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不公平，确实是偏袒
沐老爷子发话，两人瞬时站了起来，膝盖都很麻。
菁菁才要高兴，才发现刚才祖父并未提及情天，“爷爷，情天姐呢？”
“爷爷还有话要说，你们先去吧。”
“菁菁，赶紧去吃饭。”
情天依然跪着，催妹妹。
沐箐箐看了两人一眼，还是走出了祠堂，周龄已经在外等着了。
沐尹洁一出去，白慧也即刻迎上来，心疼道：“热着饭菜等着呢，饿坏了吧。”
手里握着的一只保温杯递过来：“赶紧喝两口热水。”
沐尹洁接过喝了，一路走一路转头看向祠堂的方向，敞开的大门，远远还可以看到沐情天跪在那儿。
活该。
“膝盖疼死了，我不想在这吃什么饭了，我要回家去。”
想起今晚上的事情沐尹洁就一肚子气。
周末就不该回来，在自己家过或者在外面玩多好。
“好好好，那回家，回家吃。”
白慧心疼地搂着女儿走远，还有声音飘来：“你爷爷也真是，罚小的就行了，怎么连你一起罚。”
……
祠堂中，祖先牌位前的烛火明亮，因敞开的大门偶有风，微微晃动。
“真没有觉得，自己还有哪里错了吗？”
威严的老者依然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孙女。
她倒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爷爷，您觉得我哪儿错了，您指点吧。”
沐保泓一时倒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轻摇摇头。
“你帮着菁菁瞒着大家不对，那你刚才对你奶奶不尊重呢？”
“没有不尊重。”
情天抬头，看着烛火下面容威严的祖父，风霜在他的脸上刻下痕迹，在光影里格外清晰。
“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长辈纵容，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她当时无非忍不住讲出真话，从来就没有不尊重自己祖母的想法。
“菁菁年纪小，脾气急躁，大姐偏偏要说话激怒她，才会让事情严重。大姐说那些伤人心的话甚至还动了手，奶奶却不阻止，等到菁菁闹起来了她却阻止了，这有点不公平，谁都受不了。”
“你觉得你奶奶，对你跟菁菁不好吗？”
沐老爷子转身，看着门外沉沉天幕。
“没有不好，”情天摇头：“奶奶一直挺疼我们的，但这一次，确实是偏袒。”
“大姐骂菁菁没家教，爷爷，如果当时是您在，您会如何？”
沐家是怎样的名门，沐老爷子前半生致力于教育事业，是德高望重的校长，为人严谨，对孩子孙子的教育也从不纵容，没家教这三个字，放在寻常普通人家或许不算什么，但在沐家，自家人骂自家人没家教，确实听来很是打脸。
“意秋啊，你奶奶老了，你就谅解她吧。”
想让孙女认错，倒没想被她一番说动。
沐老爷子转身：“起来吧。”
情天这才站起了身，却一时不敢动，因为跪了最久的是她，双腿已经完全麻掉了。
“吃过晚饭，到书房抄一遍《千字文》再休息。”
沐老爷子背着手离去。
情天的性子看似清淡不争，实则率直坚强，或许是打小就接触比同龄人所学更深奥的书籍知识，又有沐老爷子亲自教导，她向来非常有自己的想法。
197.被寄予厚望的人，总是会被对待得更严苛
其实沐老爷子知道，情天在这个家里曾受过委屈，但她几乎从不为自己争辩，却唯独总会为弟妹出头，这一点，确实比老大要强。
但她还小，还是得继续磨练性子，即便沐老爷子心中认同了她，他也不会让她有所骄傲。
失去父母的她，长大的路本就注定会走得比别人辛苦，再加上她的身份与心性才气……沐家的将来，或许还要靠她。
被寄予厚望的人，总是会被对待得更严苛。
去饭厅的路上，情天一路走一会，停下揉一会膝盖。
十二月的天，跪了那么长的时间，膝盖都僵了。
她进去饭厅时，佣人赶紧端来饭菜，说是四婶婶周龄给她留的。
让佣人出去，情天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饭厅里。
平日在这落座时，都是灯光明亮宾客满座，此刻灯光只开了一盏，就像是她的心情，陷入低落。
一家人为什么不能和睦融洽，即使做不到关系亲密也不至于相互吵闹出口伤人甚至动手，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
现在她平日住校，偶尔独自住在满庭芳，难得回来沐家就看到这样的事情，心里真的开心不起来。
独自一人坐着，一口一口吃着饭菜，因为已经过了饭点，也或许因为心情，倒没有多少胃口了。
随手从口袋掏出手机，刚要设明早的闹钟，却想起蔺君尚临时出差去了，明天回不来。
不知怎地，便点开了最近才存下的那组号码，发了一句：“师父，你吃晚饭了么？”
发过去了，情天继续吃着饭，却想，都晚上八点了，他那边该吃了吧？
过了一会，有新信息跳出，她立刻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随手拍的照片，照片里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拿着一盒手打曲奇饼干。
配文是：“这就是晚餐。”
情天突然莫名想笑。
那饼干盒是少女的粉色，上面还有一只猴子跟一只兔子在组乐队的图案，一脸欢乐的模样。
只要想想那天出现在国贸大厦，那个西装楚楚气势沉稳的男子……手里拿着这样一个饼干盒在吃着饼干，就特别有违和的喜感。
“没有晚饭吗？”她回。
彼时佣人进来，情天起身，饭没吃几口但确实吃不下了。
