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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沃天涯     剑出华山txt下载     剑出华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零七章 沙漠异象

    看着达头、摄图、大逻便三人掀帐而出的背影,佗钵大可汗眼中寒光闪烁,杀机毕露,蓦地左掌一挥,沛然掌风呼啸,砰的一下击飞左侧的火盆。

    熊熊火焰和木柴木炭还来不及四散迸飞就给掌风击灭震碎,倒也免了火灾之虞。

    少了一架火盆,金账里的光亮霎时黯淡不少。

    佗钵冷笑两声,“敲诈我的牲畜、口粮、布帛?嘿!早晚有一天再让你们乖乖吐出来!”

    一层淡薄至若有若无的透明罡气罩内,石之轩负手卓立在金帐的一角,静静旁观了刚刚达头、摄图、大逻便三人沆瀣一气对佗钵逼宫及勒索的全过程,脚下就躺着那个无辜遭殃的火盆。

    他全部精气神都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外加隔绝五感六识并扭曲、折射光线的太清罡气罩,只要他心清意静,不外泄丝毫杀气,纵使先天高手、宗师高手,也无法察觉到他的近距离存在。

    就像他整个人深深嵌入了自然虚空,成为自然虚空的一部分,再非有别于自然虚空的一介生灵!

    佗钵怒火稍歇,又莫名地烦躁起来,呼着粗气,双手叉腰在账内走来走去,完全没发现石之轩轻启脚步,离着他身后越来越近,晶莹如玉的手掌已缓缓抬起……

    忽地,一个矮小的人影掀帐而入,向佗钵一礼,恭敬道:“大汗,师尊明日就要启程前往沙漠苦修,特命我来替他向大汗告别。”

    佗钵收敛情绪,凶恶脸庞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却更显狰狞可怖,“尊者太客气了!你替本汗回复尊者,明日本汗将率领诸位头人为尊者饯行。”

    少年表现得一丝不苟,“颜回风替师尊谢过大汗,但师尊明日天不亮便会出发,不便叨扰大汗及诸位头人。”

    佗钵其实对毕玄在这危机关头弃他而去大感不满,虽然不好表现出来,但所谓的“饯行”也就是说一说而已。

    此刻他一听颜回风拒绝,也懒得再劝,“那就祝尊者一路顺风!”

    “谢大汗吉言!”颜回风也觉得师尊的所作所为有些尴尬,连忙告退。

    去沙漠……苦修?

    石之轩眸光一闪,悄无声息地跟在颜回风后面出了金帐,脑际回旋着毕玄的沙漠奇遇及阿史那柔然告诉他的那个毕玄的秘密,若是此刻杀了佗钵,必然耽搁毕玄的行程,变故多多……也罢,就容佗钵再苟活几日!

    金帐内,佗钵又转了几圈,但觉心头烦躁感渐渐消去,不由更为莫名其妙。

    …………

    烈日炎炎,炙**熟。

    沙漠上的白天与夜晚完全是两个世界,后者严冬般寒凉,让人恨不得裹上棉被,而前者却是如火如炉,炙热难当,让人生出片缕不着的冲动,但若真那般做了,恐怕晒死得更快!

    “两匹马分开走了?”

    石之轩翻身下马,检视着前方滚烫沙地上的一行蹄印,只见蹄印深深,明显因马背上载着重物。

    但他却未贸然沿着这行蹄印追去,反而翻身上马,掉头绕弧疾驰半里有余再次下马,检视着沙地上通往另一个方向的一行蹄印。

    但见蹄印浅浅,似乎马背上无甚负重。

    “毕玄不愧是大草原的绝顶人物,完美继承了大草原民族狡诈如狼的性格!这一路行来,只是未免被人跟踪,竟步步遗留误导,处处布下迷障……”

    石之轩赞叹之余,皱眉思忖片刻,径直弃了马匹,向前徐徐漫步,左右张望,脚下一如既往地不留丝毫脚印。

    换了一般跟踪者,或许就会沿着负重马匹的蹄印追下去;稍微有些脑子的,或许会反其道而行之,沿着那似乎无甚负重的空马的蹄印追下去。

    但石之轩除了同样狡诈谨慎的心性和智慧,还有玄之又玄,神而明之,近乎预知的微妙灵觉,让他毫不犹豫地排除了前两个选择。

    果然,向前走了大约百余步,他蓦地眼神一凝,向右衡掠十余丈,左掌隔空对地一按。

    “呼……”

    柔和长风轻卷,黄沙飞扬。

    待他落地之时,面前的沙地已给掀去一层,一个寸许方圆的椭圆形浅浅凹陷映入眼帘,隐约还能分辨出凹陷沙子上的一条线痕纹路。

    “啧啧……突厥贵族最爱穿的翘头马靴,靴头还带着金线所绣的花纹!”

    石之轩嗤笑一声,展开身法,照着这个方向追了下去。

    原本在沙漠赶路,最好还是骑乘骆驼,但骆驼的速度是硬伤,犹其对石之轩与毕玄这等餐风饮露层次的大高手来说,骑着骆驼带上一大堆干粮水袋纯属累赘,反不如骑马狂奔一阵,然后弃马步行。

    而且,这些识途老马多半还会自己走出沙漠,返回部落,完全不虞浪费马匹。

    …………

    一望无际的沙海深处。

    毕玄跌伽盘坐在一方矮矮的沙丘上,丝毫不在乎沙子的滚烫温度。

    烈烈皓日渐渐西斜,就在阳光倾斜到某一角度之时,忽然前方沙海上折射出一片七彩耀光,空气隐隐扭曲起来……

    “今年竟然真的来了……”

    毕玄倏地睁开双眼,精芒爆闪,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灰麻光芒径直射向最先闪现七彩耀光的那处沙堆。

    原来这处神秘所在并非每年的这个时间点都会开启,十年里或许会开启一到两次,完全靠撞运气,开启地点虽然就在这附近,但也会随机变动,并非一成不变。

    “轰!”

    狂风呼啸,沙尘高扬,由远及近,眨眼间就扩展成一道沙暴龙卷风,遮天蔽日,同时沙海也开始如波浪般涌动下陷,似乎地下突然出现了一方无底深洞。

    毕玄疾掠的身形受到骤增的狂风影响,尽管他及时再提一分功力用以抵消风劲,也难免迟缓了一瞬,身法轨迹漏出不该有的空隙。

    恰在此刻,十多丈外的一处沙地“蓬!”的迸裂,沙尘卷舞,斜冲而起,黄云般横过沙海飞临毕玄侧上方丈许外。

    那种速度,似已超出了物理的限制!

    在沙尘暴起的一瞬,毕玄虽知会有敌人袭来,但仍没有心理准备会是如此迅快,声势惊人至此。

    他尚未有机会看清楚对方裹在沙尘的模样,强大无匹的劲气狂压而下。

    千万股细碎的劲气,像锋快的利刃般随着无数沙尘劲风朝他袭来,砍刺割劈,水银泻地的令人防不胜防。

    如此凌厉凶猛仿佛万剑齐发似的劲气,毕玄还是初次遇上,大喝的同时,他双手一呈拳柱一成掌刀。

    掌刀旋飞,织出漫空掌影,有如张开伞子,往上迎去,而拳锋蓄力,稍后一拳击出,刚劲气柱从那掌刀虚拟出来的网罩核心的唯一缺口冲出,望那团沙尘正中打去。

    空中那团沙尘背对炎日,背后泛起炎日射下来的金芒,正面却没在暗黑中,邪异至不能形容的地步。

    “叮叮叮……”

    掌刀切中砂砾劲气之时,迸溅出刀剑交击的金铁脆鸣,密如疾雨。

    当迎上对方凌厉无匹的劲气时,毕玄虽把对方劲气反震回去,可是碎劲却像绵里藏针般沿掌面透体而入,令他经脉如遭针扎剑刺,纵然他全力运功,也难以尽数化掉。

    如此奇劲,确是前所未遇!

    自他炎阳奇功大成以来,再未遇过如此窘境,对方以有心击无备,气功和招数上的双重压制令他苦闷难捱。

    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一瞬,拳锋后发的刚劲气柱刚好及时击至那团沙尘,撞上了一股暗带回旋的掌力。

    “蓬!”

    气旋震散。

    那团沙尘里传出一声闷哼,一道紫袍人影脱离沙尘的遮掩,往后飘飞。

    毕玄则“哗嗤”一声陷入沙浪,喷出了一口鲜血,借此卸尽敌劲。

    黄沙溅射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瞧去,炽亮的目光,仿似四道电火,两两交击,一时间沙暴风卷为之凝滞。

    毕玄从沙海里跃出,继续向着目的地疾速飞掠,穿透一重重风沙,同时痛快大笑道:“大周剑神,果真名不虚传!”

    石之轩同样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处疾掠,“独乐乐何如众乐乐?毕尊者不介意与在下共同分享这沙漠奇迹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击建功之后,他再难在毕玄身上寻到像刚刚那一瞬的不谐之处,短时间内也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愿。

    毕玄微笑道:“奇迹虽好,却也不是人人都有福缘受用的,裴兄可得小心了!”

    石之轩呵呵一笑,“承蒙提醒!”

    沙暴席卷,天地昏沉,视线之内的沙地都在飞速流动下陷,如此大范围的流沙现象,恐怕全世界也独此一份!

    即使以石之轩和毕玄的武功,每次脚尖点在流沙上借力弹起,也感到越来越费力,只因流沙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松软,越来越无力。

    若从天空向下俯视,便可看见方圆十数里内的沙海渐渐陷下去一个巨大无比的漏斗型,而石之轩和毕玄则如同两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儿,在向着漏斗中心的最深处****而去。

    而那处,不知何时从沙浪里“升起”一个圆圆的金黄尖峰,有些像宫殿的屋顶,又像是宝塔的尖顶,带着有别于波斯、天竺和中土建筑的异域风格。(未完待续。)

第五零八章 残缺图录

    “呼……”

    狂风拂面,石之轩最后一次在流沙上借力跃起,直冲无尽流沙中心唯一矗立不动的金黄色尖顶落去。

    同一时刻,毕玄以从另一方向射向尖顶。

    那尖顶直似一个大号的圆锥,直径不足一丈,虽说可以轻松容得下二人,但这点儿距离,对他们二人这等高手来说,就跟肉**贴**肉无甚区别……实在太过危险了些!

    周遭无尽流沙疯狂下陷,尖顶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高,却完全没有变粗的征兆,亦没有除了尖顶之外的第二座建筑露出沙浪。

    眼看就要脚踏实地,石之轩挥袖一拂,一股劲风抢先一瞬撞在尖顶上,而他则借着反作用力,倏地身形一闪,已横过三丈空间,截到毕玄的身前。

    剑指忽闪,千百道凌厉剑气刹那间充斥视界,纵横交错,欲要将毕玄碎尸万段。

    毕玄尽管早有所料,亦大感头皮发麻,唯有真正接触过对方的剑气,方知此剑气威力无匹还在其次,最头疼是对方先剑气一步催迫而来的森寒剑意。

    或者说,是纯粹无比的杀意!

    不含丝毫怨恨,不带半点嗔怒,仅仅是一种欲要摧毁一切生命,贯穿了杀戮与剑道的无情意志!

    须知,到了毕玄这层次,与人交手再非纯凭眼、耳、皮肤等低层面的感官判断敌方攻势,而是上升到无有遗漏的精神和心灵层面,凭借灵觉感知敌情。

    但这异常纯粹而冰冷的杀意无孔不入、水银泻地般侵入他骨髓乃至心灵深处,令他的心灵忍不禁生出被无穷危险紧紧挤压攒刺的奇异感觉,乃至于影响到他的身体本能,使他一瞬间竟无法全心全灵地全力出手。

    就像生物面对雪崩、海啸、天雷等大自然毁灭力量时的威胁感、毁灭感、无助感……令它们再没有心思去相互厮杀或做其他事一样。

    当他整个人从浑身皮肤到精神、心灵全部充斥着敌手的森寒杀意的时候,他还如何通过灵觉感知敌手的杀意从而判断对方的杀招所在?还如何全心全灵地提聚精气神?

    “这是专门针对智慧生命,至乎克制入微层次高手灵觉感知的杀戮剑意!”

    毕玄刹那间明悟过来,但为时已晚,生死关头,唯有暴喝一声,鼓荡一切所能调动的力量,将炎阳气场凝固在身周三尺之内,构成厚厚气墙,同时双手拱抱前推,猛烈气柱盘旋而出,大巧若拙。

    嘶嘶劲气磨擦激荡的尖音,像骤起的风暴,好半晌忽然止竭停顿。

    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

    毕玄脸上浮现鲜红欲滴的晕色,左腰侧嗤的迸射一溜血雾,但他却无暇分心,拱抱的双手锋尖蓦地抵住两根并拢唯一、晶莹如玉的剑指。

    “噗!”

    交击声微不可察。

    毕玄却如受雷殛,不但双手所蓄的劲气消失无踪,无以为继,难受得要命,更令他惊骇的是生出往对手仆跌过去如陷深渊的可怕感觉。

    下一瞬,随着石之轩眸中剑光一凝,毕玄周遭空间里无数剑气再次浮现,就像眨眼间从虚到实凭空凝聚出来似的,从四面八方向着毕玄蜂拥攒射。

    “嗖嗖嗖……”

    密集的利刃破空声轰然大响!

    毕玄旋风般凌空急转雄躯,两手拢合,一堵炎炎升腾的气墙贴身凝起,恐怖的热能炙烤得空气扭曲。

    此情此景,向来侵略如火,称霸大草原的炎阳气场,也只能频频以这种微缩方式回防己身,束手束脚。

    只因毕玄隐隐感到,对方所施展的无数凌厉剑气,完全有别于其余剑手以内劲催发,由近及远,而是通过剑意主导充斥在周遭的纯灵真气和天地精气混合凝聚,刹那间具象化而出!

    如此一来,对方所驾驭的剑气数量和强度再不受其肉身和功力的限制,而是纯由对方的精神意念,也就是剑意的强弱所决定,因能爆发出远超其肉身和功力的攻势威能。

    剑意所至,便是其剑气领域所在!

    乍一看,这与炎阳气场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毕玄深深知晓,这已是比炎阳气场更高一层次的精气神力场运用,否则也不会全面压制住炎阳气场。

    无数剑气明明刺中变成一股火风龙卷般的毕玄,虽未能再次戮破他气墙,将他伤到,却也迫得毕玄倒飞而回,投向无尽流沙。

    “毕尊者技止此耳!”

    石之轩哈哈大笑着,仍有余力的在空中打个斛斗,“嗖”的一声往上斜飞,掠往立在尖顶上方,宛似卓立虚空,神采飞扬。

    曾经他所设想的,凭借天人合一境界的强大剑意笼罩虚空,直接凝聚和操控天地精气、自然之力具象化为无数凌厉剑气的剑道妙境终于变成现实,威力无穷,所向披靡。

    片刻后,他才如柳絮般不疾不徐地飘落,一脚踩实金黄色锥顶的锋尖。脚底的凉凉触感告诉他,那材质不是黄金,也非黄玉,而是比较少见的一种凉性黄色巨石而已,无论坚硬程度还是珍贵程度,都远不如惊雁宫的建材。

    “或许,这所谓的‘沙漠神殿’名过其实,远没我想的那么强大!”

    落向无尽流沙的毕玄足见一点,闪电般又朝尖顶激*射回来,凌空一声咆哮,双拳错落变幻,炽烈劲气狂涌,神态反而从容冷静,至乎没有任何人类虑有的喜怨袁乐、贪嗅痴惧的情绪,双目冷酷如恶狼凝望猎物。

    石之轩并指如剑,隔空遥指,明明只在方寸之间不住地画着小圆圈,所催发的剑气却让毕玄感到他持剑炫动的每一细微动作,那种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的气概,一直紧攫着他的心神,使他生出无隙可寻的感觉。

    两人相距仍有数丈之遥,可是其中的凶险,却绝不会逊于近身肉搏,只要任何一方气势稍弱,另一方在精气神牵引下生出感应,便会立即发动非死即伤的雷霆一击。

    石之轩倏地悠然一笑,剑气暴涨,有若一道电芒般往凌空的毕玄激**射过去。

    更使人觉得玄妙的是,尽避石之轩的剑势如疾雷激电,偏使人生出至静至极的怪异感觉,似乎天地在这一刻完全静止了下来。

    毕玄知道对方正以无上道法,隐隐制着自己心灵,一声狂喝,尽起坚凝的意志,双拳化作一圈残影,气爆炸响。

    “铮!”

