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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凰为后全文阅读

作者:云月颜     引凰为后txt下载     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三章 忆前尘(下)

    左皇后是独女,基本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的概念。

    在她看来家业只能传给嫡长子,而大宋的江山将来也只有赵璟才能继承。

    因此她放下手头的事务,一心扑在对儿子的教导上。

    反观昌隆帝,他的看法与左皇后有很大的区别。

    他才二十三岁,这辈子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儿子。

    创业难,守业更难。

    一统中原是他的梦想,却并非最终目的。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把大宋推向顶峰的继承人。

    显然长子根本不具备那样的能力,更不具备那样的魄力。

    他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了妻子。

    本以为她一定能理解自己,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他们夫妻之间的那道鸿沟重新出现,而且更深更宽了。

    说到这里,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赵重熙从未见过如此颓然的皇祖父。

    上一世的他从未感受过两情相悦的滋味,或许还不能理解皇祖父。

    可如今他也有了要相守一生的女子,怎会看不懂皇祖父眼中的落寞。

    看来皇祖父是真的爱过皇祖母的,否则他绝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赵重熙有些心疼他们这一对夫妻,轻声劝道:“皇祖父,皇祖母再怎么要强也是一个女子,她其实并不是非要和您作对。

    孙儿觉得,她大概是误解了您的意思,以为您想要纳妃,所以才会同您产生分歧的……”

    “误解?”昌隆帝自嘲地笑了笑,抬手制止了长孙的话。

    “重熙,方才朕对你说过,你皇祖母除了外表像个女子,其他方面简直比男人还男人。

    可事实证明朕还是想错了。

    她的行事做派,尤其是处理事务的能力的确远胜一般的男子,但她终究不是男子。

    朕对她说你父王不适合继承大统,其实她的心里也十分认同这样的说法。

    可她却偏要故意曲解朕的意思,认为朕想要纳妃,还想把皇位传给妃嫔们所出的皇子。

    你说朕冤不冤枉?

    她虽比朕大了几岁,但也未到而立之年,难道就不能再有皇子了?”

    这话赵重熙没法儿回答。

    二十八岁的皇祖母自然能够再孕育皇子,二十三岁的皇祖父也的确一心只想把皇位传给嫡出的儿子。

    可他敢说自己从未想过选秀纳妃么?

    如果真的没有想过,如今皇宫里这许多的妃嫔是打哪儿来的?

    赵重熙本来也没有刻意掩饰情绪,昌隆帝如何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他戏谑道:“朕就那么不值得信任?你小子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人痴情?”

    赵重熙摸了摸鼻子,世上痴情的人多得很,可您一个拥有那么多妻妾的男子,和“痴情”这两个字哪里还沾得上边?

    昌隆帝假意嗔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朕有那必要骗你?

    世间的男子哪儿有不风流的,况且一国之君也断没有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道理!

    可朕不是那般不守信用的人,当初你曾祖父对左老家主承诺过,咱们赵家一定会善待你皇祖母。

    如果将来真能成事,继承人也只能是你皇祖母所出。

    朕同她成婚十多年,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别的女子,这难道还不够么?”

    在这个田舍翁多收三五斗都想纳妾的时代,身为一名帝王能做到这一点的确非常难得。

    就算是以子嗣稀薄为由纳妃,谁有敢多说半个字?

    可皇祖父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却依旧达不到皇祖母的要求。

    就好比凰儿,如果把当初赵家对左家的那些承诺依样用在她身上,她会愿意嫁给自己才怪!

    对夫君没有感情的妻子,得到这样的承诺之后自然会非常满足。

    但那时皇祖母分明已经对皇祖父动了情,她要的已经不仅仅是继承权,而是一个能够同她相守到老的夫君。

    可皇祖父显然做不到,他不仅想左拥右抱,更想大宋皇室枝繁叶茂。

    只不过皇祖母仙去已经快二十年,自己也添了好些皇叔皇姑,再去纠缠这些陈年旧事又有什么用?!

    昌隆帝道:“朕也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年后,你皇祖母就离开了。”

    赵重熙听他话中似有悔意,便大着胆子问:“皇祖父,皇祖母贵为大宋皇后,又那么年轻,为何会那么早就……”

    昌隆帝嗤笑道:“只有那些心思阴暗的人才会有这般龌龊的想法。

    朕承认,那个时候对你皇祖母的确有很多不满,但朕也从未想过要对自己的发妻下毒手!”

    赵重熙无法判断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皇祖父的确不会主动对皇祖母下手。

    可他的皇祖母并非寻常女子,又岂会把自己和儿子的前程全数交给随时都有可能变心的男人。

    权力这种东西,自然还是抓在自己手里最可靠。

    有了这样的打算,皇祖母自然比从前更加活跃。

    原本在朝中就有不少势力,再加上刻意经营,朝堂中好容易才维持住的平衡自然就被打破了。

    相比于阻止皇祖父纳妃,这样的事情才真正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历史上的确曾经有过“二圣临朝”,但在大宋昌隆一朝绝不可能出现。

    赵重熙不清楚皇祖父和皇祖母当年究竟闹到了哪一步。

    夫妻二人一般强势,谁也不愿意服软,最终只能是两败俱伤。

    皇祖母走了,活下来的皇祖父日子未必好过。

    皇祖母才刚薨逝没多久,他立刻就迎娶继后册妃封嫔,很快又添了好几名皇子公主,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皇祖父这样的行为绝不是好色,而是在存心报复皇祖母。

    如此这般浓烈的恨意,当初皇祖母究竟对皇祖父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这样的事情太过私密,即便是今日这样的情形下也是不能主动询问的。

    赵重熙遗憾之余,心情越发有些郁闷。

    难怪这些年皇祖父越发不待见父王。

    九岁到十三岁,皇祖母把父王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四年的时间,父王脾性没有改变多少,本事也没有学会多少,唯有同皇祖母的感情比从前深了许多。

    皇祖母薨逝后,他把压抑了十多年的火气全都撒向了皇祖父。

    最终他落得了远走密州,被迫同长子分离的结局。

    同时也彻底失去了继承大统的机会。

第六十四章 重利益

    赵重熙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家父王不受待见的事。

    昌隆帝却已经把纷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重熙,其实朕当年是不太赞同那么早就为长孙定下亲事的。

    但你皇祖母性格太过要强,那时她的状况又非常不好,朕不得已才答允了她的要求。

    幸好你这孩子是个争气的,大猷的外孙女也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否则朕恐怕要对不住大将军了。”

    皇祖父有这样的想法,赵重熙并不觉得意外。

    父王虽然是太子,但继承权是早就被否掉的。

    自己身为太子的儿子,看似离那个位置也更远了。

    如果皇祖父属意自己继承皇位,而阮大将军的孙女资质不佳,他一定会毁掉那个婚约。

    如果自己也是父王那个样子,皇祖父势必会另择储君,为了大宋江山的稳固,阮大将军的孙女就不适合再做自己的未婚妻,婚约依旧保不住。

    上一世皇祖父从未夸赞过青青,她守孝期满后,皇祖父也没有依照之前的打算让自己立刻同她大婚。

    这说明皇祖父觉得吕青青不适合做大宋未来的皇后。

    吕青青,或者说她背后的主子大概也是看清楚了这一点,因此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所以,上一世的自己落到那样的境地,罪魁祸首究竟是谁还真是不好说。

    见昌隆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赵重熙忙应道:“孙儿谢皇祖父。”

    昌隆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其实对夫妻而言也是一样的。

    尤其是皇室夫妻,同心就更为重要。

    朕之前同你说过,对女人不要宠溺太过,她首先是臣,然后才是你的妻。

    这些话不知道你听进去多少,但你要记住,朕并非不愿你们夫妻恩爱和睦,而是为了你好。”

    赵重熙只能再次表示感谢。

    昌隆帝又道:“朕记得两年多前你出使燕国,同那卓太后是见过面的?”

    赵重熙点点头,把那次去燕国与卓太后会面的事情简单说了几句。

    当然,在皇祖父面前,卓太后骂的那些话只能忽略不计了。

    昌隆帝嗤笑道:“果然还是从前那副德行,只敢在背后论人长短,而且还喜欢添油加醋!”

    赵重熙道:“皇祖父,卓太后果然是我皇祖母的故交么?”

    昌隆帝敛住笑容:“要想让你相信她,她自然不能全说假话,你皇祖母的确是很小的时候便与她相识,两人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甚至于她入王府做侍妾这件事,也是你皇祖母动用了不少银钱以及人脉才做成的。”

    赵重熙恍然:“原来如此!”

    他之前还觉得奇怪。

    燕国延平帝虽然只是一名身体虚弱,又不太受宠的皇子,但寻常女子想要做他的侍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似卓太后那样的出身,别说做皇子王爷们的侍妾,就是想进府中做一名普通的丫鬟都寻不到机会。

    可卓太后不仅真的做了延平帝的侍妾,最后竟还成了大权在握的燕国太后。

    原来这一切竟是皇祖母的意思。

    赵重熙心中的疑惑虽然解决了一个,但新的疑惑接踵而至。

    “皇祖父,当初皇祖母之所以花费那么多的心力把卓太后送入王府,是想在延平帝身边安插一名探子么?”

    昌隆帝眼中划过一丝赵重熙看不懂的光芒:“那时的延平帝实在太不显眼,谁也不会想到端康帝那昏君最终回把皇位传给他。

    你皇祖母是最出色的商人,商人最重利,她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赵重熙越发疑惑了。

    商人重利的确不假。

    但利益也分大小轻重。

    利益小投入自然小,一般而言回报也不会有多大。

    但这样的回报往往也来得快,不需要花费时间去等候,结果很快便能见分晓。

    皇祖母是做生意的行家,又岂会分不清利益的大小?

    她投入那么多的人力财力把卓太后塞到延平帝身边,自然想要谋取很大的利益。

    而照目前的情势看,皇祖母的投入并没打水漂,卓太后把持燕国朝政,甚至把楚王府都弄得分崩离析。

    只可惜这一切她都看不见了。

    “重熙。”昌隆帝唤了他一声:“那卓太后自小就是个懦弱无能的蠢货。

    要说她能够扶持安肃帝上位,并且还能灭了楚王慕容绯,朕一个字都不相信。

    所以正如你之前分析的那样,她背后一定有高人。”

    赵重熙道:“请皇祖父放心,孙儿一定加派人手,尽早揪出那名幕后主使者。”

    昌隆帝道:“让人仔细些,她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一个不小心被她抓住小辫子,咱们就被动了。”

    赵重熙暗暗松了口气。

    同皇祖父说了这么半天,总算是收到了一些成效。

    这几年他一直都派人调查那名幕后主使者,但因为身份敏感,他不好把动静闹得太大。

    尤其是皇祖父,一旦知晓自己手里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暗卫,真不好判断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今日在他面前领了这样的任务,相当于把调查那幕后主使者的事情过了明路,再也不用有所顾忌了。

    昌隆帝又嘱咐了他几句,这才道:“还有,离亭世子那边也要抓紧,尽快打听出他的下落。

    前儿德妃还在朕面前痛哭了一场,求朕帮她寻找慕容离亭,当时朕可是一口答允了的,你可不能耽误了朕的事情。”

    赵重熙一噎。

    德妃慕蓉晓芙?

    她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得宠了?!

