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现实篇:失而复得,何必折磨有情人
正是过年,夜里,还能听到爆竹的声音,偶尔在窗外天空盛开一朵绚烂的烟火,骤然盛开,骤然消落,转瞬即逝。
距离昨夜,时间已经过去一天,病床前坐着的人,几乎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主治医生跟护士入来病房,第一眼看到的都是男子的背影,本是宽阔健硕,却透着疲惫与冷寂……还有一种执意的坚决。
令得所有进来的人都不禁小心翼翼。
护士上前来换新的输液瓶,动作谨慎。
主治医生进来巡房,问起情况,也是向添在身后回答,身后有什么人,在说什么,坐在病床边的男子仿似都不在意,他的眼中,只有病床里躺着的女子。
昨夜被送入院,紧急治疗,一扇门将蔺君尚隔档在外,他手指上沾着情天的血渍,失神地站在原地很久,泛红的双目只知道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医院的安静让人心慌,被送进去的人到底如何了,他不能知情,一分一秒都是折磨,这种空等心慌折磨着他的神经,意识在濒临崩溃与极力克制下游移来回,他面目肃冷,五官僵硬没有表情,看着,就像是一座沉默的火山,却随时有可能在下一秒就爆发。
当时许途站在身后不远,心中只有叹息。
沐二小姐这一次回来,仿佛是让蔺君尚沉寂已久的心活过来了,可,怎么又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沐二小姐遭的是身体的罪,受苦的却不仅仅只有她一人。
只能向上天祈求,沐二小姐这次平安无事,不然……
许途真不知道,蔺君尚还能不能承受住这第二次的打击。
失而复得,何必折磨有情人。
医生说,刺激性气体对呼吸道粘膜的刺激是直接的,水溶性越大的刺激性气体,对呼吸道的损伤作用也越强。
情天的呼吸道不太好,这一回再受了有毒气体的刺激,才会呼吸窒闷,鼻血流不止。
刚与主治医生交谈过的向添转回身站在病房中,看着那人一直守在床前,心中无尽感慨。
蔺君尚已经这样子一日一夜了,他的助理许途曾尝试劝,没有用。
身后有脚步声,向添转身,看到了沐圳良。
知晓事情之后,沐圳良上午便来过一趟,现在已入夜。
“四爷。”
沐圳良对向添点头,背手往前走,来到病床前。
情天右手正在输液,脸上带着氧气罩,左手……被床侧的那人握着。
沐圳良与蔺君尚没有见过几面,但不管是电视上还是印象中,他一直都是气势沉稳目光冷睿,周身透出的是强大的气场与压力,曾几何时,能有人见过他如此刻这般,神色疲惫消沉,青色胡茬淡淡一圈在下颌,谁来,他都没抬眸,仿似一切与他无关。
连沐圳良看着,都不免叹气。
“情天有醒过吗?”
沐圳良轻声问身后的向添。
向添摇摇头,叹气:“一直昏迷。”
沐圳良与向添心中都有共同的担忧,情天原本有晕眩症病史,这一次,不知会不会影响引发犯病。
谁也不忍心看还那么年轻的她多经历一次,那样的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362.私心,舍不得让人看她
不多时,门外又多了脚步声。
床前,蔺君尚一直无言,肃冷的眉目却因着这脚步声渐渐显出不悦,眉间微蹙,神色看着也更冷。
他不喜情天休息的时候有太多人来打扰,他盼她醒,也盼她能好好休息,盼她醒,让他独自静静地盼就好。
但显然,这次的来人不一般。
来人是萧然,以及他的助理。
萧然昨夜也曾随后赶到过医院,只是当时情况未定,情天一直昏迷,到最后从医生口中得知情天已无生命危险,才松了口气返回丽笙大酒店,那夜是他父亲的寿宴,宾客众多,他不得不回去看着现场。
出了情天这么一件事,让他也对酒店的安保有所警觉,就怕再发生什么事件。
一直有在关注着沐家二小姐的情况,但今天白日一直忙,直到入夜,才有空过来医院看看。
只是,他没想到,蔺君尚一直还在。
昨夜来医院时,蔺君尚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不适合多问,萧然觉得,或许蔺君尚与沐二小姐认识,发现她出事,谁都会第一时间送来医院,这并不奇怪。
但现在再见……
显然蔺君尚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因为他昨夜那一身衣服未换,神色,也跟以往不一样。
萧然心中,隐隐感觉出了什么,但他不想随意去猜测判断,眼下这情况,也不适合往这些想。
“在我父亲的寿宴中发生这样的事,我深表歉意,目前最重要的是沐小姐能安好,如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万奇竭尽所能给与帮助。”
萧然这话说得真诚,沐氏在C市的地位不容小觑,沐家千金在万奇老爷子的寿宴上出意外,万奇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者,这场宴会本与沐情天无关,是他邀请她来的,这女子又如此与众不同,萧然深感歉意,同时,心内不忍,于他个人而言,也有愧疚与担忧。
蔺君尚不说话,倒是沐圳良开口:“谢谢萧少的关心,情天会好起来的。”
沐老爷子走后,沐家更乱,能让沐圳良惦记挂心的,情天这个侄女肯定算一个。
房中一时安静,病房中所有人的情绪都不高,更何况床侧还有一块冰,即便那人不曾说一句话,沉默也能让房中气压变低。
还是沐圳良开口,说请大家先回,萧然其实想多留一会,也没有理由,逐渐,房中人散。
沐圳良也要走,与萧然同行出去,顺道寒暄两句,许途站在门外,向添将病房门关上之前,看到房中,依然只有安静躺着的情天,与那始终沉默坐在床侧的男子。
……
“会不会觉得他们很吵?”