    劲气四溅。

    石之轩指尖剑气含而不吐,连击五剑,每剑均由一个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剌出,仿如鸟迹鱼落,全无斧凿之痕。

    毕玄亦进入止水不波的武道至境,双手或拳或掌在空气中神迹似地忽现忽隐,每一次出现,均把石之轩神妙无方的剑指挡着,发出金铁交鸣般的交击声。

    石之轩趁着凌空力尽之前闪身退向尖顶,毕玄大吼一声,于不可能中爆发一股潜力,如影随形地跟着石之轩踩上锥顶的斜面。

    双方脚尖一点实,立时身影闪烁,激战再起,绕着尖顶拳来指往。

    乍看起来,双方均似随意出招,远不及刚才凌空交锋的凌厉紧凑和出人意表,事实上却是千锤百炼下武技修行的成果,均达致有意无意间之化境。

    毕玄的拳掌连消带打,流水行云,藏巧于拙,似是老老实实的一拳,千变万化尽寓其中,比之世上最精妙的拳法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石之轩还击的反手一剑,更是出色,纯凭天人合而为一后超乎常人的灵动感应,一举破掉毕玄的攻势变化,找到毕玄千变万化里的恒常不变,迫其以气功硬碰硬。

    沙暴越来越大,天地间愈趋昏沉,然而无论狂风还是沙尘,每当迫近尖顶周遭十丈,均似遭到无形斥力,再无法侵入半分。

    两人交手迸散的重重气浪,反倒宛如以尖顶为中心的小型龙卷风一样,将这处庇护为着昏沉天地间唯一的“净”地。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无尽流沙的下陷速度越来越慢,渐渐停止……交手的两人同时神色一动,显然都分出一份心神用在关注流沙的变化!

    石之轩眸光一凝,本就凌空的身形一个斛斗,变成头下脚上,急速旋转,剑指遥遥锁定毕玄。

    下一瞬,周身浮现无数凌厉剑气,如浪潮般将他自己裹入其中,然后整个倒挂的剑气长河浩浩荡荡地直冲毕玄倾泻而去。

    毕玄脸色一变,落回尖顶,沉腰坐马,双掌合拢,徐徐举过头顶,凝实之极的炎阳劲气在上方聚成一顶尖锥,迎住倾泻而下的剑气长河。

    噼里啪呲的劲气摩擦激荡的尖音令人牙酸,炎阳劲气的锥尖硬生生破开剑气长河,使之卸往四周,将黄色尖顶生生刮去一层又一层。

    尖音倏止。

    毕玄眼前已没了石之轩的身影,忙不迭低头一看,却见石之轩的紫袍尾衫都快要没入下方的沙尘昏霾里。

    气结之余,他瞥了眼左腰侧已经止住血的剑伤,也连忙跃下尖顶。

    “什么人啊……没用的柱子还修这么高,当标志性建筑啊?”

    下降了二十余丈,柱子倒是越来越粗,但却不见底,石之轩忍不住鄙夷一句,忽然下方尘埃朦胧中两三座方碑轮廓闪入眼帘。

    方碑下方仍然埋在沙粒下,高不知多少,但宽至少丈许,材质似乎是整块的太阳石(日光石)切割雕塑而成。

    然而真正看清左下方第一座方碑表面的图纹时,纵使以石之轩的修养,也忍不禁神色一震!

    那图象雕工精美,刻著一个身穿奇怪甲胄、面上覆盖面具的天神,胯下坐著一条以龙非龙的怪物,从九片裂开了的厚云由左上角穿飞而下,直扑向右下角一个血红的大火球,每一片厚云旁边,由上而下写著九重天、八重天,直至最低的一重天。

    浮雕的上方有五个大字,正是【战神图录一】!

    “真是战神图录?”

    终于踏足兀自沙蒙蒙的地面,石之轩并未急着去看方碑图录,而是先大致扫了一眼四周,却见总共不过六块方碑。

    就算每块方碑正反两面都刻上图录,也才十二幅,更何况这里的方碑似乎都是单面雕刻,明显并非完整的【战神图录】。

    而且,还有两块方碑被沙子掩埋大半若不废大力气挖出来,根本看不成。

    “莫非,毕玄这次的目标就是那两块方碑上的图录?”(未完待续。)

第五零九章 大义凛然

    像【战神图录】这种东西,重在意境,不是看了就会了,而是唯有灵觉天机的刹那,方能心领神会,意到身随。

    从此悟了就是悟了,悟到几分就是几分,没悟就是没悟,半点强求不得。

    也因此,每幅图录,一个武者若是有缘得见,一辈子只需看一眼就足够了!

    明明毕玄从前来过此处,若是他将此处的六副图录全都瞧过一遍,那他就不必来第二次了,但他现在来了,那就证明他还有没瞧过的!

    而他没瞧过的,最可能的就是给沙子掩埋的那两幅图录。

    石之轩心念电转,眨眼间明白过来,立时开始绕着立柱环行,并一一扫视露在沙面上的四副图录。

    “哼!”

    鼻音冷冷,毕玄降临后,果然直扑那两座被埋的方碑而去,毫不迟疑地开始挥掌猛劈,惊涛骇浪般的掌风滚滚而过,卷走埋着第五块方碑的一层层黄沙。

    六副图录环绕着粗大高耸的黄色立柱呈六角形放置,所立之地乃是一个古朴粗狂的四方形石台祭坛。

    再往外,一边是石板广场,直通类似民居的低矮石屋,而另一边则明显是带着初始而粗糙的沙漠宗教风格的大小建筑,只从沙堆里露出或高或矮的顶部。

    正是这些奇奇怪怪的宗教建筑极大的阻挡了沙子流逝的轨迹,才连带着将最后的两块方碑也掩埋住了。

    乍一看,此处就像某个上古沙漠民族的祖地、圣地、神坛之类的地方。

    “咦?”

    石之轩的视线在第三幅图录侧棱上的一道浅痕上顿了顿,又飞快地扫视下一副图录。

    经验丰富的江湖人士都不难看出,那道浅痕不是自然裂纹,而是刀痕,弯刀的刀痕!

    若是他没猜错,能在祭坛上动刀子,砍得还是【战神图录】副本这种传承瑰宝,那只证明一件事——这遗迹的主人发生过激烈内战!

    或许这个神秘的沙漠民族就是因内战而消亡,但这不关石之轩的事,而他看完四副图录的第一件事,就是一闪掠到第六幅图录旁边,跟毕玄一样开始了挖掘机的工作。

    恰在此时,一阵阵巨大的簌簌声传来,就像是沙子从沙堆顶部往下滑的声音放大千万倍一样!

    石之轩和毕玄齐齐脸色一变,手上动作穆然加快。

    此处乃是沙漠大漏斗的底部,但这大漏斗可不稳定,在流沙停止下陷后,周遭沙漠的无量沙子就会向着大漏斗倒灌倾泻,直至差不多将大漏斗填平。

    这就像一个利用大沙漠自然之力开启和关闭的超级机关,而且从开启到关闭的时间非常短暂!

    若他们不能在巨大沙浪倾泻到此处之前回到尖顶之上,势必会给无量黄沙活埋。到时候,即使他们是当世最顶尖的强者,也只能在大沙漠无与伦比的力量碾压下憋屈死去。

    “或许,毕玄年轻时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此地,正是因为时间太短而没能看到被埋的这两幅图录!”

    念头一闪,石之轩便将事实猜了个**不离十,此刻他已将第六幅图录才挖出了一半,但眼角余光却瞥见毕玄已经快要将第五幅图录挖出来了。

    而且,半里外黄尘滚滚,宛似无数黄龙俯冲而来!

    石之轩不由眸光一凝,“罢了……不能再拖沓了!”

    暗叹一声,他忽然停止劈出掌风,身形一闪来到方碑侧面,再顾不得什么儒雅气质,一双白皙手臂像粗鲁彪悍的大力士一样,狠狠抱住方碑侧面,肌肉隆起,青筋毕露。

    方碑晃动,沙子簌簌,却没能干净利落地拔地而起。

    “喝啊!”

    吐气开声,石之轩双眸血色一闪,再加把力,双脚深深下陷。

    在毕玄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重逾数千斤的方碑砰嗤一声脱离沙子,冲天而起三四丈高。

    石之轩冷哼一声,紧跟着一跃而起,目光死死凝聚在方碑的图录上,却见图录左下角残缺了四分之一。

    明显是给用斧头的外功高手激战中波及的,或许罪魁祸首仍要追溯到那次内战!

    “暴殄天物!”

    怒骂一句,石之轩出掌如电,至阳至刚的劲气如重锤猛砸,轰然将方碑击成漫天碎石,四溅飞散。

    毕玄收回冷峻的目光,一丝遗憾一闪而逝——刚刚他乘隙窥视那幅图录,却也只勉强看到大半,就给石之轩以身形隔断视线,未能一窥全貌。

    眼看自己面前这副图录还有最下面一部分未能挖出,毕玄略一犹豫,便即同样提气双拳,欲要将之毁去,忽觉身侧凌厉气息浩浩荡荡袭来,唯有闪电侧身,双拳迎击。

    原来在他犹豫的一瞬,石之轩已飞掠逼近,正要一窥这幅图录,当然不容毕玄击毁方碑,于是出手阻截。

    “铮!”

    金铁交鸣,剑气狂潮给炎阳拳劲硬生生击散。

    毕玄闷哼一声,飘退三丈,远离了方碑。

    石之轩趁机将这第五幅图录收入眼中,然后剑指轻轻一绕,千百道凌厉剑气凭空凝成一轮,如磨盘般将方碑表面所刻的图录磨损殆尽。

    “欺人太甚!”

    毕玄怒喝一声,一道炙热气柱向着石之轩当胸捣至。

    石之轩呵呵一笑,竖掌一劈,一道格外粗大的剑气吞吐而出,硬生生将炎阳气柱斩破。

    “轰!”

    气浪翻滚,两人各退三步。

    石之轩瞥了眼越来越近的滚滚黄沙,果断原谅了毕玄冒犯自己的罪过,转而冲向前四幅图录,万千剑气漫空炫舞,片片碎石乱飞。

    “毕尊者,如此武学瑰宝,万万不可落在大漠里心术不正之人手里,否则突厥危矣……在下不辞辛劳,替你动手毁去,不必言谢哦!”

    毕玄眼神一怒,【战神图录】并非照葫芦画瓢即可轻易复制,至少他自忖如今的他就无法在别处将这六幅图录重现出来给其他人观摩。

    此刻这中原士人将六幅图录尽数毁去,别看说得大义凛然,其实无非是不想以后再有他们大草原俊杰得此机缘,倚之与中原豪杰抗衡!

    不过,毕玄似乎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却未动手阻止,毅然拔地而起,沿着黄色巨柱飞速攀向之前的尖顶。

    滚滚沙尘当先扑面而来,惊涛骇浪般的巨量黄沙紧随其后!

    石之轩放出最后一波剑气,也果断一跃而起,开始攀向巨柱尖顶。

    然而刚刚攀到一半,上方传来“呜呜……”破风声,一连串或大或小的黄色石块携着猛烈劲气压顶而来,封死了他上升的一切路线。

    “雕虫小技!”

    石之轩不屑冷哼,刹那间周遭浮现无数剑气,如长龙般将他自身一口吞入其中,然后沿着黄色巨柱蜿蜒而上,直似传说中的盘龙巨柱。

    大大小小的石块砸中剑气长龙,无不被瞬间切成齑粉,剑气虽也有所消耗,但随灭随生,此消彼长,生生灭灭,无有穷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石块所携的雄浑炎阳劲气频频反震阻碍,剑气长龙的攀升速度终归有所下降。

    “轰……”

    四面八方的重重沙浪汹涌而来,重新淹没下方的祭坛和石碑,更将黄色巨柱冲击得剧烈震颤,似乎下一瞬就会被撞断推*倒。

    漫空黄沙尘霾里,沙面沿着巨柱飞速上涨,直追石之轩驾驭的剑气长龙,很有不吞掉龙尾誓不罢休的气势。

    “毕玄受死!”

    甫一冲出巨柱尖顶上空,石之轩大喝一声,剑气长龙直吞毕玄而去。

    毕玄夷然不惧,身子往前微俯,早已蓄势待发的两手向内盘曲一抱,一股无坚不摧的强大炎阳气柱,旋转而起,直击剑气长龙。

    “轰!”

    焦雷炸响,惊天动地。

    刚刚上涨到巨柱尖顶的沙面怦然爆开,一朵巨大的黄云升腾而起,然而紧接着,巨量沙浪反扑而来,复又将巨柱尖顶淹没,沙面继续狂涨猛升。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沙暴渐渐平息,露出夜空高悬的皎皎银盘。月华如水,洒满一片片沙原,一座座沙丘。

    其幽静宁谧之处,谁能想到白天这里曾发生过改天换地的变动?

    “蓬!”

    一座沙丘脚下突兀地爆开,冲出一道狼狈身影,岂不正是石之轩?

    “毕玄似乎并不在这附近?”

    石之轩凝神感应片刻,得出结论。

    当时两人的激战被巨大沙浪强行打断,又给龙卷风似的沙暴吹得远远分离,最终各自迷失方向,只能在沙暴中寻求自保,再无暇分心他顾。

    此时此刻,石之轩也只能勉强确定,此处离着那根黄色巨柱所在至少有二十里之遥。

    弹了弹衣衫上的沙尘,石之轩抬头凝望夜空,皎皎明月仅差一线边缘即可圆满,“月圆将近,是时候结束草原之行了!”

    仅这六幅图录,便已不虚此行!

    …………

    清晨时分,鸟语啾啾。

    “吱呀……”

    朱漆大门缓缓开启,然而将将只开到一半,一人一马便迫不及待地跃出门槛,转往街道尽头处那棵大柳树,却是一俏丽非凡、英姿飒爽的少女。

    那柳树下,亦正有一个英俊青年牵马静候,殷殷相盼。

    一男一女目光一触,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人影晃动,朱漆大门前再次出现一英武中年及一霜鬓老者,悄然注视着街道尽头的那对儿情侣言笑晏晏,并骑转过街角。

    英武中年的相貌与宇文邕略有三分相像,可惜气质温润,远不及宇文邕那般杀伐果断、摄人心魄,正是宇文邕的异母兄弟赵王宇文招。

    此刻他一脸若有所思,“跟涵儿在一起的可是长孙晟?”

    霜鬓老者应道:“正是北魏太师、上党文宣王长孙稚曾孙,已故开府仪同三司长孙兕第三子,长孙晟。

    据闻此子文才武略,非同凡响,可惜不招先帝待见,因而大功欠赏,闲置在家……”

    宇文招微微颔首,“倒也是个难得的良配,涵儿眼光不错!”(未完待续。)

第五一零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

    夜空片云不染,皎皎圆月越升越高,渐近中天。

    不同寻常的是,往日里为了凸显大可汗独一无二的地位,金帐周遭会留有十数丈的空间,其外才是可汗妻妾子女及其余贵族的大小帐篷,而今夜,这十数丈的空间竟给诸多新帐篷填满。

    偏偏这些新帐篷里一无灯火,二无人气,似乎诡异的全都空闲着!

    中央金帐里,佗钵独自盘坐主位,拿着匕首切割热腾腾的烤羊腿肉不住送往嘴中,大咀大嚼,嘴角流油。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种佗钵最爱的一年生不大不小的公羊前腿肉,再不复往日那般香嫩酥脆,令他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勉强又吃了几片,佗钵忍不住丢下匕首,暴喝道:“今晚是谁烤的羊腿?为何烤得如此难吃?把那玩忽职守的奴仆活活打死!”

    帐门处传来一声应诺,脚步声随即远去……片刻后,一阵临死惨嚎远远传来。

    佗钵冷哼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浓烈的腥味直冲鼻腔,令他忍不住噗嗤一下把口中的马奶酒尽数喷吐在名贵的大红波斯地毯上。

    生平第一次,他无比厌恶马奶酒的腥味,总觉得那与血腥味一样刺鼻!

    “把那……”

    佗钵正欲下令将那酿制马奶酒的奴仆也赐死,但又忽地止住,却是隐隐明悟过来,他是因心境失守,烦躁不安,火气上升,才会食之无味,并不关那些仆人的事。

    “可惜阿诺了……他烤羊腿的手艺是我部落里最好的,就连达头、摄图等人都赞不绝口,今后再也吃不到他烤的羊腿了!”

    佗钵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双手交叠,放在丹田气海部位,阖闭双目,深吸口气,徐徐吐出,渐渐浸入调息状态,试图以先天心法强行定神静气。

    可惜先天心法与后天心法截然相反,后天以意导气,意志力愈是蓬勃强横,后天真气便愈是活泼迅疾,而恨意怒火等极端情绪更是往往可让后天真气爆发出超常的威力;

    然而先天之所以为先天,正在于无为而为,无意之意,暗合天地动静之机,故此心境愈是虚极静笃,先天真气便愈是静极而动,无所不能。

    反之,心烦意乱,则先天真气动极而静,愈发晦暗惫懒。无论意志力多么强大,强行提聚驭动先天真气,就像强按牛喝水,不仅不能如愿以偿,反而容易引得先天真气反弹暴乱,岔气走火。

    即使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勉强驾驭住了先天真气,本来的十分功力,因自相对抗的内耗,用出去也只有六七分威力,谈何克敌制胜?

    也因此,佗钵此刻强行运转先天气功反过来镇压心神,实乃舍本逐末,效果聊胜于无!

    恰在月上中天的一瞬,佗钵心头猛然一跳,强行提聚的先天真气顿时溃散,还不等他气馁沮丧,已闻清越话语透帐而入,如从遥远飘渺的天际铺天盖地而降,又似亲朋密友近在咫尺的耳边低语,“佗钵可汗,裴矩特来履约,望乞赐见!”