    昌隆帝哪里想和孙子解释这些事,笑着摆摆手:“你也回去吧,朕答应了德妃今日陪她用午膳的,就不留你了。”

    赵重熙不好赖着不走,赶紧站起身道:“是,孙儿告退。”

    走出御书房没多久,就见韩禹父子二人正朝这边走来。

    他向前紧走了几步,冲二人拱了拱手:“韩相、雁声兄。”

    父子二人忙一起还礼:“殿下这是刚见过圣上?”

    赵重熙笑道:“你们莫不是也有事同圣上商议?”

    韩禹道:“我们刚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想着顺便来给圣上请个安,殿下这是陪圣上一起用过午膳了?”

    赵重熙道:“皇祖父还有要事要处理,哪里有空用午膳。”

    韩禹笑道:“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三人索性出宫去五味楼尝一尝新菜,微臣做东。”

第六十五章 谁重要

    自从五味楼推出一系列的辣菜以来,韩禹就成了这里的忠实拥趸。

    谁也想不到,长相斯文脾气温和的韩相口味居然那么重,几乎可以说是无辣不欢。

    每次五味楼推出新菜式,他都是最先品尝的食客之一。

    至于早已经声名远播那些招牌菜,更是如数家珍。

    三人的马车刚一停下,李掌柜就亲自迎了出来。

    行过礼后,他把三位贵客请进了韩禹已经包下近两年的雅间。

    赵重熙之前就听说韩相在五味楼有专门的雅间,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虚。

    他的岳父大人生活精致到令人发指,却不知韩相竟也是不遑多让。

    如今的五味楼在宋京是数一数二的酒楼,雅间全都经过精心的装潢和布置,而且绝不重复。

    但也没有哪一间如同韩相这一间一般有品味,家具、摆件、字画,全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简直是把他在英国公府的膳厅缩小之后搬过来一样。

    赵重熙暗道,不知韩相是因为真的喜欢辣菜,还是看在岳母大人的面子上这般照顾五味楼的生意,总之有了他这个大主顾,五味楼的生意想不好都难。

    三人落座后,韩禹熟门熟路地点了五六样辣菜,因为知道赵重熙不惯食辣,又专门点了几样清淡的菜肴。

    李掌柜吩咐小二哥上了热茶和干果点心,这才退了出去。

    韩禹亲自执壶给两个年轻人倒了茶,笑道:“下午还有公务要处理,今儿就不喝酒了,微臣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韩雁声方才随父亲去皇后宫中就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现下哪里还想再喝。

    他靠在椅背上道:“父亲有什么话就说吧,马上就要吃饭了,再喝下去可就辜负那些好菜,啊。”

    韩禹笑骂道:“眼看着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个正形!五味楼的东家就是你的岳父,难道还会短了你的吃食?”

    赵重熙笑道:“名满天下的雁声世子竟得了韩相这样的评价,如果让那些姑娘们听见……”

    余下的话他都不忍心说了。

    如果姑娘们听见有人竟这般抹黑她们的“男神”,肯定会群起而攻之,让那人成为一个“男神经”。

    即便那人是“男神”的父亲,大宋的首相也不例外。

    法不责众,何况以韩相的身份和地位,也不至于同她们一群未婚的小姑娘斤斤计较,不是么?

    “男神”和“男神经”这两个词自然是从他的岳母大人那里学来的。

    但赵重熙觉得,很多时候做男神经比做男神轻松多了。

    想来雁声兄一定也有同感,毕竟已经成婚又快做爹了,再被那些女子围追堵截,日子还怎么过?

    韩禹那里知道挂着一脸温润笑容的皇长孙心里在想什么,他啜了一口茶:“往日圣上召见,都是会留殿下用膳的,今日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至于赵重熙方才寻的理由,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圣上做了二十多年前的皇帝,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整日骑在马背上,同将士们同寝同食的年轻统帅,而是一名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中年男子。

    饿着肚子处理公事,那时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递给圣上的折子都是要先经过尚书省的,有没有紧急公务他这个左仆射会不知道?

    韩家早已站在自己一边,赵重熙并不想隐瞒,浅笑道:“皇祖父答应了德妃,今日要去她宫中用午膳。”

    韩禹的手微微一顿:“德妃?”

    方才在永安宫,妹妹就刻意在他面前提了德妃。

    据说最近一段时日,几年来不争不抢,在大宋皇宫里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德妃慕蓉晓芙,突然之间活跃起来了。

    她本就是双十年华,容貌非常秀丽。

    身为燕国秦王府的嫡出郡主,见识和气度也非寻常的女子可比。

    一旦她存心讨好,世间有几个男子能视而不见?

    纵然圣上不是那种纵情声色的男子,也很难抵挡这样的诱惑。

    韩雁声把嘴里的蜜枣咽下,这才轻笑道:“我说你们二位是不是操心太过了,慕蓉晓芙和离亭世子打小儿关系就不错,她听说堂弟的遭遇,自然不可能继续云淡风轻。”

    赵重熙道:“雁声兄猜得不错,皇祖父方才还说前儿德妃为了慕容离亭的事,还在他跟前儿哭了一场。”

    韩禹挑眉:“圣上答应她了?”

    赵重熙笑道:“美人垂泪,皇祖父自然不好拒绝,吩咐我一定要尽量早些查出离亭世子的下落。”

    韩雁声道:“这件事可不好办。”

    赵重熙点点头。

    查出慕容离亭的下落固然不容易,韩雁声所说的不好办却是另有所指。

    慕容离亭是被卓太后**陷害的,这一点即便寻不到证据,也是他们早就认定的。

    那么一旦寻到慕容离亭的下落,他们该怎么处理他这个人?

    帮他,就等于同燕国撕破脸,看起来是破坏了两国之间合约,却为开战寻到了借口。

    不帮他,就等于看着他自生自灭。

    卓太后不会放过慕容离亭,他同样也不会甘心被她陷害,两人之间必然斗得死去活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宋完全可以选择在一旁观战。

    等他们两败俱伤,大宋只需付出很少的代价便可以实现一统中原的愿望那个。

    两相对比,似乎后一种选择对大宋更加有利。

    但他们真的能眼睁睁看着慕容离亭落到那样的境地么?

    撇开他们之间的那点交情不提,如果能够充分利用慕容离亭在燕国的影响力,将来一统中原后,好多事都会变得个给你家容易。

    韩禹笑道:“我觉得你们两个才是操心太过。很多事情都不是抱着脑袋就能相清楚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切都等查到离亭世子的下落再说。”

    赵重熙道:“韩相所言甚是,只是这德妃……我总觉得她的突然转变,似乎不仅仅是为了离亭世子这么简单。”

    韩禹点点头:“据说这位德妃娘娘是在卓太后宫中长大的,就连到我大宋和亲也是卓太后做的主。

    你们说在她心里,慕容离亭和卓太后谁更重要?”

第六十六章 有身孕

    世上有什么感情能与养育之恩相提并论?

    答案是当然有。

    某些人为了心上人,连亲生父母都能出卖,更何况是一个照顾过自己十几年的人。

    然而,世上的人并非全都是“某些人”,大多数的人都是把骨肉亲情放在第一位的。

    生恩不及养恩大,况且慕容离亭也并非慕蓉晓芙的心上人,所以他在她心中的重要性绝对比不上卓太后。

    赵重熙和韩雁声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人的答案是一致的。

    韩禹又道:“方才在永安宫,目莲私底下对我说,前日圣上在德妃宫中时,曾宣太医院的王院判去了一趟。”

    韩雁声拧着眉道:“王院判?”

    赵重熙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我记得母妃曾经提过一回,当年她孕育重华时,便是王院判照料的。”

    韩禹道:“殿下说得一点不错,当年皇后娘娘孕育三殿下时,也是他负责安胎。”

    韩雁声道:“父亲的意思是德妃大约是有身孕了?”

    韩禹点点头:“目莲还特意打听过,前日太医院轮值的太医中,并没有王院判。”

    赵重熙道:“也就是说,他是被皇祖父从家中拘到宫里的,为的就是替德妃看诊。”

    韩禹道:“所以目莲疑心德妃应该是有身孕了?”

    慕蓉晓芙是圣上的女人,入宫又已经快满三年,按说怀孕也是正常的。

    可谁都清楚宋燕之间那个合约是怎么回事,圣上是绝不可能让前来大宋和亲的燕国宗室贵女有身孕的。

    就好比那位同样是前来大宋和亲的绝色美人慕容云萝。

    她和慕蓉晓芙不同,自从入了宫便十分懂得逢迎圣上。

    知情识趣容色倾城,很快她就成了后宫里最得宠的妃嫔。

    然而,即便她得到了盛宠,圣上也从未想过让她孕育皇嗣,就连位分也一直没有晋升,依旧只是九嫔之一的昭仪。

    如今身份更加尊贵,平日里又不是很得宠的慕蓉晓芙却突然有了身孕,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韩雁声道:“目莲既是私底下同父亲说的,就说明这件事还没有最终确定,更不可能散播开。

    也就是说,就连皇后姑姑都不知道这件事。”

    韩禹苦笑道:“你姑姑从来都不是个心里装得住事的人,似这般还没有证实的事情,还是不要同她说的好。”

    赵重熙道:“我觉得这件事咱们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即便德妃真的有了身孕,皇祖父也未必会允许她把孩子生下来。

    就算真的生了皇子,对咱们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韩禹道:“殿下说得不错,但圣上这般小心谨慎,就说明他也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韩雁声也是快要做父亲的人,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圣上的想法。

    不管怎么说那总是自己的骨肉,如何下得了手?

    说来说去他们在乎的并不是德妃腹中有没有皇子,而是这件事来得太过凑巧。

    卓太后前脚刚对慕容离亭下毒手,慕蓉晓芙后脚就有了身孕,这两件事之间必然有所联系。

    正思索间,热气腾腾的饭菜到了。

    三人不再说话,举箸开始用饭。

    ※※※※

    赵重熙离开后没多久,昌隆帝就来到了慕蓉晓芙宫中。

    慕蓉晓芙气色比前日好了很多,就是眼皮还有些肿,一看就是又哭过了。

    昌隆帝从来不喜欢爱哭的女人。

    但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

    比如说那一日的吕青青,他一看就知道是假哭,只觉得心烦不已。

    而眼前的慕蓉晓芙不一样。

    他知道她是在卓太后宫中长大的,但也清楚她对慕容离亭的感情也非常真挚。

    她之所以如此伤心,担心堂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对亲人间的互相伤害敢到为难。

    吕青青哭得很美,特别能引起男子的保护欲。

    而慕蓉晓芙是真的伤心,连鼻涕流出来都忘了擦,哪里还有半分美丽可言。

    昌隆帝承认,卓太后那个女人虽然蠢,但对自己的喜好的确足够了解。

    比之慕容云萝,慕蓉晓芙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对自己有吸引力的。

    她的确不如慕容云萝那般绝色,可她的才华和气韵足以弥补两人容貌之间的差距。

    可他们的身份早已经注定,这一世他们都不会用真心去对待彼此,也永远都不会互相信任。

    就好比这身孕……

    昌隆帝挥散心中的阴霾,温声道:“晓芙,你到朕身边已经快三年了,朕却因为国事繁忙对你不够关心。

    如今你有了身孕,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再不能如此伤感了。

    朕今后也会抽空多来陪你,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对朕说。”

    慕蓉晓芙微微一笑:“圣上乃是明君,自然要以国事为重。臣妾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就盼着能尽快寻到离亭。”

    昌隆帝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心,朕方才已经交待过重熙,让他把这件事情负责起来。

    那孩子办事向来稳妥,一定会尽快查出离亭世子的下落。”

    慕蓉晓芙又一次红了眼眶:“臣妾谢圣上。长孙殿下能力卓绝,和离亭又颇有几分交情,定然不会辜负圣上的期望。”

    昌隆帝给一旁的昕薇使了个眼色:“还不伺候你家主子用饭。”

    “是。”昕薇忙走到慕蓉晓芙身后,替她盛了一碗汤。

    直到慕蓉晓芙喝了半碗汤,昌隆帝才示意吴公公为他夹了一些菜。

    一面又对慕蓉晓芙道:“今日一早,朕收到了一封卓太后的亲笔信。”

    慕蓉晓芙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太后娘娘一直都操心国事,想来是有要事与圣上相商。”

    昌隆帝笑了。

    这女人真是太会说话了。

    明明知晓这种时候卓太后信中必然会提及她最担心的慕容离亭,却依旧能把握分寸,坚决不向自己打听书信的内容。

    而且她那句话……

    什么叫太后娘娘一直都操心国事?