房中安静,只剩他与她了,男子才终于开口。
声音低哑却温和。
他的神色是疲惫的,看着床中那人的眸光却很专注。
他握着她的手,她常常手脚冰凉,握那么久才与他一样暖。
“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回家好不好?”
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医院能办到的,他能在松云居同样办到,丝毫不会比医院差,而在那里,她能得到绝对安静的休息。
他舍不得她在这里,也舍不得让人进进出出看她,他私心地,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身边有他就够了。
363.拥抱,不可以再吓我
回应他的是一室的安静,握着她的手凑近唇边轻吻,他蹙眉凝着她紧闭双目的苍白小脸:“不可以再吓我了。”
话语温和,却含着祈求。
床里紧闭双目的人却突然蹙眉,被他握着的手,指尖也微微动了动。
蔺君尚抑着呼吸,一颗心都提起来,紧张看着她:“情天?”
苍白小脸上,浓黑的羽睫轻颤了颤,缓缓睁开,眸中却一片迷茫无聚。
蔺君尚已起了身,凑近,紧张伸手又万分小心翼翼,手指轻抚开她的额发丝,期待又担心:“情天,醒了吗?”
情天半眯着眸,闭上,又再次睁开,才适应了光线,想说话,带着氧气罩却不方便。
呼吸的时候鼻子到胸口,都清晰地感觉不舒服。
“你别说话,没有什么重要的,我在。”
他轻抚她的脸颊,一天一夜之后,唇上终于有了笑,望着她,满足了。
“都过去了,不怕。”
他始终轻声温语,感觉手上似有什么异样,垂眸看,刚才他握着她的手,此刻,她的手指捏着他的食指,虽然力道很轻,他感觉到了。
只因她那么细微一个小动作,顷刻,心内已是一片酸软满溢,胸中骤然涌上的心疼欣喜,竟然令他如此乱了心跳。
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俯身,伸臂将她虚虚搂在怀中。
情天面前一片暗影,男子的胸膛宽阔,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可她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胸膛宽厚,令人倍感安心温暖,精神不济的她复又闭上了眼睛。
蔺君尚抱着她良久,等放开低眸一看,她神色平静闭着双目,像是又睡着了。
轻轻放开她,退回床侧坐下,他看着与她相握的手指,唇角弧度依然。
翌日
阳光洒落病房中,上午十点,又有人来探望。
这一次来的人……是沐家人,除开沐老夫人,几乎全都在了。
当时只有向添在房中,在病床前守了两日的蔺君尚,今日因为公事而不得不回一趟盛辰总部,刚离开不久。
沐家佣人随行,阵仗很大,拎来了果篮补品无数。
彼时情天本还在睡,昨夜稍微醒过一回,此刻,着实是因房中的说话声醒来。
迷糊转醒,张开眼,眼中乌泱泱地都是人,她又闭上了眼睛。
“哎,情天姐好像醒了!”
最先注意到的人果然还是沐少堂,凑到床边。
向添看了眼情天的神色,“小少爷,二小姐应该还没醒。”
沐少堂脸上神色有些失望,看着情天这样躺着心里也不好过:“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少堂,你这样问,谁都没办法准确告诉你。”
沐尹洁在身后搭腔。
沐少堂不理她。
装睡的情天有点痛苦,耳中听到隐约的说话声,初醒的她听来很杂乱,微微蹙了眉。
向添捕捉到她的神色变化,开口对众人:“医生说二小姐需要好好休息,一时半会怕是还醒不过来,等她醒了,我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
后来,情天似乎听到脚步声远了,房中逐渐恢复安静,缓缓睁开眼,只有刚回来的向添正在关门。
情天伸手想要摘掉氧气罩,向添转身一看,连忙上前阻止:“千万使不得!”