    “轰!”

    金帐周遭的十数个帐篷毫无征兆地齐齐爆开。

    皮革撕裂声中,三十余个气机强横的各色高手赫然闪现,蓄势待发的一柄柄刀枪斧钺在月辉照耀下反射着慑人胆魄的寒光,似乎随时可将挡在面前的一切敌手碎尸万段。

    然而下一瞬,所有人先是一愕,旋即面面相觑,目露惊疑——原来刚刚他们隐在帐中,忽觉话语入耳,杀意迫体而来,显是敌人正立于自己帐外,但此刻所见,哪有敌人的一丝影子?

    “在天上!”

    有人无意间抬头,忍不住惊呼一声。

    三十余高手一齐仰头望天,但见一人双手负后,背倚明月,乘虚御风,从天徐徐而降。

    他肤色白晰,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神像,超越了世上众生的美态,一对眸子带着无底深潭般的清亮,像是黑夜里的两粒宝玉,不动时,似乎全无生命,闪动时,精光四射,胜过天上最亮的星星。鼻粱高挺,嘴唇棱角分明,显示出过人的坚毅和决断。

    紫衣白肤,对比强烈。

    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神异的魅力,全没露出丝毫凌厉气势,单单那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姿态,已使人心胆俱寒。

    下方所有人都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虽然他就飘零在他们上空二十余丈高之处,但他们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也即是说,假设他们闭上了眼睛,会彻底地不知道他正向他们俯冲而来!

    所有人一阵心悸,要知他们这等级数的高手,既然在这深夜里并不多点火把、多架火盆,正是自信视觉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辅助,可有可无,黑夜其实对他们的战力毫无影响。

    只因他们都已培养出一种接近第六感的触觉,尽管毫无痕迹,但只须有人接近,心灵即现警兆,只须敌人的兵刃所指,皮肤及气机立生感应,针对性的反击随之而发,无不中的。

    然而此时此刻,这一套完全不能用在从天而降的这个敌人身上。

    刚刚误导他们心灵警兆的杀意就是最好证明!

    “咕咚!”

    有人心神崩溃,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但这声音在此时此刻的凝滞环境里,竟无与伦比的刺耳!

    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沉,仿佛那人吞下的不是口水,而是一块千钧秤砣,堵在了所有人的胸腹。

    “呼……”

    金帐忽地掀开,佗钵龙行虎步而出,哈哈长笑,“裴公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似乎给他笑声里的豪气所感染,所有人均感压力稍减,忙不迭凝定意志,提聚功力,试图对抗这种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心灵压迫。

    半空夜风呼啸而过,可是石之轩全身衣衫寂然不动,有如一尊浑然天成的玉质神像,忽而微微一笑,顿时天地充满生机与活力。

    似乎他已成了宇宙永恒且唯一的中心,而无论是夜空,群星,还是明月,都只是他的陪衬之一。

    “可汗能借生死关头的大恐怖挣脱本人遥遥施与的精神枷锁,恢复本来心境,令本人稍感欣慰……可惜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所有人心头一沉,包括佗钵在内,都感到信心大受打击,气势徒降——原来敌人的无形攻击早已展开,而己方竟一无所觉!

    就在这一瞬,石之轩眸子一凝,剑指探出,直指佗钵。

    佗钵一生中,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石之轩一半的锐利,惊人的地方,更在于其眼光形如实质,像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刃,从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刺在他心灵的深处。

    他突然呼吸不畅,心内惊悸,全身似欲软化。

    一种软弱绝望的感觉蔓延全身,觉得从天而降的这敌手,是个全无办法击倒的巨人,神魔!

    在剑指既定的刹那,朦胧月光似流水般波动起来,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一闪而逝,千万道剑刃随之浮现在石之轩周遭,仿似清凉月华凝聚而成的水晶宝剑,美轮美奂。

    所有人遍体生寒,无不感觉洒落在身上的月华带着无孔不入的威胁,似乎下一瞬就会变成敌人所掌控的利刃,狠狠刺破自己的肌肤血肉。

    “保护大汗!”

    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三十余人不由自主地腾身而起,刀枪斧钺直指长空。

    下一刻,石之轩倏地一动,千万道晶莹剑气环身一绕,一头水晶长龙赫然俯冲而下,如同瞬移一般沉下十余丈空间,径直出现在三十余个腾跃而起的高手之中,摇头摆尾,蜿蜒游动。

    “叮叮叮……”

    密如疾雨的兵刃交击声响彻长空。

    蓬蓬血雾眨眼间就将水晶长龙染成血晶长龙,失去气息的人体和断成两截的刀枪斧钺下饺子般不断跌落。

    血晶长龙一个优美盘旋,轰然撞向佗钵。

    “动啊!”

    佗钵心底声嘶力竭地狂吼,然而浑身全无一丝力气,整个人直愣愣地僵立在帐门前,眼中噙着浑浊泪花和无尽恐惧,任由血晶长龙将他吞噬。

    似乎吞下了一粒不足挂齿的尘埃,血晶长龙毫无停顿地冲入帐门,蜿蜒龙躯一寸寸没入金帐。

    帐门前空空如也,似乎佗钵从未存在过!

    片刻后,无数武士蜂拥而来,最先冲入金帐里的将领们,看着帐中地毯上的龙形血迹,以及同样空空如也的金帐,无不手足冰寒。

    “嗖!都给我嗖!掘地三尺也要寻回大汗!”

    指挥一众金帐武士的步离可汗暴跳如雷,却掩盖不了他自己满头冷汗,背部锦袍湿润一片,打鼓似的心脏几欲跃出胸膛。

    以金帐为中心,大地上飞快地亮起无数火把,往来流动,穿梭不休,嘈杂的蹄声响彻夜空,一顶顶帐篷被撕裂践踏,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妇人、孩童相拥而泣,惴惴不安……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更令无数突厥勇士终生铭记,诉与后代!

    …………

    远远的一座矮丘上,身披黑袍的毕玄持矛策马,凝立不动,人与马一齐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是暗中统治大草原的神魔。

    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毫无情绪,那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般,动中带静,静中含动的目光死死倾注在火光闪烁的金帐附近。

    无穷战意如烈焰般轰然升腾,人与马随时可冲锋而出,发出惊天一击!

    “气息消失地无影无踪,令我丝毫感应不到……”

    毕玄轻叹一声,手中重达九十九斤的月狼矛黯然垂下。

    到了他这层次,区区一个大可汗完全不放在他眼里,毕竟死了一个大可汗,还有十数个至乎数十个小可汗随时候补,抢着上位,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未必比佗钵差到哪里去。

    而他真正看重的,还是能否为大突厥诛除裴矩这个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

    以逸待劳,以有心击无备,他对这次截杀信心十足,只要他人马合一,穷尽毕生之力聚于月狼矛尖,发出倾世一击,将目标击伤即可——世上绝没有人能够在他这一矛之下安然无恙,包括他自己都会遭受极重的反噬,跨下骏马亦会当场倒毙!

    一旦目标负伤,行动不畅,且暴露行踪,之后的围追堵截,完全可由金帐附近的数万突厥狼骑代劳。

    可惜现实岂能尽如人意?

    裴矩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和强大,各种神通秘术层出不穷,令他特意开封的“月夜之痕”重矛全无用武之地。(未完待续。)

第五一一章 惹不起躲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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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从前他无法抗拒宇文邕,只能强迫他自己顺从宇文邕的意志一样!

    “可惜了……”

    杨坚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失望,明白借助宇文赟的忌惮打击裴矩的意愿彻底落空,唯有采取另一措施。

    当下他露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谏言道:“陛下曾许诺若是裴太傅能够取来佗钵的人头,便准其裂土封王,不知陛下欲要将裴太傅封为郡王还是亲王,封地何处?”

    宇文赟颇有小聪明,顿时明白了杨坚话语中的暗示,不由稍感欣慰:还是岳父真心为朕打算!不错,朕惹不起却也躲得起,何不借封赏之机将裴太傅遣去封地,把这大威胁远远踢开?

    略一沉吟,宇文赟有了计较,颔首道:“大后丞所言有理,朕乃天子,金口玉言,岂可毁诺?不过裴太傅的王爵封号及封地如何措置,还需等裴太傅回朝后再行磋商。”

    顿了顿,又道:“如今裴太傅拿下佗钵,大扬我大周国威,突厥接下来会如何反应?诸卿不妨畅所欲言。”

    尉迟迥当仁不让,“微臣以为,吾等大可趁突厥群龙无首之际,发兵二十万直取突厥金帐,微臣毛遂自荐,愿为先锋!”

    杨坚暗骂一句无耻,也跟着道:“大右弼言之有理,恳请陛下御驾亲征,荡平草原,微臣愿为陛下驾前一马前卒尔!”

    李穆温温吞吞道:“兵凶战危,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裴太傅既已威慑突厥上下,谅突厥狼骑也不敢再犯我大周边境,两国相安无事,百姓安乐,实属不易……”

    宇文赟对去岁西征吐谷浑的辛苦还历历在目,如今在宫里其乐融融,当然没有再去军中遭罪的想法,见机连忙赞许道:“李卿家老成谋国,朕心甚慰!”

    闻言,杨坚与尉迟迥暗叹可惜,转而对视一眼,杀机隐现,势不相容。

    …………

    突厥金帐。

    毕玄负手而立,冷峻目光凝视着黄底黑格绣云纹的波斯地毯上的龙形血迹。

    恍惚间,那血色龙纹蜿蜒游动起来,从地摊上腾跃而出,化作鲜活的血晶长龙,盘旋半空。鳞甲抖动间,千万道血色剑气分分合合,似动还静,杀机毕露。

    下一瞬,血晶长龙的冰冷龙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毕玄的双眼,昂然一声龙吟,蓦地直吞而来……

    毕玄冷哼一声,瞳孔深处淡黄火炎一闪而逝,无形的轰然巨响之中,血晶长龙随之灰飞烟灭。

    现实中,毕玄如遭重击,猛然挫退三步,波斯地毯上的龙形血迹亦呼一声无火自燃起来,却又未将地毯烧透,而是只将龙形血迹烧焦便罢。

    “好一着剑意留形!”

    毕玄赞叹一声,目中战意闪烁,似乎无限期待着下次见面的一战。

    后方一阵脚步声逼近,摄图当先而行,大逻便紧随其后,诸人见到地毯上的焦黑,无不神色一奇,但也不好多问,只是一齐向毕玄行礼,“尊者!”

    毕玄轻嗯一声,淡淡道:“尔等可商议好了,谁来继任大可汗?”

    话虽如此,其实他心底早有答案——大草原实力为尊,东**突**厥除了大可汗直辖的数万金狼骑,其余小可汗或前代可汗子孙里,当属摄图和大逻便的部落最大,牧场最广,狼骑最多。

    不过,摄图乃是突厥初代大可汗阿史那土门的嫡孙,算是突厥皇室嫡系中的嫡系,传承了阿史那土门的一部分浑厚底蕴,隐藏实力秘不可测。

    反之,大逻便虽是上代木杆可汗的儿子,但他母亲不过是个奴仆婢女,血统低贱,向来为阿史那皇族所诟病。

    两相对比,究竟二人谁能获得更多支持,荣登大可汗之位,实则毋庸多言!

    果然,摄图上前应道:“摄图承蒙族人厚爱,即日起继位为我突厥汗国第六代大可汗……摄图自知见识狭隘,鲁莽无智,今后还请尊者多多提点!”

    毕玄当然要给新任大可汗捧捧场,以待今后相处和睦,于是大笑赞道:“大可汗英武之名远播于大草原,如今克成大统,必会完成历代大汗未竟之志,带领我突厥族走向另一个巅峰!”

    见新任大可汗获得毕玄的承认,众人好一通欢呼,恭维之言连绵不绝。摄图,哦不,是沙钵略大可汗亦应对自如,令众人如沐春风,尽显一派王者风范。

    唯有大逻便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忽然开口道:“沙钵略大汗,周国派人刺杀上代可汗,我大突厥若不予以回击,岂非教天下各国小觑我突厥汗国?不知沙钵略大汗意欲如何处置?”

    沙钵略对他的拆台暗恨不已,同时对佗钵则更为恼恨——阿史那家族虽然人才辈出,但是高手终归有限,佗钵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可为他殉葬的那三十余老中青高手却一下子让阿史那家族元气大伤,特别是那些高手并非佗钵私有,而是可由大可汗代代相传的金帐直属部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一二章 高度仿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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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沙钵略继位大可汗,那三十余高手就成了他的直属部下,本该足以让他实力倍增,死死压制大逻便。但如今,那些人全成了死尸,不仅增加不了他的实力,还得让他掏一大笔丧葬费,怎一个坑字了得?

    现在他无法以高端实力压服大逻便,短时间内又不能完全掌控金狼骑,若不能尽快摆平大逻便,恐怕内战不远。到时候,毕玄未必还会像今天这样支持他!

    念头急转,沙钵略哈哈一笑,走过来搂着大逻便的肩膀,“大逻便兄弟多年来为我突厥汗国东征西讨,劳苦功高……今以我沙钵略大汗的名义,册封大逻便为阿波可汗,统辖西域(并非西突厥,而是包含龟兹、高昌等附庸在内的西突厥东部的一大片领疆土)!”

    大逻便一愣,转瞬间想明白了沙钵略的意图,乃是将他打发到西突厥去跟达头可汗争夺西突厥的主导地位,但西域确是仅次于东西突厥可汗直属领地的第三大疆域,是他难以拒绝的诱*惑。

    哼!只要我刻意交好达头叔父,看你沙钵略如何得意?

    没有过多犹豫,大逻便就高声应道:“多谢沙钵略大汗!”

    沙钵略满意一笑,安抚了大逻便这个刺头,就没人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于是继续道:“如今佗钵可汗的尸首还在大周手里,吾等须得尽快遣使去长安,将尸首赎回来,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大汗英明!”

    众人齐声赞同,惜字如金。

    至于为佗钵报仇?不要命了?没看毕玄尊者都避而不谈?若是毕玄有把握胜过裴矩,早就要求广发战书,邀裴矩决一死战了!

    既然毕玄都萎**了,那大家还充什么英雄好汉?

    不得不说,突厥人能够从柔然人的区区炼铁奴隶成功翻身做主,称霸大草原,靠得绝不仅仅是鲁莽和勇武。

    突厥与大草原古往今来历代最优秀的游牧民族一样,是狼一样的民族,完美地继承了狼的禀性,凶残固然众所周知,但狡猾更是不逞多让,该呲牙时呲牙,该夹尾巴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夹尾巴!

    …………

    窗外翠竹摇曳,秋雨绵绵,随风送入屋里的空气凉爽怡人。

    但伏案挥毫的石之轩却久违的额头现汗,头顶雾气蒸腾,似乎热得不行。

    一个身穿奇怪甲胄、面上覆盖面具的天神跃然纸上,胯下坐着一条以龙非龙的怪物……白纸上方则标有【战神图录一】五个大字。

    “咔!”

    笔杆蓦地折断,在即将完成的龙尾处留下一团浓浓的墨迹。

    “还是不行……”

    石之轩幽幽一叹,丢下断笔,掏出手绢拭了拭额头的汗渍,眸光沉凝。

    【战神图录】可谓从头到尾贯通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理念,四十九副图录讲述的都是武与道的无上至理。

    战神,战神……

    战者,武也;神者,神魔,掌控天地之道的无上生灵;所谓【战神图录】,正是武与道的完美结合,也即道武合一。

    图录并不讲述任何具体功法,仅是高屋建瓴,直指武与道的根本理念,有缘者观之若有所悟,即可将这理念运用在任何武功招式上,无论气功心诀,还是刀枪剑戟,拳掌腿爪。

    至乎智慧出众者,更可从中悟出夺天地之精华,驾驭宇宙能量的妙谛,从而踏上成仙成神之途。

    当然,这图录跟所有高深秘籍一样,不是看了就会了,比所有高深秘籍更神奇的是,图录也不是看了就可随意抄录、复制了!

    图录乃是借图寓意,将武与道的真意化为意境烙印存储在浮雕石刻之中,方能在观看者以目光交触图录之时,将这意境烙印拓印一份在观看者的意识深处。

    不论观看者是否有过目不忘之能,只要将图录看清楚了,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在此之后,观看者若不能明悟,强行回忆图录,只能想起图录上那些形形色色的画面和文字,一无所得;

    反之,观看者若能际遇天时地利人和,灵觉天机,便有可能触发某一幅图录的意境烙印,将之心领神会,彻底融入自身的武学精义,境界骤增。

    同样,彻底领悟了某一幅图录之后,若想将图录复制呈现在石块上或纸面上,让其他人也能够观看并参悟,就必须得将这图录意境完美重现,凝聚成精神烙印附着在石刻或图画里。

    而要做到这种程度,必须得无限接近或是真正达到破碎虚空的境界才行!