    是真的觉得卓太后牝鸡司晨,把燕帝挤兑得没有个皇帝的样子?

    还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撇清干系,表示她因为慕容离亭已经打算和卓太后决裂了?

    他夹起吴公公布的菜,稳稳放入口中。

    那姓卓的女人会给自己写信才怪!

第六十七章 亲笔信

    昌隆帝陪慕蓉晓芙用过午膳,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他才回了御书房。

    孰料他才刚在龙书案后坐下,就见上午没有处理完的那堆奏折上多了一封书信。

    昌隆帝挑了挑眉,指着那书信道:“大吴,这是怎么回事儿?”

    吴公公方才刚伺候他用了午膳,哪里知晓御书房里发生了什么事,忙把方才在这里值守的小太监唤来。

    那小太监躬身道:“回圣上,这是来自燕国的信件,是中书侍郎刘大人方才递进来的,上面还盖有燕国的国玺。”

    其实最后一句话都是多余,通过中书省递到皇帝跟前的燕国信件,只可能出自燕帝之手。

    “燕帝写给朕的信?”昌隆帝伸手把那封信拿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信封上的几个字。

    他曾经临摹过燕国安肃帝的字,因此一眼便看出信封上的字绝不是安肃帝的。

    歘地一声,昌隆帝干净利索地撕开信封,把信笺取出来抖开。

    “哈哈……”

    刚看了几个字,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浑然没有注意那信封已经滑落在地上。

    吴公公和那小太监面面相觑。

    燕帝给圣上写信也不是第一次了。

    从前倒是听圣上夸过几次他的字写得漂亮,但似今日这样的笑声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吴公公伺候昌隆帝几十年,胆子自然比那小太监大得多。

    他挥挥手示意小太监退下,这才缓步走到龙书案旁,把掉落在地上的信封拾了起来:“圣上……”

    昌隆帝的笑容渐渐淡了:“大吴,方才朕对德妃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吴公公忙道:“是,奴才全都听见了。只不知圣上指的是哪一句。”

    昌隆帝把信笺扔到他面前:“这封信并非燕帝所书,而是卓太后亲笔。”

    吴公公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卓太后这是……

    一国太后给他国皇帝写信已经是逾矩,随便动用国玺,那等同于篡位了!

    他哪里敢去看信的内容,忙道:“燕帝本就是卓太后一手推上去的,他登基之后,燕国朝政也一直都由卓太后把持。

    那一年要不是咱长孙殿下出手,燕国恐怕早就姓卓了,又何须等到今日。”

    昌隆帝冷哼道:“年轻人行事就是不够狠辣。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趁着好时机把敌人踩死,迟早必遭她反噬。”

    吴公公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圣上所说的年轻人,指的并不是长孙殿下,而是燕国的那位离亭世子。

    敌人,自然就是那卓太后。

    可他伺候圣上几十年,对卓太后这个人并不陌生。

    几十年前,她不过是一名燕国渭州府普通商户家的姑娘。

    因为父兄得罪了人,卓家的生意一落千丈,险些连饭都没得吃。

    若非元后娘娘及时拉了卓家一把,后来又动用了不少的银钱和左家的人脉把她塞到了延平帝身边,做了一名皇子侍妾。

    元后娘娘怎么想的他不清楚,但圣上却一直都看不上那卓太后。

    做侍妾的时候不懂争宠,被皇子妃和侧妃侍妾们挤兑得只能住在皇子府中最偏僻的角落,甚至于当时还是一名普通皇子的延平帝都险些把她给忘了。

    因为无宠,自然也就没有子嗣。

    连他这样身份卑微的奴才都知道,卓家姑娘已经是一颗废棋,元后娘娘投入的那些银钱和心血全都打了水漂。

    可自从燕国端康帝驾崩,情势突然急转直下。

    废棋一夜之间变成了杀招,在角落里干耗了很多年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了延平帝最在乎的女人。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有本事扶持安肃帝登上皇位,自己把持朝政长达十数年。

    当然,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元后娘娘薨逝之后。

    卓太后再有本事再能干,娘娘也看不见了。

    昌隆帝又把信笺拿起来看了一遍:“大吴,你方才在想什么?”

    吴公公不敢隐瞒,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奴才就是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人的性情真的会突然之间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虽然奴才没有亲眼见过卓太后,但她的事情也听圣上和元后娘娘说过许多,那般懦弱胆小的一个女人,哪里来的本事把持朝政?”

    “是啊……”昌隆帝显得有些疲惫,整个靠在了龙椅的后背上。

    方才在重熙面前他就说过,卓太后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这位高人财力雄厚又颇有手段,即便躲在幕后,这些年也顺利做成了许多大事。

    而且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位高人竟像是和自己有不共戴天的仇怨。

    身为一名开国皇帝,他的手并不干净,仇人也是多如牛毛。

    想要他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究竟是谁,既了解自己,又能让卓太后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吴公公知道自己没本事替圣上分忧,只好又道:“圣上,卓太后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竟让您这般忧心?”

    昌隆帝忧心的并不是书信的内容,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那女人说她的人已经搜遍了整个大燕,依旧没有寻到慕容离亭的下落。

    她有些疑心慕容离亭已经潜入了我大宋,所以想要朕帮她一个忙。”

    吴公公问:“她想要圣上派人替她找寻离亭世子?”

    昌隆帝冷笑了几声:“她要是能这么懂事就好了!”

    吴公公一噎。

    人家好歹也是一国太后,圣上这话说的真是……

    昌隆帝睨了他一眼:“她想派人直接到大宋来捉拿慕容离亭。”

    吴公公怒了。

    方才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姓卓的女人的确就是不懂事!

    她哪里是想要圣上帮忙,分明就是想借着寻找离亭世子,趁机派兵入侵大宋。

    她把英明神武睿智无匹的圣上当傻子哄呢?!

    昌隆帝淡淡道:“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像你想的这么傻。派人直接到大宋这样的话是写来故意气朕的。

    信的后半部分她又说了,如若朕不同意第一个请求,那她便派使臣前来大宋,配合我方人员搜寻慕容离亭。”

    吴公公依旧忿忿:“换汤不换药而已,她派人来大宋,绝不是为了寻找离亭世子,而是来挑事的!”

    昌隆帝道:“她就是这个意思,而且那使臣早已经出发,差不多也该到了。

    朕就以不变应万变,姑且看看她究竟想做甚。”

第六十八章 雨中愁

    午饭后,赵重熙和韩家父子一起走出了雅间。

    韩禹还有公事要处理,直接去了尚书省。

    韩雁声让小二哥打包了一些点心,自回家去哄媳妇儿。

    赵重熙有些牵挂凤凰儿,便吩咐李掌柜替他寻了一匹马,大约两刻钟后便来到了成国公府。

    然而他刚一下马,就听二门上的婆子说六姑娘一早便去了田庄,此时并不在府里。

    赵重熙抬头看了看天。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大宋今年的春天才刚开了个头,雨却已经下了好几回。

    就好比今日,天空也是阴沉沉的,谁也拿不准什么时候雨就会落下来。

    他又问那婆子:“田庄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婆子躬身道:“回殿下,今儿一大早段庄头就进了府,不一会儿六姑娘就随着他离开了。

    老奴见六姑娘行色匆匆,也没敢多问。

    不过老奴估摸着田庄那边的事情肯定小不了。”

    赵重熙重新上了马:“你待会儿去给三夫人传个话,就说我去田庄寻六姑娘了。如果晚饭前还回不来,让她派人去宫里告知太子妃一声。”

    说罢他调转马头,很快又离开了成国公府。

    那婆子在后面大声喊道:“殿下,马上要下雨了……”

    可惜马儿跑得太快,很快就连马蹄声都听不见了。

    那婆子只好作罢,转身走进了二门。

    赵重熙身份尊贵,李掌柜哪里敢用寻常的马匹来糊弄他。

    所以他今日骑的是盛四爷的马,虽不及他自己的坐骑那般神骏,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马跑得很快,大约半个时辰后,田庄大门已经隐隐约约地出现在赵重熙的视野中。

    他抖了抖半湿的衣袖,再一次感叹自己的运气真是不怎么样。

    明明距离田庄只有不到二里,骑马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春雨还是落了下来。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这般绵绵的细雨看似若有若无,照样能很快淋湿人的衣衫。

    赵重熙一夹马腹,骏马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田庄大门飞驰而去。

    康莺睡着后,凤凰儿离开了客房。

    段云春家的小院不算很大,平日里他们一家人居住还觉得挺宽敞。

    可今日康莺占了一间房,又添了凤凰儿主仆几个,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凤凰儿叮嘱了小丫鬟几句,让她好生伺候康莺,自己则带着红翡和史可奈回了田庄主院。

    春雨总是很容易乱人思绪。

    用过午饭后,凤凰儿本是打算小歇一阵,却被窗外沙沙的雨声弄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索性披衣下床,走过去推开了窗子。

    雨声愈发清晰了,凉嗖嗖的湿气扑面而来。

    凤凰儿本以为吹一吹冷风,自己心中的郁结能散去一些。

    可惜春雨和欢乐似乎没有太大的关联,倚在窗边的她眼中的愁绪更浓了。

    慕容离亭这家伙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同康莺见面之后,她对慕容离亭安全问题的担忧减轻了许多。

    三年未曾联络,康莺寻不到慕容离亭以及其他的暗卫并不奇怪。

    但她终究在慕容离亭身边待了好多年,对他们的行事风格一定非常熟悉。

    连她都无法联系的人,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凤凰儿能肯定,此时慕容离亭一定躲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暂时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卓太后的人找不到他,就意味着自己的人同样也找不到。

    这种事情不宜拖得太久,否则后续说不定就会有很多麻烦。

    比如说燕国诬陷大宋扣留楚王世子,以此为借口将水搅浑。

    反过来也一样,大宋同样可以利用慕容离亭,以他的名义清君侧诛杀卓太后。

    而这两件事都会导致两国重燃战火。

    过了好几年安稳日子的凤凰儿,真想就这么安稳地过下去。

    “姑娘,长孙殿下来了——”

    正想着,屋外传来了红翡的大嗓门。

    凤凰儿往窗外探了探头,果然见赵重熙打着一把有些破旧的油纸伞朝她屋子这边走了过来。

    她取过一旁的斗篷披上,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只见红翡已经接过了赵重熙手中的油纸伞。

    凤凰儿见他的衣裳和头发都已经湿了,轻声埋怨道:“这么大的人了,下雨天出门还偏要骑马,随从也不带一个,长孙殿下这是故意想要让人着急么?”