364.失声,他的落拓
盛辰集团
总部大楼高层之上,独属于董事长的办公室里。
方冉抱着文件资料笔直站在跟前,看着办公桌后的男子。
这应该是第一次,方冉看到向来不管对生活对工作都一丝不苟的董事长,竟然没有换衣服。
他那一身,还是那夜萧家老爷子寿宴的那一身,后来他在寿宴中途突然离席,昨日失联,直到今天才得以见到,却没想过他身上竟然还是那一身衣服未换。
说不定是一模一样的另一身黑西装呢?毕竟老板平日公务上的衣着款式都很相似。
但并不是,那衣服上某处的微微褶皱说明,这一身,确实被蔺君尚穿了两日。
方冉确实再意外不过,平日对一切细节要求都如此严苛的蔺君尚,竟然允许自己有这样稍显落拓的时候。
是的,落拓,因为方冉还注意到了他略显憔悴的神色,平日深邃冷锐的眸中有了红血丝,就连下巴上都冒出一层淡淡青色的胡茬未刮。
这在方冉眼中,不得不想象,蔺君尚这两天里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让他变得如此。
但作为下属她此刻也不敢问,因为那男人低头审视文件合同时眉眼很冷,而且,隐隐能感觉到,他在赶时间。
除开目光对着纸页资料,抬起问话的时候,他目光几次顺带看向一旁的手机,方冉不可能注意不到。
以至于她回答也特别简洁,就怕看到面前的男子原本就没舒展过的眉间蹙得更深。
急需处理的文件都已过目签字,蔺君尚合上钢笔便直接起身。
方冉只来得及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吩咐:“往后两日,有任何问题找许途。”
“明——”
“明白了”三个字,方冉只说出第一个,男子已经拎着大衣离开办公室,徒剩方冉一人立于室内。
医院
“二小姐,戴着这个虽然不方便,但能让你呼吸舒服一点,先别摘啊。”
向添对她的语气,就像是在细心哄着女儿般,想起医生说刺激性有毒气体对呼吸道伤害很大,向添的心都揪在一起。
想起两年前那一夜大火,情天也是被烟雾熏呛了很久,刺激了鼻腔内黏膜受损,以至于过去那么久,还是容易在身体不适时莫名引发流鼻血。
再加上这一回吸入有毒气体,简直是更严重了。
年纪轻轻遭了那么多罪,向添心疼。
听着向添的劝,情天没执意,放下了手。
其实她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嗓子到胸膛里很难受,只是戴着这个东西太不习惯,醒来了就下意识想摘掉。
向添在旁轻声问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情天缓缓摇头,向添想起道:“对了,您醒了该让医生来看看,我这去叫医生,马上就回来。”
说着向添就匆匆往外走,房中只剩情天,她睁眼看着顶上的天花板。
嗓子里一阵火辣辣地难受,却咳也不能咳,咽也不舒服,看来,她是要失声一些天了……
蔺君尚刚回到医院,从电梯内出来,拐过过道,就看到向添跟医生正往前面的病房进去,眉间蹙紧,立刻大步跟上。
365.真好,从两年的噩梦出来了
人稍微清醒了,情天躺在病床里回想之前发生的事,脚步声逐渐靠近,不止一双,是向添领着主治医生跟护士过来了。
情天也没扭头看,等待着人自动靠近床边。
主治医生来到床侧,问了些问题,只需要情天点头或者摇头,如果有需要,动手指指不舒服的部位,并不需要她发声。
情天都配合一一给与回应,向添在旁听着,余光感觉身后有人,转眼一扫,蔺君尚正走进来,脚步放轻,目光只看着被医生跟护士身影遮挡住的病床。
他立在门口没有进来,也没有出声,只是认真听医生对情天说话。
向添就没作声,当没看到,收回目光,也继续听医生叮嘱。
情天两年前因为一场大火鼻腔受损这事情是向添跟医生提及的,医生说了很多注意事项,而后因为看病床里女孩子太年轻,又不忍心,安慰了几句,说只要好好调理,都会好起来的。
情天躺在病床里点点头,她自己的情况,她自己知道。
然而,这话听在立于门口的蔺君尚耳中,心像是被人攥紧了一般。
两年前那场大火是他此生最大的噩梦,最不愿提及的往事,哪怕如今她回来了,他仍是不敢回想任何一幕关于那夜大火的情景,他无力承受。
听到医生说她流鼻血的原因与当初有关,他的脸沉郁,站在门口失了神,甚至医生护士从身边走过往外去了,都不觉。
挡在病床前的人走了,立于门口的他自然显眼,情天稍一转眼,就看到了他。
他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一脸憔悴,身形没有平日见到那般潇洒,整个人立在门口的光影里,落寞又孤独。
那一幕,情天心里微微泛涩。
蔺君尚抬眸,对上她的目光。
他笑了,虽然只是唇角微扬,但已是收敛了刚才落寞难过的神色,眼中只有温暖,他走进病房来。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来到病床旁,他俯身看她脸色,一脸清隽温和。
情天轻轻眨了眨眼睛,他伸手抚开她额边发丝:“真好。”
真好两字,在他口中轻轻呢喃。
真好,她醒了,她没事。
真好,她回来了,将他从做了两年的噩梦里带出来。
病房中,向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门已经关上,遮挡了外面正午的阳光,病房里光线柔和,她跟他的脸,很近。
蔺君尚在床侧坐下,握着她吊着点滴的手,轻轻握着她的指尖,一直这样输液,她的手很凉。
“等会我问问医生,如果可以,今天,我们回松云居好吗,那里安静,你可以好好休息。”
他轻声与她商量。
情天闻言轻摇头,目光有着坚持与坚决。
她微微蹙眉,晃了晃他的手指,觉得这个人说话不作数,之前那一次从松云居离开的前一夜,不是都说好了吗,从此,她就与他是陌路了。
本不该再有交集轨迹的人,何必强行绑在一起。
虽然她没说话,但蔺君尚大约知道她的意思,可他怎么能放手,即便之前打算让她去飞,可现在,他只想让她待在他身边,因为他不想再看到她发生任何的危险。
366.不在心中,又何必在意
他不想放弃,然而也不想与她起争执,一时房中沉默无言。
她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指尖划下的一笔一划,都像是划在他的心上,她要纸跟笔。
蔺君尚让许途拿来,情天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即便是躺着写,字也仍是尽量端正好看。
