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寻机脱身，脸色不太好
“那，给您开三楼的房间怎么样，三楼房间也很好的。”
老板娘查看了下电脑屏幕，询问。
“可以。”
入住手续很快办好，老板娘亲自领着向添上三楼，给他打开房间看。
向添大致扫了一眼，这家民宿的房间整体都不错，但向添不关心这些，只要能入住就行。
老板娘下楼去了，向添在房中坐了一会，随后也出门。
向添是个传统的男人，年逾四十五，家中除了一个瘫痪多年的弟弟，再无亲人，从年轻时给沐老爷子当司机，转眼那么多年过去，得过老爷子恩惠帮忙度过家里的难关，向添始终铭记于心不敢忘，又看着情天从小长大，此次受了老爷子的嘱托，他只一心想等着情天随他回C市，没别的想法。
此次初来鹭城时住的酒店是林简预订，跟迦南里不在一个区，距离这里较远，向添打算回去一趟拿些东西，顺便跟林简说一声，既然此行是为了找到情天，已知她的住处，他觉得自己还是搬过来这边近些比较好。
向添离开不久，楼道里有微微脚步声，有身影迈上层层台阶，直上五楼，最终站在A502门前，打开了房门进去，门顷刻跟着合上，一切重归静谧。
……
这夜，鹭城国际会议中心偌大豪华的宴厅里灯火辉煌通透，内里一片觥筹交错，正在举行晚宴。
许途跟在蔺君尚身旁，不时有人上来寒暄敬酒，许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晚宴之后还有私人小聚会，聚会自然少不了酒，邀请人是鹭城商会的会长，同样不能不给面子。一直到临近晚上十点，许途上前低声说有重要来电需要蔺先生亲自接一下，蔺君尚才寻到机会脱身，从聚会离开，返回酒店。
白日的会议，晚上的应酬，无疑让原本身体不适的蔺君尚疲累，回程的路上，后座上他一直闭目养神，助理开车，许途还叮嘱开稳一点。
之后，许途拨了个电话，对象是Susan。
彼时，Susan并没有离开酒店，而是坐在自己房间沙发上，像是出神想着什么，手里还捏着手机，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被响起的来电铃声吓了一跳，她整个人猛地一怔，才有些慌忙地看向手里亮起的屏幕。
来电上显示联系人是许途，她缓了缓呼吸，才接起来。
“好的知道了，我现在就在酒店房间，等蔺先生回来我第一时间过去看看。”
带笑温和的声音说完，那边挂断，Susan双手交握，掌心的汗在手机屏幕上盖上一层雾。
不多时，有车子驶入国际会议中心酒店大门外，许途下车来开车门，后座下来的男子面色沉肃，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出疲意。
每次出差鹭城，蔺君尚基本都入住在国际会议中心酒店，酒店人员对这位贵客自然是有印象的。
入了旋转门，经过酒店大堂，酒店经理跟路过的工作人员恭敬打招呼，却见男子漠然走过。
电梯往上层走，许途一直不敢多话，只悄然看老板脸色，确实不太好。
347.想见他，亲自去看看
回到房间，蔺君尚第一件事脱掉大衣，松开领带，才捏着眉心轻吐气。
“先生，我去让Susan过来。”
看身前男子没异议，许途便出去了。
蔺君尚脱掉外套领带，只着黑色衬衣，拉起袖口看手臂，伤口周围依然泛红，昨夜的过敏稍有好转，但并未全消，疲惫加上身体不适，烦躁隐隐而起，一整日在外的西装革履，解开几颗衬衫扣才觉得透得过气。
手机在这时适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冷冽的眸却多了温度，接起。
“怎么还不睡？”
“应酬都结束了吗？”
几乎是同时，电话两端，问对方。
然后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
“你先说。”
再一次同时。
蔺君尚握着手机，不禁笑了，走到落地窗前，对着暗夜中的疏星寒月，原来，心情转换有时候仅需要一瞬时间。
“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还是不大对，人不舒服吗？”
最终是那头的她先说，话语关切。
“没有，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开会发言多了的缘故。”
蔺君尚尝试调整自己的声音，却发现无用，看来，身体上的不适始终是不能完全掩饰住，但还是不想她担心。
“现在回到酒店了，你呢，怎么还不睡？”他转开话题，忍住喉间一阵不适。
“太早了睡不着，刚刚在看电视节目——”
“你听话早点休息，我这边还有点事，先不说了。”
电话才按断，蔺君尚猛然一阵咳嗽，刚才在她面前差点就忍不住了。
身后有门的轻响，许途出去的时候并未将门全关上，此刻，是Susan拎着药箱进来。
听到蔺君尚咳嗽，Susan赶紧放了药箱，去倒了杯温水过来。
“谢谢。”
蔺君尚接过，仰头喝尽。
“蔺先生，您太不注意自己身体了。”
Susan言语温和，看着面前的男人，就是寻常喝个水的动作，颈脖的曲线都如此性感迷人。
蔺君尚将空杯随手搁在一旁，走到沙发坐下，眉心微蹙疲意十足，Susan赶紧跟过去，打开药箱。
……
民宿旅馆
情天坐在床上抱着抱枕，一手还握着手机。
挂电话前的最后一瞬，她似乎听到了咳嗽声……
这么晚了还有公事要忙？刚才她明明还有话想对他说，都被他直接给挂了。
她最后隐约听到的咳嗽，是听错了吗……
打电话前被她调成无声的电视，画面在她视野里一幕幕晃过，她怔怔看着，心思却早已不在电视画面上。
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看时间，是晚上十点半，说早不早，说晚……也算不得很晚。
心里突然有股冲动，让她放开抱枕下了床。
