业终是独木难支!”

    此时胖太监何泉快步赶来,似乎有事禀报,却因宇文邕正要开口而迟疑一下。

    但见宇文邕向身后三位重臣问策道:“然则因去岁伐齐劳师无功之故,朝野文武多有厌战、避战之心,并不赞同今岁秋冬再次出师伐齐,如之奈何?”

    宇文宪无愧当世顶级名将,不假思索的应道:“可令宇文神举率兵数千,佯攻入齐,试探敌情。

    如若证实齐军果真松懈嬉戏,不堪一击,届时群臣必然不再反对伐齐……”

    话虽如此,但在场诸人无不心知肚明,在实际操作时,类似的一次佯攻细节处大有文章可做,譬如“率兵数千”所率的是何种兵马?是身经百战的精兵,还是不堪一用的新兵?

    “佯攻入齐”是从何处边境入齐?是直奔洛阳去啃独孤永业这硬骨头,还是绕开敌方精兵坚守的重镇,寻几个名声不小又易攻难守的城池捏软柿子?

    “试探敌情”试探的是哪支敌军?是跟齐军战兵精锐血战,还是选几支齐军辅兵虐菜?

    总而言之,身为当初助宇文邕诛除宇文护的得力干将,如今亦是宇文邕的绝对心腹之一,宇文神举一旦接下这任务,怎都会在这次试探性的小规模进攻里拿出不一定符合实情,却最符合宇文邕心意的结论——前入贼境,备见敌情,观彼行师,殆同儿戏云云。

    “齐王此策甚佳!”宇文邕欣然采纳,并嘱咐何泉道:“即令宇文神举尽快施行。”说话间忍不禁抬手抚了抚鬓角。

    这看似仅是不经意间的小动作,落入何泉眼中,却使得他心生寒意,恭声应诺之余,暗暗为宇文宪可悲——皇帝这是愈发忌惮宇文宪的智计武略,寻机将其处死的心意随之再次加深。

    身为宇文邕的贴身近侍,何泉如何不知,宇文邕手指所抚之处的漆黑鬓角实则因去岁在妖女身上所栽的跟头而生出片片白霜,只是以特殊颜料染成黑色,掩人耳目罢了。

    每当宇文邕轻抚鬓角,就似在提醒他自己的身子骨本元有亏,寿数大减,理该趁早为太子宇文赟剪除隐患,铺平道路……

    如此则宇文宪这般文武双全、声威卓著而有望与太子宇文赟争夺皇帝位的血亲皇族,便成了宇文邕的眼中钉,肉中刺。

    偏偏宇文宪如今正自年轻气盛,胸怀建功立业、开疆拓土的壮志,尽心为国,即使明知自己功劳越大,死期越近,却还是每每不经意间便锋芒毕露,未能藏拙。

    或许,宇文宪心底对那至高无上的位子未必不是还存着一丝幻想……

    暗叹帝王之家波云诡谲的同时,何泉并未忘记此来的目的,连忙禀报道:“陛下,骠骑大将军裴矩恭候召见。”

    宇文邕大喜过望,朗声道:“快宣!”

    何泉应命而去。

    宇文邕哈哈一笑,对众人打趣道:“裴卿一去数月,了无音讯,莫不是在某处青山秀水之地金屋藏娇?”

    说着脸上浮现恍然之色,“哦,是了……裴卿定是嫌他叔父的府邸过于简陋,容不下他的莺莺燕燕。

    既如此,朕欲将已故晋国公之府邸赐予裴卿,诸位以为如何?”

    宇文宪眼神微缩,却毫不犹豫的与其余二人一齐躬身呼道:“陛下圣明!”心中却忍不住想到:晋国公宇文护当初权倾朝野,其府邸之宽广华贵,堪比两三个亲王之宅合并。自宇文护伏诛,皇弟宇文直就曾恳求皇帝将此府邸赐予他,却遭皇帝严词拒绝,如今皇帝却轻描淡写的将府邸赐予裴矩,足见皇帝对其亲近信赖至无以言表,犹胜一母同胞的兄弟手足……

    宇文邕微笑道:“嗯,有屋亦得有人,便拨给裴卿美貌宫女、各色仆役各一百。”

    宇文宪自忖摸准了皇帝的心思,跟着建言道:“裴将军青年俊杰,国之栋梁,岂能不以名媛相配?高门广宅,亦不可久无女主打理。

    皇妹西河公主、义归公主、襄乐公主渐至妙龄,也到了遴选佳婿的时候了。陛下长兄如父,日理万机之余亦得为三位皇妹之事劳心劳力,何不择其一下嫁裴将军?”

    宇文邕忍不禁再次抚了抚鬓角,微笑道:“日前母后还向朕抱怨终日闲极无聊,此事便交与母后处理吧。

    待母后探问过三位皇妹和裴将军的心思,若果有情投意合的一对儿,再由朕下旨赐婚即可。”

    说话间,胖太监何泉领着石之轩到来,“微臣拜见陛下……”

    久别重聚,君臣同僚间自是好一番嘘寒问暖,情义拳拳。宇文邕开怀之下,留众人在宫内宴饮许久,方才各自熏然散去。

    …………

    大德殿内,宇文邕一手拿着冰水浸过的毛巾擦拭额头,缓解酒意,一手举着奏折,细细阅览,勤政不怠。

    忽见同样面带三分酒意的宇文宪去而复返,神情肃然,似乎有事上奏,一旁伺候何泉连忙也给他奉上一条冰毛巾。

    宇文宪稍稍整理仪容,毫不避让的直视着宇文邕惊疑的目光,沉声道:“普六茹坚相貌非常,城府深沉,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非人下,请早除之。”

    宇文邕目光一闪,深深的凝视宇文宪一眼,饶有深意道:“朕自有分寸,宪弟衷心我宇文氏社稷,朕心甚慰。”

    心下暗叹:若非宇文宪皇室宗亲的血统太过敏感,凭此智计才具和眼里不容沙子的忠直个性,倒是个上佳的辅政托孤之臣!

    宇文宪自知此类事历来言多必失,点到即止便可,当即行礼告退。

    宇文邕目光出神片刻,却见石之轩同样去而复返,不由心念一转,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裴卿来得正好,齐王刚刚密奏于朕,说普六茹坚貌有反相,颇具人主气象,让朕早做决断……

    裴卿说说,齐王可是疑心过甚,杞人忧天了?”

    石之轩沉默片刻,方才答非所问道:“微臣今春游览江南,偶闻建康城外栖霞寺藏匿的和氏璧给人夺走,三论宗、华严宗、天台宗的诸位圣僧穷追千里,力图夺回和氏璧却未能如愿。”

    宇文邕龙目电芒暴射,和氏璧历来象征中土皇权正统,影响巨大,佛门和尚藏匿和氏璧,若非意图建立佛国,便是准备以之充当支持某个野心勃勃之辈谋夺皇位的筹码,换取佛门将来继续大兴之机。

    而佛门的支持对象么?

    宇文邕第一时间想到刚刚自己和宇文宪均挂在嘴边的那“相貌非常”之人。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才故作不可置否的道:“是么,和氏璧流落江湖,不免蒙尘……”旋即一转话题道:“太子大婚在即,却仍愚鲁顽劣,不堪重任,朕心甚忧但又无暇亲自教诲。

    裴卿之文采武功举世罕见,可愿为太子太傅,代朕教导太子成材?”

    “承蒙陛下信重,微臣感激不尽,定当尽心竭力,辅导太子。”石之轩知晓,教导太子是假,为太子预备登极理政的肱骨之臣是真。

    看来,宇文邕已在未雨绸缪,做好了随时牺牲自己抵消佛门反噬从而延续宇文氏皇权稳固的心理准备!(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七章 生个大圣

    “宇文邕确是智虑深远,能人所不能,或许他在军事上的天资比之宇文宪略有不如,但在权术机谋、坚忍果毅上则又强过宇文宪不知多少倍。

    二者恰如刘邦、项羽之别,谁更适合做皇帝,更能做好皇帝,其实不言自明……”

    出了皇宫,石之轩一边思绪翩跹,一边信马由缰,施施然去接收自己的豪宅。

    宇文宪察觉到杨坚有异心且勾结佛门对宇文氏的威胁与日俱增,便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杨坚,实则颇显冲动和浅薄。

    而宇文邕显然想到了更深一层,杨坚之生死关系重大,几乎牵一发而动全身。

    佛门讲究大智若愚的“圆顿”,换到政治属性上就成了“圆滑”,可以捏着鼻子忍受皇帝的拿捏敲打,例如暂时性的禁佛,寄希望于这阵风波过去后可以卷土重来,重兴佛法,因而能够暂且隐忍不发,再三观望。

    可一旦宇文邕诛杀杨坚,就等于向佛门宣告:朕绝不容忍你们有任何卷土重来的机会!

    看不见希望的人往往就会采取最激烈的反抗方式!

    佛门在忍无可忍之下,只能在刺杀宇文邕和推翻宇文氏之间二选其一,不论哪个,均会造成北周朝野动荡,宇文氏的统治地位不稳,动乱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宇文邕如今但求将佛门的反弹尽量拖延,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吞灭北齐南陈,一统天下,而稳住杨坚,也就是稳住其背后的佛门!

    “踢踏踏……”

    轻快的马蹄声临近,一骑从侧面不远处的十字街口飞驰横截而来。

    石之轩不动声色的拱手招呼道:“原来是齐王。”

    来者正是宇文宪,一队十余将校在其后数十丈不远不近的跟随着,该是心腹护卫及部属,各个气息沉凝、目光锐利,俱非庸手,其中就有石之轩的老熟人高颎。

    石之轩不由暗暗点头,久闻宇文宪颇善驾驭部属,征战多年自是羽翼丰满,由此十余人便可见一斑,无怪乎遭宇文邕猜忌甚重。

    宇文宪策马与石之轩并驾齐驱,意味莫明道:“果然不出本王所料,裴将军也会独自滞留宫内,入见陛下。”

    石之轩笑了笑,“吾等臣子各司其职,心照不宣罢了!”

    宇文宪给截住了话头,不由皱了皱眉,幽幽道:“陛下对裴将军推心置腹,恩宠有加,但裴将军似乎对陛下有所保留,辅佐陛下时屡屡避重就轻,不愿尽心竭智。”

    石之轩故作讶然,“齐王此言从何说起?想来是对在下有所误会?”

    宇文宪冷冷道:“河东裴氏人才辈出,文武兼具,裴将军当世俊杰,怎会不深通兵法韬略?

    然而去岁伐齐,裴将军一直表现平平,最多依仗卓越武技护卫陛下亦或斩将杀敌,却极少为陛下出谋划策,破城掠地,仿似不通兵法……

    未知裴将军何以教我?”

    石之轩微笑依然,语气却带着若隐若现的疏远,“看来齐王果真误解在下了。在下资质愚鲁,于兵法一道不过浅尝辄止,又是初历战事,表现平平才是正常的吧?

    须知,不是人人都如齐王一般天资横溢,气量早成,年纪轻轻便已身经百战,用兵如神……”说着他双腿一夹马腹,“请恕在下无礼,先走一步了!”

    马儿吃痛前冲,载着他扬蹄慢跑起来,唯余宇文宪驻马原地,神情阴沉。

    待得高颎等部属驱马赶到身旁,宇文宪才恢复平淡,沉吟问道:“文举怎么说,同为裴氏一族,他该知晓裴矩此人的底细才是……”

    高颎苦笑一下,回禀道:“文举兄直言不便与齐王殿下来往过密……不过,他倒是提过,自裴坨以降,及其子裴让之五兄弟无不博学多才,人品清正,裴矩幼年丧父,为大伯裴让之抚养,最多少年早慧、心智深沉,但人品理该无虞。

    且裴让之为官方正,得罪权贵,遭小人诬告而被高洋无辜赐死,裴矩遂与北齐不共戴天,或因裴让之前车之鉴,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宇文宪抬手打住,叹道:“裴矩此人确是城府甚深,令人捉摸不透,明哲保身?哼哼……”

    不禁暗忖:宇文邕给权臣宇文护压迫多年,好不容易才将之除去,未免重蹈覆辙,自是对才能卓著又野心勃勃的臣子防备颇深。裴矩是聪明人,既显露了卓绝武功,自然会在理政和治军上有所保留,以免引起宇文邕的猜忌,难怪能够深得宇文邕信重!

    高颎忍不住劝道:“朝堂波诡云谲,齐王殿下切不可小觑这适时藏拙的明哲保身之法。

    去岁伐齐,同是攻打洛阳周边军镇城关,陛下亲自挥师六万在金墉城下损失惨重又徒劳无功,而殿下率兵仅两万却顺利攻下洛口东西二城,威逼洛阳。

    两相对比,殿下的功绩确实过于扎眼。长此已久,难保陛下不会……”

    宇文宪反驳道:“但事后不是探知,陛下之所以在金墉城劳师无功,只因本该坐镇洛阳的名将独孤永业匿藏城内,亲自主持城防么?”