    一面又吩咐红翡:“你去让阿奈准备热水,再把三爷的衣裳找一身出来给殿下穿。”

    “是,姑娘。”红翡索性撑开那油纸伞,朝史可奈的屋子那边跑去。

    赵重熙却顾不上自己,快步走到凤凰儿跟前:“凰儿,庄子里是不是来了什么人?”

    凤凰儿浅浅一笑:“殿下方才竟没有向庄客们打听一下么?”

    赵重熙道:“凰儿御人有术,那些守门的庄客个个口风都紧得很,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凤凰儿噗哧笑道:“那是,随便一问就把什么都招了,谁还敢让他们负责守门?”

    赵重熙目光闪了闪:“凰儿,是不是他来了?”

    “哪个他?”凤凰儿歪着小脑袋看着对方。

    赵重熙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凤凰儿握住他的大手:“不是他,是他的表妹。”

    “康莺?!”赵重熙的声音突然拔高了。

    之前他不过是开玩笑,没想到来人居然真的和慕容离亭有关。

    他忙追问道:“那她有没有把慕容离亭的下落告诉你?”

    凤凰儿摇摇头,把今日康莺对她说的话简单重复了一遍。

    赵重熙叹道:“原来她还指望咱们帮她寻找慕容离亭,真是……”

    凤凰儿道:“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怎么说?”

    “我总觉得燕国那边很快就会有大动作。”

    “这是肯定的,否则卓太后**不会花费那么多的心思精心设下圈套,他们的野心绝不仅仅是吞掉楚王府。”

    凤凰儿的眉心再次蹙了起来:“以慕容离亭的本事,只要他不想现身,谁也别想找到他。

    可就这么拖着,我担心卓太后又会起什么幺蛾子。”

    赵重熙道:“不要太过担心,皇祖父对此非常重视,他已经把找寻慕容离亭的事情交由我全权负责。

    这么一来咱们就不用偷偷摸摸,就算暂时找不到慕容离亭,也能盯着燕国那边的小动作。”

第六十九章 三爷计(上)

    赵重熙沐浴好换过干爽的衣裳,凤凰儿已经让人把康莺接了过来。

    时隔几年再次相逢,初见时英姿飒爽的姑娘如今竟落到如此惨淡的境地,赵重熙心下唏嘘不已。

    康莺行过礼后,在凤凰儿下首落座。

    赵重熙道:“康莺姑娘,你的事情我都已经知晓了。你就安心在此处养伤,一旦有了离亭世子的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派人告知于你。”

    康莺站起身道:“多谢殿下。”

    赵重熙摆摆手:“话虽如此说,离亭世子的本事你最清楚,要想寻到他的踪迹并不容易。

    所以我想请姑娘把你当初做暗卫时的联络方式,以及离亭世子行事的一些习惯告知于我,你觉得可行?”

    康莺略一思索后便一口应下了。

    如今她已是走投无路,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

    赵重熙和凤凰儿怕阮棉棉和司徒曜担心,把事情问清楚后便离开了田庄。

    ※※※※

    不了解实情的阮棉棉已经担心了一整天。

    听春桃说昨夜有人闯田庄,凤凰儿一早就急匆匆随段云春赶了过去,不免有些担心。

    康莺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女子,可谁又能小觑一个敢夜闯田庄的女子?

    而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寻到自家头上的人,多半和那慕容离亭有些关系。

    差不多到了晚饭时分,阮棉棉估摸着小凤凰和阿福今晚大约不会回来了,便打发了一名小厮去给太子妃送信。

    司徒三爷和往常一样踩着饭点儿回府。

    刚一走进琴瑟居,就见阮棉棉抱着小女儿在廊下转来转去。

    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他却立刻就察觉了妻子的不安。

    司徒笑年纪太小,尚不能体察母亲的焦虑。

    此时她已经吃过饭,正吵着要下地走路。

    司徒三爷紧走了几步,把小女儿从妻子怀中接了过来:“夫人这是怎么了?”

    阮棉棉遂把昨夜有人闯田庄,今日一早凤凰儿便匆匆赶了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夫人莫要担心,今日天凉,咱们有话进屋里说。”司徒三爷用另一只手揽着阮棉棉的肩膀,两人一起走进了偏厅。

    阮棉棉拧了个热帕子递了过去:“把笑笑给乳娘,你擦一擦手,咱们先用饭。”

    司徒三爷依言把笑笑递给乳娘,就听阮棉棉又道:“午后阿福也赶过去了,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就是想着闯庄那人八成和慕容离亭有关,所以……”

    司徒三爷轻笑道:“就是和慕容离亭有关又如何?咱们要相信箜儿和阿福,他们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好的。”

    阮棉棉白了他一眼:“你个死渣男的心真是大!孩子们有本事不假,可你也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好么?

    真是气死我了!”

    司徒三爷忙道:“我这不是为了安慰你嘛,箜儿的事我几时敢不上心?”

    阮棉棉道:“你少说这些好听话哄我,这件事连那些燕国人都搞不定,你上心又有什么用?”

    她的话是实情,但司徒三爷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果真还是自己没有用,箜儿的事真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他抿了抿嘴道:“夫人,你最近几日好像特别容易生气。”

    被他这么一说,阮棉棉也感觉出有些不对。

    自从那吕青青老老实实做了二皇子的小妾,他们一家过得风平浪静,就是想生气也寻不出理由。

    今日事出有因也就罢了,可昨日、前日、大前日……

    差不多一连七八日,她每日都要骂几遍死渣男,而且都是无缘无故。

    “夫人……”司徒三爷小心翼翼道:“你还记得前年刚怀上笑笑那段日子么,你的脾气也是这般……有一次还险些把我的胳膊都给拧断了……”

    阮棉棉的眼睛眨巴了几下:“你的意思是说,我又怀上孩子了?”

    司徒三爷:“……”

    笑笑满月的时候,阮棉棉看着铜镜里胖了好几圈的女人,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那些话,他一辈子都不敢忘记。

    ——老娘要是再生孩子,就让死渣男胖成一头猪!

    以至于除夕那一晚,她信誓旦旦地说“有了老娘就生,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有生过”这样的话,他真是一个字都不敢相信。

    他已过而立之年,长子和长女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就算真的胖成一头猪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可要真成了那个样子,保不齐这没良心的女人一脚就把自己踹了。

    他可不会忘记,那俩鳏夫至今还单着呢!

    司徒三爷重重点点头:“我感觉像是……不过这种事夫人不是应该更清楚么?”

    阮棉棉细细琢磨了一下,除夕那一次自己没有喝避子汤……后来姨妈便再也没有来过。

    她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没想到她这个倒霉蛋也有心想事成的时候!

    正想着自己一定要生一个和死渣男一模一样的小帅哥,将来迷死大宋的小姑娘。

    没想到小帅哥就蹦跶着来了!

    司徒三爷被自家媳妇儿笑得心里直发毛。

    “夫……夫人,你看咱们是不是让人去请府医来给你把把脉。”

    “忙什么,先把饭吃了,饿肚子我儿子就不帅了!”

    司徒三爷真是服了自己夫人。

    如果这一胎真的又怀上了,那她就是第三次有身孕。

    照她今日的表现,八成又是能吃能喝顺利生产,孕吐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这本来是件大好事,可他想到她一长肉自己就要挨骂……

    因为疑心自己又怀孕了,阮棉棉让人把之前那些重口味的饭菜都撤了下去,重新换上清淡有营养的吃食。

    这一来一去的天都黑了。

    夫妻二人正准备用饭,就听见了凤凰儿在屋外和人说话的声音。

    “我出去看看。”司徒三爷站起身走到偏厅门口探出了一个头。

    “爹爹,我们回来了。”凤凰儿笑盈盈地唤了一声。

    “三爷。”赵重熙也赶紧拱了拱手。

    宝贝女儿的一声“爹爹”,让司徒三爷像是喝了蜜一样。

    不过见女婿也一并来了,他故意哼了一声:“宫门很快就下钥了,殿下怎的还不回宫?”

    赵重熙笑道:“宫里的吃食不合口,就想着到岳父大人这里蹭顿饭吃。”

    一边说着就和凤凰儿一起走进了偏厅。

第七十章 三爷计(中)

    偏厅里饭菜已经摆好,四人各自寻了椅子坐在桌旁。

    赵重熙方才的话不过是哄岳母高兴的,此时一看桌上的菜品,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从阮家田庄里种出了数量庞大的辣椒,阮棉棉又过上了无辣不欢的日子。

    盛四爷人脉广,天南地北各色食材供应都十分充足。

    因此琴瑟居的厨房里每日各种辣菜流水似地换着做,算是彻底满足了阮棉棉的口腹之欲。

    就连从前口味清淡的司徒三爷,如今不仅爱吃辣,甚至还学会了好几十种辣菜的做法。

    在主子们的影响下,三房的下人们一多半都成了嗜辣的人,剩下的一小半也都能接受中辣。

    唯有赵重熙和凤凰儿,虽然努力尝试了无数次,始终无法完全适应辣味。

    尤其是凤凰儿,每次吃了辣椒肠胃都会不适。

    没想到今日琴瑟居的晚饭竟一点辣椒都没有,像是专门为他们俩准备的一样。

    凤凰儿心细,立刻察觉出了父母的异常。

    娘非常喜欢吃辣菜,但她却不是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

    比如来葵水时,她总会刻意吃清淡一些,却并不阻止其他人吃辣菜。

    还有就是前年她怀笑笑时,也是一点辣椒都不沾。

    当时渣爹见她馋得可怜,还特意去问了太医怀孕的妇人能不能吃辣。

    太医说略微吃一点点其实也是无碍的,但娘却非常坚持,硬是忍了将近一年。

    不仅她自己不吃,也不允许渣爹吃。

    用她的话说,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她不仅负责怀负责生,还得忍着美食的诱惑。

    渣爹什么苦都不用吃便又多了个孩子,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凭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凤凰儿记得很清楚,这几日并非娘来葵水的日子,而且桌上一道辣菜都没有。

    这些都足以证明,自己大约又要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她打量着阮棉棉气色极佳的脸庞,只觉心里格外欢喜。

    三房人丁本就不旺。

    阿篌远在汾州,好几年才能回来一趟。

    自己再过半年就要出嫁,今后再也不能日日陪伴父母。

    笑笑虽然可爱,但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还是显得太过冷清了。

    如果自己再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正想着,赵重熙已经替她盛了一碗汤:“凰儿,先喝碗汤暖一暖。”

    两人毕竟只是未婚夫妻,诸如娘有身孕这样的事,凤凰儿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的。

    她笑了笑接过汤碗:“谢谢阿福。”

    几人各自用饭不提。

    五六分饱后,大家都放下了筷子,

    司徒三爷用帕子擦了擦嘴:“箜儿,田庄那边是怎么回事儿?”