不亲自去看一看，她怕是今夜一夜都别想睡好。
情天边穿上衣服边想。
到底是因为太想他所以想见他，还是因为担心他，或者两者都有，总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去一趟，这样的心情下，即便是深夜，她也是能找到理由支持自己出门的。
很快换好衣服，出门前又不禁折回去洗手台前照了照，理了理头发，毕竟是要去见自己喜欢在意的人，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才转身出门。
348.有点窘，电梯在哪
楼道里有灯源，情天脚步轻快地下去，出了大门往前边路口走，冬夜的迦南里，很多店都开始收拾东西，是即将要关门的模样。
因为来回几次已经比较熟悉，走出路口用时比之前短，拦到一辆出租车，上了后座跟司机报了地址。
“国际会议中心酒店。”
……
彼时，民宿旅馆三楼，半个小时前才回来的向添已在房中休息。
晚上他出去一趟回来，在楼下看到五楼的灯亮着，心安，也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却不曾料到，情天刚刚独自又出去了。
计程车在国际会议中心酒店门前停下，立马有服务生过来，替后座打开车门，还细心地用手护在车顶，以免情天碰撞。
不得不说，大酒店的服务真的很细致到位，情天说了谢谢。
从旋转门入酒店大堂，深夜的酒店大堂光线不算很明亮，柔和舒适，符合住客夜晚归来寻求的放松宁静，流泻着轻缓的轻音乐声。
地方太大，光线也偏暗，第一次来的情天竟一下子寻不着往楼上的电梯在哪儿，不想浪费时间，只得去了吧台。
圆形的吧台很漂亮，彼时有两人在里，一男一女都是年轻端正的模样，穿着这酒店的工作制服，看到情天走来，男接待员抬头微笑：“小姐，晚上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想请问，你们上楼的电梯在哪儿？”
情天心里有点窘，问着其实都有点不好意思。
“小姐，您往那边右侧走过去，不多远就是了。”男接待礼貌地以手势给她指路。
情天转头看了眼，说谢谢就想转身迈步，却被唤住：“小姐，请问您是入住还是来访呢？”
“……我找朋友的。”
情天回。
“请问对方的姓名？”
果然最气派的大酒店对于安保也不一样，情天耐心回：“蔺君尚。”
“蔺——”
男接待似乎正一边问一边低头记录什么，听到三个字，讶异抬头看着情天。
情天一脸淡然，纯澈的黑眸看着男接待，年轻的男接待笑笑，神色却更谨慎了几分，依然礼貌问：“请问，您知道蔺先生入住的房号吗？”
“1011。”情天不假思索。
怎么来找个人，还要核对各种信息，只能怪那个人，身份太不一般。
男接待脸上的笑更真挚了，再次抬手往刚才所指的方向，似乎言语也更显客气：“小姐您请。”
酒店不会对外透露住客的入住信息，男接待看情天虽然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但她一脸坦然，也知道那位尊贵的蔺先生的房号，就不敢怠慢。
男接待本来还问了一句需不需要人陪同上楼，情天婉拒了，独自乘上了电梯，直往十层。
电梯稳稳上升，很快抵达。
叮——
一声轻响，门打开，情天迈出，才发现，这层楼如此安静，铺着地毯的过道光线柔和，壁灯照耀下，隐隐显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静谧。
情天往前走，心也不觉慢慢跳快，那藏着即将要见到自己喜欢之人的忐忑与期待。
349.笑僵在唇上，她找谁……
直到，情天驻足在一扇门前。
米白色的门扇被柔和的壁灯映得显出一种漂亮温润的象牙色，边上墙面嵌着透着夜光的小门牌，标注“1011”。
情天深呼吸，才抬手去按了门铃。
彼时，套房之中，蔺君尚正靠躺在卧室床头，紧闭双眼，左手上扎着针，正在输液。
瓶中药水所剩不多，加了安眠成分能让他更好地放松休息。
房中暖气足，Susan刚将蔺君尚身上的毯子轻轻往上拉了拉，抬头看面前的男人，许途不在，难得有独处的时候，也难得距离他如此近。
闭着双眼时，看不到那双仿佛洞察人心的清冽黑眸，神色也没有平时的冷漠，放松下来的眉眼更显温文俊雅，只是脸上的疲累，让人看着不忍。
Susan伸出手，手指想触碰那人瘦削清隽的脸，却又有些不敢。
而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响。
Susan一下缩回手，像是怕自己的举动被别人看到。
起身走出去时，顺带调整了自己的心绪，原本手已经握上门把，却多看了眼门镜。
外面站着的人并不是许途，而是一个……女孩子。
一头柔顺长发，脸庞隐约精致，穿着素雅，看起来不像自己平时见到的那些女子。
她忽然想起这两日，几次目睹蔺君尚与人通电话时柔和的眉眼，还有那温和的语调，应该都是对同一人。
脑海中亦浮现一张照片，上面的人与外头的人相貌重叠。
短短片刻，Susan脑中想法无数，手也同时抚上自己胸前。
等待片刻，情天抬手再按了一次门铃。
随之，听到一阵轻响，门打开来。
闻声抬眸，门里站着一个女人，身材高挑一身精致套裙，衣衫领子敞开……傲人的胸部扣子也松开几粒，不是性感妩媚能形容，更确切地说是旖旎撩人。
情天原本在门开时脸上浮现的笑，就那么僵在唇上，一双澈黑的眸子，其中的期待也逐渐被讶异取代。
迅速地，心中升起一种本能的直觉，可她不想正视那突然而来的直觉。
女子一手扶在门上，一脸惊讶地看着门外的她：“请问你找谁？”
然后像是意识到情天目光落在自己胸口，低头一看，立马抬手捂住了胸前敞开的地方。
情天看着女子动作，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她找谁……