那边没有回复，她离开饭厅去书房，按着祖父说的，抄一遍《千字文》。
一路认真，也没注意信息。
……
等情天从书房回房间，灯打开，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以往这里是假日时她与父母回来住着的，现在都只有她一个人，今后，也只会有她一个人。
一转眼，父母已经走了五个月，想起来仍像是一场梦。
早前在祠堂中跪得笔挺的背，有些无力与疲累，情天脱下外套，从口袋拿出手机。
才看到那人早前回的一句：“太忙，也太累，随便吃一点就好。”
情天坐在床沿，台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纤瘦而孤单。
对着信息良久，她打了一行字。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太讨人喜欢。”
198.乖徒弟，睡觉去好吗
半分钟之后——
“不会，其实你很好。”
“我老被你嫌弃，怎么会好。”
“有真的嫌弃过吗？”
“师父的心思，我不敢猜……”
“师父如果不喜欢你，早就不跟你说话，师父就你一个乖徒弟。”
少女挪坐到床头，握着手机，因为屏幕上的这一行字，唇角浅浅弯起，心里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
困意袭来，她却拥着被子依旧握着手机，身边只有一盏昏黄台灯陪伴。
那头像是一边忙着，一边回应着她，不一定都及时。
她却还不想结束，漫无边际地与那人说话。
到后来，昏昏欲睡的她，连自己发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乖徒弟，睡觉去好吗？”
渐渐滑落被面的手机，屏幕上亮着最后一条信息。
……
床边台灯下，未合上的一本书，纸页被窗台的风微微吹拂——
一入夜盛开的，是你不知情的喜欢。
一转身记载的，是你未发觉的离散。
从动心开始，即是偿还。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这期间情天忙着准备美术联考与学校里的期末考，而蔺君尚一直在外出差，周末的时间一直碰不上见面。
日子忙碌而重复，大家都在为半年之后得以验收果实而努力着。
一月初，美术联考终于结束，紧接着是期末考，一直到一月下旬，过年前的一周，终于得以放假歇口气。
与情天同寝室的三个女生，有两人家在C市下面的县城，还有一人跟情天一样是本地。
放假的第一天，上午两名住县城的女生就收拾了东西走了，后来不久，同市里的那名，也有父母专程来帮收拾东西接回家。
整个寝室只剩下情天。
距离旧历新年还有一周时间，年节的氛围已经开始浓郁，不时有别的寝室的同学从门前走过，说说笑笑提着简易的行李相约回家去，情天在空荡的寝室里看书。
没人等着她回家，回到满庭芳，也是一个人。
她不急着回去，打算在食堂蹭个午饭再走。
耳中不时听到路过的同学谈笑，说什么回家了要让爸妈做很多好吃的，说什么过年要跟父母去哪儿哪儿玩，情天不可能一点都不难过。
可她只能让自己专心看书，忽略她们说的。
她不想在这样该放假的时间虐待自己，所以她手里的书，不是与学习相关，而是一本《浮生六记》。
情天一直喜欢沈复陈芸那样灵秀聪慧的女子，也喜欢她对于生活的小情调，幻想着以后，能遇到一个爱好相和的人，一起度过有趣而平实的一生。
肚子开始饿了时，情天放了书。
没有什么特别要带回家的，只简单收拾了包包，情天打算去食堂吃了午饭直接出校。
走前特意检查了一遍门窗还有电源，这才放心离开。
放假之后的食堂人特别少，情天慢慢吃了饭，往校门走。
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不免惊讶。
“师父你回来了？”
“还在学校？”
接起电话后，几乎是同时，电话的两端问对方。
199.笑什么，今天只带你来玩
自然是向来话少的那人顿了声，情天道：“我今天放假，正要从学校出来。”
“嗯，我车子在侧门边上。”
学校侧门外的马路边，停着一辆已经很熟悉的黑色牧马人。
快步走到车边，看着微微降下的车窗里是那人，情天的脸色终于显出些笑意。
这一个多月来各自在忙，见面的机会非常少。
“先上车。”
情天听话地钻入后座。
车窗关上，启动离去，情天已经习惯不去问，他要带她去哪儿。
“放假有什么安排？”
“没有特别的安排，在家该看书看书，该睡觉睡觉吧。”
这确实是情天所想。
“你家——”
那人的话蓦地顿住，同时手中方向盘在一个路口打转方向，“有没有玩过过山车？”
过山车？
情天：“……公园里那种孩童区不陡的曾玩过，大型的不敢。”
加上暑假曾生过那场大病之后，对于那种有可能会导致眩晕的游乐设施，她是都不会想再碰了。
“不是那种。”
开车的那人语气温和。
不是那种？那是哪种？情天脑子里想了想，没想出来。
那人抬眸，从后视镜看到她抱着背包，微微歪着脑袋思索的神情，难得可爱，薄唇不禁多了一丝弧度。
又是出了郊外，看着飞逝而过的景致，情天不禁回想了一下。
与蔺君尚认识之后，见面的时光里，多半，都是身处美丽的景致当中。
雁湖，吊桥，长满紫色花儿的不知名的山坡，还有度假村……
这一次呢？
等到了目的地，她却发现，自己来过——是吊桥那儿。
停车的地方依然与上次相同，只是这一次下车后，蔺君尚不再是往前走，而是往左边一条小路迈步而去。
蔺君尚让她将背包留在车上，她愣愣问：“师父，不画画了吗？”
那人转头看她，唇角似有笑意：“不，今天只带你来玩。”
那一刻，情天觉得自己心里像是飞出了一只快乐的鸟儿，那开心的感觉来得如此纯粹，第一次，在手上身上没有任何一丁点的负重下，脚步轻快地跟上他的步伐。