    凤凰儿遂把康莺夜闯田庄的事说了一遍。

    司徒三爷的反应和之前的赵重熙差不多。

    本以为康莺会带来慕容离亭的消息,没想到她还指望他们帮她。

    他拧着眉道:“如今慕容离亭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咱们行事必须小心谨慎。”

    赵重熙道:“三爷放心,寻找慕容离亭这件事已经在皇祖父那里过了明路,倒是不怕别人在背后使绊子。”

    司徒三爷沉吟了片刻才道:“既是如此倒也罢了……总之你们一定要尽早寻到离亭世子。”

    阮棉棉道:“前几日我听广元长公主说,最近德妃似乎颇为受宠,竟把姝昭仪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我记得箜儿说过她和离亭世子关系不错,你们说她是不是为了离亭世子才刻意讨好圣上的?”

    美大叔虽然保养得非常不错,但今年也四十七岁了。

    而那位德妃也就是二十岁左右,还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从前听说她不像后宫其他妃嫔那般逢迎圣上,阮棉棉还觉得这姑娘真不愧是燕国亲王嫡女,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风骨。

    甚至对她被当成礼物送给敌国皇帝这件事还有些同情。

    没想到她为了慕容离亭,竟愿意低头求宠。

    凤凰儿噗哧笑道:“娘的记性真好,我顺嘴说的话你都能记得。”

    阮棉棉道:“你就别取笑我了,这屋里现在一共四个人,就数我的记性最差了。”

    说罢又往凤凰儿身边凑了凑:“方才我说的话对不对?”

    一旁的赵重熙道:“夫人说得不错,德妃最近的确实非常受宠,这是我亲眼所见。

    今日皇祖父还特地去她宫里陪她用了午膳。”

    凤凰儿笑着补充:“娘大概不知晓,德妃娘娘不仅和慕容离亭关系不错,她还是卓太后一手带大的。”

    阮棉棉微微一愣。

    果然自己只适合过简单的日子,这么复杂的关系单是听听都觉得烦人。

    她抿了抿嘴:“既如此,德妃突然愿意邀宠,究竟是为了卓太后,还是为了慕容离亭?”

    赵重熙早已把司徒曜夫妇当做了自己的父母,说起话来并没有什么顾忌:“还有,今日我听韩相说,德妃像是有身孕了。”

    “像是?”司徒三爷撇撇嘴:“韩相说话总是习惯留有余地。”

    赵重熙道:“韩相也是听永安宫的掌事宫女说,皇祖父在德妃宫里宣过太医院的王院判。”

    凤凰儿也是刚听说这件事,她拽了拽赵重熙的袖子:“圣上是怎么打算的?”

    赵重熙摇摇头:“如今德妃的身孕也只是猜测,皇祖父是如何打算的,大约连吴公公都猜不出来……”

    司徒三爷突然打断他的话:“阿福方才说的可是太医院最擅长妇科儿科的王院判?”

    赵重熙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了,点点头道:“就是他,当年母妃和韩皇后有身孕时都是他照顾的。”

    凤凰儿道:“既如此,母妃也算是同他熟识了。”

    赵重熙道:“那王院判就像一条老泥鳅,为人十分圆滑,单凭从前的那一点点面子情,是不可能从他嘴里打探出实情的。”

    听了他的话,司徒曜并不以为然:“我这就亲自去请他,你们让人赶紧收拾一下。”

    阮棉棉没好气道:“死渣男,大晚上的你上哪儿去找那王院判?

    人家说不定今晚还要在太医院值夜,你进得去么!”

    司徒三爷却十分笃定地笑道:“只要他今晚在家,我就一定能把他请来。”

第七十一章 三爷计(下)

    司徒三爷今晚运气非常不错。

    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把须发花白的王院判请了回来。

    不仅如此,那传说中的“老泥鳅”脸上还看不出半分的勉强,和司徒三爷有说有笑的,就像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站在正房门口望着二人的赵重熙大为惊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上一世司徒曜结交的都是一些清高自傲的文人墨客。

    这一世他摈弃了许多没有任何用处的癖好,步入了仕途,学会了赚钱养家,应酬上司同僚也得心应手。

    本来以他的才华和能力,绝不会三年没有任何晋升,依旧是一名正四品御史中丞。

    但司徒三爷为了他这个准女婿得罪了太多的权臣,还得了个最讨嫌的名声。

    因此满朝文武就没有几个人愿意和他结交,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应酬。

    但他根本不在意,闲暇时全都用来陪妻子和女儿,就连爱好也从上一世的琴棋书画变成了下厨做菜。

    方才听他说得那般笃定,他们都认为他在吹牛说大话,甚至还有些担忧,怕他突发奇想又做出什么蠢事。

    没想到他还真有本事把人给请来,瞧那样子交情还颇深……

    然而,王院判随司徒三爷走到正房前,抬眼一看站在门口的青年,目光微微一凛,说笑声戛然而止。

    他躬身施了一礼:“老臣参见长孙殿下。”

    果然是条老泥鳅,反应真是一点也不慢!

    赵重熙笑道:“王大人毋须多礼。”

    司徒三爷抬手笑道:“伯言兄,请。”

    王院判笑得脸上都挤出了褶子,却怎么也不肯挪动脚步。

    司徒三爷冲赵重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进去。

    赵重熙暗暗好笑,原来这王院判竟是岳父大人诓来的。

    他拱了拱手,转身走进了正房。

    “善夫,你居然诓骗老夫!”赵重熙一走,王院判笑意顿消。

    司徒曜拉着他的胳膊:“伯言兄这是哪里的话,我请你来就是为了替拙荆诊脉的。”

    王院判轻哼道:“既如此,长孙殿下为何也在此处?老夫活了几十年,还没听说过女婿给丈母娘侍疾的,更何况还是个身份如此尊贵的准女婿!”

    司徒三爷脸皮厚得很,嘿嘿笑道:“伯言兄此言差矣,拙荆又没有生病,哪里就到了要人侍疾的地步。

    既然来都来了,咱也不能白跑这一趟不是?”

    一面说着,一面就把身材瘦小的王院判推进了正房。

    阮棉棉虽然对司徒三爷能把人请来持怀疑态度,但还是依照他的吩咐做好了准备。

    王院判给她行礼问安后,打开药箱取出了脉枕。

    确定妇人是否有身孕,对王院判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过盏茶的工夫,他便笑着道了声恭喜,又简单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

    “……夫人身体底子极好,只需在饮食上稍加注意即可。”

    司徒曜满心欢喜道:“伯言兄,您是不是给拙荆开个安胎的方子。”

    王院判无语,自己方才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司徒善夫的年纪都能做祖父了,怎的还像是第一次做爹的愣头小子一般?

    真是傻愣傻愣的,也不知襄国夫人当初看上他什么!

    他站起身抖了抖衣袖:“老夫明日一早还要去太医院轮值,这边告辞了。”

    司徒三爷笑道:“今日累伯言兄跑了这一趟,咱们兄弟又是难得一聚,岂能茶水都不喝一口就离开?

    我前儿刚得了些上好的茶叶,请伯言兄帮忙品鉴一番。”

    说着又给赵重熙使了个眼色。

    赵重熙心领神会,翁婿二人一左一右,簇拥着王院判走出了正房。

    不多时,他们已经在外院书房落座。

    王院判看着给自己沏茶的秀美少女,知道自己今日是躲不掉了,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长孙殿下和六姑娘想知道什么就问吧,老臣尽量回答便是。”

    至于司徒善夫那厮,他才懒得搭理!

    司徒三爷知道王院判是真生自己的气了,但他一点也不着急。

    这老头儿从不是个记仇的人,事后自己说几句好话哄一哄,让他骂几句也就是了。

    凤凰儿弯了弯唇。

    怪不得阿福方才说他是条老泥鳅,果然是滑不留手,每说一句话都留有余地。

    赵重熙道:“其实今日请王大人来,除了替襄国夫人诊脉之外,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

    王院判沉声道:“如果殿下问的是德妃娘娘的事,恕老臣不便回答。”

    凤凰儿看着他笑道:“王大人应该很清楚长孙殿下的人品。况德妃娘娘是那样的身份,不管她的身体情况如何,对殿下都没有丝毫的妨碍。

    我们今日之所以把您请到这里来,并非是为了个人的利益,而是为了大宋的安宁。

    如果您依旧不愿意说,我们立刻派人送您回府,也绝不向任何人提起今晚之事。

    如果您愿意帮我们这个忙,我们保证绝不会把您牵扯进来,更保证您府上一家老小的平安康宁。”

    王院判的心脏加快跳动起来。

    十几岁的小姑娘,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孩子。

    可他却一点也不敢把司徒家的这位六姑娘当作孩子。

    她的模样秀美气质温雅,甜美的音色比春风更加和煦,和果敢狠辣丝毫不沾边。

    可被她这么看着,压力竟同当年被元后盯着的感觉不相上下。

    但他不会忘记,元后那时已经是大宋的皇后,又是二十**岁的年纪,自己怵她不是什么稀罕事。

    眼前的司徒六姑娘却只是皇长孙的未婚妻,而且只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气势。

    保证自己一家老小的平安康宁,他相信她能做到。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终于开口道:“德妃娘娘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同襄国夫人的时间差不多。”

    凤凰儿道:“大人方才给我娘诊脉,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已经确诊,想来德妃娘娘也是一样了?”

    王院判再一次暗暗叹息,这小姑娘是在太精明了。

    “六姑娘是想问我,德妃的身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凤凰儿点点头。

    她对医术一窍不通,就是觉得德妃怀孕这件事太过凑巧。

    大燕皇宫里假孕争宠的事情屡见不鲜,德妃就是在那里长大的,没有理由不会这样的招数。

第七十二章 老实人

    假孕争宠的事情凤凰儿并不陌生。

    但她上一世的情况太过特殊,所以同慕容晓芙比起来,这样的事情该如何操作她真是不太懂。

    太医院里又不是只有一名太医,谁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都收买了。

    所以最保险的方法还是服用药物。

    王院判的医术究竟有多高明,她无法判断。

    因此只能一步步追问。

    王院判自然听得懂她想要问的是什么。

    他看了赵重熙一眼才道:“其实圣上也有同样的怀疑,所以才特地宣老臣前往德妃宫中替她诊脉,其实就是要判断她的身孕究竟是真是假。

    这件事圣上做得十分隐秘,除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目莲,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赵重熙和凤凰儿并不想知道目莲是怎么打听到这个消息的,但对王院判的精明又有了新的认识。

    赵重熙道:“听王大人的语气,德妃竟是真的有身孕了?”

    王院判道:“不瞒殿下,目莲知晓的那一次,已经是老臣第三次为德妃娘娘诊脉了。”

    凤凰儿道:“那您还能记得第一次是哪一日么?”