这是1011没错，之前她跟那人通话，曾问起，他自己说的，1011，是他的房间号。
所有的期待跟忐忑，却在门开之后，全部化为惊愕……
“我找蔺——”
“Susan。”
刚出口的话被突然而来的低沉男声打断，情天听到了如此熟悉的声音，倏然转头。
门里女子转回头看了眼内里，像是想要进去但又对门外的情天有所顾虑，最终转身往里走。
情天迈入门里几步，从客厅镂空的隔断看到了光线昏暗的卧室，她熟悉的身影靠坐在床头，目光像是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情天站在那儿，呆呆地，她觉得他看到自己了，可是，他眼中的神色怎么如此漠然无光。
350.多余的人，她是落荒而逃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衬衣，慵懒随意的姿势靠坐在床头，黑色衬衣的领口同样敞开。
就像刚才那个来开门的女子一样。
瞬时，像是有凉风迅速穿过胸膛，明明室内有暖气，情天却觉得呼吸的每一口，都凉到心里。
……
Susan进来一看，挂着的吊瓶已经没有药水了，连忙先将吊瓶滑轮止住，防止倒流。
“抱歉蔺先生，我马上给您换药水。”
“谁在外边？”
蔺君尚声音低哑，敛眸微眯，试图缓解头疼不适。
他刚好转醒，发现药水没了，却没人在身边，听到外边似有说话声，试着唤了一句。
Susan转头看了眼外面，人影已空。
“蔺先生，是楼层的清洁员而已，问有没有需要清理的。”
情天纤瘦，刚才在门口Susan的身量足以将情天遮挡。后来Susan走回卧室，蔺君尚刚转醒人昏沉，隔着隔断随意看一眼也看不真切外边，只觉得眼中迷雾一片，重影阵阵，多看一眼都头晕折磨，便又闭上了眼。
见蔺君尚没再问，闭眸蹙眉靠着抱枕，Susan轻步往外走去拿新的药水，转看门口。
门开着，刚才来的女孩却已经不见了。
Susan过去将门关上，悄然松了口气，继而走到沙发边药箱旁，拧开一只小瓶，用针管抽了药水，加到新的吊瓶药水里，然后往卧室走回去。
换了新的药水，Susan弯身轻声说：“蔺先生，这瓶药水比较久，您还是躺下来好好休息吧。”
说着，她伸手试图去扶他，蔺君尚眼皮微动，侧开身子自己换了个姿势，Susan只好站在一旁。
等他完全躺下，Susan重新回到客厅，手里握着的空吊瓶放下，手心早已是一片汗水。
“小姐，到了。”
“小姐？”
计程车司机看着后座的小姑娘，再唤了两声。
情天这时才回神，脸色有些苍白，付了车钱推门下车。
计程车进不了迦南里，只在路口停，情天独自穿过纵横的巷子。
深夜的迦南里，唯有极少数的门店还在营业着，情天就这么在路灯下走过，心思不在，脚下却能依着直觉回到了旅馆。
等情天回神时，自己已经站在刚开了灯的五楼房间里。
突然觉得身上无比沉重不适，窗帘随手拉上，她脱掉了外套只着单薄坐在床沿。
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圣诞前夕那会接连在报纸上看到过的八卦新闻，今夜开门的妖娆女子……
闭上眼，都还是那女子衣衫不整的模样，惊诧的神色，以及那人靠躺床头漠然的眸光。
她刚才，是落荒而逃的。
像是个多余的人，本能地，她快步就走出了套房，穿过长长的走道，按电梯下楼，从那个如此豪华的酒店离开。
人生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那么喜欢，她没有经验，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淡然应对这样的情景才叫好。
为什么一切突然变了样子……
房间静无声，不知呆坐了多久，情天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水杯，却失神到失手碰掉，杯子掉落地面，玻璃屑四溅。
351.不想定了爱情死罪，判它无望
清脆的声响让情天回神，望着地板上躺着的破碎杯子，四裂的碎片，却让她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来。
初识的秋天，疯长芦苇的湖边，男子一袭深蓝风衣，朗朗如玉树，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以她从未想过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记得她在流曲苑那所房子里停留过的多个冬日周末，记得那所安静的房子里，常常她在楼下画室而他在楼上书房，各自独处一隅，却总是在她对绘画有困惑时出现，为她解答，给她示范。
她小心翼翼地描摹过他的模样，不知是从何时而起，或许就是在那时，谨慎地一笔一画中，她就已经将他描摹入了心。
忘不了他带她去过的那些地方，那些地方不止是便于她写生作画之地，是风景美妙的圣地，更是自家中父母出事以后，让她被禁锢的心慢慢敞开，能重新呼吸感受周遭与大自然的难忘之地。她的心有很坚硬的外壳，却在他的带领中一次次敞开，重新拥有真正的喜怒哀乐。
他从来话不多，言简意赅甚至不时带着挑剔打击之意，曾一针见血，却也曾让她感受过他那些冷淡下隐藏着的爱护。
他是她专业上的师父，也是她的人生导师，但不止这些。
她觉得自己逐渐懂他，懂的同时，已深陷。
情不知何时而起，却一往而深……
目光怔怔地对着地板上破碎的玻璃杯，一声清脆声响砸落的是过往，纷至沓来，往昔这一年多的回忆全部都侵袭上心头，怀念得让她眼眶发胀。
十八岁经历的变故像是噩梦，却有他出现在结尾，像是将她至噩梦中救出，待她温暖呵护。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还想再回去一次，重来一次与他在雁湖的相遇，重新再来一遍每个周末都停留在流曲苑那所房子中的静谧安宁的时光，美好的时光啊，为什么不能慢些走。