“这两天谢谢你照顾我,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写完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如此近,他眼中的红血丝她看得清楚,没必要为了她这样,只会让她与他之间更牵扯不轻,何必呢。
蔺君尚握着白纸,站起身,情天目光很坚决,此刻他舍不得让她生气,叹息妥协:“好,我回去休息,下午再过来。”
“你听话好好地,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
他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罩着氧气罩的苍白小脸,总是揪着他的心。
那个吻像是烫在额上一般,情天失神,看着那人转身离去,门合上之后,抬手,抚上额。
微微的温度仿似还残留。
一场大火,早就结束了一切。结束她对他的一切爱慕与幻想,一切,早就过去了。
情天疲惫地闭上眼睛。
蔺君尚离开医院一小时后,向添替情天办理了出院。
情天要回家,起初向添不同意,但她执意。
向添只好去问了主治医生的意见,又给沐圳良打电话,最终,还是拗不过情天,接回了家中。
情天不愿意回沐家,沐圳良只好让沐家的家庭医生去满庭芳,只要解除了生命危险,后期的治疗休养,沐家都有条件给与。
向添抱着情天入车中,病中的她还穿着医院的病服,宽大的病服越发显得她的纤瘦娇小,一脸苍白,始终沉默。
沐圳良叹息,感觉,侄女执意出院,应该还是与那个人有关。
如果真的已经不在心中,又何必如此在意。
下午四点,蔺君尚再次去到医院时,病房中人已空。
一切收拾整洁,重新铺就的病床没有人睡过的痕迹,蔺君尚心下一片慌乱,转身,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就急问:“人呢,住在这个病房里的人呢?!”
年轻的女护士吓了一跳,看清是这两日曾见过的一直守在隔壁病房的那个样貌英俊的男子,看他一脸急切又阴沉,小心回答:“隔壁病房的病人,已经办理出院了。”
出院?
情天还在病中,出院去哪里?
蔺君尚徒然放开手,护士害怕得赶紧离开了,他却怔在病房门口外,一颗心不住下沉。
转身朝电梯口走回去,同时拿出手机拨下号码。
……
彼时,满庭芳,情天已经在楼上房中安睡。
沐圳良让沐家的医生过来,随行的还有一个护士,接下来一段时间,护士将是留在满庭芳照顾情天的特护。
还让沐家的一个厨子也过来,留在这边专门做饭。
其实这部分向添很想自己来做,但想到自己平日做家常菜还行,煲汤什么的确实不够在行,就不敢乱揽活。
周龄也过来过一趟,陪了陪情天,后来,是同沐圳良一同离开的。
沐圳良刚离开,林简就出现在了满庭芳。
客厅里,向添在与林简说话,不久,林简的手机响了。
367.苦中作乐,蔺先生笑自己
看到来电,说意外,但也不意外。
“蔺君尚。”
林简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却没有接。
直到电话都响到断了,向添看着林简:“这样能行吗?”
如果蔺君尚真的不愿意对情天放手,那么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作为。
不管是情天前不久犯晕眩症那一次,还是这一次入院,他都亲眼见到蔺君尚是怎样的执着,何况他是那样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顾虑情天的想法,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顾就将人带走。
林简叹气:“不管了,最重要的是,让情天好好休息。她自己也不想与他再有任何关系,所以才执意出院的,你别忘了。”
一句话提醒了向添,向添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然而,即便林简不接电话,即便无人告知情天的去向,蔺君尚又怎么没有办法知晓她的所在,只要她还在这个C市,就不可能找不到她。
何况,对于情天来说,这个C市,于她还有感情的,只有一处,满庭芳的那个家。
蔺君尚几乎是从医院离开之后,第一直觉就直接驱车前往了满庭芳小区,远远就看到了停在那幢房子门外的车子,他有印象,曾去过松云居,是林简的车。
知道了情天所在,蔺君尚倒是心下松了口气,让许途那边停止寻找,同时,给松云居打回去了电话。
这一日,午后,情天回到满庭芳。
这一日,傍晚,蔺君尚入住了他在满庭芳的房子,位临情天家隔壁的那一户。
坐在客厅中的林简与向添心中有事,都并未察觉门外异样。
松云居女管家何琴,领着佣人过来,效率极高,不到一小时就将房子整理好,只是不解,先生在松云居住的好好地,怎么突然要到这边来,这个小区虽然环境不错,但比起松云居,还是差得远了。
蔺君尚倒是自在,他独自四处走走,最后站在院子中,这个地方刚好可以看到隔壁那户的院子,二楼也一目了然。
冬日,天黑得早,隔壁亮起灯,最重要的是,二楼那个房间也亮着灯。
眸光在那个窗户上变得温柔,蔺君尚一颗心终于安落,至少,她在他可以看到的范围内。
曾经,这幢房子买下,只是为了心中的执念。她的家在隔壁,即使再也没人入住,就让他买一幢静静地,永远陪着她。
现在,或许要成为一个新的起点。
如果以后每一个晨曦黄昏,能看到她出现在阳台院子,这样相守也是挺好的。
真是会苦中作乐啊,蔺先生笑自己,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
晚上七点,情天醒来,向添端来清淡的汤,现在的她最好只进流食。
输液已经结束,情天喝了汤身子暖,躺太久想出阳台外看看,向添想扶,她没让,自己一步步扶着墙慢慢走,出了阳台外。
还是回家好,看着阳台外熟悉的景色,心中想。
余光中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转头看向右方,相距不远,隔壁那一户……院中灯很好看,一闪一闪像星星,有人立在挂着灯的树下,面容在暮色中晦暗难辨,却身形颀长,无比熟悉。
368.保持距离,蔺先生的窘态
情天曾经不知,但自上次在松云居摊牌,她知晓隔壁那户,是谁的房子,此刻,那儿亮起灯,站在树下的身影高大颀长,即便面容晦暗难辨,又还能有谁?