    高颎苦叹道:“可军中绝大多数兵士全不理会独孤永业在哪,只知陛下打了败仗,而殿下打了胜仗!”

    宇文宪沉默下来。

    许多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收敛藏拙,而是一上战场,觅得战机,他就会不自觉的忘却一切,只知带领麾下将士奋勇当先,破敌制胜。

    有时他忍不禁会想,宁愿在战场上血战连绵,伤痕累累,与一众袍泽同生共死,也不愿面对朝堂争权夺势的残酷诡谲。

    …………

    或因宇文邕早有筹备,有司办事神速,当天傍晚时分,石之轩便顺利入住了富丽堂皇堪比皇帝行宫的骠骑大将军府。

    美中不足的是,二伯裴诹之拒绝随他入住豪宅,享受**,而是继续窝在从前的小府邸,过自个儿的朴素日子。

    仅从这点儿来看,倒也无愧于士林给予裴诹之五兄弟的清廉任事的赞誉!

    当然,石之轩敢以亲身经历证明,裴让之、裴诹之兄弟绝不是他们治下百姓眼里那种纯纯的“青天大老爷”。

    特别是傍晚临别时,裴诹之还不忘提醒侄子,“裴氏一族的老族长开春时仙逝了,而凭你如今太子太傅、骠骑大将军的高位,何不争一争这族长之位?”

    尽管石之轩并不会当真去费时费力的争这区区一族之长的位子,但也将此事记在心里,若是将来可以顺便成为族长,他也不会拒绝。

    毕竟这时代高文化、高素质的精英人士相当稀缺,而裴氏族长别的不敢说,最少随随便便即可抽调及指使三位数的博学多才、文武兼通之士办事。

    好用的狗腿子,谁也不会嫌多不是?

    不等石之轩在豪宅坐安稳,以杨素、史万岁为首的,一波接一波的中高级将校提着各色礼物前来拜访他这故旧、同僚、上司或师尊,联络感情之余顺便蹭饭,斗酒狂欢,热闹一场。

    天长日**久的修真生涯让他愈发喜静,本也懒得刻意经营世俗官场上的人际关系,但不知不觉间,他身旁仍旧聚集了一大批利益攸关的“好兄弟”、“好朋友”,尽管他并未将他们真正铭记在心,甚或将其中绝大部分视为人生过客。

    这种身处红尘,万象纷呈,而心在其外,清净无住,功名得失不萦于怀的独特意境让他感触良多,所谓道家隐士层次上远超“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的最高境界“大隐隐于朝”不外如是。

    恰如先贤庄子所言: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

    三更半夜。

    古典雅致的卧室里,紫檀木雕花床终于停止颤动,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

    尤楚红倚着石之轩,沉浸在余韵里,忽然注意到他胸前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灵光闪烁,不由懒洋洋的捻起那仿佛寸许长针似的物件。

    奇怪道:“你不是崇尚孑然一身,不喜外物坠身么,怎么想起戴了这个?”

    细看之下,这物件实则是一柄微型玉剑,晶莹润泽,精美无双。剑柄末端则打了个极细小的针孔,仅容一根天蚕丝穿过,系在石之轩脖子上。

    “放心吧,这是我闲来无聊自制的,不是你某个情敌所赠!”

    “哼!”尤楚红柳眉挑了挑,忽然轻咦一声,啧啧称奇,“这材质,绝非绿松石、蓝田玉或翡翠,似乎是荆玉或月光石,却也似是而非……你从哪里得来的?”

    石之轩打了个哈欠,嘟囔道:“从一口水井里捞起来的……可遇而不可求。”心下暗暗失笑:你能辨出这是哪种玉石才怪!

    这柄精致玉剑就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以巧夺天工的“手艺”小心翼翼的从和氏璧镶着黄金的那缺损的一角处“克扣”下来的,绝非仅仅充当饰物,而是另有大用。

    事后他又以适量的玉石填补痕迹再重新镶上黄金,包保和氏璧前后重量无差,别人除非撬出所镶黄金,否则怎都不会发觉和氏璧又添“新伤”。

    和氏璧固然被世人称为“荆山之玉”,实则并非荆楚所产之玉,而是疑似来自宇宙星空或“仙界”的奇石!

    玉石行家细查之下,不难发现和氏璧的玉质与荆玉、月光石其实颇有不同。

    尤楚红捏着玉剑揣摩良久,仍旧不得要领,只得无奈放弃,白皙素手不经意间划过自己的小腹时,不知想到什么,不禁眼神复杂,似悲似忧。

    片刻后,她神情一定,脱口而出道:“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石之轩心神一震,第一时间反应的不是同意不同意,而是久违了的那句经典——“我要为你生猴子”,不由腹诽一句:她这是更**年期到了?

    俄而想到:雁过留声,人过留痕。自己在此界匆匆一世,留下些痕迹也好。当然了,此世一定得宁缺毋滥,优**生**优**育,否则不免像前世般平添一大串累赘……

    转念他又思及白日里宇文邕委婉暗示的为他赐婚亦或择取公主下嫁云云,究其根本,无非是想让他尽快有个家室子嗣挂碍,好让皇帝可以掌握一个能够让他心有顾忌的“人质”,才能更加信重他。

    此乃古今通例,朝廷的文臣武将在上升到某个级别之后,若没有父母妻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这官儿就做到头了。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有家庭挂碍、无所顾忌的野心家或政客,就像没有拴锁链的狼狗,任谁也不放心啊!

    只不过,石之轩向来自诩算无遗策,却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颇觉怪异……好像,私生子也行吧?

    在尤楚红希冀的目光中,石之轩嘴角荡**漾出丝丝邪笑,“那就生个大圣吧!”

    尤楚红一时愣然:“……”。(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八章 蛮有默契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一位身材健壮的锦衣少年不住翻转腾挪,拳击掌劈,呼呼劲气时不时摧折根根翠竹,声势不凡。

    石之轩在数丈外负手而立,目光紧随着少年的动作,朗声呼喝道:“力从地起,由腿脚至腰,再由腰至臂膀,节节贯穿,身形如强弓紧绷,出手似开弓发箭,一气呵成。

    冲拳要快要准,如长枪攒刺,劈掌要猛要狠,如刀砍斧斫……”

    说着石之轩不禁眉头一皱,微微摇头,若非这便宜学生不是太子宇文赟,打不得骂不得,他早就想将之摁在地上胖揍一顿,再罚其跪搓衣板半日!

    久闻宇文赟顽劣不堪,小小年纪就染上酗酒的毛病,还颇有宠爱阿谀奉承的小人的昏君苗头,以致宇文邕曾下令酒及与酒相关的东西一律不能送到东宫。

    宇文赟如斯性情,习文修武十余年的成绩究竟如何自是不言而喻,最起码他此刻修炼拳掌时的表面功夫远远超出杀伤力度。

    看似仅仅一丝半点儿的拳劲掌风即可随便摧折碗口粗的翠竹,实则劲力松散,翠竹的折倒处藕断丝连,打在身负内功之人身上最多只能造成皮下瘀血这种轻伤中的轻伤,不值一哂。

    换了别的徒弟在自己的法眼下敢于如此敷衍了事,对自己教导的上乘运劲发力技巧充耳不闻,石之轩肯定转身就走,任其自生自灭算**逑。

    实际上,此前宇文邕也不止一次起了换太子的念头,并多次向大臣询问太子宇文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所得答案不尽相同——有些大臣觉得虽然明知太子不成器但是为了避免麻烦,毕竟太子是储君,得罪储君不好,就含糊其辞;有些人如内史王轨(宇文邕的机要秘书)三番两次的说太子不成器,就给太子记在小本本儿上,准备在将来继位掌权后一笔笔的清算。

    幸好宇文赟还有些小聪明,比他那草包弟弟宇文赞强出不少,知道要是暴露恶劣本性会被宇文邕打骂,索性就在宇文邕面前装起了好孩子,甚至前些年就开始严格遵守早朝觐见,行为举止的要求都和大臣们一样一丝不苟,寒暑不怠。

    而宇文邕因为二儿子宇文赞也是同样的不成器,而三子宇文贽太小,不得不打消了废太子的念头。宇文赟就这样靠装好孩子【勉著仁孝,无失子道】坐稳了太子位,甚至多次在宇文邕外出视察时代为监理朝政。

    如今石之轩兼任太子太傅,就接过了宇文赟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烫手山芋,尽管宇文邕的潜在深意是让他将来辅佐宇文赟坐稳皇位,但也未必没有寄希望于让他想方设法将儿子教导成材的心思。

    大感头疼之余,石之轩沉心琢磨片刻,感觉倒也不是没有蒙混过关的方法。

    所谓“成材”,不外乎文智武功俱佳。

    宇文赟既然知道装好孩子保住太子之位,也算深谙“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的官场至理,在‘文智’这方面差不多就过关了。

    只消石之轩再点播他一些察言观色、揣摩上意及喜怒不形于色的权术技巧就行了,恰恰可将宇文赟自身的小聪明发挥得淋漓尽致。

    唯所虑者,不过是宇文赟的武功实在华而不实,特别是至关重要、难以作假的内功修为,偏偏宇文赟在决定内功成就的精神意志和根骨资质两方面均属中等偏下,也就比“朽木不可雕也”的程度稍稍好上那么一点儿。

    即使石之轩将“催熟”曹应龙的方法用在他身上,亦或是将某种激发潜力、勇猛精进的上乘魔功传授给他,恐怕也没多大效果。

    总而言之,一切自强不息的途径都不适合宇文赟!

    无奈之下,石之轩只得将自己前后两世所知所学的种种旁门捷径之法精挑细选了一遍之后,终于确定了一门可以让“不劳而获”与“寓修于乐”相辅相成、完美组合的路子,包保宇文赟既会欣然接受,又能成果斐然……

    “正好,宇文赟不是要大婚了么?”

    念及于此,石之轩一直盯着宇文赟的双眸弯成了月牙儿,嘴角亦微微勾起。

    那边的宇文赟发现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石之轩的朗声指导了,忍不住松懈下来,正在出拳不出力的虚晃比划,忽觉背后凉飕飕的,不由心下大惊,忙不迭振奋精神,再次开始对着竹子大发雄威,口中呼喝连连,“嘿哈……嘿哈……”

    石之轩见此,回忆起自己许久以前小学中学期间应对老师注视自己之时的类似经历,亦有些忍俊不禁。

    忽然一名宦官快步走近,急促道:“太子殿下、裴太傅,陛下宣召!”

    石之轩眉头一挑,目光转回宇文赟身上,恰好宇文赟闻声也转过身来,不经意间与石之轩对视一眼。

    “不会是你爹要考教你的功课吧?你惨了!(不会是父皇又要考教我的功课吧?要遭了!)”

    一瞬间的无声交流过后,宇文赟忍不住挠了挠耳根,愁眉不展,忽又觉得这个新太傅与自己还是蛮有默契的,似乎可以长久相处下去。

    不由灵机一动:是不是可以求他下次来东宫授课时悄悄给我捎一小壶汾酒?近两个月不知酒味,都快馋死我了!

    …………

    正武殿,北周文武群英荟萃。

    宇文邕气势凛然,朗声宣告:“使持节、河州(甘肃省临夏州)总管、三州七防诸军事、河州刺史李贤奏报,吐谷浑诸部因不满汗庭过度抽调壮丁、马匹,起兵反叛,汗王夸吕、世伏父子镇压失利,内乱波及吐谷浑全境,一发不可收拾……

    朕欲发骑兵三万征之,令皇太子赟节度全军,巡抚西土,并宜随机专决,裴矩、王轨、宇文孝伯、宇文逌、刘雄、郑译诸文武从之……”

    殿下列居首位的宇文赟听着老爹滔滔不绝的布置军略,并非是要考教自己功课,不由轻轻吐了口气,心头如释重负。

    出征监军啊?好极!

    来回总要几个月吧?天高爹娘远,酒可以随便喝,乐子可以随便耍,看那些臣子谁敢管我?

    至于吐谷浑蛮子?嘿嘿……

    即使宇文赟不学无术,却也知晓西边这个老邻居虽然号称汗国,其实只是些不成气候的马贼,除了时不时劫掠大周与之接壤的凉州边境之外,再难有所作为,在我大周天军面前从来都是不堪一击!