    王院判点点头:“记得,那是二月十三,那一日京里降下了第一场春雨。”

    “二月十三?”凤凰儿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日的情形。

    就是那一日,自己得知了慕容离亭定亲宴上的惨剧。

    赵重熙对她道:“果然和那件事情有关,看来德妃娘娘的身孕的确是有问题。”

    王院判道:“不瞒殿下说,圣上对出自燕国的两位娘娘虽然颇为礼遇,尤其是姝昭仪更是宠爱有加。

    但她们二人每次侍寝之后,圣上都……”

    王院判看了凤凰儿一眼,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司徒六姑娘再厉害,她也只是一名尚未出歌的小姑娘,有些话真是不方便说。

    凤凰儿轻轻点点头,表示自己能听得懂。

    王院判继续道:“所以德妃娘娘突然有了身孕,圣上心里也有些疑惑。

    所以他才三次宣老臣去替德妃娘娘诊脉,就是想要确定这其中是否有问题。

    不瞒殿下和六姑娘,老臣的医术虽算不得顶尖,但经过三次诊脉,想来应该不至于被蒙蔽。”

    凤凰儿笑道:“王院判是这方面的行家,看来德妃娘娘是真的有身孕了。”

    其实王院判说出初次诊脉是二月十三后,她心里已经越发确定慕容晓芙是假孕了。

    燕国如今国力的确不如大宋,但统治中原近二百年的慕容皇室,自然也有大宋比不上的地方。

    比如说各种各样的秘药。

    大宋的太医多半出自民间,医术未必及不上燕国太医,但对那些秘药的了解就远远不如了。

    不管是为了慕容离亭还是为了卓太后,慕容晓芙争宠都是有目的的,所以她定是服用了秘药无疑。

    王院判又道:“老臣愚钝,实在辨不清圣上究竟是什么用意。

    不过瞧圣上对德妃娘娘的态度,八成是愿意留下龙嗣的。”

    赵重熙道:“不管生母是谁,那也是皇室血脉,皇祖父定然不会那般心狠。”

    王院判赶紧附和:“殿下说的极是。”

    其实在座的人都清楚昌隆帝是什么人。

    开国皇帝心不狠?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别说一个尚未出世的皇嗣,就算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只要敢打那个位置的主意,照杀不误。

    虽然知晓对方没有恶意,王院判的中衣依旧早已湿透。

    他有些忐忑地看着被晾在一边好半天的司徒三爷:“善夫,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看……”

    司徒三爷见他竟把找自己算账的事情都给忘了,笑道:“伯言兄,虽然咱们今晚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你如今身上还但着干系,圣上定然会派人暗中盯着你。

    你明日一早便要回太医院,万一圣上又宣召问及今晚之事,你待如何作答?”

    王院判被气笑了。

    司徒曜这厮简直太不地道!

    明明是他把自己拉下水的,如今还敢在一旁看笑话!

    司徒三爷真的是好意提醒,绝不是在故意打趣开玩笑。

    见对方快炸毛了,他忙解释道:“伯言兄莫要着急,理由不是现成的么?拙荆的身孕并非作假,到时如果圣上问起,你只管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即可。”

    王院判伸手指着他,笑骂道:“司徒善夫,枉老夫一直把你当作一个老实人,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奸诈!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万一襄国夫人没有身孕,你又该如何往下编?”

    司徒三爷笑了笑,并没有作答。

    阮棉棉怀笑笑就是他亲自照顾的,对自家媳妇儿的各种情况可谓了如指掌。

    要不是为了女婿,他还需要大晚上的折腾这老泥鳅?

    王院判站起身一甩衣袖:“老夫该回去了。”

    司徒三爷忙跟上他:“我送伯言兄回去。”

    王院判摆摆手:“罢了,罢了,贵府门槛太高,老夫今后还是离远些为好。”

    “不过。”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身后俊美之极的男子:“善夫若是不嫌弃寒舍酒薄,咱们兄弟二人倒是可以时常畅饮几杯。”

    司徒三爷大笑着拱了拱手:“一定叨扰。”

    王院判还了一礼,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赵重熙和凤凰儿走到司徒三爷身边,望着远去那瘦小的身影,心下越发疑惑了。

    司徒三爷笑道:“你们俩一定非常奇怪,我和这老泥鳅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凤凰儿点点头:“是有些奇怪,我瞧他的年纪和祖父也差不多,怎的会和爹爹称兄道弟?”

    赵重熙也道:“三爷自来风雅,这老泥鳅和您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人。”

    司徒三爷拍了拍女婿的肩膀:“殿下就别用这样的话来酸我了,风雅是什么,能当饭吃还是当衣穿?

    这老泥鳅的朋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之所以和他还算有几分交情,是因为几年前做衢州通判的时候,救过他女婿一命。

    这老家伙儿子不少,女儿却只有一个,自小便是疼进骨子里的。

    我救了他的女婿,自然等同于救了他的女儿和外孙,也就相当于救了他们一家。

    所以为父之前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把他请过来。”

第七十三章 那些年

    司徒三爷回京任职已经三年。

    如今的他日子过得很顺心,和阮棉棉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加之夫妻二人拥有共同的爱好,平日里几乎是无话不谈。

    兴致不错的时候,两人甚至能够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论上一世。

    但他在衢州任职的那六年间发生的事,阮棉棉从来不问,他也不想提起。

    原因很简单,提起衢州难免就会扯出吕青青,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所以赵重熙和凤凰儿也不知道那六年司徒三爷都经历过一些什么事,结交了些什么人。

    今日也算是机缘巧合,王院判的到来,勾起了两人对那些过往的兴趣。

    凤凰儿挽着司徒三爷的胳膊,把他拉回椅子上坐下:“爹爹,快给我们说一说当年的事儿。”

    司徒三爷难得见她这副小女儿家的娇模样,一颗心都快飘起来了。

    他带着一丝小得意道:“为父当初在衢州任通判,也是踏踏实实为百姓做过很多事情的!”

    赵重熙在一旁看得直乐。

    他和司徒三爷实在太有缘分,加之相处日久,对也算非常了解。

    但仔细一想,他了解的只是前世的司徒曜以及重生后的岳父大人。

    而那六年间的司徒通判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只是闲暇时听皇祖父和韩相稍微提过几句,说当初司徒曜在任衢州通判时,也算是颇有些政绩,官声尤其不错。

    当时他并没有把这些话当回事。

    政绩这种东西谁说得清楚?

    通判看似只是州郡官的副职,却可以直接向皇帝奏报州郡内包括州郡官、县官在内所有官员的情况,与监察御史的职责相似。

    别看品级不算很高,在地方上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需要政绩,自然有的是人替他卖命。

    至于官声嘛……

    正想着,就见阮棉棉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人家王院判都走了,你们三个还在这里说什么呢?”

    司徒三爷忙上前扶住她:“夫人,天色已晚,你怎的还不去休息。”

    阮棉棉走到书案旁坐下:“还早着呢,你们几个在说些什么。”

    凤凰儿笑道:“爹爹和我们说当年在衢州做通判的事儿。”

    阮棉棉笑道:“我倒是听说你爹那些年在衢州,很是为百姓们做了些实事,官声好得很。”

    说罢转头笑看着司徒曜:“这说法应该没错吧?”

    司徒三爷方才的小得意早不知飞哪儿去了,俊脸微红道:“夫人这话是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今晚你是主角,我们仨都等着听你的光辉历史,赶紧的!”

    司徒三爷被她这么一折腾,之前想好的那些事情竟不知从何说起。

    凤凰儿噗哧笑道:“爹爹就先同我们说一说,当年你是怎么救了王大人女婿的。”

    司徒三爷总算是理清了些头绪:“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原来那王院判女儿的婆家姓苏,是江南有名的药商。

    王院判虽不愿与亲家的生意有瓜葛,但为了最疼爱的女儿能在婆家过得好,他还是替苏家的生意牵了线,让他们负责一部分宫中药材的供应。

    但他把丑话说在了前面,但凡苏家的药材出半分纰漏,他绝不会出面维护。

    苏家世代行商,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因此满口应承,一定保证药材的质量。

    差不多十年的时间,苏家为宫里提供的药材从未出过任何问题,生意也因此越做越大。

    眼红他们家生意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就在十年前,苏老家主因为年迈不堪负累,便把这一宗生意交给了嫡长子,也就是王院判的女婿苏春和。

    苏春和自幼便跟在父亲身边学做生意,耳濡目染之下,不到二十岁时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接过同宫中这一宗生意后,苏春和极为小心谨慎,几乎事事亲力亲为,很顺利地完成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的交易。

    然而,他毕竟还是太年轻,第三次交易时,药材被人掉了包。

    若不是司徒三爷得到消息,在药材押送入京之前及时阻止,并且查清了案子的始末,非但苏家保不住,就连王家也势必受到牵连。

    因此苏家和王院判都视他为救命恩人,就连德妃有孕一事都敢告诉他。

    凤凰儿等三人听完他的讲述,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通判的权力不小,而且所管辖的事务十分庞杂。

    除了监察官员之外,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皆可裁决。

    所以衢州治下发生了药材被人掉包这样的要案,又他负责调查审结并不奇怪。

    可在他们三人的印象中,司徒三爷,尤其是重生之前的司徒三爷,那就是个只懂吟风弄月的主儿。

    他几时竟学会查案了?

    而且听他话中的意思,竟还是他先发现药材出了问题的。

    这真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司徒三爷见三人是这样的神态也不生气,悠然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你们三个从今往后要把这些道理重新学一学,不要总是用老眼光看人。

    本官是一名读书人不假,身上却早已经没有了读书人的酸腐气。

    如今在天子脚下,又在父母跟前儿,很多时候不得不有所收敛。

    但当初我在衢州的时候,那也是交了不少朋友的,其中不乏贩夫走卒江湖侠客……”

    听他越吹越离谱,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某些人就是不禁夸,你才刚说他胖,他立刻就喘上了!

    贩夫走卒也就罢了,江湖侠客?人家有那闲工夫听他碎碎念么!

    司徒三爷见他们不信,忙又道:“你们还别不信,当初发现那些药材有问题的人便是一名侠客。

    否则我又不是神仙,如何得知已经在码头装船的药材会有问题?”

    阮棉棉见他说得认真,杵着下巴笑道:“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想来那位大侠一定是听闻司徒通判是一名好官,因此才向你透露消息的。”

    司徒三爷道:“夫人莫要取笑为夫了,那时我才刚到衢州上任,又是初次做官,连处理基本都公事都生疏得很,哪里谈得上是一名好官。”

第七十四章 那些事

    阮棉棉好奇道:“既如此,那位大侠怎的就愿意把消息透露给你呢?”

    司徒三爷笑道:“我要说了实话,夫人可不许生气,更不能怀疑我!”

    阮棉棉白了他一眼:“和你这种整日不着调的人生气,我气得过来么?!”

    凤凰儿噗哧笑道:“爹爹,那大侠该不会是个女的吧?”

    赵重熙恍然大悟:“三爷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敌,就连江湖侠女都为你倾倒!”

    司徒三爷急眼了,轻斥道:“你们两个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阮棉棉扯着他的袖子笑道:“难怪让我别生气,原来是又惹了一屁股的风流债!

    啧啧啧……我两辈子都没见过江湖侠客,更别说女侠了……”

    司徒三爷求饶:“夫人莫要乱想,你且听我慢慢解释……”

    “切——”阮棉棉松开他的衣袖:“我才没有乱想,就是有些羡慕罢了。

    同样都是女子,人家就可以游历天下快意恩仇,我却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中生儿育女,一辈子混吃等死,真是无聊透了!”

    司徒三爷忙道:“夫人怎的又心急了。我之前答应过你的,等箜儿和阿福不需要咱们扶持了,我一定带着你游遍整个天下。”

    阮棉棉嘟着嘴道:“你真把我当三岁孩子哄呢!