终究,他还是跟到这里来。
今日从医院离开,确实是为了躲他,但她从没想过能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只要她还在这个C市,无处可躲。
所以,他那么快知道她回了满庭芳她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在这C市,于她而言,再无哪里是心的归处,唯有这里,这个曾与父母居住的家。
不能完全躲开,至少让她跟他保持着距离,即便他跟到这里,至少她在她自己家里,不用面对他,不是吗。
彼时蔺君尚正站在树下抽烟,寒风里四下安静,别墅区这边住户不多,环境于众多小区而言是令他满意的。
树上挂了灯,是那种光线柔和的银色星形,蔺君尚在想,隔壁的她哪天出来看到了,或许会喜欢,可没想到,一支烟将尽的时候,无意抬首,却发现隔壁阳台上,多了身影。
指间夹着的烟凑到唇边就那样顿住,如夜的眸子望着那边楼上那一处,移不开目光。
夜色初临,相距有距离,他看不清她是否看向此处,却直觉觉得她是在看着此处。
男子默然静立,夜色中身影轮廓深沉,情天确实在看他。
那些像星星一样的小灯微微闪烁在男子头顶,她看到他指间有星火明灭。
原本将要燃尽的烟因为失神而烫到手指,蔺君尚惊觉,陡然指间一松,烟蒂落地,被皮鞋碾灭。
于蔺先生而言,这样显露窘态的时刻真是少有。
低头的他,看不到那头楼上,女子微不可辨牵起的唇角。
情天收回目光,转身回房。
向添一直站在身后,并不知道刚才她目光所向,毕竟她向来于人前习惯安静,向添大抵是以为她只是对着夜色某一处出了神而已。
向添家中有瘫痪的弟弟,情天想让他早些回去,不让她说话,她便指了指门,向添知她意思,仔细叮嘱了几句才驱车离去。
护士是年轻的姑娘,看着秀气斯文,给情天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大抵是职业原因,面对病人多了,很容易从病人的表情中猜出对方的意思,比如此刻因为嗓子不好而不方便发声的情天,情天让她也去休息,表示自己也要睡了。
护士等情天躺下,替她留了一盏壁灯,才悄然关门离去。
是晚上八点半,情天躺在安静的夜里,很多事,不敢想,闭上眼睛。
可注定身体不适睡不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她便做起梦来,梦到萧家老爷子寿宴那一夜,被人推入黑暗之中,失足的坠落感。
梦到有人抱着她,一直在她耳边说让她别怕,那声音隐含颤抖,她看得见那人泛红的眼角跟他指尖染的血。
怎么会如此难过,梦里心中全是难过,喉间想要发出声音却一阵火辣辣地疼,逼得她转醒。
坐起身,看到床头柜子上的闹钟,显示是晚上十一点半。
369.那人安好,足够温暖
起了身,下床来,好像这样才能让那些难过不要积郁在胸膛心口,仿佛这样才能让它们自由流走。
情天打开阳台门,迎面的寒风很冷,隔壁院子里,星灯还亮着,原以为树下早该没了身影,却发现那人靠坐树下的椅子上。
从八点多到十一点半。
……那是他家,他爱怎么也与她无关吧。
隔壁楼上人已转身回房,这边,树下,蔺君尚却是疲惫得靠着树迷糊睡着无所知。
也曾迷糊醒来睁眼看往隔壁楼上,她房间的光线很暗,却始终有光源,他知道,她晚上睡觉要彻夜亮着一盏灯光。
寒风很冷,蔺君尚又起身抽了支烟醒神,抽得很慢很慢,夜色里在院中独自站着,目光隔着氤氲薄雾,迷离微眯,始终看着隔壁的楼上。
这日是农历新年第七日,正月初七。
在中国古代传说里,这天是人类的诞辰日,即人的生日,亦称“人日”或“人胜节”。
中国民间传说女娲初创世,造世上生灵万物,第七日造出人,汉东方朔《占书》有载,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八日为谷。
古代人民会在这一日佩戴相应的配饰,吃一些吉利的食物,也会登高赋诗。如果这一天天气晴朗,也会预示着一年的平安。
蔺君尚以前从不大信这些,还记得这个并不被大众熟知的节日是在与她认识的那一年,第一个春节,她给他发的新年祝福中提到的。
他知道有这样的典故,从不在意,那一个新年初七,她曾给他发:“师父,今日正月初七,天气晴好,今年大家都会平平安安的,祝师父也一切平安顺利,常常开心。”
身处商界名利场,多少尔虞我诈,众人都喜欢带着面具对人,过年,身居高位权势摄人的蔺先生,手机中不乏收到合作商与圈中朋友的新年祝福,但唯有那一则,看似平淡,却包含有最真诚的心意。
今天也是正月初七。
没人知道,那夜送她入院他是怎样的心境,此刻能见到隔壁的灯光,能知道那人安好存在,于心而言,足够温暖。
抬头望夜空,月朗星稀,即将过去的今日也是个晴好天,明日,以后,都一直会是。
翌日
向添来的时候,感觉隔壁那户隐约有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知在弄什么。
两年前隔壁那户似乎一直没人居住,现在,是有新户主了么。
但向添觉得这样总归是好的,至少情天一个人住在这里,四周不会再那么寂静无声,那么寂寞。
停了车看向那处,隔着院墙也看不见什么,逐往这边楼里进去。
早晨起床喝了些汤,情天依然要继续输液,吸入身体内的有毒气体虽然在医院急救时解了,还是要输液排毒,尽量将残留清除干净,而且,情天那夜流鼻血过多,人也虚弱,需要靠药物提高身体抵抗力恢复精神才行。
护士不在房中,情天左手上打着点滴,却靠坐在床头翻着一本书。
向添入来,笑说:“二小姐,隔壁似乎住了新邻居。”
370.新邻居,他的甜品
情天抬起脸,脸上神色如常:“噢。”
“添叔,今天不忙吗?”