她这一次离家来鹭城是为了什么，为了向他表白自己的心意，不再遮掩着，想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为自己这人生中的第一次爱情努力，曾安慰自己结果不重要，其实怎么可能不重要，如此喜欢在意的心上人，她想要得到他的回应。
他回应了吗，昨夜，鹭城步行街头，他曾将她拥入怀中，在她对他表白之后。
他说不想出国就别去了，他说一切有他来安排……
他还说明天会带她在鹭城走一走，去她想去的地方。
她信他，从认识起，那个人于她而言不只是仰慕不止是喜欢还有深深地信赖，所以他昨夜说的，她也是信的，那么今夜，为什么又突然变成那样子。
她想不明白，却觉得，自己不能被看到的场景就冲昏了头脑失去了一切思考，刚才她曾失去过，但总归找回来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她总不能也不想单方面就定了这场爱情死罪，判了它无望。
从包里摸出手机，屏幕空空，情天点开属于那个人的号码，抑着呼吸犹豫地敲了一行字。
352.听闻爱情，十人九悲
如果说当时看到那样的场景转身走掉是内心慌乱之下的下意识行为，那么她还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毕竟那个人，是她如此珍惜珍重的人啊，也是给自己的爱情最后的机会。
“我们，可以见一面吗，就现在。”
心一横按下发送键，看着那行字，却不知它将收获怎样的回复。
“若他对我无心，我绝不会纠缠。”
回想起祖父曾问她的话，昨夜，回答犹然在耳。
说不忐忑是假的，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平凡人，跟别的女孩一样，会在遭遇爱情时忐忑心慌。
十二月末，冬夜干燥。
民宿旅馆五层，另一个客房门有轻响，暗夜中有人出来，方向是去往外面那个宽阔的大露台。
店主忘收的床单在晾衣绳上随风飘荡，猎猎作响，人影走过，忽隐忽现。
风很大，卷着寒意，窗外被吹得呼呼作响，房中，情天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根本无暇分心去察觉身外事，或许，正有什么在靠近——
她只是对着屏幕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声提示音，黑暗的屏幕亮起来。
情天点开。
“很晚了，早点睡吧。”
这句话，今夜他说了第二遍，第一次是在电话中，他如此说，她却在那个1011的房间里，见到别的女子衣衫不整。
此刻，他还是如此说。
那么他呢，睡了吗？
情天抱膝坐在床上，僵着手指敲了几个字。
“你曾喜欢过我吗？”
相隔不久，屏幕上多了一行回复，情天第一次知道，一句话也能分别天堂与暗夜。
“喜欢，但这喜欢不是你所想，并不会有什么更深的发展。”
“我们之间，始终只是师徒而已。”
看着屏幕上的字，情天紧紧抿着唇，靠坐床头衣着单薄，面色苍白。
“能见一面吗？”
如果说此生用自尊换请求，唯有这一次，也仅允许自己有这一次。
“我不会见你”。
不多时，看着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现冰冷五个字，眼泪终于猝然砸落。
眼泪氤氲的视线里，似乎还有新信息入来，情天已经不再看，只是将自己深深埋进膝弯。
屏幕亮起，又黯淡，最后那一瞬映着一句——
“只是师父吧，挺好的。”
埋在膝弯里的脸，对应床面湿润一片，无声，不知哭了多久，全身无力，握着手机仰躺在床里，望着顶上的琉璃灯。
当初预订房间的时候，情天就觉得店家在网上展示的房型图很好看，就连房间吊顶的天花板，也绘着一面清新的海洋，躺在床上睁眼就能看到，衬着光线温和的琉璃灯，满足少女心中梦幻美好的幻想。
可此刻，一切都已在眼中失了色。
房中开着暖气，身外事不觉，寒风呼啸，危险被隐藏着悄无声息。
那一幅海洋怎么变成了蓄满的蓝色眼泪，闭上眼，如线湿意从眼角一路划过耳际隐入乌黑发鬓。
听闻爱情，十人九悲
何不两清，做回甲乙丙
听闻回忆，十忆九伤
何不忘掉曾经，珍惜现在
听闻诺言，十言九妄
何不放下，随风东南西北
……
听闻你我，没有结果
听闻爱情，全是遗憾
353.大火燎燃，满目仓皇
国际会议中心酒店
凌晨的豪华套房中一室静谧，灯光昏暗。
卧室中有微光，男子俊颜疲惫，紧闭双眸呼吸安稳，左手上仍扎着输液管。
客厅中落地窗旁，窗帘隐隐遮挡了女子高挑的身影，也遮挡了她手中握着的手机。
心中警觉，不时转头看一眼卧室，安静如常，心中稍松口气。
吊瓶中安眠的成分多加了，估算着时间，这会不会那么容易醒来。
又等了一会，手机上再没有信息进来，凭着同为女子的直觉，她想，对方应该不会再发来了。
谨慎地将之前的对话全数删除，那么简单的操作在手指间却有些颤抖。
汗水让手机湿滑，她抽了纸巾擦干净，确保无指纹无异样，才悄然放回了原处。
趁着人未醒，吊瓶中的药水还剩五分之一，她离开了套房，返回自己房间。
拿到自己的手机，寻到一个最近才存下的号码，拨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自己是否曾睡着了，脑袋无法思考，唯有整个胸腔里都是满溢的难过。
可是，就这样吧，他若无心，她不纠缠。
至少她为自己的爱情尝试努力过了，不是吗。
但今夜，请让她由着自己的消沉失落疼痛难过，由着它们肆意随着血液在身体中游走横冲直撞，就只一夜。
明天，她会好的，好好地回到C市，她想念满庭芳的家了。
浑噩混沌的思维，却逐渐被感觉到的周身热感逼得逐渐清醒——