走了好一会，面前出现一段延伸至远方，看不见尽头的轨道。
蔺君尚唤她：“过来。”
情天快步上前，才注意到，他跟前的轨道起始点，停着一辆木质的两人座车厢。
那造型怎么说呢，有些像小孩子玩的碰碰车，只是换成了木质。
车厢就停在起始点上，蔺君尚问她：“敢玩吗？”
情天看了眼铁轨延伸处，像是没有尽头，但地势并不陡峭，只是似乎要穿越多个山洞，曲折蜿蜒。
她抿着唇点头，显然想要尝试。
蔺君尚先迈步上去，然后向她伸了手。
今天的他穿铁灰色的呢子风衣，笔挺俊朗，发丝被山风吹拂，没有在电视中看到的那样一丝不苟，微微柔软。
情天笑了，那人清淡的一双眸看着她：“笑什么？”
“师父竟然也会玩这个。”
那人唇角笑意更深了些许，“被小丫头传染了吧，上来。”
200.少女抱住他，心房被撞了一下
情天将手放入他掌中，干燥而温暖。
小小的空间刚好容纳两人，坐在一起时，他的右臂与她的左臂相贴，明明隔着衣料，情天却觉得那儿似乎有点发烫。
“好了吗？”
他问，情天点点头，然后，就感觉自己身体倏忽地就往前滑去了。
她下意识握住了那人的手臂，他温和道：“不怕。”
敞篷的小车厢就这样滑溜在铁轨之上，迅速地穿过山洞，又见阳光。
原来这就是蔺君尚口中的过山车，不是游乐场里那种天旋地转颠来倒去弄得人直想吐的过山车，而是实实在在平缓穿梭在山中，或许此刻一段在山洞内，或许下一段就呼啸而出重见阳光与山林的真正的过山车。
放松下来之后，情天就不怕了，看着眼前的景致，心里有种涨满的感觉却说不出是什么，这样的过山车一点都不可怕，就像是只有两人的小火车沿着铁轨在欣赏冬日的景色。
她觉得自己的胸膛里像是有什么要冲破出来，想要呼喊想要叫，是开心地想要叫，是舒服地想要叫喊。
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扩大，即使风有些冷吹得面上有些凉，仍是一直笑着，蔺君尚转头看她，也笑了。
开心就好。
他们就这样蜿蜒在山林里，冬日又有什么关系，一年四季大自然都有它独特的美丽。
后来，抵达轨道的尽头之后，情天仍意犹未尽。
“师父，还能再玩一次吗？”
她乖巧地站在车厢边，清澈双眼巴巴望着他，纤长的食指竖着比着一个1。
如此卖萌可爱，蔺君尚不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很软。
“好。”
阳光洒落清俊眉眼，他温和笑着特别好看，情天怔了，就这么仰头望着他。
蔺君尚才要问，下一瞬，少女伸臂抱住了他。
她撞进胸膛那一刻，蔺君尚觉得，心房里，也像是被撞了一下。
一种从未有过，陌生却无法言语的感觉顷刻从心脏，传遍全身。
他站着没有动。
“谢谢你，师父——”
“今天学校放假，同学们都走了，只有我，没人等我回家……”
她脸埋在他胸膛里，声音有些模糊，那么单纯纯粹地拥抱他。
是他教了她那么多，是他在她难过时陪着她，打从暑假之后，能感受到的温暖，实在太少。
“今天我很开心，谢谢。”
本来从学校出来时她心情还是低落的，别人在高兴计划着与父母的假期，她却一片茫然。
其实她没有别人看到的那么坚强。
少女微带鼻音的话语，让蔺君尚心中一片酸软，他任她抱着，缓缓抬起手，再次抚上她的发。
“你一直很好，特别好。”
山风吹拂，轨道边，一身清贵的男子轻声安抚少女，寂静的山谷，轻缓低语和着风，似呢喃。
大年三十，情天回沐家。
才经过院子入了主楼，往楼上走，忽闻楼上生气责骂声。
情天心想怎么回事，脚步才拐过转角，又听一阵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抬头忽见一个身影滚下楼梯。
201.教育就教育，怎么就动手了
是的，一个人正从楼梯上滚下来，惊得站在下方的情天动都不敢动。
伴随着的是楼梯上的尖叫跟哭声，情天心里一跳。
再看眼前，滚下来的人，在地上磨蹭了两下居然爬了起来。
情天这才看清，是沐少堂。
噌噌噌的脚步疾步下来，是苗丽云，拉着儿子就仔细查看，带着哭腔问：“少堂你怎么样了？摔伤哪儿没有？！”
“摔死了活该！”
楼上暴怒的声音，情天回神，抬头看去，是她三叔沐胜远正立在楼上楼梯口，正一脸怒容。
而沐少堂扶着腰龇牙咧嘴可见也是疼的，却怒目逞强看着他父亲：“我就是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你——”
“你少说两句，真要儿子出什么事你才甘心啊，教育就教育，怎么就动手了，他不是你亲生的啊，你这么对他？！”
沐胜远的话头被苗丽云截住，连珠似炮地带着哭腔指责丈夫，一边护着沐少堂。
情天对眼前的一切完全不清楚状况，苗丽云哭着看向儿子，还在问他哪儿疼，沐少堂却瞪着自己父亲：“他能这么对我，我就不是他亲生的！”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苗丽云拉住他，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后的情天。
“情天你来了，你赶紧劝劝少堂！”
苗丽云一脸着急向情天求救。
情天走上前，看十五岁的沐少堂一脸脏兮兮，“少堂，你怎么了？”
“什么事那么生气，你看你脸脏的，跟姐姐去洗把脸。”
她拉着他胳膊要把他往楼下带，他似乎愿意跟她走，迈出一步却又转头狠狠对楼上吼：“你不是我爸，你这样对我你就不是我爸！”
情天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扯着他往楼下去，苗丽云转身瞪着丈夫，那神色是“你再敢多说一句我跟你没完”。