    眼下阿福虽然深得帝心,可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而且,就算将来他和箜儿顺利成为那什么,你以为事情就算完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死渣男所谓的“扶持”,和别人根本不一样。

    争夺帝位用不着他,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他无非就是想像过去这几年重复过很多次的事情那样,替小凤凰把想打阿福主意的姑娘和她们的家族全都撵走。

    可日子是人家小两口过的,他一个老丈人在旁边瞎掺和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将来阿福做了皇帝,如果能做到对小凤凰一心一意,那是他情深,也是小凤凰的本事。

    如果做不到,那只能说明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而且她相信,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定有能力应对,绝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伤心欲绝。

    司徒三爷讪笑道:“为父相信总会有那么一日的。”

    阮棉棉道:“等我老眼昏花耳腿脚不便的那一日?你还是一个人去吧!”

    “棉棉——”

    赵重熙和凤凰儿身子同时一抖,渣爹的无敌撒娇功又来了!

    阮棉棉道:“眼下我又有了个小的,这些事说了也白说。倒是你,难道就打算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一直坐下去么?”

    不管前世今生,司徒三爷从未在妻子嘴里听过这样的话,一时有些发懵。

    “棉棉,你这是嫌弃我官职太低了?”

    “不是我嫌弃你,而是现实要求你必须求上进。

    前几日我和广元长公主去南安侯府做客,你知道人家背地里怎么议论的么?

    说咱们箜儿虽然是成国公府的姑娘,阮大将军的外孙女,但终究只是一名四品官的女儿。

    阿福大婚之后便要封王,按规制他身边还该有两侧妃四夫人以及侍妾无数。

    以圣上对阿福的重视,说不定大婚后立刻就会赐下侧妃和夫人,而且他看中的人选,只会是出身高门的嫡出贵女。

    到时候咱们箜儿拿什么去和人家争?恐怕连正妃的位置都坐不稳!”

    司徒三爷气坏了:“是哪个混蛋说的?”

    阮棉棉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你对我吼有什么用,我不过是学舌而已。”

    司徒三爷瞪着一旁的赵重熙:“阿福,你真敢这么做?”

    赵重熙知晓岳母大人的用意,十分配合地露出了无辜的神情:“我敢不敢不重要,重要的是皇祖父一定会这么做。”

    司徒三爷握了握拳:“你们真当我不想升官?可你们不知道圣上的心思有多难猜。

    你们也是亲眼看见的,我为了得到如今这个位置,都被圣上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如今我在朝中的名声又不怎么样,你们觉得我短时间内真的还有升官的可能?”

    说起名声,他觉得自己真是累得很。

    一旦阿福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定然会有数不清的人催促他纳妃充实后宫。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算把脸皮撕下来揣兜里,也未必有本事守得住女婿的清白。

    阮棉棉叹道:“死渣男,你这人如今怎的连玩笑都开不起了?

    难道我阮棉棉就是那么好欺负的?那些个碎嘴的女人全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不过,让你求上进也是真的。

    我是内宅妇人,不喜欢见什么人完全可以不见,可你是要在外面行走的,官职太低总不是好事。

    等咱们女婿真正掌了权,你立刻就去辞官。咱们带着两个小的一起去游历,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司徒三爷心里热乎乎的,果然世上最懂他的人只有阮棉棉。

    他温声道:“棉棉,其实我第一次回京述职的时候便想带着你和箜儿一起下江南的。

    那时我在衢州已经站稳了脚跟,也结交了好几位友人……”

    阮棉棉道:“你少在那里异想天开,别忘了那时你那干女儿还在你身边呢。

    我要是带着箜儿去了,你觉得咱们会不打架?”

    司徒三爷说不出话了。

    那时的他只是一个不知前世,不明今生,不懂得妻子美好的糊涂蛋。

    虽然比上一世略强了那么一点点,但依旧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阮棉棉道:“人活着不要总往后看,咱们如今不是好好的么?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德妃既然是卓太后的人,想必定然会有所图谋,咱们还是得小心些。”

    凤凰儿道;“娘说的极是,尤其是阿福,这几日一定要小心应对。”

    赵重熙点点头:“我知道。”

    今日他们之所以请王院判到成国公府来,一是为了询问德妃的情况,二是为了试探皇祖父的态度。

    如果皇祖父明日因为这件事召见自己,并且提及了德妃的孕事,就说明他从未真的相信自己。

    那么今后他行事就要更加谨慎。

    还有上一世……

第七十五章 使臣到(上)

    昌隆帝的疑心病的确很重。

    自从王院判替慕蓉晓芙诊脉那一日起,就有人在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载着他和司徒曜的马车驶入成国公府旁的小巷,不到半个时辰消息便传入了昌隆帝耳中。

    第二日一早,王院判在巷口的小吃摊儿用过简单的早饭后,乘马车去了太医院。

    今日的太医院和往日并无不同,太医们有条不紊地各自做事,王院判则坐在书案旁翻看昨日的医案。

    其他的太医见他看得十分投入,都不敢轻易来打扰,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事实上,王院判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做才能保证全身而退。

    昨晚他随善夫去成国公府的事,一定引起了圣上的怀疑。

    伴君如伴虎,虽然善夫已经替他想好了借口,可圣上究竟会不会相信,谁也不敢打包票。

    但如今箭已在弦上,退缩已经绝不可能,他宁可圣上早些召见,也不想如此煎熬。

    然而,今日并非休沐,圣上就算真要召见他询问昨日的事情,也得等到下朝用过午饭之后,真是急不得。

    好容易熬到中午,王院判正准备和其他太医一起去用午饭,一名小太监前来宣旨,让他去御书房见驾。

    王院判定了定心神,在太医们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和那名小太监一起走出了太医院。

    饶是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在走御书房的一刹那,王院判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大礼参拜后,昌隆帝并没有立刻叫起,而是用辨不出喜怒的声音问:“王爱卿,昨晚你都去忙什么了?”

    王院判定了定心神:“微臣昨晚随司徒中丞去了成国公府,给襄国夫人看诊。”

    “襄国夫人病了?”

    “回圣上,襄国夫人并未生病,而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哦?”昌隆帝捻着胡须道:“成国公府有府医,京里好些规模比较大的医馆晚间也有郎中值夜,襄国夫人也不是那等娇气的妇人,司徒中丞为何偏要连夜请你过府?”

    王院判不疾不徐道:“襄国夫人身体底子虽然不错,但毕竟不算年轻妇人了。

    她一年前刚生产过,元气尚未彻底恢复,其实并不适合这么快再次有孕。

    司徒中丞担心襄国夫人承受不起,因此才请微臣过府去给她把把脉,顺带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昌隆帝见他神情自如,语调平和,心中的疑虑散去了大半。

    “王爱卿平身,站起来回话。”

    “谢圣上。”

    “襄国夫人可还安好?”

    “除了身子有些虚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襄国夫人乃是大将军爱女,又即将成为皇长孙的岳母,王爱卿今后便多费些心思。”

    “微臣一定尽心为襄国夫人调理,以求母子平安。”

    昌隆帝点点头,话锋一转:“王爱卿在太医院供职已然二十多年,是朕最信得过的臣子。”

    “微臣谢圣上。”

    “德妃的身孕依旧不要外传,朕自有主张。”

    王院判忙应是。

    昌隆帝摆摆手:“朕还有许多奏折要看,爱卿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王院判忙躬身行礼,放轻脚步退出了御书房。

    他不知道圣上究竟有没有打消疑虑,但想来昨晚的事情是不会被追究了。

    只是那德妃的身孕……

    替人看诊几十年的王院判,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生出一些不自信。

    ※※※※

    两日后,燕国使臣到了。

    不同于三年前两国之间的和谈,此次燕国使臣是专程为了慕容离亭一案前来宋国的。

    因此宋国也没有用太高的规格,只是由鸿胪寺负责一应接待事宜。

    但昌隆帝也没有太过冷待燕国使臣,在他抵达宋京的第二日,便在御书房中接见了他。

    赵重熙坐在昌隆帝下首。

    待他看清楚了缓步朝他们走来的中年男子那骨骼分明的四方脸,以及他唇上那两撇扎人的胡须后,心下暗惊。

    怎的会是他?!

    原来这名燕国使臣竟是三年前同他一起在晋州查案的那位名叫夏津的刑部司宪。

    赵重熙记得分明,那一夜慕容离亭分明说过,夏司宪是楚王慕容绯的人。

    可如今慕容绯惨死,慕容离亭失踪,他竟是投靠了卓太后么?

    虽然这件事同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赵重熙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纵然他和慕容绯父子的立场是相对的,但并不妨碍他欣赏那一对父子。

    如今他们死的死,逃的逃,逃走的那一个甚至还被人泼了一身的脏水。

    慕容离亭在自己面前还赞过,说这位夏司宪一向耿直忠诚,没想到……

    赵重熙运了运气。

    当然,也不排除这位夏司宪是假意投靠卓太后,目的是为了替慕容离亭申冤,替慕容绯报仇。

    不过,一名以耿直著称的官员,竟能骗过卓太后的耳目,这可能么?

    他正想着,夏司宪已经冲昌隆帝行了大礼:“燕国刑部司宪夏津参见宋帝。”

    昌隆帝目光微闪,姓卓的女人派一名品级不高却擅长查案的官员出使大宋,究竟是何用意?

    他浅笑道:“夏司宪不必多礼。”

    夏司宪又对赵重熙施了一礼:“长孙殿下安好,未知您可还记得下官。”

    赵重熙笑道:“自然是记得的,离亭世子当日对夏司宪的评价非常之高,还说楚王也很是欣赏你。”

    他故意提及那父子二人,就是想要试一试夏司宪心中究竟有没有藏鬼。

    可惜夏司宪的神色却依旧十分坦然,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就好像慕容绯父子与他没有半分瓜葛一般。

    “下官人微言轻,哪里就值得贵人们夸赞,长孙殿下实在是太抬举了。”

    昌隆帝笑道:“没想到夏司宪同重熙还有这样的渊源。

    既如此,夏司宪有什么不方便寻朕的事情,只管去找重熙,让他与你方便。”

    夏司宪道:“多谢宋帝美意,下官现下倒是有一件事想要求您成全。”

    昌隆帝笑道:“夏司宪请说。”

    “下官奉太后娘娘之命出使宋国,一是为了查案,二是为了探望二位娘娘。

    查案的事情一时间急不得,但求宋帝成全太后娘娘对二位娘娘的思念之情。”

第七十六章 使臣到(下)

    夏司宪的态度十分恳切,况且这样的要求也并不过分。

    昌隆帝爽快地笑道:“德妃前儿还对朕提起当年卓太后照顾她的事儿,想来她和姝昭仪也很想见一见夏司宪。”

    他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吴公公:“大吴,你待会儿亲自陪夏司宪去一趟德妃宫里。”

    吴公公道:“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告知二位娘娘,让她们也有个准备。”

    夏司宪从前就听说过宋帝做事雷厉风行,但也没想到他竟这么爽快。

    他忙深施一礼:“下官替太后娘娘谢过宋帝。”

    昌隆帝摆摆手,正色道:“夏司宪,关于慕容离亭一案,燕国方面可有什么进展?”