睁开眼，隐隐觉得哪儿不对，撑坐起身，环顾四周。
未拉尽帘子的窗外，似乎隐隐映着通红火光。
情天急忙下了床，赤脚落地，踩到了早前掉落的玻璃杯碎屑，尖锐的刺痛瞬间从脚上传来，刺了心。
很快有鲜血从足底蔓延开来，情天却管不上，快步走去窗边，窗帘一掀——
窗外大火通红燎燃，令人满目仓皇。
怎么会这样？
情天往后退了步，热浪一阵阵，她倏然转身跑去门边，握上门把拧开，却发现，怎么推都推不开。
一下子，夜里静得似乎只有火苗窜起燃烧的声响，情天又慌忙跑去推窗，血迹跟着她的脚步，洒了一路，却发现，窗子同样打不开。
环视四周，大火蔓延，突然而来如此令人不知所措。
门打不开，窗推不开……惊惧与绝望是心中最强烈的感觉，她隐约听到了不知哪儿起的呼唤，不知是否是幻觉。
“起火了——”
“救命啊，起火了！”
浓烟滚滚，从门隙窗棱空隙迅速升腾，侵袭整个房间，逐渐连房中事物都被烟雾包裹看不真切。
情天被浓烟呛咳，鼻子中全是烧焦味，嗓子一阵疼辣，甚至喉咙里都发不出呼救，只要一张嘴，便是吸入浓烟。
窗外大火熊熊，从哪儿来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继续待在这个房里，必死无疑。
民宿，基本都是用民宅改造，改造的部分多为木质结构，这也是一旦起火必然会十分严重的原因。
恍然想起自己曾知悉的一些自救措施，拿了床上的棉被就往浴室跑。
354.门被锁死，撑不了多久
惊慌喊叫，惊醒了身在三楼房中的向添。
向添蓦然坐起身，手撑着床面，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试图辨认自己听到的是否是幻觉。
“着火啦，旅馆着火了，救命啊！”
这回呼喊声清晰，同时鼻端也闻到了烟火味，向添心中一惊，掀开被子立马下床，走到窗边看，好像天空隐隐泛着红光，却看不出是哪儿——
糟了！
向添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就跑去打开房门，却被浓烟呛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抬手臂胡乱挥了挥，朝楼上看去，浓烟是从楼上来的。
二小姐，二小姐在楼上！
向添不管不顾，直冲冒着浓烟的楼上而去，越往上，浓烟越重，心也越来越沉。
跑到五楼的楼梯拐角，前路台阶几乎都要被浓烟覆盖看不见路了。
凭着感觉不停往上，来到A501，却发现门外也着了火。
“二小姐、二小姐！”
“情天、情天！”
情急之下，向添直唤情天名字，却听不到任何应答。
想起外面有个大露台，那儿正对着情天的房间窗口，向添试图前往，走了几步退回，双目大睁，看着露台外一片熊熊大火，原来，着火的根源，正是在露台之外，根本无法出去。
向添折回，浓烟入喉，声音沙哑：“情天！情天！”
“添叔！”
向添蓦然止声，试图辨认自己听到的回应是不是幻觉，“二小姐？”
“添叔，我出不去，咳咳……门被锁死了……”
隔着门板，情天拿开捂在鼻端的湿毛巾，房中温度越来越高，门口的温度也很高，火苗已经燎燃窗台，连窗帘布跟靠墙的沙发都烧了起来，不知门外是什么情况。
这样下去，就算她不被烧死，也会被密闭空间里的浓烟呛死。
曾有数据表明，火灾中丧生的人，超过60%是死于烟雾，它的危害主要集中在毒性和烟雾里面的小粒子烟尘上，况且烟雾无孔不入，蔓延速度超过火的5倍，一楼起火，几十秒内就能让十楼烟雾弥漫，火灾中被浓烟熏死呛死的人数是烧死的4到5倍。
只说了一句话，情天便觉得胸腔难受，几乎要窒息，连忙将湿毛巾捂住口鼻。
向添听闻大骇，酒店的房间，如果连住客自己都无法打开，那么会是什么情况？！
“你别慌，别慌，浴室是不是还有窗，哪里有空气你去哪儿待着，添叔马上回来！”
向添说完快步冲下楼，脚下踉跄得几次欲跌倒。
情天往浴室走，浴室有排风窗口，有排风扇，但因为着火线路断了，没有电源，房中没有灯，照明的，唯有外面通红的火光。
情天将浴室门关上，尽量隔绝外面窗台涌入的浓烟，湿毛巾捂着口鼻，但她知道，即便这样，只要一直出不去，撑不了多久。
二楼楼梯转角，向添找到消防斧还有灭火器，抱着就直往上冲。
噼啪——
安静的楼道里，唯有大火燃烧响起的声音，温度一直升高，浓烟已经蔓延至楼下全部，上楼完全看不见路。
355.梦到她难过，找不到她了
向添争分夺秒，上到五楼时却几乎眼前犯黑。
大火已经从露台窜入走道，客房大门外一片火。
迅速打开灭火器对着大门就是一顿喷，然后用消防斧劈开门锁，肩背狠撞，砰地一声，门终于打开。
“情——”
只说一个字，就被从里涌出的浓烟呛得喉管难受，仿佛身体里的空气瞬间都被抽走。
向添只得闭气，抱着灭火器冲往里，已经被大火燎燃的客厅是一片火海。
那一刻，向添心急，眼眶全是泪，是被浓烟熏的，也是因为心急心慌。
……
冬夜干燥，寒风大作，宁静夜晚中隐约传来的呼喊惊醒了沉睡中的人们。
“失火了，失火了，快来救火！”
哭喊声，犬吠声，陆续有人披了衣服出门看。
有住客慌忙逃窜出来，谁也看不清谁。老板娘哭天抢地，风那么大，起火的高层彷如一个着火的笼子，从五层蔓延向下，同时燎燃六层天台，火光直冲天际。
电路中断没有灯光，暗夜中，哭喊声，警笛声，嘈杂地揪着人的神经，面对这场突然而来的大火，人们惊恐，紧张，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迦南里街巷狭窄，又几乎全都是民居改建的商铺跟民宿，平常车子根本无法开入，更不说大型的消防车，消防安全条件先天不足。
幸好，迦南里专门设有消防站点，等到消防人员骑着消防摩托配备可拉伸的软管及救援器材赶到，大风之中火势令人不忍目睹……
凌晨一点多，国际会议中心酒店
豪华的套房中，卧室里沉睡的人蓦然惊醒。