已经不戴氧气罩,只是偶尔躺得不舒服了,护士会让她吸吸鼻氧。
情天试着发声,沙哑,说得慢,嗓子感觉就还能接受。
向添指的是哪一户,情天当然知道,这片区域安静,方才九点过不久,她就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像是在修缮什么。
只是,与她无关,情天转移话题。
沐老爷子过世之后,向添一下子变得无事可做,原本可以提前退休,以前是他不愿,现在他有意,但现如今执掌沐家大权的沐胜远却不愿意放他。
向添跟在老爷子身边多年,出入多种场合,早已积攒了人面,很多商场中的大佬都认得他是沐氏老爷子的专职司机,沐胜远想把他继续留在身边,其实也是想给自己的上位增加底气,昔日家主的人如今效力于自己,这看起来多么顺理成章。
“年没过,许是没什么事,最近不忙。”
向添说的是实话,还在年中,公司不忙,沐胜远即便出门,也多是私事,要么自己开车,要么是由他原来的司机送。
他记得情天没出事前,前些天的某一夜,她曾交代过,让他以后没特别的事尽量少往满庭芳这边来,免得让人注意。
向添不是没想到,主动解释:“二小姐您放心,这几天您身体不适,我过来看看算是应该的,眼下看您恢复不错,明天开始我就不过来了,有事您给我打电话。”
情天轻点头,微微笑,他懂得她的意思就好。
向添离开不久,沐圳良从沐家调过来的厨子买了菜归来,正在楼下煲汤,听到门铃响,擦了手出去开门看。
门外站着的女人年近五十的年纪,眉眼温和,笑得也温和,说:“打扰了,我是隔壁的住户,给沐小姐送些甜品来。”
厨子看着门外的女人,听她如此说,以为是跟自家二小姐认识交好的,笑着说谢谢,门外的人也不多留,送了东西就离开了。
趁着汤还没好,厨子亲自拎着篮子上楼,“二小姐,隔壁的邻居给您送了些甜品。”
厨子觉得这隔壁邻居人看来不错,靠躺在床上看书的情天自书中抬首,看到熟悉的藤篮子,却顿感心中无力。
没说话,只微微抬手示意,是让放下。
厨子走了,情天又继续看了好一会儿书,最后书本合上放在一旁,下床来,掀开藤篮上盖着的白色提花丝绢布,里面是一只炖盅。
炖盅是青花瓷,纹样清淡典雅,整个都透着一股温热。
掀开盖子,清香扑鼻,是椰子羹。
乳白色的椰汁里有桃胶,红枣,桂圆,是她会喜欢的甜品。
已经是上午十一时,年后阳光渐盛,是真的要开始入春了。
走出阳台外,阳光有些晃眼,情天抬手挡了挡,透过的光线让阳光下的手掌手指都显出一种透明。
转眼看隔壁,那边院子里,看到有男子手里拿着像是什么工具,正在敲敲打打什么,有树挡着看不真切。
371.回礼,很甜
这时,男子刚好直起了身,穿着黑色针织开衫的他袖口微提至小臂,起身时顺势抬手,手臂随意抹了一把额头,这样的天气,竟然微有薄汗。
只是一抬首,下意识看向对面楼上,没想到会看到她。
冬日和煦的日光里,她静立在阳台上,眉眼被阳光照耀得几乎有些透明,一身白色家居服,外套着一件深蓝色的针织罩衫,穿得太少了,他蹙眉。
如果说昨夜夜色太黑,看不清晰,那么此刻,他清楚知道,她看的是他这边的方向。
蔺先生笑了。
阳光里眉眼清隽,俊雅迷人。
她吃了他给她做的椰子羹了么,他很想问,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拎着手里的工具,这么笑看着楼上的她。
对于这样难缠的人,情天是没辙的,她视力不差,自然看到了那人的笑容,微微抿唇,转了身进房间。
有点可惜,有没有一分钟?