    至少,此刻石之轩准备将【战神图录一】落于纸上,在临摹战神画像时同步注入精神烙印,反复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可见他离传鹰那等真正破碎虚空的境界仍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同样,在沙漠遗迹里留下六幅图录方碑的那个人,其实也没有无限接近或是真正达到破碎虚空的程度,那人充其量也就是对图录的理解比石之轩更深一层,才能在方碑上留下六幅图录的高度仿真品。

    不错,就是高仿,而非复制!

    从大草原回来的这一路上,石之轩一有闲暇就凝神参悟得自沙漠方碑的那六幅图录,不多时就感应到图录的意境烙印里蕴含着若有若无的沙漠意志。

    所谓沙漠意志并非指图录意境遭到大沙漠自然意志的侵染,而是指那个留下六幅方碑图录的人因出生并成长于大沙漠,所领悟的武道意志中以及所留下的图录意境里带着强烈的大沙漠自然意韵,干旱、炎热、枯燥、死寂……

    具体猜测,也就是那人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战神殿观看了原版的【战神图录】之后,天长日久的参悟之后,武道境界达到了极其高深的地步,至少也是大宗师的巅峰层次……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晋入破碎虚空!

    于是他在寿元将尽之前,将他领悟最深的六幅【战神图录】重现于方碑之上,作为留给族人们的镇族之宝。

    但他自忖难以将原版的【战神图录】完美复制,而且感觉他自己带有沙漠风格的武道意志更适合长居于沙漠的族人们,所以就尽可能地将六幅【战神图录】差不多九成精义融合沙漠意境,形成新的意境烙印附着在方碑石刻上。

    凡此种种,石之轩才会将之称作【战神图录】的高仿!

    也因此,毕玄从前观摩了四幅图录,所悟出的【炎阳大*法】带着浓浓的沙漠意境,诚可谓得了那人的隔世真传!

    “可惜,终究不是正版【战神图录】,缺少了最关键的一丝神韵,而且沙漠意境与我武道意志的契合度真心不怎么高!”

    石之轩嘀咕一句,放下手绢,重新铺上白纸,再次开始临摹图录,这也是他发现的一种效果显著的参悟方法。(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一三章 三元齐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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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魔一号念头一转,立时猜到宇文赟的心思,无外乎将他边境战火之地,既不虞他在地方坐大,又可借助他而今如日中天的威名震慑南朝。

    当下他故作犹豫,婉拒道:“臣微末之功,岂敢奢求裂土封王?万望陛下收回成命,切莫陷臣于不义!”

    宇文赟心头一咯噔,定是嫌二字王太小了!不过,朕不怕你讨价还价,就怕你死赖在长安城不走……一字王就一字王吧!

    思定之后,宇文赟愈发诚意拳拳,“太傅谦卑处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实乃天下道德楷模,非一字王不足以标榜朕以德治国之旨!

    今敕封太傅裴矩为吴王,封地两淮至扬州,着东官(工部)征民夫一万,于扬州城修建吴王府。

    吴王开府建牙一如古之国王,设国相、大将军以下文武官吏若干,特许屯扎精兵三万,节制两淮兵马,防备江南!”

    这是完全将我放在南朝眼中钉的位置,充当镇压南朝的第一道屏障啊……幻魔一号心头一凛,宇文赟绝没有这么缜密的心思,恐怕还有别人从中谋划,或是杨坚,或是尉迟迥。

    赵王宇文招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暗忖:王爵虽重,可好歹是用来稳住一个有真本事的,而且,两淮至今仍战乱不止,民生凋敝,倒也不虞他坐大……只不过,此后朝政大权不免落在某些居心叵测之人手里了!

    想到这里,他眼角余光瞥了眼杨坚,心头沉重。

    在宇文赟殷切的目光下,幻魔一号双手举起,徐徐摘下高冠,一派辞官卸任的坚决模样,沉声道:“吴王之爵,微臣绝不敢受,万望陛下收回成命!”

    宇文赟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一字并肩王都不能满足你,难道你丝毫不念先帝之恩和师徒之情,非要朕退位让贤?

    就在他心里挣扎之时,耳中传入杨坚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只见杨坚举手摸了摸鼻子,借机掩饰传音入密时嘴唇开阖的动作,“陛下,王爵乃国之重器,臣子就封岂能不以三推三让之礼谦辞?”

    宇文赟恍然大悟,心头一轻,连忙上前握住幻魔一号捧着官帽的双手,用力晃了晃,恳切道:“太傅难道忍心弃朕而去?”

    幻魔一号眨眼间泪水朦胧,呜咽道:“微臣怎忍心弃陛下而去?”

    在场其余人似乎都被这真挚无比的君臣之情所感动,不约而同地抬袖抹眼睛,唯有一身凤冠霞帔的闻采婷不耐烦地翻个白眼,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心里暗骂:一群伪君子!

    宇文赟坚决道:“朕意甚诚,太傅勿疑,切不可再推辞!”

    幻魔一号扑通一声跪下,言辞切切,“名爵乃国之重器,陛下万勿轻许!何况微臣乃诸臣表率,更不可以微末之功奢求重爵,乱了朝廷法度!”

    “太傅!”宇文赟激动不已,摘下自己头上的帝王冠冕,一阵珠帘哗啦声中,直接戴在了幻魔一号的头上,“王冠既定,太傅今后就是吴王了!”

    幻魔一号连忙抬手去摘帝王冠冕,惊呼道:“万万不可!”

    宇文赟摁住不让他摘,“朕意已决,违者不赦!”

    幻魔一号勉为其难,一脸羞愧,“微臣对不起先帝啊!”

    “太傅不受王爵,才是对不起先帝!”宇文赟说着,伸手将幻魔一号扶了起来,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送个王爵都这么折腾,古礼尽是些繁文缛节,好像之后还得上表谦辞,再来一轮吧?真麻烦!

    见幻魔一号终于接受了王爵,不日就将远去两淮封地,在场众人亦齐齐松了口气,或放心,或欢欣,一时间心思各异。

    幻魔一号以眼角余光降杨坚依然面无表情的神色收入心底,暗自冷笑:争吧!争吧!等你处心积虑将所有异己一一排除,终于坐上那个宝座,你就会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我等你召我回来,那一天应该不会远!

    想着想着他扭头看向宇文赟,但见其须发已渐渐失去以往的油亮光泽,目光神采黯淡,印堂和眼角的死气愈发浓郁,显然命不久矣!

    如今尉迟迥和他先后远离长安朝堂,四大宰辅里仅余了杨坚和李穆,而李穆又垂垂老矣,处事软弱,杨坚势必独揽大权。

    一旦宇文赟有个好歹,杨坚即可顺理成章地担任托孤大臣。

    当然,在这之前,杨坚还得一一接****癸派在后宫的枕头风威能,至乎祝玉妍、娄昭君等人的联合刺杀!

    …………

    密室练功台。

    石之轩松开掌间的舍利晶球,只见其晶莹剔透,金光璀璨更胜以往,隐隐流露着汪洋大海般澎湃无匹又至精至纯的元气波动,不由满意一笑。

    在天长日久地灌注先天一气之下,舍利晶球里那无所不包、无所不容的奇异空间终于饱和了,而今再也注不进一丝元气。

    “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人食五谷与五味,仙食太和阴阳气……”

    石之轩咏唱丹诀,忽地眸光一凝,左手扔起晶球,右手并指如剑,太清罡气吞吐而出,化作一柄宛若实质的清蒙蒙晶剑,狠狠斩在金黄晶球之上。

    “轰!”

    闷雷激响,金芒爆闪。

    滚滚劲气迸溅开去,震得整个密室石壁簌簌颤动,久久不息……这一击威力之大,足以重创任何宗师级高手,已是石之轩全力以赴的最强单体攻击!

    清蒙蒙晶剑破碎的同时,舍利晶球闪电飞射开去,金芒逐渐黯淡下去,似若有灵性的生物。

    石之轩左手虚抓,召回晶球,顾不得右手剑指骨肉酥麻,视线紧紧落在晶球被清蒙蒙晶剑斩中的部位,但见那处光滑依旧,安然无损,连个刮痕都无。

    唯一损耗的,就是晶球内一丝近乎微不可察的精纯元气了,但与清蒙蒙晶剑所耗的巨量元气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好!好!存储了如此庞大无匹的元精、元气,舍利晶球就是世上最坚固的元能结晶,已非人力所能摧毁!”

    石之轩眸中亮起异彩,晶球的超强防御让他深感那个设想的成功率更高一重,“人之三元,元精、元气有了,只差元神了!”

    说着他果断取下胸前的微型玉剑,双掌虚抱,清蒙蒙罡气周流运转,将舍利晶球和微型玉剑笼罩包涵在其中。

    随着他以意念控制那封印劫运煞气的太清罡气徐徐溢出微型玉剑,整个微型玉剑顿时变得漆黑欲滴,至乎渐渐溢出一丝丝充满邪恶凶戾意味的黑气,如细小的毒蛇般缭绕扭曲,灵性十足。

    “无形无相的劫运煞气与我那一团元神本源融合之后,已经能够具象化在现实空间了么?”

    石之轩眸光一闪,罕有的泛出一丝激动之色,双掌摩动间,催迫太清罡气如浪潮般一波*波冲击寄托在微型玉剑上的黑气,将之逼向紧挨着的舍利晶球。

    果然不出所料,舍利晶球对这带着元神能量性质的漆黑神气来者不拒,随着微型玉剑渐渐恢复最初的白璧无瑕,舍利晶球却再不复金光灿然,飞快地变得暗黑沉沉,至乎流转起黑色毫芒。

    将微型玉剑放回胸前,石之轩凝神感应舍利晶球内部的细微状况,不由微微一笑。

    那团漆黑神气在舍利里化为一条狰狞黑龙,肆意徜徉在无量精纯元气积成的汪洋大海里,每一翻滚,都会膨胀一圈,搅得元气大海波涛汹涌。

    就连原本蛰伏沉积在晶球那无间亦有间、有限又无限质层的庞大元精也周流翻滚起来,被狰狞黑龙吸纳吞噬!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一切浑然天成……哈哈,邪极宗历代的蠢材,只知以舍利晶球存储元精,岂不知这舍利晶球乃是最佳的外丹寄托物?”(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一四章 内丹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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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之学问千门万类,惟丹学独尊,皆因丹学是真正能使人超脱生死,成仙成圣之学。

    所谓金丹大*法,除了天元丹、地元丹、人元丹这种基于个人资质的分类法之外,亦有丹道先辈以人身为界将之分为内丹、外丹,实则不外乎内主修身、外主格物之法。

    内丹者,人身是一小天地,宇宙是一大天地,内丹练的大小天地合二为一的天人合一之术,也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至于外丹,是基于对宇宙一个与别不同的看法,于丹家来说,天下无一物不蕴含某种秘不可测的神秘力量,宇宙的力量,小至微尘,大至山川,莫不如是。

    问题在如何把这神秘力量释放出来,而外丹之术,正是把外在各物内含的精华提炼出来,再据为己有。

    以石之轩所知,真正的丹道大家,其实无不博通天人、穷究万物,内丹、外丹兼容并蓄,相辅相成,合为仙道之术,殊途同归,物我如一。

    此处所谓内丹、外丹殊途同归,绝非虚言,而是实指!

    内丹术到了【炼神还虚】的高深层次,就不只在身内做功夫了,而是要元神排除肉身的限制,与宇宙虚空合而为一,已非“内”字所能概括。

    因此亦有丹家将【炼神还虚】一关称之为凝结元神外丹,说的就是直接以元神掠夺宇宙虚空力量的方式,本质上与提炼万物精华据为己有的外丹原理如出一辙。

    只不过寻常外丹是提炼摄取草木金石等有形之物的精华,而元神外丹是直接提取宇宙虚空的精华,后者更为高明百倍罢了。

    同样,外丹术的初级跟医药学大同小异,都是以各种药物矿石提炼出治病疗伤、强身健体的药液、药散、药丸等物,等同于内丹术筑基层次的活跃气血、积蓄元精;

    因外丹术初学时需要大量实践,极耗金钱,很多勉强达到这级数的炼丹方士就喜欢炼一些假仙丹、养血丹、壮*阳*丹等伪劣产品从富贵之家甚至皇帝那里骗取金钱,时不时金属中毒吃死人。

    外丹术的中级则更高一层,已可提炼各种增补元气、洗筋伐髓的精粹药丸,吞服后即可提升内功修为,世上九成九的著名资深炼丹方士都处于这一级数,等同于内丹术的【炼精化气】层次;

    最后外丹术的高级才是外丹理论的精华所在,惜乎这一层次过于艰深晦涩,非是智慧超凡之辈难有所成。

    历代以来,号称丹祖丹圣的葛洪、号称丹王的安世清等屹立于炼丹术峰巅的人物,其实都在这一级数徘徊,只不过炼丹造诣有深有浅罢了。

    这一级数,已非止于之前的以丹药改变人的体质,而是更进一步涉及到如何以丹药之力改变人的精神状态,至乎提升和淬炼人之元神,等同于内丹术的【炼气化神】层次。

    魏晋时期风靡一时的五石散、寒食散,正是高级炼丹师研究以丹药之力改变至乎塑造人之精神状态的副产品,效果类似毒**品,技术含量很低。

    当然,这类东西充其量只是致幻药物,根本达不到提升和淬炼人之精神的要求,而炼丹史上真正达到这要求的灵丹妙药也少之又少,且无一不珍贵之极、神秘之极,丹方等闲不会外传,世人也罕有听闻。

    而这类灵丹的巅峰,当属分别造就了燕飞和安玉晴的丹劫、洞极丹,二者分属一阳一阴,近乎太阳真火、太阴真水,均已达同类丹药的极限,可将人之精气神硬生生提升淬炼到【炼气化神】圆满状态。

    之所以无法更进一步将人推到【炼神还虚】层次,只因想要达到【炼神还虚】层次所需要的再非或实或虚的能量,而是需要对天地自然的感悟,需要天人合一……这就不是单凭丹药之力所能赋予的了。

    而炼制丹劫的太阳真火、洞极丹的太阴真水,其实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丹药了,而是一团精粹的天地能量,无限接近甚或等同于内丹术【炼神还虚】层次从宇宙虚空提炼的终极元力。

    实际上,丹劫、洞极丹的服用方法已经脱离了寻常丹药那样单一的口服方式,根本不用从嘴里吞下去,可以直接用身体肌肤触及丹劫、洞极丹即可将之吸纳入体。

    这两种能量状态的丹药一旦触及人体,其效力是直接同时作用在人之精气神三元之上,而非寻常丹药那样通过身体消化吸收来间接改变精神状态。

    也就是说,若是一个人的精神力强大一些,能够运用自如,根本不必以身体碰触这两种丹药,只消以无形的精神力包裹融合丹药,亦可将之吸收消化!

    这与【炼神还虚】境界以元神从宇宙虚空汲取元能的方式如出一辙!

    正因此,外丹术才有与内丹术相提并论的资格,才有了内丹、外丹殊途同归的说法,才有前辈将【炼神还虚】境界的元神称之为元神外丹!

    放诸于世,无论内丹术,还是外丹术,在中低级的元精、元气层次有所建树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能够在玄之又玄的高深元神层次登堂入室者则凤毛麟角,且无一不是大智慧、大毅力之辈。

    由此可知,仙道艰辛,长路漫漫,绝无捷径可寻,纵然看似容易有成的外丹术,实则也概莫能外。

    正因深谙此理,石之轩明知当世痴迷外丹术的修行者极多,但却从来没有找上门与之交流经验的想法——葛洪、安世清级数的外丹大家就像大宗师一样稀缺,如今那些名声在外的炼丹师基本上全都还停留在外丹术的中级层次,偶有触及高级层次者,也最多只会练一些致幻药物,于丹道真谛来说不值一提。

    甚至,石之轩还将自己所学所知的各类外丹术留给张丽华随便折腾,用以解闷,结果如何也从不放在他心上。

    然而今时今日却又不同,石之轩已经用事实证明,来自邪极宗的邪帝舍利,在经过去污处理,保留元精,又灌注足够的纯净元气之后,竟可充当涵纳人之精气神三元,寄托人之元神外丹的无上宝物。

    这种宝物,穷搜当世,恐怕也没几件!

    和氏璧算一个,可惜已经有主(和氏璧的元灵)了,若只和氏璧的边角料,比如微型玉剑,则又不足以寄托强大的元神,只能寄托一丝元神本源。

    某些材质奇特,具有强大灵性的古剑、古董、古书画等物也算是,例如传说中的轩辕剑、赤霄剑、七星龙渊剑,还有大禹所铸的象征九州的青铜鼎等等。

    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的灵性非是天生,而是后天赋予或培养出来的,都还讲究一个兼容性,若是其灵性与修炼者独有的元神及元气兼容性稍差,甚或被排斥,同样无法寄托元神外丹。

    唯有这邪帝舍利乃是大自然的奇异结晶,像天地精气一样兼容并蓄,堪称“无极”属性,不排斥任何属性的元神、元气。

    “精气神三元融合完成了?”