目中所及四周一片昏暗，唯有床头的一盏壁灯照明。
蔺君尚转头看，与正弯身床边给他手上贴上胶布的Susan目光对上。
Susan一怔，露出温柔笑容：“蔺先生，您刚刚输完液，感觉怎么样？”
蔺君尚看向自己左手，是新贴上的胶布，Susan弄好直起身，收拾空瓶子。
“几点了？”
出口声音沙哑，是因为不适，也是因为初醒。
目光寻视枕侧，一片空荡。
“快凌晨一点半，离天亮还有不少时间，您可以再好好睡一会。”
说着，Susan弯身，想要替他将毯子往上拉，蔺君尚阻止，掀开毯子起身下床。
刚刚起身下地脚步有些虚浮，蔺君尚薄唇淡白，却直往客厅中走去。
“您是不是想喝水，我给您倒吧——”
Susan快步跟出来，蔺君尚确实是往茶几的方向，但他不是为了喝水，而是为了拿自己的手机。
晚上回来，跟情天打过电话之后，猛然一阵咳嗽良久，当时他好像随手就搁在这里了，后来输液，迷糊入睡，一直忘了手机不在身边。
按亮的屏幕上空荡，没有任何新信息，轻呼口气，却说不清是松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刚才昏睡间做了一个梦，梦到他答应带情天去玩，却因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耽搁了很久，她一直等不到他，等他赶到地点时，已经找不到她了。
梦里尤记得她失落难过的目光，令他的心揪紧，许是那一会Susan正好给他拔针，轻微的痛感刺激让他从梦中醒来。
心中隐隐不安。
356.羡慕嫉妒，不过是独角戏
夜很静，身前男子的气息低沉，即便在病中宽阔的背影也让人深感压力，Susan藏着心中的忐忑，去倒水，动作不够小心，碰得玻璃瓶子杯子叮当响。
虽是轻微，在静谧的空间里还是很清晰。
蔺君尚还握着手机，敛眸垂目看着，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但这一个举动无疑让身后的Susan心中惶惶，她端着水杯走上前，轻声道：“蔺先生，喝点水。”
蔺君尚握着手机转头，套房客厅里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俊颜隐隐晦暗，只这么看了Susan一眼，Susan心就提起来，手中杯子差点都要握不住。
牵起如常微笑，水杯递到跟前。
蔺君尚看了眼，伸手接了，同时嗓音低淡一句：“你去休息吧。”
今日各种会议，许途一直跟着，晚上的应酬喝酒在所难免，外人不知，许途却知他情况，也曾不动声色替他挡了些酒，最近这段时间跟着他各处出差也不容易，这两晚身体不适要输液有Susan在，蔺君尚就让许途早点去休息。
“好的，那我先回房休息了，如果有什么事，请蔺先生及时唤我，任何时间都可以。”
Susan声音温和，笑容温柔，如果是在医院中，任何病人看到这样美丽又温柔的护士都会心情放松倍感亲切，然而蔺君尚冷面如常，拿着手机迈步回卧室，同时声音传来：“记得关好门。”
套房的客厅落地窗帘并未全拉上，窗外有月色洒入，比卧室稍显明亮几分，Susan看着一步步往卧室进去，身影越发暗沉的男人，身为女子，不免失落。
这个男人拥有让人无法企及的才华与光芒，权势地位令人只能仰视，英俊，沉稳，迷人，是Susan所见过最优秀的男人，短短几日，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动，面对如此优秀的男人，没有哪个女人能不动心，何况，她还有幸接近他，照顾他。
气场强大眉眼冷冽的男人时刻透着疏离与距离，冷冷让人无法靠近，Susan觉得，上位者或许就是这样子的，优秀的男子，天生拥有这样不屑一切的资本，然而却不是，因为她曾听过他与人通话时温和的语气，也曾从落地窗上窥探过男子温柔下来的俊颜眉眼。
原来，他也是会对女子温柔的。
Susan多羡慕能让他如此相待的女人，羡慕到……有些嫉妒。
但这种嫉妒不过是她个人的小心思，她的心情再如何起伏，于那个男子而言，都一无所知，她只像是在唱独角戏而已。
……
安静中门轻响，蔺君尚知道，房中只剩自己。
靠在床头握着手机，此刻是凌晨1点50分，距离天亮确实还有不少时间，好好休息，上午应该可以恢复不错的精神，然后……带她出去走走。
刚才梦中的感觉还停留在心中，现实里，他不会，也不想让她如梦中那般难过。
不是第一次在独自一人时想她，曾经是克制，但因为刚才的梦，心中越发感觉强烈，手机在指间转了转，忍下打电话的想法。
她此刻，应该已经睡迷糊了吧，怎忍心打扰。
357.情天，他的情天在里面
凌晨2点10分，暗夜中手机铃声突兀。
靠坐床头闭目养神的蔺君尚蓦然惊醒，蹙眉睁眼看着还被他握在掌中的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有来电，光亮在如此昏暗的卧房中显得刺眼，跳动的是并不熟悉的号码。
那一瞬，他心中陡然升腾起一束紧绷，徒让手机铃声响了好一会，回荡在房间之中良久，才伸手按下接听键。
接起，他没说话，却从手机中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背景音嘈杂，隐有警笛鸣响，对方只说了一句话，甚至因为声音嘶哑并不算清晰，但已足够让蔺君尚全身血液凝结，面容煞白。
——
冬夜，鹭城的凌晨异常寒冷，本是万籁俱静的时刻，这夜因为一场大火，注定让迦南里的人们难以安眠。
凌晨两点半，路上几乎无人的街道，蔺君尚独自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是僵的，忽视了一切的交通灯信号，只知道往一个地方疾驰而去。
窗外寒风大作，蔺君尚的面容冷到极点，沉到极点，眸光看着前路，又好像看的不是路。
他是恍惚的，从接到那个电话开始，就已经无法再思考任何。