下楼，情天明显感觉沐少堂走路有点一瘸一拐，刚才从楼梯上摔下来，他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哪里疼吗？要不让医生来看看？”
“不疼。”
情天的房间里，沐少堂拧着毛巾洗脸。
让佣人送来套干净的衣服，这时间，苗丽云已经悄声把事情大概说了。
沐少堂期末考没有认真考，看到成绩沐胜远大发雷霆，请了家教也不好好上课，天天出去玩，今天是年三十，他又要出去，正巧被从外回来的沐胜远看到，父子两在楼梯口吵起来，沐胜远一个激动就踹了儿子一脚。
却忘了那是楼梯口，沐少堂直接就从楼上滚了下来。
听到这事情经过情天也真是叹气了，转头看浴室里正在清理身上换衣服的弟弟，他的性格向来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情天，你好好跟他说说，我们向来说不动，只有你的话还听得进。”
苗丽云对沐少堂很是溺爱，想起丈夫那么狠心心中也是来气。
一会，沐少堂换了衣服出来，苗丽云站在门边不起眼的位置，看儿子似乎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期末考已经过去了，我们不提那个。”
情天睨着沐少堂，“你是不喜欢这个家教老师吗？”
202.除开情天姐，谁都不要
“我不要他教，没意思。”
沐少堂一脸抗拒。
“那咱们换一个？”苗丽云忍不住提议。
“不要不要！”
现在只要一提这个相关，沐少堂就非常抗拒。
“那你要谁教你，爷爷给你找来。”
浑厚的声音，屋内三人回头，看到正是沐老爷子立在门口。
沐少堂不怕沐胜远，但到底还是对祖父有些惧意。
曾身为高院校长的沐老爷子，此刻站在沐少堂面前，气势上就令人不得不敬畏。
沐少堂不敢看祖父，眼睛往别处瞟，然后说了句：“那让情天姐教，其他人我不要。”
情天转头看他，一时哭笑不得。
她曾经在他小学的暑假辅导过他的作业是真的。
“你姐姐她高三了，课业很忙。”
沐老爷子蹙眉，这小子，尽会出难题。
“那别人我也不要。”沐少堂很拧。
情天想了想：“教倒是可以教，只是我顶多只有两周假期就开学了。”
“那就两周，我那么聪明，足够了！明天开始，我天天去姐姐家，这里我也不想待着！”
十五岁的少年显然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赌气。
“可以，两周之后我让人出套卷子考考你，你要是不及格，连你姐姐一起罚。”
沐老爷子说完转身走了。
沐少堂这才有些慌，他考不好干嘛连着情天姐一起罚？
情天倒是知道祖父的心思，就是吓吓沐少堂，让他有些责任感，情天自己倒是不怕，祖父的惩罚，或许在外人看来严苛，但她早已习惯，那些都是对她有用的。
之后，沐少堂果然天天往满庭芳跑，大过年的也不出去玩了，他也不让苗丽云跟，只有向添每天负责接送，若不是苗丽云不让儿子在外过夜，怕是沐少堂吃住都想在满庭芳，不愿意回沐家去。
其实他人很聪明，就是实在太皮，都说初中时期的孩子很容易进入叛逆期，情天给他辅导他倒是愿意听，给他出的习题他也都能做出来。
果然，孩子还是得投其所好慢慢教，像是三叔沐胜远对沐少堂的教育，只会把关系越搞越僵。
情天本来性子也静，并没有受沐少堂多大影响，除开给他讲题，等他自己复习时，她就去做自己的事，看书或者画画，相处融洽。
高三的这个寒假，就那么忽溜地便流走了时光。
这期间情天没有见过蔺君尚，联系都非常少，他有他自己的生活，还有那么大的事业要顾，过年了，他正跟家人一起吧……
偶尔看书累了，转头看看窗外的天，不远处树上，小鸟在枝丫间一蹦一跳，她在想。
做着题的沐少堂抬头，看到姐姐抱着书发呆，问：“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赶紧做题。”
情天收回神思，故作严肃。
……
那一日临近傍晚，向添来接沐少堂，情天也跟着回了沐宅一趟，她要去祖父的书房找几本需要的书。
苗丽云对儿子溺爱，对于能管住儿子的情天自然也热情，车子停在沐家院中，两人一下车就先被苗丽云带往厨房，说知道他们要回来，特意让厨房做了好吃的点心等着。
203.对他说：师父，我饿了
情天被拉着往厨房去，并未注意，彼时，楼上祖父的书房门口，形容威严的老者正与一位男子步出，男子一身矜贵俊雅，谈笑间却眉目疏离。
他目光扫向楼下，瑰丽夕阳色，正巧将那亭亭玉立的背影笼入如墨眸中。
什么日子过得最快，对于学生来说，是放假的日子。
转眼年已过，元宵已过，又是新的学期。
只是彼时刚回校的大家脸上都还有些喜气洋洋，是刚刚被假期充满电的样子。
开学第三天晚上，自习课间女生叽叽喳喳，说着各自假期里的生活。
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一个测试，也算是小游戏，能突然风靡几乎全班女生之间，或许也是因为重新进入复习的日子太无聊了，想要自娱自乐一番。
小游戏由网络延伸而来，大概是这个样子的，女生给与自己关系亲近的异性发一句“XX，我饿了”，看看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答案五花八门，有些令人捧腹。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回宿舍，这个游戏还一直没有结束。
且说一说，与情天同寝室的三名女生各自收到的回答。
舍友A给亲哥哥发：“哥哥，我饿了。”
亲哥回：“饿着吧，我也饿。”
舍友A