    舍利晶球里的动静渐渐舒缓下来后,石之轩再次凝神感察,只“见”原本层次分明的漆黑神气、先天一气、元精三者已然融合成一朵如烟如雾的漆黑云气团。

    而且,这漆黑云气团并非静止不动,竟是如同活物一样,在不住翻滚变化!

    时而化成一头狰狞恶龙,腾云驾雾,或许是源于劫运煞气的特性;时而化成一个模糊人形,阴气环绕,宛似传说中的厉鬼,应该是源于他那一丝元神本源的特性;

    至于漆黑云团这本来形象么?

    石之轩隐隐确定这是暗合天地元气的自然性质,也就是道门修炼术语里的【三花聚顶】及神话传说中的“元神庆云”!

    外行人臆想,以为三花聚顶是在脑壳里或头顶上聚现三朵颜色各异的莲花,谓之精花、气花、神花,实则不然。

    丹道功夫,正是将精气神三者三化为二,二化为一,一化为虚的过程。精气神三者各自分明,首先就证明丹道功夫还没入门,还处于普通人的层次。

    所谓【三花聚顶】,“三花”者,精气神三者之升华也。

    三花聚顶,是指精气神三者浑合为一,聚于上丹田眉心神府之内,乃一身修为之根本所在。其形象如何且不说,反正最多只有一朵“花”,而绝不会有三朵“花”!

    所谓“元神庆云”,也不是某些人臆想的元神小人儿屁股下的座垫,而是元神能量的外在显化,也就是元神法身的一部分。

    当然,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不论名称如何高端大气上档次,也不论外在形象如何精奇炫美,其实都不具有什么终极意义。

    三花聚顶也好,元神庆云也罢,元神显化的外在形象只是修成元神法身的过程中所用之元气或能量的自然性质罢了。

    【炼气化神】差不多圆满之后,元神已在体内渐渐凝聚显化,若是定力深厚,或可元神出窍,但这时元神散乱,出窍容易受损受污,而且不可长久。

    唯有将元神反复凝炼,聚成法身,才可随意入定出神,不虞风吹日晒的损害,但也不可长久脱离肉窍。

    而到了还虚层次,天人合一,化合虚空,元神法身渐趋大成,正等正觉,无我无相,散则成气,聚则成神。

    此时的元神法身凝聚显化形象,实为心象外现,可以是习惯性的人形,可以是代表阳气蒸腾的火炎,可以是象征阴气下沉的水泊,甚至也可以是象征天地日月的抽象圆球。

    “也不知这个元神化身到了哪个层次?”

    石之轩凝视着舍利晶球暗自揣测,默默感受着这个元神化身与他本尊阳神的微弱联系,可惜他注入的意念又遭到劫运煞气的敌视攻击,而仅凭那丝微不可察的感应联系根本操控不了这个元神化身。

    其实他也没抱多大希望,反正这元神化身绝不可能是与本尊一样的还虚层次就是了。

    毕竟在元神凝现之后,决定元神状态的除了道功火候之外,也就看意志定力了,偏偏舍利晶球里那个元神化身是残缺的,还深受劫运煞气侵蚀,跟个厉鬼邪灵一样疯狂不堪,谈何心境定力?

    倒是这元神化身的能量强度很不错,不输于出阳神的层次!

    “可惜,若是按照我的既定设想错其锋芒,调和淬炼,祛邪扶正,到了真正化为己用之时,不知此时的能量还能剩下几成?”(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一五章 愚蠢的女人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铮铮……”

    琴声忽从竹林深处传出,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七弦琴的琴音和平清澈,夹着幽远的洞箫,更是动人,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缠*绵*悱*恻。

    但闻琴音渐渐高亢,箫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至乎瑶琴突然发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温雅婉转。

    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蓦地里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奏乐一般。

    琴箫之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足令任何听众血脉贲张,忍不住便要站起身来徘徊。

    又一会儿,琴箫之声又是一变,箫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珰珰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更增幽怨气氛。

    “啾啾……”

    林间群鸟悲鸣远去,似乎实在忍受不了琴箫合奏的酸楚之感,不得不暂离家园。

    “铮……”

    突然间一声急响,琴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

    石之轩盘坐案后,如玉双掌轻轻抚过紧绷的琴弦,温柔无比,“玉妍,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心有灵犀啊!”

    祝玉妍放下碧玉洞箫,袅袅起身,一边从红泥小火炉上拿起蒸汽缭绕的水壶,一边黛眉微蹙道:“默契是有,心有灵犀怕是远远谈不上!”

    “那是我们之间的了解还不够深入……”

    石之轩饶有深意道,手指向上一引,干竹筒口茶叶翻飞,分作两股及时注入祝玉妍和自己的杯子。

    祝玉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手中寒气乍出还收,水壶倾斜,向杯中一一注入滚沸后又稍稍降温的甘冽山泉水。

    清新茶香袅袅升起,扑鼻而入,令人心旷神怡。

    祝玉妍沉吟道:“为何我的萧艺明明已技近乎道,意念识想随着萧声通灵透达,任意翔翔,无远弗届,却威肉身所拘,缚手缚脚,时感苦困……总少了你琴声中的那种清灵虚渺,大天自在。”

    石之轩举杯轻嗅,淡淡道:“只因你初窥无上魔道,尚且无法恒久沉浸在天人合一的妙境,必需天时地利、用志不分,长时间进入心灵的深处,才偶一得之,遂感缚手缚脚,无法通明透彻。”

    祝玉妍若有所思,片刻后犹疑道:“如今形势大好,你为何忽然抽身远离长安?我们联手掌控大周,振兴圣门,泽被大地,岂不更好?”

    “玉妍你其实是想知道我是否准备另起炉灶吧?”石之轩微微一笑,轻啜一口清茶,“我之所以暂避扬州城,是准备闭关精修一段时日。

    待我出关,想来你必然已经除去杨坚,执掌大权了……”

    想想他也挺佩服自己,明知祝玉妍及阴癸派很可能在杨坚手上偷鸡不成蚀把米,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颠三倒四,真假难辨。

    “真是闭关精修?”祝玉妍娇哼一声,“别到时候又多出几个儿女……”

    “怎么会?”石之轩眼也不眨,大言不惭,“今后我若是想要添个一儿半女,完全可以跟玉妍你商量嘛……想来传承了我们优秀血统的儿女,定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我们之后继续执掌圣门!”

    祝玉妍俏脸微红,却未反驳,“既然你明日便要离开,那我就破例为你跳一曲天魔*妙*舞……”

    “荣幸之至!”石之轩眸子一亮,转身伏案,双掌轻按琴弦,准备开始为她伴奏,“天魔起舞时,至美和至恶融为一体……可谓迥然有别于正派舞蹈的另一番滋味!”

    …………

    夜幕降临。

    长孙晟如约踏入闻采婷的宫殿,不悦道:“为何你越来越肆无忌惮?”

    “难道你就不想我么?”闻采婷巧笑嫣然,“放心吧,我已吩咐边不负师弟带着宇文赟出宫寻野花去了!

    而且宇文邕遗留在宫中的隐秘力量,如今亦尽在我派之手,别说让你随意进出皇宫,就算你要睡一晚宇文赟的龙床,宇文赟也绝对发现不了半点儿蛛丝马迹!”

    长孙晟暗暗心惊于阴癸派扩张之迅疾,犹其是在侵蚀后**宫这类事上,阴癸派向来无往而不利。

    闻采婷星眸迷离地瞧着长孙晟的英俊脸庞,恍惚间但见其面目模糊起来,变成了石之轩那清冷而邪异的面庞,忍不住心头一痛,蓦地醒了过来。

    即使她隐约明白,这是她从身体到精神都被石之轩彻底征**服所留的后遗症,但她用尽方法,仍难以迫使自己完全忘掉他。

    思及今日玉妍师姐幽会石之轩回来时的笑靥如花,就让她一阵黯然,一阵空虚,只想迫不及待地约见长孙晟来填补这个缺口。

    长孙晟或许有所察觉,但却并不拒绝这种艳**福,更何况还可藉此通过她借用一些阴癸派的力量来达成目标……

    不知何时,夜空下乌云翻滚,残月眨眼间躲得无影无踪。

    …………

    直到半个时辰后,残月莹辉重又洒入寝宫里。

    长孙晟目光闪烁,不知思绪飘到何处去了。

    闻采婷冷哼一声,大感不满,“跟我在一起,你竟还想着别的女人?”

    长孙晟忽然一阵烦躁,冷淡道:“彼此!彼此!你不也想着别的男人?”

    “男人一个个都这样……”闻采婷更觉妒火中烧,眼神却阴冷下来,时不时闪烁一下,似乎在琢磨着某些念头。

    须臾之后,长孙晟一脸阴沉地出了皇宫,独自漫步在街头巷尾的阴影处,一思及自己刚刚故意刺激闻采婷妒火的所作所为及之后可能的连锁反应,复杂情绪惊涛骇浪般剧烈翻涌而起,淹没他的心田。

    随着心念的种种挣扎,种种交战,万般酸涩苦楚纷至沓来,令他一阵阵窒息,忍不住扶墙战栗。

    终于,他渐渐定下心来,强行压下了那撕心裂肺的苦楚,眼前闪过宇文涵和闻采婷的娇美面容,嘴角泛起一丝嘲讽,沙哑低沉地叹道:“愚蠢的女人,愚蠢的感情……”

    …………

    次日朝会之后。

    眼眶青黑且深陷的宇文赟一脸疲惫地躺在闻采婷怀里,享受着她那双温软玉手的按捏解乏。

    闻采婷貌似无意道:“陛下,听闻突厥使者在赎回佗钵尸首之余,又重提联姻之议,不知陛下如何打算?”

    宇文赟有气无力道:“突厥向我大周示好之意甚诚,还愿意先送来高绍义等伪齐余孽。因此朝中文武百官大都同意出嫁一位宗女于突厥沙钵略可汗,认为这和亲或可保两国数十年相安无事。”

    闻采婷美目流转,“那陛下有人选了么?”

    “还没有……如今宫中没有适龄公主,只能从诸多待嫁宗女里挑选。但若是选远支宗女,未免身份低微,让突厥怀疑我大周的和亲诚意,而近支宗女又个个出身富贵,哪个愿意嫁娶到塞外苦寒之地?”

    说到最后,宇文赟脸上带着明显的鄙夷之色。

    尽管宇文氏很久以前也是大草原的一员,但跟所有进入中原修成正果的草原部族一样,宇文氏也是一转眼就忘了过去,开始鄙视仍生存在草原的部族。

    闻采婷斟酌道:“臣妾听闻,赵王宇文招之女宇文涵深受其母影响,自幼精通诗书、多才多艺,若让她嫁去突厥,定不会堕了我大周皇室的颜面。

    更何况,宇文涵既精通诗书,必深明大义,不吝于为国献身……”

    宇文赟皱眉想了想,终于回忆起了宇文涵这个漂亮活泼的堂妹,略一思忖,不由鼓掌赞道:“此议大善……朕明日就下旨册封涵妹威千金公主,令她择日下嫁突厥沙钵略可汗。”

    闻采婷又提醒道:“此前突厥在吴王手里一败涂地,大失颜面,若是派人前来长安迎亲,定会挑选诸多高手随行,一展威风,试图挽回一些颜面。

    同样,若是陛下派人送亲,也该小心挑选文武俱佳之士随行,否则若是送亲队伍在突厥受辱,岂非让我大周颜面无光?”

    “爱后思虑周全,言之有理!”宇文赟迟疑道:“若是派吴王前往,定可再挫突厥威风,但吴王送亲,岂非大材小用,也会让突厥觉得大周无人?”

    闻采婷眼波流转,媚*功全力展开,诱导着宇文赟的心神,“朝中除了吴王,尚有普六茹坚、尉迟迥、宇文盛、宇文神庆、宇文神举、长孙晟等顶尖高手,陛下何不择其一二委以重任?”

    宇文赟尽管已目眩神迷,但皇帝的本能让他拒绝将文武重臣和宗室大将派去敌国这种肉包子打狗的愚蠢举动,因而几乎没有犹豫就道:“那就让宇文神庆和长孙晟走一趟吧!”

    闻采婷美目闪过一丝快意:长孙晟啊长孙晟……我不光要拆散你跟宇文涵,还要你亲自将她送到别的男人怀里,我很期待你到时候心碎欲绝的神情,那定会让你更显英俊迷人!

    …………

    赵王府后花园。

    红艳艳的枫林里,长孙晟紧紧拥抱着宇文涵,令她陶醉之余,忍不住心生疑惑:为何他今日如此抱得如此用力,好像他一松手我就会飞走一样?

    好半响,两人终于分开,开始在枫林下并肩漫步。

    宇文涵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真奇怪,为何仅仅一夜不见,我总觉得你身上多了一丝抑郁和沧桑的气质,就像你一夜之间突然长了十岁一样?”

    “世上能让男人加快成长的,唯有女人!”

    长孙晟若无其事地笑着道,一边享受着与爱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欢悦时光,一边强行压抑着心内背叛爱人的无尽苦痛与煎熬,竭尽全力才使之未曾流露在表情上和眼睛里。

    这种爱与痛,欢与悲,乐与苦,仿佛黑暗与光明交织于一身的独特体悟,让他感到他的精神力量每时每刻都有着细微的成长,愈显坚凝细腻,亦愈发倾向于阴暗,然而魔功境界的显著提升却非虚假。

    “苦行,苦行……肉身之苦哪及得上精神之苦?这只是刚刚开始罢了!若是这点精神折磨都承受不了,我还谈何翻云覆雨,完成圣门伟业?”

    长孙晟每每以这类话提醒自己,让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意志再次凝聚,而身旁宇文涵的纯洁爱意亦是一种绝佳的止痛良药,不住抚慰着他千疮百孔的心灵,阻止他彻底走火入魔。

    然而越是如此,他对自己背叛她的心痛就越深,又将他的心灵冲得破碎开来……

    其间微妙平衡,诡秘难言!

    …………

    终南山麓,山水秀丽,风景优美,素有“仙都”之称。

    一白须白眉,眼神澄静的道袍老者与杨坚并肩而行,一举一动充满着“其动若水,其静若镜”的出尘意味,时不时以拂尘指点周遭景色,温言介绍。

    “……相传春秋时函谷关令尹喜在此结草为楼,以观天象,因名草楼观。老子在此著《道德经》五千言,并在楼南高岗筑台授经,又名说经台,就是那处古石台……”

    “先贤风采,确令杨某仰慕非常!”杨坚顺着老道的话奉承一句,目光扫过下方山谷田野上的重重屋宇,心里默算着楼观道派的人数和实力。

    乍一看,楼观派人数多不到哪里去,似乎大猫小猫三两只,但仅凭以身旁这严达老道为首的田谷十老,便是一个出类拔萃的高手团。

    他们单独一人或许远不如宁道奇,但他们十人加在一起,即使四大圣僧也得绕路走,更遑论宁道奇一人?

    而且,田谷十老还有一个远胜于宁道奇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楼观派历史悠久,数代以来更是名副其实的北方道门之首,拥有完整的门派传承,也需要将这传承延续下去,那就不得不顾虑当权者对道门的态度。

    反之,宁道奇号称“散人”,正是其光棍一条,分属道门,却又游离在道门之外,固然难以被当权者拿捏,但在道门声威和势力上的毫无建树,也使他无法对广大佛门形成压力。

    当世儒释道三教相互掣肘,然而儒教分散为大大小小的士族门阀,利益混杂,难以统辖,因此能够用来制衡佛门的,就唯有道门正宗了。

    心念电转,杨坚诚挚道:“先帝本敕令于此修建通道观,不曾想忽逢大难,龙驭宾天,今杨某欲继先帝未竟之志,发民夫五千修建通道观,不知严道长意下如何?”

    即使以严达宗师顶峰的修养,听得“欲继先帝未竟之志”之语,也忍不禁瞳孔一缩,暗暗为杨坚的野心和魄力而心惊。

    所谓“欲继先帝未竟之志”,往小里说是继续修建通道观,往大里说则是继续统一天下的伟大事业。

    此处一语双关,无外乎逼楼观派提早站队,出人出力。(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一六章 一线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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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扬州?”

    尽管早知长江至两淮的方圆数百里至今战乱未休,算是北周和南陈的缓冲区,但沿路人烟稀疏、村镇田地荒芜的凋敝程度,还是大大出乎石之轩的预料。

    反倒是前方视线尽头处的扬州城固然残破,却还大致保存完整,城高墙厚的巍峨模样,让他稍感安慰,可惜扬州城的人气似乎也称不上旺盛。

    不过,“鱼米之乡”的称呼并非白给,水土丰饶之极,入目所见不是战火肆虐后的赤地千里,反而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青蒿。

    “扬州原是仅次于建康的江左名城,繁华非常,可越是富庶的地方,在战乱中越招人祸,大难临头,始知繁华似泡影,一碰就碎!”

    安隆小心翼翼地接过话头,一双绿豆眼四处寻觅着商机,尽量不去看身前的两人——那两人一着清逸紫袍,潇洒出尘,一着藩王织金盘龙袍,英俊威武,最惹人瞩目之处,在于两者的面相竟有三四分相似,若非父子,便是兄弟!