车子急速穿梭在鹭城安静整洁的街道，最终停在迦南里的路口。
车子进不去，推门下车什么都顾不上，直往里面跑，街巷狭窄，暗夜中窄长的巷道仿佛没有尽头，两边的墙在暗影中全是阴影，仿佛会移动，正从两侧往他的身上移来，他觉得自己压抑得快要透不过气。
对于认路这件事，男人的直觉向来比女人要强，因为曾来过，所以他记得路。
心里什么都不会想了，他只是依着记忆一直往里跑去，最终，却骤然停下脚步。
前方不远，狭窄的巷中聚集了很多人，大家的目光汇聚向一处，指指点点。
“这火烧得真大啊，好好的一家店就这样没了。”有人声音惋惜。
“我听说他们楼上原本准备再搭建一个什么棚子，最近堆了些木材跟木头，看来也是安全隐患。”
那些人的脸被火光映得明亮，蔺君尚抬头看，连步伐都无力迈出。
呼吸都不会，一路奔跑过来喘气也不会，深黑的瞳仁中全是火，从他眼里，烧到他心里。
情天，他的情天在里面！
火势在大风中霍霍，叫嚣在耳朵跟脑海中，蔺君尚往前跑去。
撞开了狭窄街巷里的人，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起火的地方，脚下只知道往那儿跑，却在警戒线前被拦了下来。
“这里危险，请不要靠近！”
有人上前阻拦，蔺君尚一把将人推开，暴怒道：“让开！”
力道之大让阻拦的人跌在地上，蔺君尚周身阴沉，面容森冷，再次冲向火场。
“哎，不能去呀——”
“快拦住他！”
四周围观的人惊讶道，这一次不止一个人，几个人同时上来，从前方后方一齐，试图控制住企图靠近危险火场的男子。
“放开，听到没有！”
蔺君尚双目圆睁，眼睛已经被火烧红，多迟一秒，那些火也在他的五脏六腑燃烧多一寸。
358.放手，意味着什么
“先生！”
混乱中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是随后赶来的许途。
当蔺君尚离开酒店房间的时候，那凌乱的脚步声就惊动了隔壁的许途。
以为是蔺君尚不舒服半夜找人，许途连忙开房门出来看，却只来得及看到那人消失在楼道转角的衣角。
许途也顾不上，拿了车钥匙就跟下楼，去发现车被开走了，只能急忙跑出去，拦了一辆计程车，让司机一直紧跟着前面的那辆车。
可即便是这样，因为蔺君尚车速太快，计程车几次几乎要跟丢，许途突然意识到蔺君尚去往的方向，让司机只管往迦南里开，果然没错。
他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半夜蔺君尚突然慌忙离开，但直到他跟到这里，看着那起火的地方，突然明白了，同样惊讶至极。
“先生，火势那么大您不能进去——”
刚才上来阻拦的人全都被蔺君尚放倒，暴怒失控下的他不会对任何阻拦他的人客气，即便那个人是许途。
他无暇去想是谁阻拦自己，无暇去顾及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他只想着挣开，挣开这些一切阻拦的阻碍。
“放手听到没有，她在里面！”
蔺君尚暴怒之下的话语中隐藏着最大的悲哀与绝望，围观的众人只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异常可怕，却听不出他话语中的颤抖无助。
“不，我不能放！”
蔺君尚如此情绪失控之下，许途丝毫不敢放，他清楚知道，只要自己放手，那么将意味着什么结果。
身上的疼痛持续传来，无论是身手，力道，他都不如蔺君尚，蔺君尚此刻对他毫不客气，但他拼了全力，就是死死地拦抱着不撒手。
“先生，您冷静、您冷静！”
面对熊熊火势，许途心中悲哀，可他还能怎么办，只能一句句劝着。
一旁的众人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为了不让这场大火再多一条人命，大家一致帮着许途将蔺君尚往后拖，他几乎是被众人控制禁锢了手脚无法再往前一步。
消防人员还在对那幢大楼进行灭火抢救，但奈何风大火势无法控制，整幢大楼彷如一个被燃烧的空盒子，什么都没了，仅剩一个空壳。
蔺君尚被架开远离了火场，眼睛死死盯着火场中某一处，那是五楼，那是他之前曾去过的房间。
心中被巨大的悲哀无望充斥，唯有大火的噼啪声作响，火要燎燃天际了。
全身骤然无力，一点力气都不再有，他发不出声音了，喉间像是溢出呜咽，脸上冰凉一片，双目却始终圆睁着，额上青筋暴起，那么无助。
她在里面，这些人却都拦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她在里面，她还在里面！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通红大火在眼中燎燃，直到全数化为灰烬，他的眼眸，也不再有亮光，随之黯然闭上。
……
迦南里的这一桩火灾，在天亮之后传遍鹭城各处，聚集了无数文艺青年的小资天堂，以不一样的方式上了当日的新闻报纸头条。
Susan早晨看到新闻时，手中遥控器瞬然跌落，慌张失措，脸色煞白。
359.让开，他不能失约
医院
上午九时，住院部过道安静，病房中男人双眼紧闭，却是一脸疲惫，下颌一片淡青胡茬。
许途站在房门口，目光看向房中良久，又转头向走廊外院中的那棵大树。
心情无比沉重，昨夜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蔺君尚向来心思深沉，寡言内敛，但跟在他身边时日不短，许途怎会不知他心思。
沐家二小姐在他心中地位无人能及，如果昨夜，当时没有把人拦下，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现在——
如果他醒来了，自己要怎么说，怎么说出口，太残忍了。