    殿下诸臣中,石之轩与裴文举并肩肃立,与众人一同侧耳聆听出兵方略。

    出于这时代的朝堂上同族等于同党的门阀士族风格,二人间的关系在短短的时间里,便由原本互不认识的陌生人迅速升温为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好友。

    裴文举一听皇帝的安排,就明白之所以派遣从未上过战场的太子宇文赟为主帅,只是给太子一个捞军功、刷声望的机会罢了,届时三万骑兵的具体进退方略实则掌握在裴矩、王轨、宇文孝伯三人的手里。

    “我这同族的圣眷之隆,当真无以复加,这就又来一个捞军功的良机……”

    暗暗钦羡着裴矩的官运亨通,裴文举运转气功,嘴唇微微开阖,却是聚音成束送入石之轩耳中:“稍后退朝,还请贤弟过府一叙。

    为兄此前驻守蜀地多年,不止一次应对过吐谷浑的犯境劫掠,亦曾深入了解过吐谷浑的详细境况,并将之录于手札里。

    希望这札记可助贤弟一臂之力……”

    石之轩目光一闪,同样传音回应:“兄长厚爱,小弟感激不尽!”心中暗乐:嘎嘎……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世伏小酋长,咱们很快就要再见面了,这次倒要看看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实际上,自从两个多月前他给了空、嘉祥等四位圣僧追入吐谷浑境内,遭到小可汗(亦称王子、小汗王)世伏那厮率领大批骑兵协助了空四僧的卖力追捕后,他就将吐谷浑记在了心里的小本本儿上。

    当然,他自动忽略了是他先行冒充世伏小可汗,伪造命令利用吐谷浑千余精骑的事实!

    前些天回归长安,他也曾粗略调阅过北周历年与吐谷浑的外交及战事记录,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吐谷浑是鲜卑慕容部的一支,夸吕、世伏等吐谷浑王族的全名该是慕容夸吕、慕容世伏。而北周皇族宇文氏的前身,则是鲜卑宇文部。

    虽然同属鲜卑族,但宇文部与慕容部可从不讲究什么同族相亲,反倒是血海仇深,两部族的恩怨纠葛足以上溯到五胡乱华时期,迄今近三百年里,两部族之间为了抢地盘而爆发的大大小小的血战数都数不清。

    单单自北周立国以来,与吐谷浑就是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边境烽火从未断绝。

    当然,宇文氏集关中、蜀地的广大汉、胡人口及文化所立的中央集权大国,其国力自然不是吐谷浑这等西部荒僻游牧小国所能比拟,因而只要两国正式交锋,吐谷浑几乎就从来没胜过。(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三十九章 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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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宇文邕继位以来,吐谷浑因吃败仗而向北周遣使进贡,赔礼道歉,请求原谅的次数就高达七八次!

    这也是吐谷浑保留了顽固的游牧民族特性,记吃不记打,隔三差五的劫掠北周西部边境,甚至屡屡来了就不想走了,试图将两国的国界线从凉州等地向东无限推移。

    同样保持了胡人尚武风气、极具侵略性的北周眼里可不揉沙子,每次都将吐谷浑狠狠的打回去,乃至反过来侵吞了吐谷浑的不少土地,掳掠吐谷浑的大批人口。

    到了今时今日,北周早已习惯了西边这顽劣小弟时不时的侵**犯,也习惯了时不时的将其教训一顿,削弱其实力,美其名曰:巡抚西土!

    石之轩甚至恶意揣测,宇文邕此次之所以一得知吐谷浑内乱,就激动不已的立即发兵讨伐,除了为太子镀金之外,还有借机练兵的目的。

    毕竟去岁伐齐,周军损失惨重,新招募及集训的骑兵若要尽快磨合并形成可观的战斗力,调去吐谷浑来一次长途行军、武装拉练及剿匪见血,无疑是个因时制宜的绝佳选择。

    更何况,清一色的骑兵到了吐谷浑境内,即可因粮于敌(基本就是三**光**政**策),内乱中的吐谷浑军队的反抗力量差不离不大也不小,练兵的效果杠杠的……实乃惠而不费。

    待到这三万骑兵入秋时节班师回朝,稍作休整便可以精锐骑兵的成色投入接下来的伐齐之战了。

    整个计划堪称完美,显然宇文邕心底那个如意算盘正在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

    数日后,凉州(武威市)西征军大营。

    空旷处的小丘上,身披金甲的两道人影凝立于此,环视间即可将周遭营地的动静一览无余。

    石之轩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此神功大**法妙绝人寰,想人之不敢想,做人之不敢做,堪称举世无双!

    一旦功成圆满,威能通天彻地,举手投足间自有无穷劲气随心所欲,一拳一掌无不沛然难当,破敌如摧枯拉朽。

    当然,最关键的是,此神功大**法不像世间绝大多数内功那样通过枯燥乏味的苦修来积累功力,而是如同吾等此次率兵征伐吐谷浑一样,旨在‘因粮于敌’,坚信敌之真气就是我之真气,不怕敌人高手多,就怕敌人功力浅!

    吸人真气如探囊取物,轻轻松松即可聚积绝世功力,谓之【吸星大**法】,正适合殿下这般受命于天、智慧通达的上士!”

    宇文赟听得一脸激动,连连拍手惊呼:“这个功法好,【吸星大**法】?嗯,名字够霸气,我喜欢……”说着眼神毫不掩饰极度渴**望之色。

    石之轩心里自鸣得意,我这对症下药,不怕你不上钩,面上却神色严肃,沉声道:“殿下先听臣念诵上篇的入门之法,记熟之后反复参悟,以免练功时出现差错。

    诀曰:丹田有气,散之任脉,如竹中空,似谷恒虚……乃令丹田常如空箱,恒似深谷,空箱可贮物,深谷可容水。”

    宇文赟听得此诀果然不走常理,先是大喜过望,后又愁眉纠结,嘟囔道:“还要散功啊?太危险了……”

    石之轩暗暗翻个白眼,就是考虑到你的猪头资质,这【吸星大*法】经过自己反复修改升级,尽管仍有隐患,但散功和反噬的危险已经大大降低了好吧?

    好在石之轩对宇文赟这种见小利而亡义干大事而惜身的心性早有所料,当下自信十足的拍胸脯道:“殿下放心,到时微臣会为殿下贴身护法,包保殿下无惊无险,顺利入门!”

    宇文赟迟疑片刻,终究抵不过速成绝顶高手的诱**惑,稍稍矜持一下就重重点头,“本宫信得过先生!”

    顿了顿,又稍一揣摩功诀,疑惑的问道:“每个高手的真气各自不同,我以【吸星大**法】吸取诸多高手的不同真气后又如何浑融为一呢?仅仅散之任脉,好像不行吧?”

    此乃武学常理,接触过上乘内功者无不知晓!

    石之轩却竖起大拇指,违心大赞道:“殿下果然天资聪颖,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

    在宇文赟一脸受用的表情下,石之轩娓娓道来,“所以微臣为殿下准备了另一上乘妙术,专为化解异种真气相激相斥之厄!

    此术名为【龙凤和鸣】,只消殿下每次吸人真气之后,择一武功不弱的女子为【炉鼎】,在行**房之时与女子一同施展这【龙凤和鸣】之术,殿下将体内各种真气徐徐输入女子体内,此去彼来,循环不息。

    经此术反复调和后,真气数量上固然缩水不少,质量上却也精纯甚多,且浑融为一,再无反噬之厄!”

    宇文赟双手紧扣,眼睛贼亮,一眨不眨。跃跃欲试道:“先生,本宫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散功修炼【吸星大**法】?”

    石之轩一脸微笑,“殿下不必着急,先将大**法散功入门的诀窍及细节吃透,务必万无一失。

    待到今后几日,吾等率大军攻入吐谷浑境内,俘虏到吐谷浑蛮子的高手,就充作殿下散功入门后的吸功练手之用!”

    宇文赟再次拍手称赞:“先生高明!”顿了顿,眼珠一转,乖巧道:“本宫鲁钝,于此散功之法不甚明了,还请先生细细解说!”

    “好说,好说!”石之轩微笑依然,开始孜孜不倦的解说诀窍,并时不时以手指在宇文赟身上诸经脉窍穴处加以指点,没有丝毫误人子弟、怂恿昏君的觉悟和惭愧。

    远处中军大帐外,五位同样身着金银甲胄的将领凑在一块儿,正遥遥注视着小丘上的石之轩和宇文赟。

    虽然距离过远,听不到二人的对话,但却隐约看得出来裴太傅在指导太子行功运气的窍穴,而宇文赟一副兴致盎然、全神贯注的神情格外引人瞩目。

    此五人正是此番西征大军里仅次于石之轩的决策人——王轨、宇文孝伯、宇文逌、刘雄及郑译,此时均是一脸惊奇表情。

    太子宇文赟不堪造就是众所周知的,五人若非亲眼所见,绝不相信太子也有如此好学的一天。

    特别是,内史王轨忠义正直,深谋远虑,出于对北周前途的考虑,曾多次提醒宇文邕说皇太子宇文赟品德低劣,没有仁孝,不堪继承皇位执掌朝政,建议宇文邕重新立嗣,因此而惹得太子对他深深记恨。

    须臾,王轨面露欣慰,抚须赞叹:“难怪裴太傅如此得陛下青眼有加,单单这份堪称化顽石为璞玉的传道授业本事便让王某自愧不如。

    太子好学如斯,不耻下问,将来必是一代明君,我大周国祚无忧矣!”

    “王内史所言甚是!”

    “是极,是极!”

    诸将纷纷附和,一副与有荣焉的忠心模样,然而各自心里真实想法如何,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小丘上,石之轩传授完毕后,对已然兴奋无比的宇文赟再加一把火,“方今朝野多有菲薄殿下者,甚或陛下也曾动过另立太子的心思。

    此次西征吐谷浑,若是殿下练成【吸星大**法】,凭此无敌神功斩将夺旗,一鼓作气攻下吐谷浑的‘王者之城’伏俟城,擒获贼酋夸吕、世伏父子,献于陛下驾前。

    那么四海之内,谁还敢小觑殿下?”

    宇文赟连连点头,目光闪烁,显是沉浸在练成神功之后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大展神威,一洗旧日形象的无限幻想之中。

    石之轩嘴角勾起,目光一转,倾注西方,好似透过千里山川湖泽凝视着吐谷浑的王都伏俟城及里面的世伏小可汗。

    “咱俩的梁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座亲自出手,又是趁火打劫,未免太欺负你……也罢,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就让新晋弟子宇文赟陪你玩玩儿!”

    当面踩人打脸固然很爽,但有时候,让敌人输都不知道怎么输的,更不知道究竟输在谁手里,由始到终蒙在鼓里,岂不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石之轩的笑容愈发灿烂,心底邪**气沸腾,咕嘟咕嘟直冒泡儿。

    根据族兄裴文举支持的吐谷浑资料,眨眼间他已经想好怂恿宇文赟如何可劲儿祸害吐谷浑,最好将其数代汗王的心血摧毁殆尽,让整个吐谷浑的经济民生倒退一个世纪,又如何狠狠刺激世伏小可汗的痛处,使其落下宝贵的男儿泪,乃至如何将世伏父子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濒临精神崩溃,偏又不当真抓住他们……

    昏君与尖臣的绝配固然一定会祸国殃民,但似乎没人规定,这祸害的“国”一定得是自家的国,殃及的“民”一定得是自家百姓啊?

    什么《西域图记》三卷,记述西域四十四国的概貌。序文末尾还写有:‘故皇华遣使,弗动兵车,诸蕃既从,浑、厥可灭。混一戎夏,其在兹乎!不有所记,无以表威化之远也!

    还‘浑、厥可灭’这句话,害得吐谷浑吐谷浑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实在可笑!

    话说,像吐谷浑、突厥这等北地游牧民族,为了争牧场、争霸主、争女人、争牲口,哪年不打仗,哪年不一死一片乱藏岗?

    似乎就连普通部族牧民每年秋冬向汗庭交税之前,也得打上一场抗税仗,凭刀箭拳头决定所纳牛羊马匹的多寡吧?

    草原上的狼群估计吃人肉都吃腻了!

    若是次次战事惨败,都要派大批高手不远千里的追杀复仇,那吐谷浑人还真够闲的!

    石之轩表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要侵占中原的花花世界,就大方的说出来嘛,何必非要找个假假的借口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四十章 暴起发难

    时光冉冉,犹如风驰电掣的神骏白驹掠过草原,眨眼已是火红的八月。

    “还不快走,等死啊……噼啪!”

    冰冷的呼喝之后,黑甲骑士手中的皮鞭如黑蛇般划过长空,狠狠抽打在三个衣衫褴褛不足十岁的胡族孩童身上。

    皮开肉绽的疼痛锥心噬脐,三个汗流浃背的孩童却不敢有丝毫怒色,反而咬牙强忍疲惫加快脚步,随着前方一望无际尽是黑压压人头的俘虏洪流逶迤前行,尽量不掉队。

    大周太子早有令旨:凡吐谷浑俘虏昼行夜息,日暮时分点卯一如军伍,妇女落在最后之百人充作营**妓,孩童落在最后之十人当场斩首!

    至于俘虏的吐谷浑青壮男丁?