    事实上,直至此刻,向来自诩眼力过人的安隆依然未曾分辨出哪个是真正的石大哥?前者固然是初见时传他武学精义之人,后者也是伴他做了半个月工艺大师的商业合伙人,两者都曾承认是他的石大哥,也都知晓与他的一切来往,事无巨细。

    寻常高手观人眼神气度,至乎魔门秘传的辨人独有的先天气质的法门,完全不能用在面前这两人的身上。

    心里翻来覆去的揣测许久之后,安隆一阵心悸,却聪明地没有多问,只将两人视为一人,或者说视为一体两面。

    正式就任吴王的幻魔一号淡淡道:“南朝上月又向江岸增兵三万,本想在这个月再次渡江来攻,侵占淮南和扬州,一听说孤王就封扬州,立时偃旗息鼓不说,还在扬州对岸的丹徒镇(镇江,大名鼎鼎的金山寺所在)屯兵两万,一副如临大敌,防备孤王的模样。

    可笑,区区两万孱弱南兵也想震慑孤王?”

    安隆擦了擦冷汗,“恐怕南朝上下也明白,若是兵少了,完全是小觑大哥,若是兵多了,又会引起大哥的误会,两万精兵在他们看来刚刚好,亦可表达他们愿意与大哥和睦相处的态度。

    若是小弟所料不差,想来大哥一进扬州城,就会收到南朝皇帝派人送来的大批礼物及问候书信。

    不管怎么说,大哥的威名硬生生遏止了南北两国绵延数载的战争,令两淮和扬州的百姓有时间休养生息,可谓功德无量!”

    幻魔一号眼光瞥向道路旁的荒芜田地,不屑道:“南朝尽送些金银珠宝有什么用,两淮和扬州如今缺的是粮食和人口!”

    石之轩微微一笑,拍了拍安隆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小猪啊……如今江南江北战事一停,南来北往的商旅定会再次繁盛起来,商机多不胜数,金银滚滚而来。

    只要你能助真心实意地助我将封地发展繁荣起来,我可令水军封锁长江,不准其余商队通过,让你独揽南北互通有无的所有生意……你考虑考虑,我先走一步。”

    “哎,我总是心太软,最见不得辖下百姓穷苦困顿、流离失所……”

    话犹未已,石之轩独自折往长江方向,脚下直如缩地成寸,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余下的幻魔一号、安隆、吴王府幕僚及三万步骑长龙般的庞大队伍继续开往扬州城而去。

    安隆绿豆小眼儿一阵骨碌碌乱转,很快就笑容可掬地对幻魔一号道:“大哥既有雄心壮志,小弟怎会不倾力支持?

    不过,请恕小弟直言,两淮和扬州一马平川,无险可恃,虽说水土富饶,但似乎并不适合倚为霸业之基啊?”

    幻魔一号没好气道:“不都说过了,我总是心太软,最见不得辖下百姓穷苦困顿、流离失所么?

    发展封地,纯属为了造福百姓,好让今后出门所见,一片幸福安康,其乐融融……请你不要怀疑我这心愿的纯洁和伟大!”

    安隆一脸讪讪,明显不怎么相信这种话。

    “孤王想要霸业,还用辛苦经营?直接杀回长安,让昏君禅位岂不更好?”

    幻魔一号理了理镶金嵌玉的华贵王冠,脸孔朝天,霸气四溢,“等会儿进了扬州城,孤就安排人以吴王府的名义张贴安民榜、免税榜、招工榜……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招贤榜,专招寒门士子……寒门士子文化水准有限,但胜在吃苦用事,任劳任怨,以寒门士子为基层吏员用来管理流民、安抚百姓最好不过。

    而小猪你,则要尽快发动你的商队关系网,从东南西北各地招揽流民送来封地……”

    安隆听他绝口不提今后的启动资金及粮草军饷问题,顿时有了充当冤大头的明悟,忍不住一脸肉疼之色。

    “天莲宗的家底确实丰厚,可也顶不住三万步骑及将来数万至乎数十万流民的人吃马嚼啊?”

    …………

    石之轩逐浪踏水渡过长江,风驰电掣直奔建康城而去,浑不顾惜真元之气。

    今时今日,一旦他稍微凝神专志,顿时感到自己成了宇宙的中心,漫天精气贯顶而下,大地精气透脚而上,一阴一阳两种元气交汇於任督两脉的周天运行里,至乎整个人都徜徉在天地元气的海洋中,逍遥自在。

    “这就是庄子在《逍遥游》里所言的‘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以往石之轩攫取天地精气,往往是上牵天之阳气,下引地之阴气,以己身为融汇阴阳的太和烘炉,然而自从上次获得了沙漠奇迹里的六幅图录,尽管是高仿,却也给予了他一些极为关键的启发,乃有今日的更上重楼。

    其中第三幅图录的下方注释:【一阖一开,至阳赫赫,至阴肃肃,生机在息机之中,生气在息气之内。动者固不可自封,不动者亦不可自弃,弥久弥芳,大凡行功到无味时,滋味必从此出。天之为天,非阴极则阳不生,物穷则反,道穷则变,无路可入处,方有入。】,就让他恍然大悟。

    特别是“天之为天,非阴极则阳不生”一句,若是推而广之,还应有“地之为地,非阳极而阴不降”。

    指的正是阳为天,阴为地,但天地之力交汇往复之时,地之阴极反生阳气上腾入天,而天之阳极也反生阴气下降落地,如此物极而反,生生不息,天地方能循环周流,无始无终。

    若修行者能顺从此理,上承从天而降之阴气,下纳由地而起的阳气,也即以头顶百汇承接阴气,脚底涌泉涵纳阳气,则汲取天地精气的过程即可事倍功半,仿佛天地之力推动着人无时无刻不在修炼一样。

    若石之轩所料不差,这正是长生诀一开始就直入先天,而且聚气回气的速度远胜于世间绝大多数功法的根本奥秘之所在!

    若说他原本的上牵天之阳气,下引地之阴气,以己身为融汇阴阳的太极烘炉之法,乃是天地为静,人为动;那么这种截然相反的上承天降之阴,下纳地升之阳,以己身为阴阳交错的太极法***轮之法,就是天地为动,人为静。

    两者均是取自万物负阴而抱阳的阴阳太极之理,前者就像太极图的阴阳鱼身,而后者就像太极图的阴阳鱼眼。

    常理而论,显然后者更胜一筹,更契合天地运转!

    不过,若是两者合二为一,同时运转,上接天之清阳而取阳中之阴,下连地之浊阴而取阴中之阳,形成完整的太极阴阳鱼,显然又高明一重,愈发近乎于天地之道。

    恰如石之轩此时之逍遥自在,真正做到元气无穷无尽,永不枯竭!

    一时之间,原野周围数十里之地,土地下每一点生命,也和他产生微妙感应。

    自从悟通此中奥妙,加上无时无刻的修炼,石之轩的肉身固然成功转化成悠游在天地元气之海的鱼儿,思维和意识的领域也不断扩张,不受现实空间的限制,以至经常感受到奇异维度的空间,甚或超乎现实物质的世界。

    【炼虚合道】,至此始在他眼前露出一线曙光!

    也就在此时,他的阳神终于能够透过重重时空,勉强感应到来自前世的精神烙印——留在那具半吊子金身和紫虚宝剑里的两个精神烙印。

    那是他上一世的最后时刻突发幻想,刻意留存在那个世界充当空间坐标的!

    如今能够真正感应得到已是喜出望外,然而更出乎预料的是,半吊子金身里的那个烙印明显在渐渐变弱,而紫虚宝剑里的那个烙印却在渐渐变强!

    其实按照他这两世所见所闻来推断,在那个世界的游离天地元气日益衰竭的情况下,无论什么灵物,在失去足够浓郁的天地元气的温养后,都会渐渐失去灵性,变成凡物才是。

    而若他不能在那两个精神烙印彻底消散之前感应并锁定那个世界的坐标,那他将再无可能在茫茫时空中寻回那个世界。(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一七章 双面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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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是在下孟浪了!”杨坚不置可否,拿起备好的鱼竿,给钓钩挂上鱼饵,抛钩如水,一副钓鱼老手的沉着状态。

    长孙晟见艇中还有一根鱼竿,知晓是留给他的,于是一边有样学样,一边道:“杨兄与其关注在下,还不如关心你自己……有人要对你动手了!”

    杨坚沉稳依然,直问关键,“是宫里?家里?还是城里?亦或城外?”

    长孙晟眉头一挑,“杨兄这问法有趣,当然是宫里和城外双管齐下!”

    杨坚沉吟不语。

    所谓宫里,自是暗指对方是否借皇帝之手杀他;家里则是对方是否通过收买内奸下毒或行刺;城里指街头行刺;城外则又指皇帝将他贬出长安。

    而宫里和城外双管齐下,却又指对方先是利用皇帝出手,若是不成,也能让皇帝将他贬长安,外放到地方。

    好半响,杨坚才徐徐吁一口气,“看来,杨某也得早作打算,或许自请外放,暂避一时,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长孙晟漠然道:“突厥新继位的沙钵略可汗以出猎为名,把伪齐余孽高绍义诳到南部边境,给贺若谊、贺若弼叔侄一网成擒,如今正在押来长安的途中。

    陛下已决定下个月就派在下和汝南公宇文神庆为送婚使臣,护送千金公主北上大草原……恐怕我们下次再见,已是不知是何年何月,亦不知长安又是何样情形了?”

    说到最后,颇有些欷吁之意。

    杨坚同样轻叹一声,摇头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

    长孙晟轻咦一声,手中竹竿一抖,沉沉弯了下去,但见他哈哈一笑,使巧劲儿一甩,竹竿一弹,已将一尾半尺长的鲜活鲤鱼提出水面,收入鱼篓。

    一连串动作宛似行云流水,熟极而流。

    杨坚眼神一闪,喟然叹道:“长孙兄好运势!”

    长孙晟取下鱼钩,将挣扎着的鲤鱼捧在手里,轻叹道:“鲤者,离也。莫非上天也知我与杨兄即将分离?”

    说着似乎意兴阑珊,苦笑一声,“看来在下要先告辞了!”

    言毕将鲤鱼向着二十余丈之外的岸边抬手一抛,然后他一跃而起,紧随其后,在十余丈处一齐力竭,但鲤鱼先一瞬落水,给他脚尖轻点借力再跃十丈,轻松上岸了去。

    小艇上,杨坚伸手拿过盛着鱼饵的竹筒,看了看里面以面粉和麦麸和成的粗面团,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鱼儿还会吃这种一下水就散的饵料?”

    说着他徐徐抬起竹竿,钓丝牵着鱼钩升出水面,鱼钩上果然空空如也!

    原来他此行前来钓鱼,本无钓鱼之意,也就故意以麦麸、面粉加水扮成鱼饵,悬在鱼钩上沉入水里不到一刻钟就给泡散了,基本不可能钓到鱼。

    杨坚一边不慌不忙地再次给鱼钩悬上这种聊胜于无的鱼饵,一边摇头失笑,“长孙晟一听我准备远离长安就失了方寸,竟不惜以真气吸附鲤鱼上钩,又急着以真气护持竹竿、钓丝把鲤鱼强拉上来,何苦来哉?

    难怪魔门中人一直难成大器,如此急功近利,心气浮躁,诚可谓谋取王图霸业的大忌……不过,以前的长孙晟应该不会如此,或许与他近来气息大变有关。”

    杨坚目中闪过思索之色,似乎隐约听闻,魔门某些邪功秘法,可使人功力和境界突飞猛进,然而代价却是心性和精神变得阴暗和扭曲起来。

    而且,这些邪功秘法极为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走火入魔,或是魔火焚身,或是精神分裂,死得凄惨无比!

    …………

    城里一处隐秘民居。

    长孙晟与祝玉妍、娄昭君等人密议良久,始才告辞离去。

    娄昭君沉默片刻,幽幽道:“长孙晟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莫非他还想要让我们与杨坚两败俱伤,然后再凭他一人即可坐收渔利?”

    “他这是阳谋,当然不怕我们不如他所愿!”

    祝玉妍冷笑一声,“他料准我们不敢放杨坚外出,否则没了皇帝的就近压制,一旦杨坚在野背倚佛门,在朝联络尉迟迥、韦孝宽等大将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再加上宇文氏那么多统兵藩王的掣肘……到时候即使我等掌控着皇帝,皇命也出不了长安城!”(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一八章 聪明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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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不是来来陪伴我最后一程,而是想把我气得死得更快!”张僧繇怒其不争,抬手搔了搔白霜一片的头发,指缝间不经意撸下几缕银丝。

    “谁说男人要博爱啊?”张丽华香汗淋漓的进门,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味儿,显然刚刚在炼丹房忙活完。

    石之轩立马搂过她坐在自己怀里,享受着温润香软,还不忘倒打一耙,“老头子说我不该紧守着丽华你一个,劝我继续发扬花间派的光荣传统,纵情翱翔于众名花之间……给我狠狠批评了一顿!”

    张僧繇:“……”果断转身继续他的画作,眼不见为净。

    “算你识相!”张丽华媚眼一翻,拉着石之轩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香汗,又气鼓鼓道:“为何我炼制大增十年功力的养元大还丹总是功亏一篑?你来帮我瞧一瞧……”

    “好啊……多半是你把人参精华放多了!”石之轩一口答应下来。

    现下他正在筹备的沟通异界的计划非是短时间能够完成,也不介意陪着张丽华参研炼丹术,或许将来用得着。

    若他所料不差,堪称地元外丹法巅峰的丹劫、洞极丹所炼成的精纯太阳真火、太阴真水,既不是像他一样以元神道体直接从天地虚空攫取而来,而寻常炼丹炼药的材料和方法也很难涉及这种极端且庞大的能量。

    唯一的可能,就是通过将诸多物质的精华有机搭配并从近乎分子原子的细微层面彻底破坏或扭曲,使之释放出至阳至热或至阴至寒的恐怖元能,再以此为基础炼制成太阳真火、太阴真水……

    若果如此,那代表着地元外丹的巅峰层次于格物致知一途实已达到远超世人想象的精微程度!

    ………………

    杨坚独立于正武殿下聆听宇文赟的垂询问政,对答之间一如既往地神色恭谨,对于殿内殿外若隐若现的杀机恍若未觉。

    一者是凭他的智慧足以应付宇文赟在言语间设下的陷阱,不予宇文赟降罪杀他之机,二者是凭他的武功并不将那些埋伏的人手放在眼中,即使事有不谐,他也能硬生生杀出皇宫。

    或许阴癸派的高手一拥而上,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但宇文赟非是傻瓜,可以因宠妃的枕头风而怀疑甚至处死某些大臣,却绝不可能相信宠妃忽然举荐的大批莫名高手。

    也因此,杨坚丝毫不虞孤身在宫内陷入阴癸派众高手的围堵截杀之中!

    宇文赟确实颇有些想杀杨坚,除了闻采婷、尉迟炽繁等女的枕头风而怀疑杨坚的忠心之外,还因他很想故技重施,就像杀了宇文温一家强抢尉迟炽繁一样,也杀了杨坚从而把独孤伽罗抢来,与杨丽华凑成母女,满足他的龌龊心思。

    可惜杨坚对他唯唯诺诺,任他如何激将、蛮横、侮辱也不曾露出半点儿违逆抗拒,让他仿佛一拳打在空处,丝毫用不上力,险些忍不住直接下令杨坚将老婆双手奉上!

    无奈之下,宇文赟挥手让杨坚退下。

    片刻后,殿外转进一个年约半百的文臣,正是宇文赟自东宫时就倚为左膀右臂,如今更破格提拔为沛国公、内史上大夫(皇帝的秘书长)的郑译。

    宇文赟狠狠一拍几案,脸色一阵变幻,犹疑道:“郑大夫,普六茹坚果真对朕怀有异心?”

    郑译抚了抚胡须,沉吟道:“臣与普六茹坚有同学之谊,深知其人城府甚深,坚忍不拔,陛下仅凭三言两语,恐怕很难试探出他的真正心思!”

    宇文赟不甘道:“难不成就此放过他?”

    郑译呵呵一笑,胸有成竹,“陛下试不出普六茹坚这老狐狸的心思,自有其他老狐狸可以试出他的心思……况且,君忧臣劳,陛下何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只消将这任务交予某位合适的臣子即可!”

    宇文赟鼓掌大赞,“还是郑大夫深知朕心……不过,该让谁看住普六茹坚呢?”

    郑译谏言道:“最好是老成持重的藩王,让普六茹坚去藩王封国担任国相,亦可使他们相互掣肘,岂非恰到好处?

    如今权势隆盛的就国藩王,当属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以及吴王裴矩。”

    宇文赟眼神闪烁,显然很是意动,但仍迟疑不决。

    郑译侍奉宇文赟已有近十载,只要宇文赟一撅屁股,他就大致猜到宇文赟想拉什么屎,此刻见到宇文赟迟疑,他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宇文赟的龌龊心思。

    当即道:“为防普六茹坚的家属被藩王控制,挟制他图谋作乱,可让普六茹坚将家属尽数留在长安,由陛下代为照看。”

    果然,宇文赟登时龙颜大悦,“就依郑大夫之言,命普六茹坚去吴王麾下担任吴国相……哦不,命普六茹坚为扬州总管,统领南征诸事,让他去寿阳(山西东部)调集三万大军南下江东,与吴王合力进攻南朝!”