许途抬手抹了一把脸，重重叹息，毕竟与沐二小姐相识不短，她的遭遇，人心不忍。
房中突然有声响，许途连忙转身，看到病床中人影坐起，慌忙入房中，“先生，您先别起来，医生说您需要休息。”
原本就在病中的蔺君尚昨夜情绪如此激烈激动，不堪打击当场陷入昏迷，被送往医院，一直昏迷至今方醒。
许途才劝着，蔺君尚却已经一把拔掉了手上的针头，阴沉着脸要下床来。
“先生——”许途慌忙拦住，看着他的手背因为突然拔针鲜血直流，着急劝：“您别这样！”
许途的话语着急亦是无力。
“情天还在等我，今天说好带她出去的。”
蔺君尚口中喃喃念着，挣开许途的手就往病房外走，连鞋都没穿。
“先生！”
许途悲痛地伸手拦住他去路，梗着声音说：“大火烧光了，沐二小姐不在了。”
“胡说什么！”
凌厉的声音带着怒意，同时是重物跌撞的闷哼，许途被摔撞在门板上，门扇跟窗台都震动，整个房间都一阵响。
鲜血横流的手抬起，指着许途，蔺君尚面目肃白，一字一顿：“让开，我不能失约。”
他的声音平静得诡异，许途抚着被撞的肩膀缓缓站起身，看着蔺君尚却只坚持摇头：“先生，火已经灭了，消防人员也检查过了，那家民宿里的几个——”
“住口！”
在许途即将说出那几个字之前，蔺君尚心骇打断，声音急切盛怒而慌张，血流模糊的手颤抖。
“住口……住口……”
目光失神，嘴里只喃喃着这两字，蔺君尚浑身无力靠倒在雪白墙边，手背在雪白的墙上蹭出模糊的血印。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狠狠闭上眼睛。
跟在蔺君尚身边那么久，许途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常失控的模样，心中不忍，可这些……已成事实。
……
听闻C市沐家的人清晨就已赶到，处理了所有的后续。
蔺君尚在上午醒来时曾被许途阻拦，却最终去了事发现场。
风已经停息了，不是昨夜呼啸大作的模样，乌云压在鹭城，压在整个迦南里的上空。
一路走去，狭窄的街巷还可以闻到那股烧焦味，那幢原本被她称赞好看的民宿，烧得只剩架子。
六层的楼房已成一片废墟，所有的窗户，门，都只剩下一个框架，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随处都是横在地上的焦黑木炭，楼梯被烧毁，一切，面目全非。
360.错觉的地久天长，是一无所有
据说，当时没有能及时逃出来的几名住客，全都葬身旅馆大火中。
据说，里面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独自住在五层A501。
据说从C市来的沐家人，在大火扑灭之后的清晨，与警员将现场里外都仔细查看了一遍，火势最严重的五楼，那个A501的房间……毁坏程度最可怖，进入就像人间地狱，入住其间的女孩当时无法逃出，被大火烧得尸骨无存。
……
可笑的是，迦南里那场大火的翌日中午，鹭城下起了瓢泼大雨。
乌云密布，气压低沉，黑色的云仿若昨夜化为灰烬的一切聚成。
蔺君尚像是个幽魂，独自走在变成一片废墟的民宿之中。
成为空壳的房子有雨水倾落，一身黑衣，雨水湿了全身，从发丝到下颌，流淌下来，覆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向来沉黑的眸像是一个灰色空洞，没有光。
沿着被烧毁的楼梯边缘一步步往上，他记得这里的路，记得初日抵达鹭城数次失联之后，他心急如焚来找她，却在门开之后看到那张素净的小脸时，安落了一整颗心。
他记得他牵着她从这里下楼，带她出去吃饭，不宽敞有点陡的楼梯，他在前，小心护她在后，替她看好脚下每一步。
记得行人稀少的步行街头，她满含期盼的眉眼，记得她看着他时眸中清澈的星光。
“我不想离开你，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我真的很喜欢你——”
记得她鼓足勇气的声音，微颤的指尖。
往昔一幕幕，向来被克制着不深想。
雁湖第一次见面，她害羞忐忑到说话都结巴。
高考前一周深夜，学校侧门外，她眼巴巴拉着他的衣角舍不得放。
眼前人是心上人——大学第一个中秋，她提着兔子灯，温暖灯火映着单纯满足的眉眼。
KTV喝醉的夜，她对他生气，却最终无声啜泣在他怀里。
……
他与她也曾一起在吊桥上看过横跨天际的彩虹，也曾一起穿梭寂静山林静静拥抱。
他喜欢她每次轻软的声音唤：师父。
他记得与她有关的每一幕。比相识更早，在一年前的那一个夏日，少女蹲在路边哭泣起。
有些爱，不曾言说，却早已深在心底。
五楼，烧毁的程度震颤人心，暗暗深呼吸，步伐无力迈出，往里。
一切事物都已不能辨认原本模样，他却记得房中摆设的位置，走到原本摆放大床的地方，无门无窗的空壳，风跟雨水混合在耳畔。
隐约觉得耳边有哭声……
是谁在哭。
当时的她被困出不去，有多无助，有多绝望。
脚下似踩到什么，垂眸脚边，弯身拾起，一枚不到拇指大小，外形已经烧焦了一大半，却隐约可辨认是他送她的扭蛋小人。
已成空壳的房间中央，蔺君尚仰头面对落雨，一身黑色湿透，背影在废墟中像是一棵枯萎嶙峋的树。
从无声到哽咽，男人的哭声最后悉数隐在大雨里。
想借天使的翅膀，抓住云端的彩虹
总在将要触碰时消散
错觉的地久天长，其实是一无所有
童话说雨后会有一道彩虹
却不曾说过它也会转瞬成空
想要把绚烂紧紧握在手中
忽然发现，你已不见
站在无尽红尘中，仰望曾有你的苍穹
得到以后转眼又落空
究竟什么是永恒，都无法拥有完整
Oh
my
love
我看见希望闪耀在虹之间
光芒凝结于你我的那片天
雨后的天空重又出现彩虹
天使的恩惠亲吻着世间万众
不再追问你，为何不能停留
微笑看见，爱的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