瘫倒在床，锤床骂这是什么亲哥，然后不死心地又再可怜巴巴发了一遍“哥哥，我饿了”，这一次她哥回：“饿了就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她把这对话截图给室友看，几人都笑说这是典型直男回复了。
舍友B也给从小关系特别好的表哥发：“哥哥，我饿了。”
表哥回：“哈哈，我才吃饱，刚吃的炸鸡！”然后啪啪啪甩出好几张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照片。
本是寻求安慰，没想到反倒被深夜放毒，舍友B恨不得把他掐死。
舍友C最近刚接受了同年级理科班一男生的表白，正在交往，但是高三阶段的交往，也就是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能多说两句话那样的接触了。
她给他发同样的一句话，“XX，我饿了。”
结果十五分钟后，那男生拎着从食堂给她买的饺子宵夜送到楼下。
对比可见心酸，舍友A跟B两人都说果然只有男朋友才会对自己饿不饿这件事上心，说C真是幸福。
情天呢？
三人一起看向情天。
情天笑笑：“我没有哥哥啊……”
她也没有男朋友。
“可你有个师父不是吗，每周你都去学画，记得你说过他对你很好，你试着发发看，反正就是无聊玩儿嘛，大家乐一乐！”
舍友B说，其余两人也附和。
彼时，已经是二月下旬，情天与蔺君尚认识已经有四个月，他们之间，早没有之前的那种拘谨，或许，是从那一次去乘过山车之后开始的吧。
舍友们知道她几乎固定每周末去学画，有一个师父，情天没多说，她们不知道那人就是在校运会报导出来后，曾经被女生寝室谈论了好几天的那位盛辰集团董事长。
三位室友等着，情天也不扭捏，就玩玩吧，掏出了手机。
204.最佳表现奖，她有些过意不去
“师父，我饿了。”
点开那人的对话框，她发了过去。
之后，手机一直安静，没有消息。
舍友们洗澡的洗澡，继续温书的继续温书，也没有人特别在意，毕竟这只是个自娱自乐的小游戏。
情天想，他那样的大忙人，晚上有时甚至还在开越洋会议，看不到信息也很正常。
直到寝室关灯前十分钟，宿舍门外一名女生来敲门。
“沐情天，楼下有人找。”
情天惊讶起身，传话的女生已经走过去不见了，情天疑惑，知道她应该不是骗自己，一身长袖睡衣直接套了件棉外套，二月底的天，还挺冷。
楼道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情天下楼快步到女生宿舍门口，看到个小伙子站在门外，左手右手各一个超大的超市食品袋。
走上前还没说话，那小伙子笑着问：“是沐情天小姐吧？”
情天点头，小伙子上前将两只大袋子交到她手里：“这是您的东西，有点沉。”
情天愣愣接了，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那小伙子就点个头转身走了。
两手的袋子根本不能用有点沉形容，宿舍马上就要熄灯，情天也顾不得，只好费劲儿先拎了回楼上去。
……
十多分钟后
即使宿舍已经熄灯，但情天寝室里，开着昏黄小台灯，除了包装袋拆开的声响，还有舍友吃着东西在感慨——
情天拿回去的两只大袋子立马被她们翻找瓜分了，里面各种好吃的零食，小蛋糕面包，巧克力，饮料，肉干……种类可谓齐全，满满地两大袋而且牌子都不便宜。
这下子舍友不羡慕刚才的小C了，全都在扒拉着大袋子中合自己口味的零食，边吃边感叹，今夜最佳表现奖，非情天的师父莫属。
室友们吃得开心，情天却摸了手机在黑暗中靠着衣柜发信息。
“师父，零食收到了……”
“都是些小女生喜欢吃的，应该还喜欢？还想吃什么，师父买单。”
这一次，那边倒是回得快。
“师父，其实那只是个小游戏，不是真的……”
她咬咬唇，跟他解释，一句话让他这么晚派人送了两袋零食过来，她心里对于自己的小玩笑有些过意不去。
彼时，身形颀长的男子正立在酒店VIP包间外的落地窗前，外面一片璀璨灯火，洁净玻璃面隐约映出俊雅容颜，看着屏幕上的字，不免轻笑摇头。
唇间笑叹，给她回过来：“小孩子。”
“复习很辛苦，多吃点。一袋你吃，一袋分舍友，应该够？”
这头，情天握着手机贴在胸口，不觉笑了。
那样分量的一袋足够她吃上一星期，怎么会不够。
3月4日，情天前往C大参加美术校考。
过年时，沐老爷子曾问过她，愿不愿意出国去念书，情天曾经不曾想过，现在祖父提及，她思考了之后，还是决定留在这里。
一月初的美术联考成绩已经出来，情天以最高分获取第一名，年底进入C大开始大学生活完全不成问题，重要的是，要以怎样的总成绩进入。
205.校考，不给自己留后路
C大不仅是C市的名校，在全国范围中也是名列前茅的重点大学，美术院系向来也很有名，报考竞争的人数多，招生人数少，成绩水平要求非常高。
因此，由C大亲设题目的选拔考试，情天比对待联考时还要重视。
跟她一同参加C大校考的，还有同校的几名学生，以及隔壁班的张莹莹。
平时里大家在学校的公共画室早就是认识的，但昔日是同学，走入C大考场，就要成为竞争对手了。
开春三月，注定是属于艺考的月份。
上午八点开始考试，早早进入考场的考生，还未开考前，有些认识的还在相互交流，说自己今天考完之后还要赶往下一个考点。
大家基本上都在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不止报名了一所大学的校考，多跑几个考点，多参加几个学校的考试，这个考不上，还能有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不至于落榜。
所以当他们一直在讨论着怎么赶场去考试，只有情天淡定地坐在位置上，她不像他们，她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她只报考了C大这一所大学的美术系，不做二选。