    “陛下英明睿智,天下无双!”郑译盛赞不已。

    “嗯!”宇文赟亦自鸣得意,忽又忍不住揉了揉额角,目露疲惫,“不知为何,朕近来总感精力不继?”

    “定是陛下忧心国事,操劳过度!”郑译一脸关切,视线掠过宇文赟越来越青黑凹陷的眼眶,忍不住心头暗忖:是操劳过度,不过不是在国事上,而是在后***宫里!

    岂不料宇文赟毫无自觉,竟一脸赞同,“朕每日花在国事上的时间确实太多了!”

    郑译好悬没把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珠一转,谏言道:“臣有一法,可让陛下从繁重的国事里解脱出来。”

    宇文赟神色一奇,“快快说来!”

    郑译得意洋洋道:“陛下何不将皇位传予太子,退居太上皇,如此既可偷得浮生半日闲,亦可随时遥控朝政,岂非两全其美?”

    宇文赟略加思索,一拍龙椅,“妙哉!妙哉!”

    接着忍不住起身踱来踱去,沉吟着道:“朕明日就重新任命四大宰辅,随后便下诏将皇位传给皇太子宇文阐,大赦全国,改年号为大象,今后就由四大宰辅协助皇帝处理国事……而朕自己,则高居天台,称天元皇帝!”

    郑译跪地高呼:“天元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

    宇文赟仰天大笑,畅快之极。

    ………………

    深夜时分。

    杨坚一袭黑袍,身形如烟,似与夜色融为一体,悄然潜入一个隐秘的巷子,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郑译。

    “可喜可贺……”郑译已是迫不及待,压低的声线里满是激动,“杨兄,大事可期啊!”

    “噢?”杨坚沉静依然,“多谢郑兄按计划为杨某进言!”

    “不止如此!”郑译抚须自得,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郑某不仅说动皇帝将杨兄外放,还顺着皇帝不堪国事烦劳之意,说动他下诏退位为太上皇,将皇位传予太子宇文阐!”

    纵使以杨坚的定力修养,也忍不住大惊失色,忽而眼神一闪,向郑译拱手肃声道:“郑兄高明!”

    “不敢不敢!”郑译摆摆手,脸上神色却分明对这句恭维很是受用,又卖弄道:“宇文赟德薄且无能,观其面貌,恐已寿数将尽!

    一旦宇文赟猝然殒命,宇文阐不足八岁,乳臭未干,可谓主少国疑……届时凭杨兄你的功德威望,难道还怕不能天下归心,掌握乾坤?”

    杨坚神色一正,双手高举过头,躬身大礼参拜,“万望郑公鼎力相助,大恩大德,杨某此生没齿难忘!”

    郑译连忙扶起杨坚,得意一笑,“明公见外了!”

    杨坚握着郑译双手,由衷嘱咐道:“还请郑公小心行事,以免露出马脚惹起宇文赟或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怀疑!”

    “明公放心,事关郑某身家性命,不敢不慎!”郑译郑重点头,顿了顿,又疑惑道:“明公既然欲要外镇一方,经营基业,为何偏要选择江东?一山不容二虎,那吴王裴矩面善心狠,城府深沉,可不好惹啊!”

    杨坚自信一笑,眼神一闪,手掌拍了拍郑译的心口,附到他耳边道:“若是别人,杨某定不会尽述辛密,不过郑兄乃杨某掏心托命之人,杨某岂敢有丝毫隐瞒?

    其实,杨某并非当真想要外放,之所以选择江东,正是因为江东那一亩三分地已有了一尊大佛,某些有心人也会与郑兄一样,对杨某前往江东之事百思不得其解,只以为杨某另有所谋,如此他们就不得不仓促出手……呵呵!”

    郑译神色一震,由衷赞道:“明公才是真的高明!”

    “不过是引蛇出洞的小计俩罢了!”杨坚谦逊依旧,“今后还望郑兄继续在皇帝身边为杨某多多查漏补缺,见机行事!”

    “郑某明白了!”郑译郑重点头,拱手一礼,“夜色已深,郑某暂且告辞!”

    杨坚礼数周全,“郑兄慢走!”

    见到郑译的身影渐渐远去后,杨坚眼帘低垂,令人看不出眼神变化,嘴角却勾起一抹儿冷笑,“郑译啊郑译!你是聪明,看出宇文氏这条船要沉了,就迫不及待想要换船,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也不想想,如今你已爵封沛国公,官居内史上大夫(皇帝秘书长),若是再助我登临至尊,立下从龙之功,你要我该如何重赏你呢?总不能把皇位让给你坐吧?呵呵……”

    摇头轻叹不已,杨坚闪入夜色,隐没无踪。(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一九章 初次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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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喀喀……”

    曹应龙牙齿打颤,鼻梁满布细汗,整个壮硕身躯如同布偶一般轻飘飘平平悬浮在半空,露在衣衫外的脖颈、手腕等处时不时黑筋起伏蠕动,似有众多漆黑蚯蚓在其中蜿蜒游走。

    在他头顶前方尺许,一颗泛着漆黑毫芒的暗金色晶球滴溜溜轻旋,不住溢出如丝如缕的漆黑邪气,隔空灌入曹应龙的百会大穴。

    而这暗金晶球,则又给另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掌隔空虚摄着,笼罩在一团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先天清气之中。

    “很不错……你的心性愈来愈坚忍不拔了!唯有像这样吃得苦中苦,方有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石之轩赞赏一句,掌间输出的太清罡气骤增一分,暗金晶球释放的丝丝漆黑邪气亦随之增粗增强,宛如一条条鲜活的漆黑毒蛇,疯狂缭绕着钻入曹应龙的头顶。

    曹应龙但觉头颅欲裂,灵魂似被某种无形的洪流狂冲猛击,顿时神志恍惚,身体如触电般剧震起来。

    片刻后他神志稍复,却仍在半昏迷的状态,全身忽冷忽热,眼前幻象纷呈,全身骨肉,似要爆炸,汗水狂流。

    仿佛整个人从身体到精神都在给一只充满邪恶魔力的大手反复揉捏拉扯,令他痛苦得想大喊大叫也做不到。

    不多时,他四肢百骸就发出噼啪脆响,衣衫下的皮肤从脚底开始,一寸寸染上一层漆黑气晕,直至头顶百汇。

    “大功告成!”

    石之轩一声断喝,然而闪烁着骇人清芒的眸中却闪过一丝遗憾之色,手掌虚招,把暗金晶球收回袖内,施施然拾起桌上的茶盏。

    “如今你筋骨百脉坚韧非常,全身气门贯通如一,已可随意释放一层邪煞罡气护体杀敌。”

    曹应龙飘身而落,半跪在地,全力运功抱元守一,气还丹田,好半响才将肌肤外的漆黑气晕尽数消纳,忽地浑身一震,一圈淡黑气罩绽放开来,牢牢封锁身外三尺之地,既凛冽霸道,又邪异阴森,颇有几分真传道【子午罡】的影子。

    “邪煞罡气?似刚非刚,似柔非柔,好奇异的力量……恐怕宗师级以下,罕有高手能够攻破此罡气!”

    曹应龙目光一亮,缓缓起身,散去罡气,躬身道:“多谢公子爷传功!”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日益身型雄伟,长着一对兜风大耳,额上堆着深深的“川”字纹,颧高腮陷,两眼似开似闭,予人稳重深沉的印象,气质静雅,有点儿像不爱说话的书呆子。

    “嗯……”石之轩轻啜一口茶水,起身徐徐走向门口,“你是个有心人……不过,我喜欢有心人,唯有有心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曹应龙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未干透的后背再次冷汗狂涌。

    石之轩对这仆从的一切洞若观火,心下冷笑:数月未见,你的书卷气狂增数倍,可见你曾日以继夜的疯狂阅读花间派的藏书及秘籍,欲要寻找脱离掌控的方法;而你体内的诸多阴**脉残留着伤痕,分明是偷窥了张丽华的【玉清丹解】秘籍,还私下修炼,却不防那是女子专用,男子强行修炼则有害无益,给伤到了阴**脉……

    他边走边继续道:“如今你功力已足,唯独欠缺江湖阅历和实战经验,不妨去江陵(荆州)、巴陵(岳阳)等南北两国交界、山环水绕的混乱之地闯荡一番……最好组建一支匪帮,杀人越货才能有更多实战机会。”

    曹应龙恭声应诺。

    须知,这年代的商队可不是什么无辜良民,而是过江龙一样的武装帮派或豪族私兵,平日里押运货物,遇上好机会也会黑吃黑,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真真生冷不忌。

    同样,豪强大族那些地头蛇、坐地虎也不是好东西,平日里种地打猎,一旦监视到地盘附近有弱小商队或外人经过,就悄悄召集族人,半夜去把商队杀光抢光,尸体烧毁或沉河,做得干干净净。

    临出门前,石之轩忽然回头一瞥,清光湛湛的眼神在曹应龙身上一掠而过,将其头顶那黑中带赤的浓烈气运收入眼底。

    黑色主恶煞,赤红主凶杀,二者夹杂也就是所谓的煞星命格,若出现在孱弱之人身上,此人必会多灾多难,一生凄惨,但若出现在具有强大力量和智慧之人身上,则为乱世之贼也!

    相对而言,若说太平王朝代表着人道气运之正,那么乱世之贼则代表着人道气运之负,后者在某些时候就是前者的劫数,是对前者的一种考验,一种反噬!

    “可惜……此子的资质和道心终究不足以充当种魔炉鼎,无法将晶球里的邪灵种植在他体内,只是以晶球里的魔煞之气催熟了他的魔功,提前开启了他的煞星命格罢了!”

    一路直往建康城外而去,石之轩笼在袖内的手掌摩挲着冰凉的暗金晶球,不无失望地想着。

    原来之前并非他大发慈悲,专门为曹应龙提升功力,而是先以晶球里的魔煞之气侵染曹应龙的精气神,再尝试着将晶球里的邪灵化身渡入曹应龙体内,以曹应龙的精气神为养分给邪灵化身补足本源,调和淬炼,争取将其转化为类似魔种的可控灵体存在。

    只可惜,曹应龙从先天体质到精神意志与那邪灵化身的契合度太低,他才刚刚开始渡入邪灵化身的一丝元神神气,就险些将曹应龙的三魂七魄冲出体外,爆裂而亡。

    本质上,所有人的元神最初始之时都一样,都是原自宇宙虚无灵体的一点虚无灵光,至纯至净,无尘无垢。

    这点虚无灵光透过虚空降在父母**阴**阳**精气交融而形成的一点先天生气里,虚实结合而后渐渐育成胎儿,瓜熟蒂落乃有一个新生生命。

    不过,时移世易,每个人的元神其实都已轮回过千百世,尽管每一次死后轮回转世,带着毕生记忆的思虑识神都会随着肉身的死亡而烟消云散,唯余无思无虑的元神给天地自然的轮回法则洗涤一遍,重新投胎。

    但识神毕竟是元神和肉身的衍生物,亦会反过来侵染元神,因此每一次轮回均有记忆烙印倒映残留在元神之内,就像给这至纯至净的灵光染上一粒微不可察的污垢,所以自第一次轮回之后,每个人的元神质体其实已经有了一点点细微的不同。

    而历经千百世之后,每个人元神里的这点不同已经相当可观,至乎在每次投胎时,还会影响到胎儿的先天体质和精神意识。

    这点或许是自然法则的一丝微妙漏洞,而最会钻这个漏洞的,当属密宗的转世灵童!

    天地万物,由一而来,虽历尽千变万化,最后总要重归于一,非人力所能左右。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生二者,正反是也,道魔是也。

    人虽不能改变这由无到有,由有至无的过程,但却可把握这有无间的空隙,超脱有无;而无论是魔是道,其目的均是超脱有无正反生死,只是其方式截然不同!

    入道入魔,其最高目的,均在超脱生死,超脱轮回,重归于一。不过所选途径,恰恰相反,譬之一条长路,路有两端,一端是生,一端是死,如欲离此长路,一是往生处走,一是往死逃。

    入道者选的是“生”路,所以致力于返本还原,炼神还虚,由后天返回先天,重结仙胎,返老还童,回至未出生乃至未轮回前的状态,此之谓道。

    当然,这并非是真的变回那一点无思无虑、至纯至净的虚无灵光回归宇宙灵体,而是以某一世的记忆和意识为主,融合千百世来所有轮回记忆,并依附在这一点虚无灵光里(先天元神辖制后天识神)深深嵌入宇宙灵体,成为跟宇宙灵体一样不生不灭的永恒状态。

    反之,有生必有死,有正必有反,假设生长正,死便是反。若死是正,则生是反。修道者讲究积德行善,功于“生”;修魔者讲求残害众生,功于“死”,其理则一。

    所谓积德行善,又或残害众生,均是下作者所为,从道者或从魔者,当到达某一阶段,均须超越善恶,明白真假正邪只是生死间的幻象。

    魔门专论死地,要知生的过程繁复悠久,男女**交**合,十月成胎,翼翼小心。魔门则狂进猛取,速成速发,有若死亡,故练功别辟蹊径,奇邪怪异、毒辣狠绝,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二零章 种魔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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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死是真死,不过死的是炉鼎,魔种藉炉鼎之死而生,犹若元神轮回投胎了一次,重获新生。

    比之修道者所追求的那种不生不灭、不垢不净的永恒状态,修魔者这种则是主动迎向一次次死亡,但却将死亡瞬间的不利化为有利,不仅合理避过死亡关卡的坏处,反而还吸收到死亡关卡的好处……当一次次死亡和重生成为吃饭喝水一样的日常环节之时,同样也是一种生生灭灭、千变万化的永恒状态!

    这就是道主生,专一不移,魔主死,千变万化的终极奥秘!

    而不论在何等层次的世界,这终极奥秘、终极状态都大同小异,在不同的世界成仙、成魔的难度差别只在于修行过程,而结果无外乎这两种终极状态!

    时至今日,石之轩已将种魔诀参悟得无比透彻,唯独缺少一次成功由死到生的实践经验,偏偏这第一次成功最是艰难和关键!

    具体来说,种魔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庞斑那样,也就是上述的鼎灭种生,种魔者的元神在炉鼎完成一次轮回重生后再返回原本的肉身;

    另一种则是赤尊信那样,将种魔者自己的精气神彻底融入炉鼎体内结成魔种,而种魔者原本的肉身则灰飞烟灭,若是魔种与炉鼎的元神求同存异,渡过元神爆裂之危,彻底融汇为一,那么种魔者其实就相当于炉鼎的前世。

    本质上,两者的元神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元神,也是完成了一次轮回,两者的性情和记忆烙印叠加重合,都存活在这个全新元神里,而不能说是种魔者已死,白白便宜了炉鼎。

    这两种种魔方法各有优劣,前者难在生成魔种的过程,后者则难在魔种与炉鼎元神的融合过程。

    石之轩之前在曹应龙身上尝试的方法就是效仿赤尊信,欲将晶球里那邪灵化身注入曹应龙体内形成一颗魔种。

    可惜邪灵化身与曹应龙精气神的契合度实在太低,就连在曹应龙体内与其元神初步共存都做不到,更何谈彻底融合?

    若非他及时停止,强行将邪灵注入曹应龙体内的后果,只能是曹应龙魂飞魄散,肉身爆裂,还累得邪灵白白损失一部分本源。

    而曹应龙之前在魂飞魄散的关卡溜达了一圈,倒也因祸得福,得了邪灵的灌体传功。

    初次尝试失败,石之轩固然失望,却也在预料之中,知晓若是在幻魔一号身上试验,也会得到同样的结果——这契合是种魔者和炉鼎双方面的先天契合,而非单方面的人为强行侵蚀扭曲。

    毕竟,赤尊信那等势力庞大的雄杰费尽心思寻找了六十多年,也没寻到与他精气神契合度极高的炉鼎,直到重伤濒死才侥幸遇到韩柏。

    相比之下,还是庞斑的方法对炉鼎素质的要求稍低,可也同样很难找到炉鼎。

    好在,石之轩向来是个不走寻常路之人,已有从不可能中觅得可能的兆头。

    出了建康城来到人烟稀少之处,他便尽展轻功,一路风驰电掣,仅仅一刻钟已深入号称“金陵屏障,建康锁钥”的马鞍山之中。

    “轰隆隆……”

    前方断崖处银川倒悬,洪流倾泻,水花迸溅,震耳欲聋。

    石之轩如鸥鸟般从深潭上空飞掠而过,对瀑布洪流视而不见,直直撞了过去,无声无息地没入洪流之中消失不见。

    ………………

    长安城外东郊原野,两百余人的骑队轻快东去。

    杨坚与一相貌精奇、气质雅逸的中年道士并骑当先而行,鹰隼般的锐利视线时不时左右扫视,着眼点无不是容易埋伏兵马的高地或隐蔽处。

    中年道士沉吟道:“隋公如此谨慎,不怕吓跑那些人么?”