    除了择其身负内功的好手送去中军大帐,由太子亲手处置之外,普通吐谷浑牧民及男丁也没随意杀掉,而是一律另有处置……

    黑甲骑士环视一周,见得再无人拖拖拉拉,呸了一声,鄙夷道:“吐谷浑蛮子尽是贱骨头,非要鞭子落在身上才肯乖乖赶路!”

    军伍生涯最是磨练人。不到半年前,他还只是凉州一个普通的马户(养马的农民),贱名王老实,名副其实的老实巴交,从不敢与人争斗。

    不料天降大祸,因他自幼练出的一身好骑术给朝廷征调入伍,编为府兵骑卒,草草训练月余,可怜他刀把子还没摸熟,就给太子殿下和将军们带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吐谷浑草原上。

    本以为这条贱命就得交代在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不想传闻中凶悍异常的吐谷浑蛮子马贼根本不堪一击。

    随大流突入吐谷浑部落,他在侥幸砍杀了一个吐谷浑老头儿后,并见色起意,壮着胆子糟蹋了老头儿的漂亮女儿后,他骨子里的暴虐彻底释放出来,凭着炉火纯青的骑术迅速适应了马背上厮杀的骑兵生涯,每遇激战总有斩获,如今已积功升为什长,正向着百夫长奋斗。

    此次征讨吐谷浑的三万大军里,与他有类似成长经历者不在少数!

    可惜吐谷浑汗庭精锐太不经打,三日前就给太子殿下亲自挥师一举攻破了号称“王者之城”的伏俟城,今日便开始班师回朝。

    “若是再有一个月,老子肯定能升到百夫长,那可光宗耀祖了!”

    王老实摩挲着腰刀,忿忿不已的念叨一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抬头看向高悬碧空的火辣辣烈日,双手忍不禁挠了挠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精铁头盔、甲胄,不自然的扭动着。

    “这日头,穿这身行头真他娘遭罪呦!”

    话虽如此,他可不会敢私自卸甲,且不说大周军法严酷,执勤时甲胄不全者立斩不赦,就说此处到底是深入吐谷浑心腹之地,随时可能有隐匿暗处的吐谷浑马贼冷箭偷袭,为自己的小命着想,铁甲还是裹在身上的好。

    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尽头处的伏俟城轮廓,王老实策马疾驰,不断越过同袍们押送的孩童和妇女俘虏洪流,时不时执行使命扭头环视察看一番,心下颇有些恋恋不舍,好地方啊!

    尽管他根本看不上那座所谓“王者之城”那又粗糙又矮小的城墙,觉得跟中原州城完全没得比!

    只不过因为,上面下了严令,班师出了吐谷浑境内,就不能再大肆烧杀抢掠了,否则军法处置,偏偏回去这一路上的吐谷浑部落在来时已给大军祸害殆尽。

    也就是说,差不多从今以后,大家伙就没什么乐子了!

    快马似箭,却也要许久之后,王老实才追上了蜿蜒两里地的中军大队,却见十余个太子亲卫押着五个身形魁梧、气势凛然的吐谷浑汉子,静候在道旁半里外的旷野里。

    那五个吐谷浑汉子的手脚全用精钢打造的粗大镣铐锁着,甚至肩头琵琶骨也给特制的铁钩洞穿扣住,铁钩末端还用短短的铁链吊着一颗百余斤黑铁球。

    仅仅远远看一眼,王老实就觉自己肩头隐隐生疼,整个人不寒而栗。若是换了自己,恐怕光是穿了琵琶骨就去了半条命吧?

    听说太子殿下用来辨别那些吐谷浑高级武士是否是货真价实的内功高手的法子,就是像这样穿了他们的琵琶骨,让他们以脆弱的琵琶骨吊着百斤铁球步行百余里,没死的就是内功高手!

    至于死了的?只能是草原上的狼粪!

    当然,王老实也看得出来,侧面那五个吐谷浑汉子仅仅是穿了琵琶骨,还没完成过以琵琶骨吊着铁球跋涉百余里的苦行,否则定会各个脸色惨白,怎么可能还如此精神奕奕!

    不多时,从中军大队里奔出两骑,如离弦之箭般疾驰冲向五个吐谷浑汉子那边。

    阳光下,两个骑士身上的金甲灿然生辉,在一片青绿的原野上惹眼之极,更映衬的两骑气势不凡。

    王老实认的,那两骑正是太子殿下及裴太傅!

    在草原上一连数月的风吹日晒,宇文赟原本稚嫩白皙的脸庞明显黑了不少,展露出几分成熟痕迹,已颇有乃父宇文邕的英武轮廓,可惜眼神略显轻浮,不像宇文邕那般坚毅深邃,不怒自威。

    “啊……这是最后一批了吧?”宇文赟端坐马上眯眼打了个哈欠,再睁眼时精光电闪,慑人之极,显出与十五六岁的年纪绝不相符的惊人功力。

    锐利视线随意落在五六丈外那五个吐谷浑高手身上,直令他们感觉肌肤如遭芒刺,原本做了阶下囚却仍桀骜不驯的神色不由变得惊疑或敬畏起来。

    游牧胡人,向来尊崇武力第一,血统第二。只要是强者,不论敌友,在何时何地都会获得相应的尊敬!

    石之轩笑道:“除却吐谷浑,不是还有北齐、南陈、突厥么,那三国的内功高手无论数量还是质量均非吐谷浑所能比拟,太子殿下还担心没有练功的良材?”

    宇文赟的视线最终聚焦在似乎年纪最长头发略显花白的那个吐谷浑汉子身上,脸上尽是看到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才会有的兴致勃勃之色。

    口中抱怨道:“太傅何必虚言安慰本宫?类似此次西征的战事可遇而不可求,今后即使讨伐北齐、南陈亦或突厥,也是由父皇御驾亲征,本宫只能待在长安监国理政罢了。

    哪里还能像此次这般随意捕捉高手用以练功?”

    石之轩同样将目光倾注到那差不离年近半百的吐谷浑高手身上,但见那人披头散发,满脸浓密胡髯,整个人却若隐若现的散发着凶厉气息,可惜略带迟暮,仿佛草原上退位的狼王。

    咦?这功力,这气度,似乎……

    石之轩心头一动,面上却不显异色,继续对宇文赟道:“北齐、南陈、突厥无不疆域辽阔、国力强盛,其中任何一国都不可能给大周轻易吞灭干净。

    硬仗要一场一场的打,敌国要一个一个的灭,其间总要不短的缓冲时间,容大周军民休养生息。

    殿下只需苦修武功兵法,耐心等待,终有代替陛下出征,挥师灭国的一日。”

    “但愿如此。”宇文赟有气无力的敷衍一句,到底小聪明不缺,知道老爹宇文邕一日不服老,自己就一日不大可能有出大风头的机会。

    好在他天生没心没肺,沮丧也只是维持了短短一瞬,随后抬手一挥,“下去吧!”押着五个吐谷浑大汉的亲卫们应诺快步离去。

    宇文赟眼光放亮,精神抖擞的催马前行,徐徐逼向之前看重的那年老吐谷浑高手,毫不掩饰的露出满脸贪婪之色。

    那年老高手似乎察觉到不对,满脸戒备之色,浑身不自禁的一震,双臂微举,近乎本能的提气聚力,却忽然肩胛剧痛,蓬勃劲力一下子从被铁钩贯穿的琵琶骨处泄漏得一干二净,双臂不由自主的垂落下去。

    唯有满眼不甘愤恨,脸颊颤抖。

    宇文赟和石之轩见此,不约而同的嘴角勾起戏虐微笑。

    “踢踏……踢踏……”

    马蹄轻快。

    眼见宇文赟策马逼近了两丈之内,年老高手几欲喷火的眼中倏地精芒电射,整个人虎豹般飞跃而起,扑向马背上的宇文赟。

    甫一离地,他浑身砰然炸开一轮气浪,将扣住琵琶骨的铁钩及其悬吊着的黑铁球震得离体抛飞。

    几乎下一瞬,他便双手成爪,杀机毕露,犹如饿虎扑食般一前一后的扣向宇文赟的咽喉、胸口,难掩血海深仇的厉喝出声:“小畜生,纳命来!”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仿佛提前谋划、演练过千百遍一般,简直无懈可击!

    换了西征吐谷浑之前的宇文赟,如此出其不意且动若雷霆的发难,必然十死无生。

    然而过去的数月里,宇文赟在石之轩的助纣为虐下,藉由升级版【吸星大*法】,成功将数十名吐谷浑高手的功力纳于己身,已然今非昔比。

    此刻即使仓猝应变,宇文赟依然间不容发的提聚起蓬勃劲气敛于双掌推出,迎击年老高手劲风割面欲裂的双爪。(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一级残废

    “蓬!”

    掌爪交击,劲气横溢。

    宇文赟身形一颤,胯下骏马狂嘶一声,喷血挫退。

    出乎预料的遭到宇文赟的精准反抗,且劲气强横,年老高手凌空扑下的势头不免一顿,就在他欲要变招追击的瞬间,宇文赟给震得后撤的双掌倏地于不可能中加力前探,十指如钩,一下子扣住年老高手的双爪。

    年老高手本能的双手猛吐真气,意欲重挫宇文赟的经脉,最不济亦可震开宇文赟的双爪,然而令他再次始料未及的是,狂涌注入宇文赟经脉里的真气竟似泥牛入海,半点反应也无。

    他本是见多识广之人,霎时明白对方所施展的是某种盗取或借御别人功力的邪功异法,不由心中震骇:我说为何大周太子会如此酷爱亲自处置所俘的我族高手,原来如此……

    心念电转的同时,年老高手当机立断想要切断真气输出,却又感到宇文赟的双手似深水下的潜流漩涡般,带着无穷吞吸之力,疯狂的吸取着他的真气。

    入目所见,宇文赟稚气未脱的面庞表情狰狞,双目赤红如血,诡异莫名!

    说来话长,实则从年老高手暴起发难至此僵持之局不过眨眼之间!

    丈许外的其余四个吐谷浑好手才将将反应过来,忙不迭动手拆卸锁住自身琵琶骨的铁钩,疼得龇牙咧嘴,冷汗淋淋,急切间又难以如愿。

    如此表现,比之年老高手刚刚震飞铁钩铁球的威武雄姿差了不可以道里计,毋庸置疑,这四人与年老高手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人物!

    在另一边三丈外马背上的石之轩见此眼神一闪,竟出人意料的并未立即出手襄助太子,仅是安坐马上,不动如山。

    倒是远处大军洪流里蹄声乍起,轰鸣如雷,乃是诸多将士瞧见太子遇袭,紧急赶来救驾。

    年老高手双手受制,双腿仍然自由悬空,正要曲腿踢击宇文赟,忽然“呜咻咻……”

    宇文赟胯下的骏马再次痛嘶一声,终于站立不住向前栽倒。

    原来之前宇文赟仓猝间提气不足,未曾完全挡住年老高手那暴起一击,以致敌劲波及胯下骏马,将骏马重创。

    宇文赟冷哼一声,双爪仍似铁钳般扣住年老高手的双手,脚下则一点马镫,身形腾起,脱离栽倒的骏马,强行带着年老高手飘飞落地。

    在这过程中,年老高手的真气流逝速度不曾减缓分毫,令他更感骇然,因而在落地着力后的第一时间,他左脚无声无息的提踢,攻向宇文赟下盘要害,脚法阴毒已极。

    岂料宇文赟不屑冷笑,太傅早就提醒过本宫,当世高手众多,总有一些能够在双手受制、真气被吸之时仍有余力出脚反击,因而专门为本宫总结了几招应急的腿法……

    但见他同样提脚疾踢,竟后发先至,结结实实的重踢在年老高手的脚跟处,砰地一声将年老高手踢得下身后抛起来,却又因双手受困,最终整个人头下脚上的倒竖在他正上方。

    此时其余四个吐谷浑好手终于陆续卸下琵琶骨上的铁钩,顾不得肩胛处血肉模糊、剧痛噬心,恶狠狠的扑向宇文赟。

    见此,宇文赟脚下旋动,带着年老高手不住转圈横移,就像两个飞旋的陀螺,扬起阵阵劲风,闪避速度竟丝毫不比四个吐谷浑好手逼近的速度来得慢,令四人狂追不及。

    年老高手身形凌空,唯一可以着力处就是与宇文赟接触的双手,偏偏给宇文赟狂吸猛吞他的真气,令他双臂瘫软无力,再没法借力反击,只能身不由己的任宇文赟摆弄。

    不多时,年老高手对真气的最后一丝控制也失去了,浑身青筋毕露,皮肤下无数真气流似小老鼠般乱窜不休,最终尽数汇往双手,流逝向宇文赟体内。

    “啊哈哈……”

    宇文赟意气风发,狂笑不竭,声震长空,状若疯魔。

    冷眼旁观的石之轩眉头微皱,总觉得有种直观大反派、大魔王狂虐正义之士的即视感。

    不由暗暗腹诽:莫不是我在升级版【吸星大**法】里灌水的魔门心法过量了,以致宇文赟修炼日久不知不觉间放大了他自己的黑暗面,产生了黑暗魔化的趋势?