第一场考试考的是素描半身写生，模特是男青年，纸张四开大小，时间三小时。
情天一直被赞画画好，但她曾经比较弱项的一直在于素描这一块。
但如今面对题目，她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心底有丝虚浮了，这几个月以来，蔺君尚指导她的重点，以及布置的作业练习，百分之七十与素描有关，活生生将她练出自信来。
中午十一点素描考试结束，休息一小时，紧接着是速写考试。
速写的题目是画五个人毕业时穿着校服对着镜头的合影，人物要有前有后，神态动作要各有区别，画面分部合理，时间一小时。
这就是默写的速写了，仅凭想象创作，比平时有人物参照的速写要难很多。
情天心中想象了一下构图与人物，脑海里不知为何，却跑出片刻不对的画面。
开满蓝紫色小花的山坡上，大树下有男子清俊尔雅，着白衬衣，袖口微卷至小臂，一手闲适地插在裤袋，低垂眉眼倚着树干在刷手机。
摇摇头，专心。
可也还是要感谢那人，每次对她掐准时间的严格练习，才让她练就在一小时之内能轻松完成一幅有形态各异的五人组成的速写场景。
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色彩考试，画现场摆出来的一组静物。
铺着桌布的桌面前后错落摆着一只水果篮，油灯，陶瓷酒壶，桌布上还散落了几只半熟的苹果跟梨子，要求画作里它们一样都不能少。
情天向来在色彩上表现力最好，是她的强项，自然也是稳稳完成作品。
考试时间结束时，情天起身去交，坐在隔壁同排的张莹莹见势也起了身，跟情天一同往监考老师那儿走。
“我帮你一起吧。”
张莹莹带笑的声音响起时，已经抽走了情天手中的画稿，快步上前。
情天一个怔愣，却看到了张莹莹在干什么。
206.动手脚，也就自己乐一乐吧
张莹莹将自己的画稿放在上，情天的放在下，叠放，然后看似不经意地，手下用了力道，把情天的画稿往上压。
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现场色彩考试时长有限，能完整完成作品已是不易，画稿上的颜色颜料很多都不容易干透，只要稍微用点力，压贴在一起的情况下，叠放在下面的那一幅画稿上的颜料很容易就会沾染到上面那一幅画稿的背面，导致下面那一幅颜色被蹭掉画面变得脏糊。
一幅再好的作品，如果被弄脏糊了，效果也是大大扣分的。
张莹莹刚才的举动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随手帮情天交画稿，但实则是找机会动手脚。
张莹莹怎么想的？
她知道自己最近与沐情天的不合已经是到了明面上，她今天的举动，沐情天或许也会看到。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怕了啊，今天考试过后，大家都开始专攻文化课的复习，不会再在公共画室碰面，高中三年同画室的相处，就到今天为止了。
她知道沐情天只报考了C大这一所大学的考试，如果唯一的一幅作品脏糊了，那么，还那么容易进入要求颇为严格的C大么？
沐情天嘲讽她是万年老二，她永远记得，那么到时候，沐情天考不上C大，而是自己考上了……
想到这里，张莹莹的唇角已经止不住的笑意。
仿佛已经可以想见，自己开始了美好的C大校园生活，而某个以往总是压着自己一头的人，却落榜了。
张莹莹交了画稿就转身走出去，高傲地甚至没看身后一眼。
一切情天都看到，张莹莹轻快的脚步她也感受到，情天面色无虞，拎着画板也走出了考场。
那样的小把戏——
张莹莹，也就自己乐一乐吧。
……
一日的考试，就这么紧凑地度过，从考场离开，大家显然都是累到了的模样，精神与早上刚来时完全不同，有的考生对自己的现场考试发挥也并不是十分满意。
因为心中有底，情天神色很是平静。
别的考生明天或许还要跑别的考点去考试，但对于情天来说，她所有的专业考试就此结束了，往下的几个月，只要好好复习文化课，然后等着那一纸录取通知书。
在C大附近随便找的一家店吃了一碗鸡丝面，感觉心里又放下一件事情，轻松不少。
她掏出手机给那个人发：“师父，我考完试了！”
“感觉还不错，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一边吃着鸡丝面，指尖继续轻快跳动：“这段时间真的非常感谢师父，今后一定好好报答。”
发完手机搁在一旁，心满意足继续吃面。
情天没有直接回家，吃了面，直接从C大附近的公交站乘车去了市里，想逛一逛书店再回去。
蔺君尚一直没有回信息，但情天并不在意，毕竟他真的总是很忙。
方所书店，情天平日最爱逛的地方，一进去，就忘了时间，只知道沉浸在书中文字里。
却尚未察觉，有男子正穿过层层书架，步过淡墨书香，朝她而来。
207.春风十里，不如你
彼时情天刚放下手中一本书，慢慢往前走，手指从一排书本上划过，落在某处，抬手要取书。
一只手与她同时，覆上了那一册书的书脊。
情天转头看去，惊讶，也笑了。
男子平日淡漠的眉眼也多了温色，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
话到一半她却自己想起，是她刚才入了方所之后，自己给他给了一条信息：“我在方所逛逛，若是没来得及看师父的信息，那么就是看书看忘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考试结束，是该庆祝一下。”
蔺君尚声音温沉，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往前。