    杨坚微微一笑,“作为战阵老将,行军途中观察地势、谨防伏击乃是应有之义,若不如此,反倒显得异常。”

    顿了顿,又反问道:“歧晖道长身为杨某请来的生力军,不是应该隐在暗处,于关键时刻现身么?为何道长竟如此大咧咧地随在在下身侧?”

    歧晖一脸随意,“贫道自十年前看破红尘,出家入道,一直在终南山潜修不出,名声不显,世上佛道魔各宗高人里恐怕无有识得贫道跟脚者,倒也不虞惹人忌惮。

    况且,贫道一直以为,王图霸业乃以堂堂正正之道为主,奇诡小道偶尔用之,查漏补缺即可,怎能舍本逐末,反客为主?”

    “道长说得轻松……”杨坚苦笑一声,“势大者,自可以堂堂正正之势压服一切,但如今杨某势弱,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行堂堂正正之道?”

    歧晖饶有深意道:“不见得吧?”

    杨坚眼神一闪,明知故问:“道长此言何意?”

    歧晖的视线投向前方里许外的路左密林,幽幽道:“贫道略通望气之术,虽说道行所限,无法一眼看出某人的吉凶祸福,但反复观察,细细揣摩,也能勉强窥出一个人的气运之强弱消长。

    以贫道观之,隋公的龙气日益勃发,显然大势已成,王图不远矣!”

    杨坚瞳孔一缩,摇头道:“道长说笑了,杨某的灾劫近在眼前,何谈大势已成?”

    歧晖收回投注在那处密林的视线,“呵呵……贫道身为楼观派下代掌门,对自己这望气之术,还是颇为自信的!”

    话犹未已,那处密林里蹄声乍起,影影绰绰的骑兵身影穿林而出,直奔此处截杀而来。(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二一章 一击得手

    入目所见,来者不善的这两三百骑兵个个精完力足、气势彪悍,就连胯下战马也是一色的上等河曲马,体格高大,冲锋时一往无前。

    “这都不输于三四个门阀大族的家将精锐加起来了……吾隐约听闻,魔门曾一度控制北齐皇宫及部分大军,如今看来,果然底蕴深厚!”

    杨坚口中说着,一扬手,身后两百家将家兵顿时掣出兵刃,整齐划一地缓缓加速,同时变成锋矢阵,开始进入冲锋状态。

    “隋公心思缜密,料敌先机,恐怕对眼前的劫难早有定计,贫道等人充其量,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歧晖纵然是排兵布阵的门外汉,却也凭着高明眼力隐隐看出,在与敌方近三百骑相撞之前的数息之间,杨家骑兵的速度会恰恰好提升至极限,发挥出最巅峰的战力。

    或许杨家的家兵在武力精悍上明显不如敌方近三百骑,但在训练有素和纪律阵型上则反又胜出一筹。

    尽管如此,杨家骑兵的胜算仍然很低,而对方这三百骑明显也只是打头阵,重头戏多半还在后面……

    “轰轰轰……”

    蹄声如雷,明明双方各自仅有两三百骑,却展现出了仿佛千军万马的凶悍气势。

    “杀啊!”

    犹如两股激流狠狠对撞,水花四溅,但此刻如水花般迸溅上半空的却是半截兵刃、残肢断臂、血雨喷泉,至乎整个的人体马躯……

    刹那仿佛永恒!

    待得两支骑队穿错而过,雨打银盘般的密集兵刃交击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沸腾至极点的热血稍稍冷却,赤红的眼珠左右打量,才发现身旁的袍泽少了一大半。

    连杀三敌而道袍染血的歧晖急急调气,眼角余光瞥见杨坚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立知这种惨烈损失纵使杨坚也心头滴血,消耗的都是杨家三代积累的真正老底。

    慈不掌兵!

    在这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犹豫,杨坚一抖佩剑的血迹,率领家兵绕过一个大圈,向着同样如此的敌骑再次对冲而去。

    ………………

    “福生无量!”

    一声道号平和悠远。

    远远地山丘后,以严达老道为首的田谷十老拦住了娄昭君、胡绮韵、陆令萱三女所率的十余个阴癸派精锐。

    “多年不见,娄宗主姿容依旧,可喜可贺!”

    娄昭君若有实质的视线掠过严达老道那红润细腻宛如婴儿肌肤的面容,冷哼一声,“妾身已将宗主之位传予小徒玉妍,如今不过敝派一介闲人……倒是严老道你,不在终南山纳福,何必来捧佛门的臭脚,人家可未必领情?”

    严达不以为忤,呵呵一笑,“佛门不领情,自有人领情,不劳道友费心。”心里则暗忖:果然,吾等选择阻拦娄昭君等阴癸派元老而将祝玉妍留给佛门实属明智之举!魔门向来强者为尊,娄昭君心甘情愿将宗主之位传予祝玉妍,足以说明祝玉妍的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远比娄昭君等人更难对付!

    娄昭君美眸闪起紫澄澄异芒,分明已将天魔功催发到了极致,犹如空间塌陷的天魔气场将田谷十老尽皆笼罩在内。

    “临!”

    严达十人齐声轻喝,同时以单手在胸前结成“临”字印诀,顿时身心稳定,不动如山。

    娄昭君瞳孔一缩,但觉十人那虚渺而柔韧的气机连成一体,浑融无间,如山如岳,单凭她一人的天魔气场,无论如何强大,亦无法撼动十人的合力。

    严达修为最高,犹自轻松如常,“贫道等人并无恶意,娄道友何必大动肝火?”

    娄昭君冷哼一声,“你们十人一体固然厉害,但最多与本派拼个两败俱伤,惨淡收场……一旦没了你们十个老疙瘩撑场面,无论之前杨坚许给你们多少好处,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休想他会硬顶着佛门的压力兑现承诺!”

    严达拂尘一挥,微笑自若,“所以说,贫道等人并无恶意,只想与老朋友叙叙旧罢了。”

    娄昭君等人立时明白了严达等人出工不出力的想法,不由暗骂一声狡猾,胡绮韵忍不住嗤笑道:“老牛鼻子还跟以前一样虚伪无耻!”

    严达丝毫不以为忤,轻抚长须,“贫道这把老骨头,哪还捱得起诸位摧碑裂石的粉拳秀腿?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和气气,多福多寿……”

    娄昭君与胡绮韵、陆令萱交换了个眼色,无奈散去天魔气场,恢复对峙状态,暗道:就看玉妍的了!

    ………………

    “踢踏踢踏……”

    不过区区半刻钟,原本轰鸣如雷的马蹄声就变得稀稀拉拉了。

    不到一里方圆的战场上,残肢断臂、人尸马体到处都是,血泊片片。

    杨坚、歧晖率领身后的二十余骑再次绕圈回头,只见敌方的近三百骑亦只剩了不到五十骑,而且各个带伤,许多人的双目早已不复杀机毕露的赤红充血,而是神色阴霾,变幻不定。

    终于,有五骑忍受不了死战的压力,悄然减缓马速,在落后的刹那一转马头,向着侧面的山野驰去。

    “临阵脱逃者死!”

    一声娇叱直刺耳鼓,在场众人齐齐一颤。

    临阵脱逃的五骑更是首当其冲,尽皆七窍溢血,忙不迭一脸惊骇地调转马头,返回队伍。

    战场一滞,只见秋日斜照下,一位衣饰素淡雅丽,脸庞深藏在重纱之内的女子,正迎风而立,高居在路侧的一株杨树顶端俯视他们。

    在场的敌我双方心中都生出诡异莫名的感觉,更知道凭对方的轻功,绝对没有逃走的机会。

    她的身形婀娜修长,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感到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

    只是她站立的姿态,便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又充盈着极度含蓄的诱惑意味。

    如此不用露出玉容,仍可生出如此强大魅力的女子,众人以前连做梦时都没有想过。

    杨坚一对虎目电芒闪射,手中长剑缓缓平举,沉声道:“竟是祝宗主法驾亲临!”念头一转,顿时对佛、道诸人出工不出力的情况了然于胸,暗忖:还好只放来了祝玉妍一人!

    歧晖也早猜到是她,更及时提聚精神遥相感应,但觉她所立之处空空荡荡,一无所有,亦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佛道魔三门盛传此妖女乃数百年来不出世的奇才,已将天魔功练到前所未有的巅峰层次,果然深不可测!

    “阿弥陀佛……祝宗主慢来!”

    一声雄浑佛号传来,了空手托铜钟的高大身影出现百多丈外,疾速飞掠而来。

    祝玉妍看也不看了空,露在重纱外的紫澄澄美眸径直凝注在杨坚身上,令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气机已被紧紧锁死,忙不迭全力运功相抗。

    “杀!”

    一声娇喝,在五十骑耳鼓内响起。

    以他们各个身负内气的功夫,竟都身不由己地遵从号令,神智一个恍惚间,齐齐驱马暴喝:“杀!”

    祝玉妍蓦地消没不见,下一瞬,已降临在五十骑的头顶上空,随之一齐冲向杨坚等十多骑。

    “杀!”

    杨坚一振长剑,同样率队冲锋,除了集中大部分精神紧锁祝玉妍之外,还得防备敌方精骑的袭杀,不免稍处劣势。

    在双方相距不足二十丈的刹那,杨坚、歧晖的耳内同时响起呼呼风暴的狂啸声。

    风啸像浪潮般扩大开去,一时间整个天地尽是狂风怒号的可怕声音。

    偏是四周蹄声零落,令他们知道定是祝玉妍弄出来的手脚。

    当风声变成雷雨的声音时,三人都有若置身于狂风暴雨核心中的可怕感觉,遍体生寒,身形不稳,要以无上的意志,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如此魔功,确是闻所未闻。

    惊涛裂岸,汹涌澎湃。

    两人完全不明白祝玉妍如何能令他们生出这样的错觉。

    真的似是正有一堵高逾城墙的巨浪,正从某处往他们狂涌过来,声势惊人。

    道境澄澈的歧晖首先生出感应,禅功非凡的杨坚亦近落后半瞬之差。

    今回再不是错觉,而是祝玉妍趁他们心神受制的一刻,发动突袭。

    在这生死关键的时刻,歧晖静如止水,耳鼓内虽仍被魔音所惑,但感觉却水镜倒映,对身周发生的事没有半点遗漏。

    “福生无量!”

    沉喝一声,脱胎于文始派丹卷《无上妙道文始真经》的【妙真经】玄功运至巅峰,双掌盘抱,太虚劲发,如漩涡般朝前方排山倒海而来的“巨浪”核心处狂卷击出。

    巨浪立时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涡漩,把歧晖硬扯进去。

    传自文始真人关尹子的文始派丹法,本以虚无为本,以养性为宗,为丹法中最上一乘。修炼下手即以人与虚空互为阴阳,类似最上一层的炼神还虚,主张盗天地虚无之机,以补我神气之真机。教人无所有,无所为,无所执,虚之极而无极,从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内不见我,外不见人,一无所见,则我通天地,天地通我,我与天地,似契似离,同于大通,“浑人我,同天地”则是文始派丹法的最高境界。

    由于文始派只主张以神御气,不讲求精炼气,更不讲火候药物,可谓是一种直指大道的顿悟之法。

    然而顿悟之法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在这一步登天的顿悟到天人合一之前,一点点神通力量都没有,无以自保,而且九成九的修炼者还没迎来顿悟就生老病死,埋入黄土,徒然白瞎了此前的数十年清修。

    所以,后人无奈将此顿悟法归为炼神还虚的心法概念之一,束之高阁,而在炼神还虚之前,唯有另寻炼气法门。

    楼观派的《妙真经》、《内观经》、《玄妙内经》三大真经,均为上承炼神还虚,下接炼精化气的上乘先天气功,所修真气无不至纯至柔,至灵至虚。

    耳鼓中肆虐的魔音却忽然消敛,显然歧晖此一击太虚劲气亦非同凡响,令祝玉妍再无足够余力施展魔音。

    然而歧晖和杨坚没能同步夹击,就证明两人已失一先机。

    杨坚长剑一闪,无尽寒光如狂风暴雨般向祝玉妍罩去。

    一条赛雪欺霜,美至异乎寻常的玉手从宽敞的袍袖内探出来,纤长优美的玉指在半空中作出玄奥难明的复杂动作。

    歧晖此时正被祝玉妍的天魔功扯得身不由主的朝她疾冲过去,同时骇然惊觉她纤手的动作,竟隐隐制着了他所有可能进攻的路线,而自己就像送上去给她屠宰的样子。

    若从前的祝玉妍是个深不可测的潭,如今的祝玉妍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从前她的魔功已是变化万千,令人防不胜防。

    但如今她的天魔大**法却到了随心所欲,无所不能,出神入化的境界。

    心境止水不波之下,歧晖灵慧邃生,已发出的太虚劲倒卷而回,立时全身一轻,脱出了祝玉妍的天魔功凝成的引力场。

    一声柔美悦耳的娇笑在歧晖耳内响起,歧晖心知不妙时,一股若有似无,比太虚劲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魔气已紧蹑他太虚劲的尾巴,攻进他右手的经脉内。

    歧晖身为楼观派内定的下任掌门,不可谓不才智高绝,早猜到她有此一招,太虚漩劲再吐。

    两股真劲在他肩井**处相遇。

    祝玉妍的阴毒魔气立时给冲散了大半,但出乎他预料的是,仍有一股魔气化作像尖针般的游劲,攻进他体内。

    歧晖惨哼一声,从马背上跌飞,喷出了一口鲜血,咕咚一声,挫退到整支骑队之后灰尘飞扬的土路上,急急调气化解魔气。

    祝玉妍轻“咦”一声,显是对全力一击下,歧晖仍不当场丧命,稍感讶异。

    此时杨坚的无尽剑光狂卷攻至,一记雄浑沛然的拳劲在剑光后若隐若现。

    祝玉妍娇叹一声,玉手缩回袖里,行云流水的迎上两着,左右衣袖倏地拂打,重重抽在他的剑刃、拳锋处。

    尽管杨坚已施尽浑身解数,在眨眼间的时间里,招数微妙变化了十多次,务要祝玉妍掌握不到他的招法去势。

    岂知祝玉妍凌空左飘右移,令他根本无从掌握,由主动落回被动。

    看似轻松拂来的一对水云袖,在他的眼中却彷如鸟翔鱼落,无迹可寻,一下子就给她抽打个正着。

    歧晖此时深吸一口气,弹跳起来,双脚发劲,射上半空,双手化出重重掌影,往祝玉妍罩去。

    “蓬!蓬!”

    两声气劲交触的激响后,杨坚和祝玉妍触电般浑身剧震,各自挫退。

    “哼!”

    娇叱一声,祝玉妍美眸闪过浓浓讶色,原本她打定主意斩杀他们其中一人,那知歧晖固然不可小觑,杨坚的功力更是隐隐不输于她,一时间芳心暗呼失算。

    杨坚飘落马背的同时,勉力提气挥剑格挡敌骑袭来的两件兵刃,并随手划伤其中一骑,令其跌落马背。

    “镗!……祝宗主手下留情!”

    钟音在后方响起,这一下对别人来说仿如暮鼓晨钟、充盈祥和之气的敲钟,于祝玉妍这魔门妖女则无异于摧魂摄魄的符咒,令她整个娇躯微不可察的一震。

    就在钟响的那一刻,了空像忽然融人后方那片空气里去,广阔无边,法力无穷,无处不是可乘的破绽,却无一是可乘之破绽,若有若无的精神念力却无处不在地紧裹着她。

    此时后有了空飞速迫近,前有杨坚、歧晖重整阵脚,先后发动反击。

    祝玉妍一阵娇笑,身周空间倏地凹陷下去,两手化出万千袖影,配合天魔气场把三人完全笼罩捕获。

    一时劲气交击之声,响个不停。

    接着三人同时击空,祝玉妍已脱出三人排山倒海的攻击,飘往来时的杨树。

    三人各自跌向一方,杨坚忽地眼神一凝,强行遏止身形,同时右手长剑负后护住背心,左腿撩起后踢,迎向背后无声无息攻至的一拳一掌。

    “蓬!蓬……咔!”

    长剑折断,小腿骨裂声起。

    杨坚惨哼一声,口喷鲜血,向前扑跌。

    “孽障!”

    了空怒喝一声,铜钟脱手飞出,直撞一击得手的偷袭者。

    ?原来偷袭者竟是之前给杨坚随手击落马背的一个敌骑,明明是位不输于杨坚等人的大高手,却伏在地上装死,趁着杨坚给祝玉妍震退,才蓦然偷袭。

    但此刻他还未来得及得意,眼前骤然现出千百重钟影,铺天盖地的迫来,而且他感到这是了空纯以积数十年禅门精纯功力,遥控用钟作出攻击,随时可以变招,根本避无可避,忙不迭尽起余力,挥掌相迎。

    “蓬!”

    偷袭者仰天喷血,落地后头也不回地飞退而去。

    祝玉妍透过面纱,视线在倒地的杨坚身上巡视一遍,叹道:“便让普六茹坚你多活两三天吧!“

    言毕飘飞离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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