时间太短,蔺君尚看着消失了身影的阳台,神色微有怅然,低头继续整理院中的东西。
后来过不久,这边门铃响了,何玉去开门,正是隔壁那家的厨子。
厨子还回来藤篮子,还对何玉说了感谢。
何玉本要拎着篮子回厨房,随手一掀,看到篮子里除了青花瓷炖盅之外,还有一只苹果。
苹果的长相……不能算好看,有些歪扭,胜在足够红润清香。
何玉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赶紧拿到院子里给先生看。
蔺君尚刚放了工具洗了手出来,看到苹果,拿起来,发现了下面压着的小纸条。
何玉识趣地离开,蔺君尚打开纸条,上面的字迹熟悉而清秀,“回礼。以后请别送了。”
拇指轻抚过那好看的字迹,蔺先生拿起那只苹果,何玉眼中的不好看,在他眼中就像是人参果一样珍贵。
洗都不洗,直接咬了一大口,很甜。
情天回到满庭芳四日后,这日傍晚,接到了顾西迟的电话。
两人之间本就有时差,想到自己这一次出事之后一直在病中,与他联系很少,心中有些愧疚。
但是电话接通之后,顾西迟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他说:“情天,我很想你,你猜,我现在在做什么?”
顾西迟是个简单的人,每次他说他想她,总让情天觉得是一个男孩子最坦诚的告白与心意,简单得,令她像是心中都照满阳光。
“刚洗了澡?”
情天尽量让自己沙哑的声音显得正常一些,彼时国内下午四点,西雅图应是晚上凌晨,他该是在家。
“错了。”
顾西迟声音含着笑,然后才一字一顿道:“我刚下飞机,脚踏在了C市的土地上。”
情天惊讶,更让她惊讶的是他的下一句——
“这一次,我妈跟我一起回国的,她一直听我说起你,这一次,说要好好见见。”
挂了电话,情天有些出神。
顾西迟与他的母亲正在从机场回市里家中的路上,她没说自己之前出意外的事,顾西迟说,明天晚上,他母亲想要约她一起吃晚饭。
372.迫切,记得我想你
打算在情天与母亲见面前先与情天见一面的顾西迟,并没能挪开时间。
自回到C市家中,已经是晚饭时间,因为正是新年中,知悉他们母子二人回国的亲戚盛情邀请到家中吃晚饭,一顿饭之后还有闲谈,结束时已经很晚,一路有母亲一起,只能直接回家休息。
第二日睡到上午十点才醒,早餐跟午饭一起解决,顾西迟又被母亲拉着去另外的亲戚家拜年,带着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一坐就是小半日。
客厅里母亲与亲戚相谈正欢,顾西迟溜出来,在门外不远的树下拨了电话。
……
那时情天正在满庭芳家中,日益作息规律的她午睡后醒来,坐在阳台外画画。
上午还是要输液,医生说,至少要一周。
她觉得自己该是活动活动手了,不能只是看书,但也不想摆弄颜料,只拿了一杆铅笔跟画本,坐在阳台椅子上随手画一画。
阳台有护栏,坐下的时候,她身影的高度几乎刚好被护栏挡住,楼下的人看上来也看不到什么。
随手搁在一旁小椅子上的手机响起轻缓铃声,情天转眼看屏幕。
阳光下被映得有些反光,放了笔拿起来,跳跃着顾西迟的名字。
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半,电话那头的他语带叹息:“一直想抽空出去见你一面,但一直被我妈拉着,想走都走不开。”
情天语调带微笑:“一会晚饭,不是就见到了么?”
“那不一样,那是我妈要见你。我想见你的心,比她迫切多太多了。”
顾西迟对她的心意,向来直白。
“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因为要跟我妈见面,紧张了?”
听她这头没什么言语,顾西迟关切。
“……是有点,这么突然,我没有准备。”
顾西迟在过年前返回西雅图,他会再回来情天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会回来那么快,正月十五都没过,而且,还是与他母亲一起。
“别担心啊,我妈应该会很喜欢你,你别有压力,做你平时的自己就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听到他那头隐约有人唤他,声音像是个中年妇人。
该是他母亲吧,情天说:“你赶紧回去吧。”
“那等会见,记得,我想你。”
电话挂断不久,情天手机收到新信息,是顾西迟发来预订了晚餐的餐厅地址。
出门前,情天难得化了淡淡的妆。
出门前在房间想要换衣服时照了下镜子,发觉自己脸色有些过于苍白。
一周前还躺在医院里带着氧气罩,脸色又能好到哪儿去。
第一次见顾西迟的母亲,长辈都喜欢看着精神的姑娘,她总不想给人留下太差的印象。
所谓的淡妆,其实也就是将自己的脸色化得稍显红润一点而已。
护士有些担心情天独自出门,想要跟去,但情天没让。
顾西迟的母亲第一次见她,说了是约她吃饭,她带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起前去,不太有礼貌,说话也会不方便。
“不会太久,你不用担心,这事情也没必要跟他们说。”
373.为她炖的鸡汤,微微苦涩
这个“他们”,指的是沐家的家庭医生,还有向添或者林简。
年轻的小护士点头:“明白了,沐小姐。”
情天出门不久,隔壁那一户,何玉照例拎着藤篮子过来按了这边的门铃。
厨子开门,看到是这几日每天都过来送东西的那位隔壁邻居,还没等她开口就先笑说:“我们小姐刚刚出去了。”
拎着藤篮子的何玉一怔:“沐小姐出去了?”