    可别玩儿坏了吧?

    眼看其余的四个吐谷浑好手分散围堵,就要逼近吸得正爽的宇文赟,石之轩暂时放弃胡思乱想,随手并指如剑,隔空遥点。

    “嗤嗤……”

    轻微连响,锋锐无匹的先天剑气眨眼间划破四五丈空间,分别袭向四个吐谷浑好手。

    四人齐齐面色剧变,顾不得再围攻宇文赟,拳掌爪指,各自施尽浑身解数,抵挡这给予他们生死威胁的先天剑气。

    “蓬蓬蓬……”

    劲气爆响。

    四人齐声闷哼,各自身不由己的挫退数步,始知场外那一直冷眼旁观的金甲上将实是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一时间惊骇欲绝,不知所措。

    如雷蹄声迫近,“救驾!”呼声连绵不绝,无数精骑潮水般将周遭团团围住,军官们却忽然发觉太子耍得正酣,根本没他们的事儿,不由面面相觑,进退无措。

    宇文赟笑声倏止,使劲将年老高手向上一抛,随即身形闪烁,迅捷无伦的直扑其中一个吐谷浑好手……

    围观的精骑们只觉眼前一花,但闻“砰砰……”四声连响,宇文赟已兔起鹘落般将四个吐谷浑好手击得重伤倒地。

    此时悬空的年老高手才砰然落下。

    宇文赟身形电闪,左手成爪,劲气森然,一下死死扣住年老高手的头顶,转臂间将其摁得跪在地上,喝问道:“你是何人?是谁派你来刺杀本宫?”

    年老高手被特制铁钩穿了琵琶骨本就受了不轻的外伤,又强行运功震飞铁钩,以致伤上加伤,再被吸走九成真气,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委顿不堪,但骨子里的桀骜不驯兀自分毫不减,对宇文赟的喝问充耳不闻。

    宇文赟大怒之下,杀机毕露。

    石之轩轻咳一声,提醒道:“他的胡髯半真半假……”

    宇文赟闻言毫不迟疑,空着的右手在年老高手脸上的浓密胡髯里胡乱撕扯几下,果真轻易揪掉了他那偏长的过半胡须。

    一张颧骨高耸、清奇英伟的脸容显露出来,竟与数月来率领吐谷浑汗庭精骑在大周军队手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世伏小可汗有着五六分相似。

    果然如此!

    石之轩眼神一闪,忽的哈哈大笑,声震长空,“微臣恭贺太子殿下亲手擒获吐谷浑汗王慕容夸吕!

    太子英名威震天下,指日可待!”

    方圆十里之内,大周骑兵及吐谷浑俘虏闻者无不侧目,只是各自的心情截然相反。

    当事人宇文赟反倒愣了愣,旋即同样哈哈大笑,欢快无比,反之年老高手则面如死灰,精神颓然。

    围在周遭的数百精骑齐刷刷下马跪地,高呼:“殿下威武!”

    宇文赟得意之余,忽然反应过来,这夸吕终究是属下“俘虏”后送过来的,因被穿了琵琶骨而战力大减,自己拿下他可谓胜之不武,若是仅仅是“第二次”活捉,传出去可显不出自己的神功无敌……

    眼珠转了转,宇文赟倏地右掌疾出如电,狠狠猛击在夸吕背后,但闻“砰!”的一声,夸吕胸前衣衫爆开。

    一团殷红血肉飞射出来,落地后弹跳几下,滚到前排一个骑士面前,却是一颗还在跳动的鲜活心脏!

    那骑士喉咙涌动,胃里翻滚,正是见证了前后全过程的王老实。强忍住干呕的冲动的同时,他心中一直以来视皇家为天潢贵胄、英明神武的形象一下子崩塌殆尽。

    夸吕双目暴凸,喉咙嗬嗬有声,身子却瘫软下去。

    宇文赟犹不罢休,扣住夸吕头顶的左爪倏地用劲,咔嚓脆响声中,五指竟生生抓穿了其头盖骨,再一甩手,血肉撕裂声中,更将夸吕的人头硬生生摘了下来!

    周遭跪伏着的精骑们见此,无不心惊胆战,一颗颗顶着铁盔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宇文赟阴戾的目光环视一周,满意地点点头,显是很享受将士们的敬畏。

    王老实额头触地,并不知太子因看到他面前的那颗心脏而目光多在他那处停滞了一瞬,只觉自己似被恶鬼盯住一般,浑身凉飕飕的。

    石之轩伸指摸了摸鼻子,心下大呼:完了,完了,果真玩儿坏了!

    面上却是神情凛然不可侵犯,肃声喝令道:“都退下吧!”

    众精骑如闻天籁,纷纷逃也似的起身上马离去。

    宇文赟提着夸吕的人头凑到石之轩面前,又指了指地上那颗完整无缺的鲜红心脏,洋洋自得道:“先生,你看本宫的白骨爪和摧心掌有几分火候了?”

    石之轩矜持微笑,“殿下的白骨爪穿骨而不碎骨,摧心掌掏心而不伤心,劲力掌控已然妙到颠毫,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功力远超微臣矣!”

    宇文赟愈发得意,喜不自胜。

    石之轩一脸温和关切,提醒道:“夸吕毕竟是第一流高手,一身先天真气非比寻常,殿下可得及时以【龙凤和鸣】之术小心调和化纳。

    嗯,听说日前攻破伏俟城时,俘获了几个夸吕的宠妃和女儿,个个年轻貌美不说,还有不俗的内功底子……”

    宇文赟双眼瞪大,嘴角扯开,邪笑满溢,“还是太傅深知我心!”说着迫不及待的向着中军大队里的车辇而去。

    一边走还一边将夸吕的人头举在眼前,贱***笑道:“可别说本宫不仗义啊,你的功力本宫会与你的姬妾女儿共同分享,大不了到时候将你放在床头,让你亲眼监督就是!”

    闻得此言,即使石之轩是始作俑者,一想象宇文赟所要营造的那“美妙”场面,亦不免倒吸一口凉气,恶寒不已:这重口味,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铁铁地玩儿坏了!

    …………

    伏俟城西北角外,三千余吐谷浑汗庭精骑悄然会集,为节省马力应对任何突发情况,骑士们尽数下马席地而坐。

    这三千骑已是如今吐谷浑王族所能聚集的全部精锐!

    曾几何时,坐拥数万精骑的吐谷浑汗庭竟会衰弱到如此地步,然而事实是,若非吐谷浑保留了全民皆兵的胡人风俗,就连此处这三千骑也凑不出来。

    只可惜,数月来吐谷浑在大周西征军手下连战连败的摧残,让这三千骑疲惫不堪之余,更显得无精打采,士气低迷,再无一丝一毫汗庭精锐的傲气。

    世伏小可汗一脸阴沉的立在爱马旁边,浑身散发着犹如猛兽受伤后的凶残戾气,再不复往日那不可一世的豪雄霸主气派,原本饱含自信和智能光芒的细长双目此时亦充满痛苦和仇恨,整个人时不时现出患得患失的神情。

    忽地,一骑出现在视线极处,飞驰而来。

    不等骑士下马,世伏就迎上前去,急切的喝问道:“父汗如何了?”

    骑士跪地呜咽道:“刺杀失败,汗王殁了!”

    世伏身形剧震,强行垂下眼帘,掩住自己因沉痛无比而充血暴凸的眼珠,却忍不禁双手骨节握得吱吱爆响。

    三千余精骑同样悲痛,但显露在早已麻木的脸上,就成了怅然。

    好半响,世伏睁开双目,恢复冷静,翻身上马,扬声沙哑道:“整兵入城!”众骑士听令上马,列队绕过城墙,如长蛇般向着伏俟城西城门驰去。

    其实世伏很清楚,自从父汗夸吕探得所有被俘的吐谷浑高手均由大周西征军主帅、太子宇文赟亲自处置的消息,因此而决意刺杀大周太子并付诸行动后,夸吕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论夸吕的刺杀是否成功!

    所不同的是,若是夸吕没能得手,那么不仅夸吕必死无疑,还会将其吐谷浑汗王的头颅当作最佳战利品送给大周太子。

    反之,若是夸吕刺死了大周太子,尽管夸吕在愤怒的大周将士手的重重围困下仍是十死无生,但三万大周西征军却会因此大乱,世伏便可率领手下这三千精骑趁机突袭,将群龙无首的西征军击败击溃,乃至追杀殆尽!

    如此不仅一雪数月来屡战屡败之耻,同时为夸吕的牺牲报了仇,更可携大胜周军之威整合吐谷浑各部残余力量,重建汗国!

    可惜苍天不佑吐谷浑!

    周军撤离时并未像焚毁吐谷浑各处的部落驻地那样放火焚烧伏俟城,非是周军幡然悔悟,大发慈悲,而是伏俟城早在周军攻城时就给战火摧残得仅剩断垣残壁。

    非要再烧一次,恐怕点火都难!

    入得城内,世伏放眼望去,入目处也并非了无人迹,而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青壮男丁,只有少部分的老年妇人!

    在看到世伏可汗及汗庭骑兵后,这些人更是激动的迎了过来,纳头便拜。

    但世伏并没有丝毫开怀,而是在视线一一扫过这些人的双手之后,痛苦的闭上眼睛——这些人的双手大拇指尽皆被齐根斩断!

    在此次遭遇周军入侵前,世伏从不认为人的大拇指不可或缺,但在此次大周西征军将所遇、所俘的吐谷浑军民,除青壮妇女及孩童外,尽数将其双手大拇指齐根斩断之后,世伏才猛然发觉一个残酷的事实——原来人没了大拇指,双手就残了七成!

    没了大拇指,手上再也用不了大力、干不了重活还属其次,最关键的是,再不能使用刀枪,再不能开弓放箭!

    特别是后者,在草原上上到汗王,下到三岁孩童,都知道一个不争的事实——骑马的人不带弓箭,就像没**穿**衣服,赤**果**果毫无安全感!

    指不定半日不到,他的马就成了别人的,而他定是死在别人的箭矢之下,只因他不能开弓放箭反击!

    换言之,大拇指被齐根斩断的人,在游牧民族眼里就是一级残废,一辈子都无法再上马作战!

    而此时,世伏眼前就有满满一伏俟城的一级残废嗷嗷待哺,偏偏周军又夺走了视线之内的一切牲口、粮食,连吃带拿,吃不完又拿不走的就烧掉!

    而整个吐谷浑境内,还有无数这样的一级残废。纵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魁梧健壮的男子汉,但他们不仅不能再上马作战,就连下马做种****马都不行了,因为周军掳走了其视线所及的所有还能生孩子的妇女!

    而且没有粮食,他们其中还得饿死近半!

    似乎周军离去后,留给世伏的,除了烧不了的草原外,也就只剩下这满满的一级残废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 汉统振兴

    “久闻骊山人间绝秀,今日得见,果是名不虚传!”

    梵清慧语出至诚,婉转动人,剪水双瞳一眨不眨的遥望着前方的蜿蜒山势,现出若有若无的迷醉之色。

    杨坚、独孤伽罗夫妇受她感染,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但见东西秀岭山势逶迤,遍山松柏长青,壮丽翠秀,峰峦起伏,远远望去,好似一匹凝神远眺,跃跃欲奔的苍青骊驹。

    骊山之称,实至名归!

    说来骊山就在长安城东三十里处,似杨坚、独孤伽罗这等久居长安之士,又是不缺闲暇及钱财的权贵,不可能没来游玩过。

    但正因夫妇二人均是门阀权贵,此前数次呼朋唤友来骊山游玩,其醉翁之意始终不在骊山,而在同行之人。

    如此失了纯灵之心,未免无从领略骊山灵秀的真正妙处。

    然而此次却是大有不同,杨坚夫妇祈盼良久,终与这慈航静斋的新一代传人约在骊山脚下相会,原本也有存有诸多机心和俗务欲与对方陈诉并达成协议,却不想初次相见就给对方无形而有实的清丽如仙气质所影响,不由自主的忘却一切,陪她沉浸在这大自然的造化瑰丽之中……

    直到三人登上半山腰,杨坚才如梦初醒,旋即心下骇然,早闻的静斋传人的‘仙化’特质玄之又玄,奇异无比,但当真遇见之时,即使自己的武道意志坚如磐石,亦难免于不知不觉间败下阵来,给对方主导了自己的心境。

    【慈航剑典】确是匪夷所思,非寻常武人所能想象!