方所书店里，看书的人都很安静且专注，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他就这样牵着她，步过排排书架，书香让人宁静，而眼前人，也同样令她放心跟随脚步，将自己交托与他。
似乎不管他要带她去哪里，她都已经习惯没有任何疑问，只管跟从。
那一刻，情天想起室友曾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喜欢的，此刻就在眼前，正牵着她的手。
他在人前是受人瞩目仰视的商业奇才，在她面前，他却只是待她最好的师父。
虽然会对她严厉，也给了她无比踏实的温暖。
是师父，也是她心里，最喜欢的人。
人生走过十八年，有一个男子，携一身清隽暖意，进驻她的心田。
……
蔺君尚给情天选了精致的小蛋糕，点了饮料，坐在书店内的角落。
桌面放着刚才她早前选的几本书，有散文，有传记，还有一本冯唐的文集。
他挑挑眉：“冯唐的文字，很露骨，但语言有一定张力。”
情天没想到他竟然对时下流行的作家也有了解，“师父，冯唐有一个句子，我很喜欢。”
“哪一句？”
那人交叠长腿坐在她对面，端起咖啡时闲适而优雅。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少女唇间轻念着这句子时，眉眼清澈，黑眸中有着盈盈光泽，她的眼中，满是他。
她的感情如此单纯纯粹，掩不住的倾慕与欢喜。
蔺君尚握着咖啡杯的手，手指微微捏紧，左心房中，陌生频率又起。
放下杯子，他抬手轻柔她的发，唇角微扬，声音温沉：“在师父心里，也没有什么能如你。”
3月27日，是周一。
距离高考倒计时100日，学校举行高考动员大会，也称为百日誓师。
这一天，情天终于第一次，在学校的看台上，看到了主席座中的蔺君尚。
上一次的校际运动会，大家都在校刊报导出来以后感慨自己错过了亲眼见一见那位在C市商界如此传奇的天才的机会，这一次誓师大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盛辰集团董事长蔺君尚再次应邀出席，一时间又成为高三高压力学习氛围下唯一热衷的话题。
不过那样的一个天子骄子，亲自现身出席，确实对高三学子是一种鼓励，谁不想在将来成为优秀的有用的人才。
蔺君尚那样的人，无须多说什么，只要他站在那儿，就是别人仰视的榜样。
208.一旦心动，再难收回
上午十点，当全体高三学生出现在体育场上，分班排排站好，面上都是自信满满。
校长在上面进行动员演讲，下面的大家却都翘首看向主席台上，想一睹那位商业奇才的风采。
“太远了，看不清——”
“你近视度数太高了，我倒是看清了，果然是一表人才俊朗非凡。”
“我觉得最重要是人家气势足，年纪轻轻往那儿一站，把咱们校领导全给比了下去。”
“听说是双博士位毕业，这样有颜有才还那么会赚钱的人，简直完美到不真实。”
身边女生你一言我一语，语气中全是无尽崇拜，男生虽然都没有讨论什么，但从他们的眼神可见，蔺君尚这样的人物，也是他们今后想要到达的理想方向。
情天在大家的窃窃私语中看着远处主席台上那人，她不近视，这距离看着台上算是清晰，那一刻，她觉得他也正往这边看来。
应该不是在看她，她在班级队伍中，也不是第一排的位置，或许他只是随意往一个方向看。
可还是因为那一眼，她心跳快了一下。
作为优秀企业家代表的他，发言很简短，但语气沉稳句句有力。
“倒计时一百日，是你们人生中的第一次百米冲刺，希望抵达终点撞线的那一刻，每一位同学都能开启如歌人生，梦想照入现实。”
相比校领导的动员陈词，这样简洁而美好的鼓励显然更为受学生喜欢，体育场上一片热烈掌声，每个同学都笑容满满。
后来轮到情天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身后不远处，背不觉就更挺直，像是多了一股力量。
同学们觉得他那样的人是榜样是偶像，对于情天而言则更是。
他是她师父，在与他认识相处的这五个月里，教会她很多，也给了她很多温暖，除了家人，她身边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亦师亦友，他是对她而言非常重要的人。
即使现今关于美术专业的考试都已全部结束，但她并不希望与他之间的关系就此搁浅而止。
春风十里，不如你。
那一夜，她不知不觉间，将心底里的话用诗念与他听，不知道他懂不懂得。
可不管他明不明白，一旦心动，是难再收回了。
她知道他的优秀与耀眼自己还无法企及，等到年底顺利进入C大开始全新的生活，等她也努力成为很优秀的人，希望到时候，她与他之间，能有不一样的开始……
彼时，主席台上，蔺君尚望着那站在不远处台前，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少女，背影纤瘦亭亭玉立，如今的她与五个月前已经大有不同，会开心地笑，眉目间也不再只有浓重心事。
如墨深眸中有了温意，她这个年纪，就该是这个美好的样子。
大会结束时，那记录着倒计时的红色牌子被揭开，各班级学生陆续有序地返回班里继续上课。
情天也在队伍之中，而此时，校领导与嘉宾一行正从台上下来，经过身前。
209.禁欲系，弯个唇角都能迷死人
同学们都齐声礼貌打招呼，情天却飞快看了一眼校长身边那人。
蔺君尚看到她，好看的薄唇淡淡扬起。
一行人已经走过，身边有女生激动：“刚刚我们打招呼的时候，蔺先生笑了！”
“简直是禁欲系的，那么清冷一个人只要微微弯个唇角，都能迷死人！”
“那么近看着更帅了，等我上大学了看看有没有机会进盛辰实习啥的，有这样一个上司是种什么感受！”