    夏司宪摇摇头:“慕容离亭自幼便机智过人,最近几年又接手了楚王的部分兵权,想要查到他的下落谈何容易。”

    昌隆帝道:“既如此,卓太后此次派你出使大宋,究竟是何用意?”

    夏司宪道:“不瞒宋帝,楚王妃有一名远房侄女名唤康莺,从前曾在慕容离亭手下做过暗卫,并且深得他的信任。

    三年前不知什么缘故,她突然就被慕容离亭撵出了楚王府。

    可这康莺对他却是一往情深,不离不弃。

    家中父母为她定了亲事,她也是不情不愿。

    隔三差五就跑到楚王府,假借探望姨母为由去和慕容离亭见面。

    二月初十的惨案发生后,那康莺便暗中四处打探慕容离亭的消息。

    可惜慕容离亭太过狡猾,哪里会向别人透露他的行踪,三年前康莺做暗卫时熟知的那一套早已经不适用。

    也不知她是打哪儿得到的消息,竟以为慕容离亭在宋国,于是便冒着风险前来宋国找他。

    太后娘娘派出好几路人马想要捉拿康莺。

    没想到这姑娘年纪不大武功却十分了得。加之进入宋境后,太后娘娘派出的那些人行事远不如康莺便宜,因此便把她跟丢了。

    所以下官恳请宋帝能否在宋国全境发下海捕文书,早日将康莺捉拿归案,以便顺藤摸瓜,早日查出慕容离亭的下落……”

    赵重熙真是听不下去了。

    原来这便是所谓的耿直忠诚?

    且不说他心里究竟有没有藏鬼,假话张口就来的人也配不上“耿直”二字。

    康莺是楚王妃的远房侄女不假,她从前也的确是慕容离亭的暗卫。

    可她什么时候对慕容离亭一往情深了?

    如果她真的喜欢慕容离亭,直接去找她的姑母楚王妃,就算不能做正妃,一个侧妃应该没有问题。

    可人家康莺根本没有那意思,甚至在看出慕容离亭对凰儿的那点心思之后,还想过要撮合他们。

    而且,那康莺并非心机深沉的人,至少比起凰儿差得远了。

    如果她真的对慕容离亭有那种意思,凰儿会看不出来?

    还有,夏司宪难道不觉得他方才说的话前后矛盾么?

    康莺在燕国都没有办法寻到慕容离亭的下落,又怎么可能知晓他来了大宋?

    既然寻不到,他们费那么大的劲儿抓一个姑娘,究竟是何目的?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藏匿于阮家田庄里的康莺。

    看来她还得在田庄里继续住下去,直到慕容离亭现身为止。

    昌隆帝听了夏司宪的讲述后,并没有直接发表意见。

    他只是笑道:“正如夏司宪方才所言,查案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想来传话的人已经把你求见的事情告知了德妃和姝昭仪,不如司宪现在就去一趟?”

    “谢宋帝,那下官便告辞了。”夏司宪再一次表示了谢意,随着吴公公一起离开了御书房。

    昌隆帝收回视线,眉头微皱道:“重熙,朕方才听你说话似是意有所指,莫非这夏司宪有何不妥之处?”

    赵重熙道:“皇祖父,这夏司宪从前根本就是楚王的人,离亭世子在我面前还多次夸赞过他的耿直和忠诚。”

    “是么?”昌隆帝捋了捋颌下的龙须:“那他究竟是背叛了旧主,还是想为旧主申冤报仇?”

    赵重熙摇摇头:“这可不好说,德妃是卓太后一手带大的,夏司宪一到大宋就想去拜见她,想来定然是替卓太后传递消息。

    这样的事情只有心腹之人方才做得,可那楚王慕容绯离世还不到一个月,他是怎么做到短时间便获得卓太后信任,成为她心腹之人的?”

    昌隆帝沉吟道:“也就是说,他一早就是卓太后的人,只不过被派到楚王身边卧底。”

    赵重熙道:“这倒也未必,就如同皇祖父方才所言,如果他是想替旧主申冤报仇呢?”

    昌隆帝笑了笑:“朕都被绕进去了,夏司宪同样有可能是楚王派到卓太后身边的人,因为能力出众,又被反派到楚王身边。

    燕国皇室这些个腌臜破事,单是听听都让人心烦!”

    赵重熙暗道,皇祖父真是只看得到别人,看不见自己。

    自古以来哪国皇室的腌臜破事都不少,就拿他们大宋来说,立国不过二十多年,各种各样的破事又少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谁也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

    在吴公公的指引下,夏司宪很快就来到了德妃宫中。

    慕容晓芙早已候在正殿中,却不见姝昭仪慕容云萝的身影。

    夏司宪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与慕容晓芙见面,慕容云萝不过是抹不开面子提一提罢了。

    但当着吴公公的面,他不好做得太难看。

    行过礼之后,他对慕容晓芙笑道:“德妃娘娘,姝昭仪还未曾过来么?”

    慕容晓芙道:“昭仪妹妹方才打发小宫女过来说她身体有些不适,改日再与大人见面不迟。”

    吴公公知道自己在场人家不方便说话,便笑道:“圣上身边离不得奴才,德妃娘娘见谅,奴才这便告辞了。”

    慕容晓芙吩咐昕薇亲自去送吴公公。

    待二人走出正殿之后,她才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一切都好么?”

    夏司宪道:“心腹大患已除,太后娘娘自然一切都好。

    现下已经万事俱备,只等郡主这边依计行事。”

    慕容晓芙眼皮跳了跳:“既然大患已除,太后娘娘为何还不愿意放过阿离?”

    夏司宪冷笑道:“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郡主居然还如此天真!”

第七十七章 当面嘲

    夏司宪只是一名品级不高的燕国官员,且早已年过三旬。

    身为秦王的嫡长女,又是在卓太后宫中长大的慕蓉晓芙,从前不仅没有见过他,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夏津这个名字。

    但她很清楚,如今燕国朝政再次回到卓太后手中,能以使臣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官员,只可能是太后娘娘的心腹。

    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她就能容忍夏司宪用讥讽的语气同她说话。

    慕蓉晓芙冷声斥责道:“夏大人,离亭世子同本宫乃是自幼的情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如同本宫的亲弟弟一般!

    还有,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本宫在大燕是秦王府的嫡出郡主,在大宋是宋帝亲封的德妃,都不是你可以随意指摘的!”

    夏津的官职的确不高,但他在刑部为官十多年,审结的案件多得数不清,接触过的人更是囊括了各个阶层。

    前一日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后一日便像条狗一样匍匐在他脚下的勋贵,他见过的也多了。

    如慕蓉晓芙这般看似尊贵风光,其实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的女人,他如何会放在眼里。

    更何况,她和离亭世子一起长大不假,可亲弟弟?

    呵呵……

    皇室中有几个人会真的在乎亲情?

    别说他们二人也不过是略沾了点亲的所谓堂姐弟,就算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该踩的照样踩,该利用的照样利用。

    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那些人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夏司宪端起香茶品了一口,淡然道:“郡主,谁都想左右逢源,可事实上墙头草从来都不会有好结果。

    您既然早已经在楚王府和太后娘娘之间做了抉择,就不要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下官人微言轻,但这些话绝对是发自肺腑。今后该怎么做,相信郡主已经有了成算,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

    慕蓉晓芙不是听不进好话的人,怒火登时熄了一般。

    不过夏司宪方才的话,很快便激起了她心底的疑惑。

    什么叫做“谁都想左右逢源”?

    莫非他曾经做过“墙头草”,因此才有了这么多的感慨?

    夏司宪并不想隐瞒,自嘲道:“不瞒郡主,在您看来,下官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刑部司宪,权贵们随便动一动嘴皮都能断了我的仕途,甚至要了我的命。

    可事实上,当年若非楚王提携,如今这个位置也未必能够落到我的头上。”

    大约是离开燕国太久,慕蓉晓芙对这位明显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夏司宪多了几分耐性。

    她抿了抿唇:“既如此,你应该好好报答楚王叔的知遇之恩,为何又成了太后娘娘的人?”

    夏司宪嗤笑道:“同样的话郡主问过您的父王么?”

    “你……”慕蓉晓芙尴尬极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当年卓太后扶持安肃帝上位,除了一部分朝中重臣外,还得到了宗室的大力支持。

    但安肃帝顺利登基后,朝政却渐渐被卓太后把持,宗室的人才意识到他们被利用了。

    从那时起,以楚王、秦王为首的皇室宗亲们算是和卓太后彻底撕破了脸皮。

    楚王立场十分坚定,果然再也没有给过卓太后半个好脸色,而且一直试图逼迫她交出手中权力,还政于安肃帝。

    可自家父王呢?

    一开始口号喊得比谁都响,可最终却成了背叛宗室的第一人。

    就连她这个嫡长女被卓太后接进宫中教养,父王也从来没有半分意见。

    甚至于秦王府如今的女主人,那位秦王继妃都是卓太后指给父王的,他不也一直宠爱有加么?

    夏司宪见对方一脸的尴尬,态度终于缓和下来。

    他温声道:“郡主,下官还是方才的话,您既然已经做出了抉择,就不要再去幻想那些所谓的亲情。

    慕容离亭如今已经不是众人仰望的楚王世子,而是一个杀妻弑父冷血无情的逃犯,不值得您惦记。

    您如今要想的是如何完成太后娘娘交给您的任务,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半晌后,慕蓉晓芙终于恢复了平静。

    她凝视着夏司宪张平平无奇的脸:“夏大人也不要小瞧了我,太后交待的事情我早已经开始做了。

    只要你那边开始行动,我这里马上就能见效果。”

    夏司宪眉头微挑。

    卓太后如今虽然非常信任他,但关于她交给慕蓉晓芙的“任务”他只是略微知道一点皮毛,具体内容是什么,该如何操作他一律不知。

    此时见慕蓉晓芙态度这般强硬,他竟寻不出话来辩驳。

    他眯了眯本就不算大的眼睛:“那下官在此祝郡主一切顺利。”

    ※※※※

    燕国使臣的到来,对大宋百姓们的生活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昌隆帝也没有依夏司宪的提议发海捕文书捉拿康莺,甚至没有再单独接见过他。

    倒是长孙殿下,因为与燕国使臣有过几面之缘,偶尔去会同馆与他会面。

    不过,关于慕容离亭的流言又增加了不少。

    譬如说离亭世子有一位绝色倾城的表妹,痴恋他多年,在楚王府发生惨案之后她便消失了。

    而这几日在大宋京城附近,居然有人见到了这位“表妹”。

    一传十,十传百,流言越传越离谱。

    没过多长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慕容离亭已经秘密潜入大宋,而那位绝色倾城的表妹也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

    流言传入凤凰儿耳中时,她正和慕悦儿一起学着缝制小孩子的衣物,打算亲手给即将到来的三个小宝贝做一些衣裳鞋袜。

    康莺藏匿于阮家田庄的事情,凤凰儿并没有告诉慕悦儿。

    倒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怕小姑娘一不小心说漏嘴。

    所以听闻慕容离亭有一位绝色倾城的表妹,慕悦儿登时来了兴趣。

    她见凤凰儿听了这样的消息居然无动于衷,依旧认真地挑选花样子,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箜姐姐,你从前是去过楚王府的,那你有没有见过离亭世子的表妹?”

    凤凰儿轻笑道:“自然是见过的。”

    慕悦儿道:“她真的如传言中那般绝色倾城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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