    就在杨坚感慨丛生之余,准备开口进入正题之时,梵清慧竟似精准把握到他心里的一思一念,再次抢先一瞬轻启朱唇,

    “骊山,崇峻不如太华,绵亘不如终南,幽异不如太白,奇险不如龙门,然而三皇传为旧居,娲圣既其出冶,周、秦、汉以来,天子多游幸离宫别馆,绣岭温汤皆成佳境。”

    听到前半句,杨坚还神情平淡,只以为对方仍在谈论骊山之景,顾左右而言他,但听到后半句时,杨坚却忍不禁眼神一缩,神采灿然。

    三皇、娲圣的时代固然过于久远,已不可考,但周、秦、汉诸朝立都长安,历代天子多有在骊山修建行宫,悠游盛景,沐浴温泉。

    特别是周、秦、汉三朝之开创,均是将天下由纷乱分裂促成统一的历史盛事,意义深远。

    对方借山喻史,可谓“皇气”十足!

    杨坚默默品味着其中深意,一时间再不敢随意开口,愈发觉得对方言辞之犀利一如剑道,虚虚实实,意境幽远,令他大感无迹可寻,防不胜防,更难以抗拒的被对方掌控节奏。

    独孤伽罗深明丈夫的窘境,不由暗暗心急,忽然前方一座高耸的烽火台映入眼帘,其粗狂斑驳、古旧残破的墙体充满了历史沧桑。

    凤目一闪,独孤伽罗掩唇一笑,风***情***万种,“仙子请看,那就是史上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一笑失天下’的烽火台,相传周幽王为博取爱妃褒姒一笑,曾在无战况时派人点燃了烽火台上的烽火。各路诸侯以为天子有难,急忙率兵至镐京(长安)。褒姒在城楼上看到诸侯的狼狈相,就放声大笑。之后当犬戎攻入骊山,幽王再下令点燃烽火,各诸侯却无人来救,幽王被杀,褒姒被掳,西周灭亡。

    仙子说说,幽王真是因褒姒而亡国么?还是男人无能失了江山社稷,总爱推到我们女人身上?”

    梵清慧意味深长的瞥了独孤伽罗一眼,微笑嫣然道:“‘烽火戏诸侯’之说由来已久,但若说褒姒红颜祸水,幽王因此亡国,实属牵强附会。

    且不说幽王时西周势力王畿千里,各诸侯国的军伍根本不可能看到烽火同时到达。大军的调动、集结、备粮、行军,再到最后赶到镐京境内,近则十天半月,远则一年半载。

    就算幽王和褒姒想戏弄诸侯取乐,又如何可能在烽火台边等待几个月呢?

    纵然考虑到西周诸侯国领地小,而且在关中境内分布既多且密,例如如今关中境内的不少小县城,在当年可能就是两三个诸侯国割分的属地。

    因此当幽王点燃烽火,不少诸侯国将士若是尽皆乘马驾车,或可在半天之内赶到骊山救主。但这些将士,终究只占西周所有军兵的十不足一。

    然西周灭亡之战,乃是幽王主动进攻原来的申后(幽王的前妻)娘家申国,申侯联络戎族打败周幽王,西周因而灭亡。

    其间或有君昏臣尖、废长立幼、合纵连横、祸起萧墙等诸多辛密,唯独举烽火求援之说实属无稽之谈!

    窃以为,‘烽火戏诸侯’乃是小说家之言,非是搏褒姒一笑,而是搏吾等后人一笑耳!”

    顿了顿,又正色道:“不过,文恬武嬉,确是亡国之道。”

    “仙子博古通今,所言发人深省,令在下感悟良多。”杨坚连忙拍了记马匹,心里暗暗感谢妻子的机智,为自己争取到一个开始话题的良机,“依仙子看,方今天下三分之局何时可以终结,令天下万民有长治久安之机?”

    梵清慧美目淡然,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智慧光泽,“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中土分裂已久,若果能走向统一,实是继战国走向秦统一的另一历史盛事,没有任何历史事件能与之相比。

    而在我看来,此统一之机,正在于大周!”

    杨坚深吸一口气,试探道:“仙子之意,可是指我大周方今圣天子在位,励精图治,国势蒸蒸日上,已有一统天下之兆?”

    梵清慧先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

    杨坚闻言目光一闪,实则暗暗松了口气。若是这静斋传人仍可容忍宇文邕,寄希望于宇文氏将来恢复佛门旧观便罢,那他在佛门有所保留的支持下,最多只能达到宇文护那般权倾朝野的程度。

    而权臣的下场么?

    看看宇文护就知道!

    反之,若是这静斋传人及其所代表的佛门已决意彻底放弃宇文氏,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伴君如伴虎的日子,他已然受够了。若有可能,他宁愿当这孤家寡人的虎,而非朝不保夕的伴虎人!

    梵清慧沉吟道:“南北朝之所以长期分裂,祸源始于‘永嘉之乱’,从此历史进入北方民族大混战的阶段。

    匈奴、鲜卑、用、氏、羌各部如蚁附蜜的渗透中原,各自建立自己的地盘和政权,而民族间的仇恨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化解的,只有其中一族振兴,并融合其余各族,才可解决所有问题。”

    杨坚神情一震,隐隐预感到她接下来所要说的正是他最为关切之事。

    但听梵清慧继续娓娓道来,“纵观古今,汉族不但人数上占优势,且在经济和文化的水平上也有明显的优越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可把任何入侵的外族同化,当民族差别消失,民族间的混战自然结束,由分裂步向统一,此为历史的必然性。

    但方今南方汉人上层大多依然秉持魏晋遗毒,务虚而不务实且固执己见的坚持纯净的汉人血统。

    岂不知殊无所谓?

    汉族从不苛求血统,华夏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华夏则华夏之。汉族一直都是崇尚文化论而非血统论,持血统论宣扬大汉族主义者,大多仅为一姓之私,居心不良。

    由此可见南朝汉人高层狭隘守旧,气量不足,难成大事,唯有北朝汉人既融合了胡人尚武务实之风,又同化了诸多胡族,如此海纳百川之势,始是我汉族甚至中土的未来发展……”

    听到此处,杨坚思及所见所知的南北朝风气之别,不由深感赞同,微微颔首。

    其实只要是明眼人,都不难理解,南朝汉人士大夫自视华夏正统,极度排斥北方的汉化胡人及带有胡人血统亦或沾染了胡人习气的汉人,只想要以南统北,却不愿意接受北方人民及北方融合胡人风气后昂扬向上的汉族新文化,岂非矛盾之极?

    反之,北朝汉人连异族胡人都可以成功融合,展现出超乎想象的同化力和活跃度,又何吝于融合同源一族的南朝汉人?

    两相对比,究竟是以南统北阻力大,还是以北统南阻力大,其实不言自明!

    果然,梵清慧接着就道:“而北方周、齐两国中,齐国昏暗,汉、胡诸族依然纷乱,唯有大周秉持汉化文治,汉胡诸族已如水**交融,不分彼此。

    犹可赞者,宇文邕为实现其霸主之业,数年来一直致力于整军经武,大肆扩充兵力,大周汉人近半为兵,以致军中汉人兵将所占的比例对其余各族之和仍形成绝对优势。

    汉统振兴,已是水到渠成之势!

    谁能趁此良机,整合并驾驭这汉兴之势,顺应万民渴求和平的意愿,谁就能成为继始皇帝之后又一个统一天下的雄主!”

    言罢,她轻侧秀首,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坚,却见杨坚先是神情愣愣,分明沉浸在她超卓局外且洞彻古今治乱兴衰而言的几近于本质的天下大势里。

    忽然杨坚面色一白,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坚挺魁拔的身形晃了晃,引得独孤伽罗惊呼一声,扶着他关切道:“那罗延(梵语,意为金刚力士,杨坚的小名),怎么了?”

    梵清慧亦罕见的露出惊奇之色,毕竟似杨坚这等宗师高手里的佼佼者无不意志坚定,处变不惊,怎会忽然方寸大乱,如此失态?

    杨坚深吸口气,复又吐出,才苦笑道:“仙子这番真知灼见犹如醍醐灌顶,令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一直想不通的事!”(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 捷足先登

    在独孤伽罗愈发疑惑的目光中,杨坚竭力平复心境,却怎么也抹不去嘴角那丝苦涩,“自多年前初次见到裴矩,我就隐隐感觉此人志存缥缈,犹如天际流云,亦似林间清风,无住无碍,不可捉摸,就连风***流**倜**傥、玩世不恭亦只是他所显露的表象罢了!

    如此超凡脱俗之人,显然不会因贪图权势富贵而屈居人下,反而会睥睨天下,藐视一切世俗礼法,包括皇权及达官显贵,甚或连当皇帝这个别人梦寐以求之事在他心里也不值一提。

    可以说,他与我这等累世深陷宦海之人实则有着本质的不同,实为我生平仅见的异类奇人,反倒有些像慈航静斋的仙子,理该追求着生命与天道的至高奥秘。

    然而他偏偏一反本心的参与到我等这争权夺利的游戏里,却又不去更符合他汉人身份的南朝,而是来到鲜卑胡人所建的大周,且表现的对宇文氏皇帝忠心耿耿,甘做鹰犬,令我感到隐有疑虑,却又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刚刚仙子提及‘汉兴之势’,我终于明悟过来,原来他之所以来到北周,乃至由始至终所盯着的,非是他物,正是这‘汉兴之势’!

    他未必是要驾驭这‘汉兴之势’成为大一统的皇帝,但至少却是想要就近监察和间接操控这‘汉兴之势’,使之向着某一方向稳定前行,以达成他不可告人之目的!”

    此言一出,独孤伽罗固然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梵清慧亦忍不禁稍露讶然,却非为杨坚所言,尽管她深知那是事实,而是深感小觑了杨坚,暗暗慨叹:

    “此人原本能成为继始皇帝之后的又一盛世雄主,绝非侥幸,单单这观人之术,世间便罕有人能出其右!”

    一吐心声之后,杨坚立觉好受了许多,恢复了往日权衡利弊的敏锐心思,暗忖:若是果真如我所料,我与他不仅没有冲突,反而还颇有强强联合,一举振兴汉统的可能。

    毕竟我们同属汉人,亦唯有坐拥庞大势力的汉人才能真正驾驭这‘汉兴之势’。只可惜,我并不知晓他想要借助‘汉兴之势’达成什么目的,否则对症下药,就更增达成协议的几率。

    一想到如今裴矩的权位正如日中天,特别是前些日子西征吐谷浑大胜班师回朝后,皇帝叙功进封他为晋国公,也就是曾经宇文护的爵位,并将他的军职再升一级为上柱国大将军,这可是除了宇文宪之外,大周唯二的上柱国啊,比之以往的柱国更高一层,随时有资格执掌十万大军,可谓是大周军职的顶点了!

    再思及自己屡遭宇文邕的猜忌和试探,随时可能人头不保,杨坚就心中苦涩,都是想要翻身骑在胡人之上的“乱臣贼子”,怎么人家就混得如此蒸蒸日上呢?

    此时黄昏降临,金乌西坠,满天红霞侵染,山间层林红遍,光明一片。而在峰谷相间之下,三人远望红霞之中,一条弯曲仰首的金龙,身披红纱,张牙舞爪,似有腾云驾雾之势,此时此刻,光明奇妙的美景,使人难以形容。

    尽管心不在焉,杨坚也不得不承认,骊山晚照号称“关中八景”之一实属名副其实,这是一种任何人看过之后,都会觉得飘飘欲仙,如入天堂的绝美意境。

    但沉吟片刻,他还是抱拳一礼,煞风景道:“仙子恕罪,今晚且由贱内陪同仙子继续游览骊山绣岭,沐浴温泉,在下失陪了!”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独孤伽罗一眼。

    独孤伽罗立时会意,却并未回以眼色,以免落于行迹。

    但梵清慧何等精明通透,隐隐察觉到二人的心思,只是故作不知,笑吟吟道:“隋公自去!”

    “告辞!”杨坚再次抱拳一礼后,匆匆择路下山。他毕竟是在职朝官,更被宇文邕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敢私自离开长安过久。

    至于独孤伽罗和梵清慧二女,自可在泡完温泉后就近去老母宫借宿,就是供奉骊山老母(女娲)的庙宇。

    老母宫也是骊山上下在宇文邕禁佛禁道、查封寺观的风波下,唯一的漏网之鱼,只因骊山老母非佛亦非道,纯是自古以来的原始信仰。

    若非如此,凭着梵清慧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城里城外、名山盛地均有大大小小的寺庙庵堂提供最精致清幽的禅居,何须借宿他处?

    目送丈夫离去后,独孤伽罗巧笑嫣然道:“他走了也好,咱们姐俩便可早些去沐浴温汤了!”说着引着梵清慧径直向骊山西北麓的温泉池而去。

    骊山温泉自三代末显于世,西周时名之为“星辰汤”,秦始皇时名之“骊山汤”,素有“天下第一温泉”之称,闻名遐迩。

    漫步间,独孤伽罗貌似不经意道:“说起来,那令外子既敬且畏的裴太傅,还曾说对静斋仙子心仪已久,欲要娶仙子为妻呢?”