一路回班里时，身边还有女生在谈论着蔺君尚，在花痴。
他被别人这样赞，情天心中暗暗感觉与有荣焉。
正是课间，手机有新信息，情天落座后点开。
“发言很自信。”
情天笑了，原来刚才那人有关注到她。
“因为要向师父看齐。”
“嗯，是我的徒弟。好好复习，周末带你去度假村看看。”
……
当日中午，蔺君尚驱车返回盛辰总部。
秘书方冉看到老板现身，上前报告道：“蔺董，沐氏的沐老先生来了。”
“嗯，给我泡杯咖啡。”
蔺君尚神色未变，只淡声吩咐。
方冉推开门，蔺君尚步入，果真看到自己办公室中沙发之上，端坐着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者。
沐保泓一身黑色软绸中式唐装，双手交叠撑握着杵在身前的黑色手杖，闻声抬头，看向那现如今在C市最受瞩目的男子，露出长者的和蔼笑容，精神炯炯。
蔺君尚微微挑眉，笑意疏淡：“老爷子，稀客。”
3月30日，美术校考成绩公布。
情天班上有个男生叫罗成，本是高一届，复读一年时与情天在高三同班。
罗成为人沉默寡言，班上同学都觉得他有些古怪，总是独来独往不说，走路永远是垂目不看人，但他又不像是自卑，倒像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之所以复读一年，不是因为成绩太差，而是没考上自己想上的学校。
罗成的志愿也是C大的美术系，去年没有考上，他坚持不做第二选择，而是宁愿复读一年，再考。
他的素描功底非常好，在同校的公共画室里，情天向来只佩服他一人，但他偏的有些严重，色彩不大好，弱项就在这里，拉低了总分。
复读这一年，罗成把重心转到色彩上，不再低头只画素描。以他素描的水平，再加上提高的色彩，那么今年C大的校考，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他是这么想。
然而事实依然与他所想象有出入。
情天向来色彩极好，在这小半年里经过蔺君尚的严格指导，素描水准亦是突飞猛进，C大的校考，情天拿了总分第一的成绩。
罗成今年得偿所愿终于被C大录取，却不大开心，因为他没有料到，自己复读一年之后，还是没有拿到第一，输给了实属低一届的学妹。
因为没出校，在学校计算机房查到成绩之后，他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配着那平日沉默寡言的面孔，实在有些吓坏了当场的同学。
这件事很快传到班里，不止是情天所在班级，隔壁班也有所听闻。
210.我不如你，心服口服
再来说说隔壁班的张莹莹。
张莹莹今年报考的不止C大一所学校，三月时，在考试时间不冲突的情况下，她报考了三所学校，为的是以防万一，给自己留后路。
她同样在听说C大校考成绩公布的第一时间去了学校的计算机房查成绩，得知自己只是过了合格录取的分数线。
那么沐情天呢，张莹莹突然想到，自己的成绩只是过了合格的分数线，沐情天又拿了几分？想起那一日自己在交画稿时的小举动，她的心中不免有了一些小期待。
返回班里之后，她就让与隔壁班玩得好的女生去打听，却没有想到，听到的是沐情天总分第一的消息。
晴天霹雳一般，张莹莹好一会没回神。
沐情天的画稿没有被毁吗，她那样的举动都没有让沐情天的画稿脏糊掉？
一节课完全没心思听，此刻她的重点已经不在于庆幸自己过了录取线，而是在于，为什么沐情天能拿到那么高的分数。
下课后她亲自去了一趟隔壁班，正好碰到从后门出教室的罗成。
“罗成！”
平时在同一个公共画室练习的，自然是认识。
罗成停下脚步，转回身。
“我听说你没有拿到第一，真是可惜，但为什么是沐情天呢，你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论素描功底向来无人及得上你，我不相信你竟然会比沐——”
哐——
张莹莹的声音嘎然止住，惊恐地看着自己身边的窗户木框剧烈震动了几下，玻璃片仿似随时有掉下来的危险。
“比不过就是比不过，我自认，不用你一再提！”
罗成正是气恼的时候，张莹莹来说这话，显然是火上添油。
张莹莹心里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委屈道：“我、我只是好心，你干嘛把气撒在我身上，谁都知道你复读一年特别努力，沐情天比不过你却拿了第一，你该去问问她！”
或许是刚才窗户那剧烈一响，引得班里不少的同学围观，有的还走了出来看怎么回事。
罗成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教室，同学们看到他去的方向是情天的座位，突然有些担心，这个罗成心性古怪，不会因为成绩比不过而对沐情天发火吧。
原本课间坐在桌角与同学说笑的陈嵩被同学撞了撞手肘，陈嵩转头看到罗成一脸阴郁正朝着情天座位而去，立马从桌上跳下，快步过去。
彼时，情天正在练习翻译英文报上的段落句子，因为专注并未觉出异样来。
突然教室中鸦雀无声，一道身影停在她桌前，白纸上投下暗影。
情天这才抬头，看到白炽灯管下，罗成那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罗成原比情天高一届，长相也比较成熟，看起来像是年长了两三岁的样子，这一脸面无表情，看着有点令人心慌。
陈嵩已经快步过来，伸手就要拉开罗成，罗成这时候却说了话。
“沐情天，同样是半年时间，我重在色彩，你重在素描，没想到，最后总分我还是不如你高，但我心服口服，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