    梵清慧脸色古怪,美眸微眯,不可置否道:“是嘛?”

    独孤伽罗见此虽觉有异,但也识趣的没有多问,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引导自己的话题,“裴太傅武功盖世不说,文才兵法无不精绝……

    前次大周出师西征吐谷浑,一举攻破吐谷浑王城,擒杀吐谷浑汗王慕容夸吕,大胜而归,虏获人口、钱粮、牛马无可计数,天下各国,无不哗然。

    世人皆知西征主帅、太子宇文赟一向不学无术,怎会突然英明神武、战无不胜?原来是太子之师裴太傅在旁言传身教、出谋划策,方使西征军得以建此不世功勋。

    特别是所俘的吐谷浑青壮一个不杀,仅是斩断大拇指一策,固然稍显阴毒,却也正合上天有好生之德,更可使吐谷浑二十年内再无力东侵犯边,功莫大焉。

    说来好笑,我夫妇二人当初还曾怀疑裴矩是魔门传人,一度不自量力出手试探,不过他对佛门不以为然倒是确有其事……”

    说道最后一句,独孤伽罗以眼角余光留意梵清慧的表情神色,却见其淡然如旧,不为所动,不由大感其心思幽深难测。

    原本杨坚临走时暗示她试探这静斋仙子及佛门将来对杨家的支持力度,看看有否可能让静斋仙子做中人促成与裴矩联合振兴汉统,乃至借助慈航静斋及佛门的压力让裴矩支持杨家取代宇文氏……

    但她终究是出身权贵世家、深谙权谋的精明女强人,主观的感到裴矩太过优秀,风头一时无两,若是再得到高官大将遍布中土三国的裴氏一族的全力支持,裴矩无论声望还是势力均可稳稳压住丈夫杨坚一头,成为引领汉统振兴浪潮的不二人选,也就是未来的大一统皇帝!

    尽管杨坚说过裴矩志存缥缈,并不看重皇帝之位,但她仍不无忧惧的想到,一旦到了大事可期之时,即使裴矩本身并不在乎皇位,他身旁及背后支持他、与他利益攸关的众多文官武将、大小势力也会不顾一切的将他推到皇位上,由不得他拒绝……

    所以,她并未按照杨坚的意思试探梵清慧的意愿,而是拐弯抹角的想要让这代表武林白道的静斋仙子怀疑裴矩是魔门邪人,最好是慈航静斋出手将宇文邕和裴矩一齐除掉,那就再无人可以威胁杨家和杨坚的地位和未来了!

    可惜,现实让她明白,慈航静斋能够享誉白道武林数百年绝非侥幸,其传人无不慧心通透,怎会轻易被人误导和利用?

    想了想,独孤伽罗并不愿就此放弃,咬牙使出杀手锏道:“据闻内史王轨向宇文邕密奏,说裴矩私自传授了太子宇文赟一门吸人功力的邪功异法。

    此次西征所俘的吐谷浑高手尽数给宇文赟吸干真元而死,宇文赟因此还以另一门采****补邪法借助身负武功的女子调和真气……”

    梵清慧闻言果然神色一动,让独孤伽罗暗暗惊喜,然而紧接着又让她颓然和疑惑的是,梵清慧也就仅仅神色一动罢了,无论脸上眼中丝毫都无一丝理该出现的厌恶之色。

    吸人功力的邪功异法?莫不是……【吸星大**法】?

    梵清慧心念一转,首次询问道:“不论如何,此类吸人功力的邪法后患无穷,宇文邕最终如何处置此事?”

    独孤伽罗玉容阴沉下来,苦笑道:“宇文邕原本龙颜震怒,但在查知尤楚红怀了裴矩的孩子后,不知怎的就平静下来,对此事视而不见,毫不理会。”

    梵清慧看着独孤伽罗的眼神意味莫名起来,尤楚红作为当世驰名的宗师级剑手,她虽入世不久,却也有所耳闻,似乎尤楚红如今正是独孤家的掌舵人,亦是独孤伽罗的寡嫂。

    独孤伽罗明白对方的意思,玉容既羞且忿,自家嫂子不仅跟人私***通,还光明正大的怀了别人的私生子,实在让她颜面无光。

    因而她还有一件事没好意思说——宇文邕在听闻尤楚红怀了裴矩的孩子后,竟差人赐予尤楚红诸多绫罗绸缎、药材补品,更将尤楚红长子、独孤阀第一继承人独孤峰的爵位加升一级,显然对这私生子的爱屋及乌及回护之意不言而喻。

    眼看前方热气蒸腾、水雾朦胧,已是到了骊山温泉所在。

    梵清慧瞧着身材丰润、气质温雅而不失坚毅、充满成**熟**美**妇**风**韵的独孤伽罗,美眸里微弱邪芒一闪而逝,笑吟吟道:“听姐姐所言,似乎与裴矩时常见面,很是熟稔?”

    “算是吧!”独孤伽罗并未发觉不妥,俯身伸手试探着温泉池的水温,欣喜道:“水温甚佳,正好解乏。”

    两女均是高手,五感灵敏,亦不虞有人能够瞒过感察逼近偷窥。一阵悉悉索索的解衣声后,朦胧水雾下的温泉池里便多了两条美人鱼。

    一清净无瑕,一丰腴柔美,各有千秋,风光无穷。

    独孤伽罗正自欢快拨水,忽觉梵清慧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妙***处,意味莫名,不由稍感羞怯,嗔怪的瞥了她一眼,转过身去,留给她一个诱***人的玉****背。

    岂不知梵清慧正在心思诡异:凭那人荤素不忌、还颇为偏爱熟***妇的性子,肯定早就看上了面前这绝**色**美**妇,只是未曾寻得良机罢了,我要不要抢在他之前先尝尝鲜呢?

    片刻后,独孤伽罗忽觉背后贴上来一具温***软滑嫩的玉***体,霎时脑袋一懵,浑身僵住……

    …………

    长安城晋国公府,剑气冲霄堂。

    石之轩正盘坐在一整块黑白花纹大理石所雕琢而成练功台上,双眸紧闭,手持着一条粉***色**肚**兜按贴在眉心印堂处,正心无旁骛的运聚精神奇功,默默感应着远在千里之外的肚***兜主人,欲与之建立单方面的心灵及精神上的链接。

    分心无暇的他,并不知道,他觊觎已久的一个猎物竟被捷足先登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齐都邺城皇宫。

    华灯初上,殿堂通明。皇帝高纬正与淑妃冯小怜对弈嬉戏,欢笑不绝。

    不知为何,冯小怜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非常鲜明的形象:一张英俊无暇的脸庞,嘴角流露着莫名的微笑,晶莹剔透的眸子射出奇光,正深深凝视着自己,手上还握着去岁自己送给他的粉***色抹胸……

    转瞬间,这形象又似梦幻泡影般隐没不现。

    冯小怜不由微微一愣,奇怪,怎么冷不丁忽然想起他来?听师尊(胡绮韵)说,那没良心的在阴癸派玩儿腻了又骗走了足够的好处,等闲不会再来了……

    对面的高纬催促道:“爱妃,该你了,快落子啊!”

    冯小怜暗暗摇头,接着集中注意力投入棋局,却丝毫不曾察觉到她自己瞳孔里微弱的精芒一闪,神采比之刚刚略有不同。

    不多时,一俊雅文官匆匆而至,却是大司马(约等于兵部尚书)高孝珩,高纬一见到他不由脸色一垮,暗呼:麻烦,这堂兄好没眼色,总拿些琐事来烦扰朕。

    高孝珩自然发现了高纬的不喜,但深感此行事关大齐存亡,不敢不来,同时亦忍不禁暗暗叹息:同为神武帝(高欢)之嫡孙,高纬轻易成为天子,却不愿用心治理江山,而我兄弟几人(高长恭、高延宗等)明明一心为保祖宗基业任劳任怨,却屡遭猜忌,欲掌兵权而不可得!

    行礼之后,高孝衍自顾自扬声道:“陛下可曾细阅过洛阳刺史独孤永业的奏报?”

    高纬先是疑惑一下,才猛然想起自己下午似乎确实收到独孤永业八百里加急的一封奏折,却让冯小怜代为随意批示后就丢在了一旁,未曾细看……

    此时唯有敷衍道:“朕看过了,独孤将军衷心为国,朕心甚慰。”

    高孝珩稍一留意高纬的神色,怎还不知究竟?暗叹之余,唯有不厌口舌,从头道来:“自去岁周帝宇文邕率兵犯我洛阳,在金墉城下损兵折将,无功而返之后,亡我之心仍未断绝,一直整军经武,全力备战……”

    高纬只觉这不过是老生常谈,无甚新意,没听两句,就生出打哈欠的冲动,冯小怜在旁看得掩唇失笑。

    若是机灵贴心的臣子,此时就该识趣的告退,但高孝珩却故意视而不见,继续道:“独孤将军广派密探,始能侦知,自八月起,周军不断向潼关左近囤积粮草,似有秋冬用兵之兆。

    又思及今春正月,周帝宇文邕于蒲州(永济,周、齐两国边境)巡视军务,且至河东(闻喜一带),召集关中、河东(陕西西南部)诸军校会猎(类似军事演习)。

    依独孤将军之见,周军今岁秋冬再次进犯,十**之**八**九会舍洛阳而取道蒲州(永济)、河东(运城),直逼晋州(治所平阳城,即山西临汾),虎视晋阳(太原),一举吞下我之并州(山西)全部,进而直袭国都邺城!”

    纵然高纬昏聩不堪,但一听自己的安乐窝邺城即将受到威胁,还是忍不禁大吃一惊,正色凝听起来。

    高孝珩见此暗喜,再接再厉道:“因此首当其冲者,该是晋州重镇平阳城,但要平阳不失,我军便可御敌于边境乃至边境之外。

    然则晋州虽是高祖神武帝(高欢)崛起之所,当初高祖本欲修整坚城而未能如愿,此后孝昭帝(高演)亦欲加强晋州城池【宜立重镇于平阳,与彼(大周)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甲,筑城戍以属之。彼(大周)若闭关不出,则取其黄河以东,长安穷蹙,自然困死】,却因孝昭帝英年早逝,未能施行。

    以致时至如今,平阳城年久失修,城防松弛,守军仅不足万,亦非精锐之师,一旦周军倾巢来犯,唯恐平阳城难以支撑半月!

    依微臣与独孤将军之见,整饬平阳城并加派大将、精兵镇守诸事宜早不宜迟,伏惟(趴在地上请求)陛下早做决断!”

    高纬亦觉有理,连忙道:“此言甚是。就交由大司马全权……”

    冯小怜忽地“扑哧!”一笑,打断了高纬对高孝珩的授权口谕,高孝珩心里咯噔一声,生怕冯小怜这妖妇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误国误民,高纬又轻信胡闹。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高纬果然给冯小怜引走了注意力,“不耻下问”道:“爱妃有何高见?”

    冯小怜亦不知自己怎么就莫名地笑了起来,面对高纬的垂询正要托词敷衍过去,却又觉思维泉涌,脑瓜子竟从未有过的精灵好使。

    当即掩唇一笑,轻声道:“回禀陛下,臣妾是在想,独孤将军乃是洛阳刺史,不关心如何加固洛阳城防、整饬麾下三万精兵,怎的却关心起数百里外的平阳城来了?

    莫不是独孤将军想要调任晋州平阳城?

    大司马不也说了,晋州乃是我大齐高祖神武帝(高欢)的起家之所,若是独孤将军率领其麾下的三万精兵调防晋州,那晋州可真是‘固若金汤’了?”

    有意无意间,在‘起家之所’、‘固若金汤’两词上加重语气,近乎一字一顿。

    高孝珩脑袋一懵,实未料到冯小怜竟有如此颠倒黑白的辞锋,硬生生将独孤永业的衷心为国之策说成了居心叵测。

    更可虑者,他深知高纬的性格里比昏聩荒银更令人揪心的特质,恰是是非不分、阴毒多疑,最不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的四弟高长恭忠心耿耿且为大齐立下汗马功劳,却也因高纬无谓的猜忌而丢了性命!

    恐怕冯小怜此言正中高纬下怀!

    果不其然,高纬的脸色变幻不定,渐渐阴沉下来,看着高孝珩的目光也带着疑神疑鬼,乃至杀机隐现。

    高孝珩忍不住对冯小怜无比痛恨,却绝不敢表露分毫,唯有诚惶诚恐的跪伏下去,“陛下容禀,独孤将军一心为国,绝无二意,否则洛阳古之雄都,岂不比晋州更适合割据自立?”

    高纬兀自将信将疑,但杀机已然退去,高孝珩见此暗暗松了口气,感觉背后已是冷汗滢滢。

    冯小怜再次掩唇一笑,眼波流转道:“看来是臣妾误会独孤将军了。

    不过嘛,晋州北有晋阳重镇,屯集百战之兵四万有余,南有洛阳重镇,独孤将军麾下精锐三万。晋阳、洛阳去晋州不过二三百里,一旦晋州危机,两镇援兵旦夕可至。

    既如此,陛下和大司马何愁晋州不稳?”

    话虽如此,但高孝珩深知,一旦宇文邕率举国之师来犯,自有余裕分兵阻截,必不会让晋阳、洛阳有一兵一卒的援军到达平阳城下。

    高纬却是龙颜大悦,拍手赞道:“爱妃此言有理,深得朕心。”言下之意,一切维持原状,不得随意调兵遣将。

    高孝珩自然明白这是高纬仍未彻底消去对独孤永业和自己的猜疑,暗叹之余,不敢再劝,只得唯唯诺诺几句,然后告辞退去。

    冯小怜看着高孝珩的背影,不知怎的忽又想起刚刚他提到的宇文邕汇猎之事,一时间心中一个念头蠢蠢欲动,不可抑止。

    即使明知此事实乃会违逆宗主和师尊的意愿,她依然忍不住说了出来,“陛下,臣妾也想出去围猎嘛!”

    高纬皱眉道:“爱妃,这八月天酷热难耐,如何外出围猎?”

    冯小怜想了想,建议道:“不如咱们先去晋阳行宫避暑,待得入秋后天气凉爽了,再去天池(汾源天池,山西宁武县)赏景围猎,陛下以为如何?”

    高纬欣然同意,“如此甚好,老是窝在邺城实在无趣,朕也想出去巡游一番!”

    尽管高纬答应的痛快,但冯小怜却知高纬这个皇帝在某些时候未必真能一言九鼎,自正式立国北齐的高洋之后,一连三代皇帝,高殷、高演都因想要一言九鼎而被废或“病逝”,高湛自动放弃一言九鼎的机会,却也给阴癸派的酒色腐蚀策略推波助澜到英年早逝。

    高纬并不知晓有些人掌握着他的性命且不想他来开邺城,但冯小怜既知隐秘,又觉得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而邺城里有实力在那些人手下护住高纬的,只有一个!

    或许,就连冯小怜自己都未曾觉察到,向来只会在高纬面前撒娇邀宠的她,怎会突然如此心思缜密?

    没有过多犹豫,冯小怜就巧笑嫣然道:“陛下巡幸晋阳,路途非近,何不召都督刘桃枝随侍护卫?”

    高纬亦知刘桃枝这曾与高祖一同出生入死的家臣武功高绝,又接连侍奉过五代君王,最是忠心不二,但又担心刘桃枝直言进谏劝阻自己外出巡游,因而迟疑道:“这……”

    冯小怜再次超常发挥道:“陛下忘了刚刚大司马的奏疏么?何不与刘都督说,陛下闻知周军即将进犯晋州,意欲驾临视察晋阳、晋州城防兵马,巡游出猎不过掩人耳目罢了。

    想来刘都督知晓陛下为国奔波的苦心,必不会再阻碍陛下出游。”

    高纬惊喜道:“此计甚妙,爱妃真乃朕的女诸葛,来,让朕亲一个……”

    …………

    长安城晋国公府,剑气冲霄堂。

    黑白八卦台上,石之轩缓缓睁开双目,神色稍显疲惫。

    他去岁曾在冯小怜身上留下暗手,只要冯小怜在高纬身边一接触“独孤永业”、“加固晋州”、“预防周军袭击晋州”等等敏**感**词或敏**感**事件,均会触发暗手,令他生出感应。

    因这些敏**感**词或敏**感**事件代表着北齐发现并开始应对宇文邕的二次攻伐,关系着两国在之后的倾国之战里谁能占据主动。

    届时北齐是准备充分、全力迎击还是仓促应战,其间境况截然不同,甚或相当程度上决定着战争的胜负!

    石之轩深知自己一人在之后两国数十万大军的会战中所能起到的作用相当有限,因而唯有在自己力所能及之处,为周军争取更大更好的优势,将伐齐之战的胜负由不确定尽可能的推向“必然”!

    若非如此,石之轩仅仅是远隔千里与冯小怜建立感应链接,窥视冯小怜的所作所为,并不会消耗他多少精神,但若是要这般屡屡对冯小怜施加精神暗示和引导,间接操纵她的思维和行为,那消耗的精神可就非同小可了!

    幸好冯小怜专修媚**术,不曾磨炼武道意志,否则操纵起来所消耗的精神力量势必成几何倍增,即使石之轩的根基浑厚无比,也不敢说能够支撑几个回合。

    刚刚松了口气,还不等石之轩从练功台上下来,就听到门外若有若无的轻灵脚步声临近,下一瞬,堂门洞开,现出尤楚红“大腹便便”的身影。

    再下一瞬,她便忍不禁粉面含煞,柳眉倒竖,死死盯着石之轩手上拿着的粉**色**肚**兜好一会儿,又扫了眼他眉宇间尚未散去的疲惫之色,冷哼一声,讥诮道:“还以为你在精修玄功,没想到是在睹物思人,却不知是何等佳人,竟让裴大将军你如此魂牵梦绕,神情憔悴?

    不妨请到府里,也让妾身一睹芳容,自惭形秽!”

    石之轩愕然,“……”

    旋又暗暗郁闷:不是说女人一孕傻三年么,怎么自己面前这醋坛子的联想能力还是如此丰富多彩?

    还为伊消得人憔悴?我若真有那闲功夫睹物思人,还不如径直将伊人“请”过来你侬我侬……

    石之轩心里叫屈,又不好解释,只能暗自恨恨:敢怀疑我精神出轨?我今晚就进宫偷皇后去!(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 触及正道

    邺城北,车马粼粼,人***流浩荡,沿着通往晋阳的官道逶迤远去。↖頂↖点↖小↖说,

    数里外的高地上,刘桃枝腰悬长刀,暮气隐现的目光默默凝望着人流中的天子车驾,暗暗感慨:天子出巡自是皇家气派十足,却也最是劳民伤财,明君不为也。

    高纬显然非是明君,甚至在昏君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其实北齐之前并非没有明君,例如继高洋之后的高殷、高演,然而明君势必要绝对掌控朝政,聚拢君权,凡事一言而决,但这显然是掌控了后***宫的阴癸派所不能容忍的,因此高殷、高演均没能坐满两年皇位就陆续或被废、或病逝。

    一切非无因,自从当年高欢借助阴癸派的力量分裂北魏,割据自立,祸根就已种下……

    忽地,刘桃枝闪电旋身,手搭刀柄,迟钝的目光一瞬间化作森寒利刃,狠狠刺向悄然出现在十余丈外的那个窈窕美**妇。

    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来了?也好……”

    “哎……”娄昭君幽幽一叹,柔声道:“何必呢?妾身并不是要杀高纬,只要他大病一场,不能离开邺城就好……”

    刘桃枝明白她的意思,周、齐倾国之战一触即发,在这关头换皇帝显然无异于迫使北齐自杀,智者不为也。

    然而沉默片刻,刘桃枝还是答不对题的低沉道:“是时候结束了!”

    既似回答娄昭君又像喃喃自语,回答自己,平静中透着决然。

    当初他之所以与高欢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原因并不唯一,源自魔门灌输的思想之争有之,年轻人渴求建功立业、不甘沉***寂的激***情有之,与高欢的兄弟情义有之……

    可以说,东魏、北齐的先后建立,正是他们的心血与豪情浇筑而成,尽管高欢早已不在了,但他仍遵从高欢的托付,半隐在幕后,悄然延续着他与高欢的希望。

    然而这希望终归随着北齐国势的跌宕起伏,日渐衰微,纷乱灰暗而变成了失望,乃至今时今日国运将尽的绝望!

    他并不恨阴癸派罔顾一切的争权夺势、操纵皇帝、糜烂朝野,亦理解阴癸派为女主天下的理想前赴后继的精神信念,更不会偏执于女子不能执政的狭隘观念。

    但值此隔三差五国立国灭、权臣猛将谋逆篡位,人心败坏、礼乐崩乱、忠义无存的动荡时代,当权者是否明君已然是一个政权能否延续下去的决定性因素,更遑论什么女子执政的大不违之事?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日,天下一统又国泰民安,女子可以取缔男子短暂的占据那至高无上的帝位,令阴癸派一尝所愿。

    然而那一日绝非今日,那一国也绝非如今内忧外患的北齐!

    这是刘桃枝自诩旁观者清的心得,但娄昭君显然并不如此认为,刘桃枝也没想过徒废口舌的陈述或劝解——两颗人心尚且隔着肚皮,肚里肚外完全是两个天地,更遑论两颗各怀鬼胎的魔心?

    不错,就是各怀鬼胎。在娄昭君眼里,先不谈立场不立场,不论他这魔相道的元老说什么,都是居心叵测,不足取信。

    如此一来,原本一点就透的浅显道理,他就是浑身张满嘴也说不清!

    在娄昭君完全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刘桃枝再次念叨一遍:“是时候结束了!”

    是的,北齐就要完了,牵绊着他最后一丝执念的过去即将终结,他就要解脱了,娄昭君想要换个地方继续将她自己越缠越紧,那就随她去。

    当然,在此之前,他得履行自己随后一次职责,护送皇帝高纬安然前往晋阳行宫,尽管高纬此行实际上很可能是将北齐向着尽头再推一把。

    娄昭君皱了皱眉,只觉刘桃枝愈发不可理喻,其自高欢盛年伤逝后落下的精神病很可能到了无药可救的程度。

    从本心来讲,此次她阻止高纬离开邺城全无一丝私心,而是为了保证北齐朝野局势及人心的稳定,她并不明白向来很为北齐大局考虑的刘桃枝为何此次一反常态的唱反调,执拗而决然。

    很难想象,两个相识五六十年的老熟人,在这关键时刻,思维竟南辕北辙,甚至所言之语亦是驴唇不对马嘴。

    而这,或许就是魔门中人自私自利、偏激极端的悲哀!

    刘桃枝的浑身腾起阴寒冷肃的刀气,凝如霜雪,徐徐扩散。

    娄昭君一声娇叱,不远处的树林间蹿出两道身影,箭矢般电射而至,正是陆令萱和胡绮韵二女,与娄昭君成三角阵型,三人气势连成一片,将刘桃枝死死围困挤压在中心,显然阴癸派早有准备。

    尽管此前一二十年间,娄昭君再也不曾与刘桃枝交过手,但她曾尝试过暗杀北齐神将斛律光却无功而返,但刘桃枝出手则一举将斛律光袭击重创,随后顺利补刀杀掉。

    两人武功之高下,不言自明。

    因而即使娄昭君向来自负非常,面对刘桃枝时无论如何也不敢托大,否则恐与自杀无异,她可不敢保证刘桃枝会手下留情。

    刘桃枝淡漠的眼神罕有的凝重起来,不住催迫阴寒刀气,再不敢有丝毫保留。

    夏日炎炎,热气蒸腾,此处却是一片凝滞肃杀,寒意如冰。

    娄昭君美目紫芒隐现,肌肤光泽湛然,显是【天魔**】运转到极处,就在陆令萱和胡绮韵以为她即将出手的一瞬,她忽的幽幽一叹,收敛功力,散去杀意。

    “罢了,你走吧!”

    胡绮韵大吃一惊,“宗主,为何……?”

    刘桃枝同样目露惊疑,却不敢怠慢,因他不确定这是否娄昭君分散他意志、降低他戒备的攻心之术。

    双方沉默片刻,刘桃枝见娄昭君始终没有异动,方才收刀入鞘,徐徐退出十余丈外,施展身法追向高纬和冯小怜的车架。

    娄昭君深深凝视着刘桃枝的背影,在胡绮韵不满和陆令萱凝眉的表情中,淡淡开口:“刚刚我感应到他的刀气一改往日的死气沉沉,内里隐隐萌发出微弱而纯粹的生机,且随着对峙时间的推移,这屡生机越来越强,勃勃欲出……令我感到将他留在此地的几率越发渺茫!”

    陆令萱俏脸肃然,沉吟道:“我曾在派内前辈的手札上看到过,我圣门心法偏激霸道,总有其极限,若能化不可能为可能,打破枷锁,便可由魔道进军无上正道,成就不可限量。

    我多年来苦苦参悟,仅是得了一鳞半爪,已觉受益良多。

    师姐如此一说,看来刘桃枝显然触及正道门槛,即将武功大进!”

    娄昭君微微颔首,“我看他自己也是浑然不知,因而不欲出手促成他……”(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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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岳不群!
不一样的华山派!
不一样的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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