“是的。”
厨子也不多言,何玉也不多问,转了身往隔壁回去。
彼时,这边家里二楼之上,何玉站在书房门口,蔺君尚正在里边工作,平日这种时候是万万不敢打扰的,但是有关于沐家小姐的事,还是及时报备好。
何玉轻声敲门时,蔺君尚端着水杯站在窗边,随口说了句:“进来。”
门打开,何玉走进来几步,手里拎着的是本该送出去的藤篮,“先生,隔壁沐家的人说,沐小姐刚才出门去了,不在家。”
蔺君尚蹙眉:“东西放下吧。”
如果何玉还知道什么,一定会报告与他,既然只有这一句,他也不多问。
何玉将藤篮小心搁在一旁桌上,退了出去。
蔺君尚放了手中杯子,在沙发前坐下,对着那只藤篮。
这应该是她从医院回到满庭芳之后第一次出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要去哪儿?回沐家?
看着篮子良久,像是想着什么,才揭开来。
里面也是一只青花瓷炖盅,揭开盖子能闻到清香扑鼻,是他下午亲自为她炖的鸡汤。
炖了很久,知她向来吃得清淡,特意仔细将浮油除去,只盼她能多喝两口。
……
盖子重新盖上,搁放着。
继续回到办公桌前对着笔记本工作,良久,抬眸时目光落在那只炖盅上。
夕阳西斜,暮色已至,淡淡的霞光映着桌上的青花瓷纹样。
蔺君尚起身走过去,盖子揭开,直接端起喝了一口,汤已微凉,药膳的味道显得微微苦涩。
不禁蹙眉。
晚餐的地点,在市中心一家中式餐厅。
原本顾西迟有问过,需不需要他来接,情天拒绝了。
顾西迟本与他母亲一起,若中途再特意跑来接她一趟,未免显得太劳师动众,情天独自打车到了地点。
这一家店,如果没记错的话,是白氏旗下的餐厅,她曾从沐家长辈的闲聊中听说过,有印象。
约定的时间是傍晚六点,情天于五点五十抵达,服务员领着她往包间去,情天不免还是有些紧张的。
长那么大,除了自己的家人,她好像没有特别接触过外人长辈,何况,这人是顾西迟的母亲,而她是顾西迟的女朋友。
服务员礼貌地轻敲了敲包间的门,然后拧开,情天抬首望入,便见内里圆桌前坐着两人。
其中一人起身,快步而来,是顾西迟。
“情天,你来了。”
他笑得温和,握上她的手,牵着她进去。
“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情天。”
从语气中感觉顾西迟显然与母亲关系不错,说话语气轻快随意。
情天顺势礼貌微笑打招呼:“伯母您好,我是沐情天。”
374.分隔两地,回国也好
面前的中年妇人衣着雍容,神色温和,对她笑:“你就是情天,我可从西迟那儿听说你很久了,在西雅图时太忙,一直没能见一面。”
“没想到这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国内了。”
徐文抬手,轻抚了抚情天的额角,保养得当的脸庞笑容舒展开,眼神显出些慈爱。
“温婉隽秀,落落大方,难怪西迟喜欢。”
顾西迟看着听着,觉得母亲对情天印象一定很不错,忙招呼:“你们先坐,坐下说。”
然后又转身跟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可以上菜了。
菜上来,情天还没动手,顾西迟已经主动端起碗盛汤。
圆桌之前,顾母徐文坐在主位,右边是儿子顾西迟,而情天被顾西迟拉着坐在他的右侧。
第一碗汤,顾西迟给了身边的情天,对她笑得温和,情天却起身,将汤端给了徐文。
徐文笑着喝了一口,说:“倒是情天比西迟懂事。”
身为母子,自小不少被教育说道,顾西迟自然没有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中,又开始忙着给她们夹菜。
顾母徐文聊起共同生活过的西雅图,气氛随意,顺势也问几句关于情天家里相关,以及她回国后的打算。
情天甚少在外人面前提及家里,无关排斥,只是从小到大已经习惯。
但那一夜一同去寻找沐少堂送他回家时,顾西迟是一起的,他已经知道沐家,或许会跟母亲提及,情天也就简单提及自己还有亲人长辈在。
至于回国后的打算,她已经报考了C大读研,秋季入学应该不成问题。
“这不是就跟西迟分隔两地了吗?”
徐文随口一句,顾西迟立马搭话:“其实国外我也待得很久了,回国看看也好,毕竟C市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妈你说是不是。”
徐文优雅吃着菜,慢慢点了头:“随你吧。”
顾家虽然移居国外,但生意不止在国外,C市是本源,人脉都有,如果顾西迟想要在这边发展,徐文也不会坚决反对。
徐文看情天话少,笑着给她夹菜:“情天,我看你太瘦了,多吃点。”
一顿晚餐,气氛倒算融洽,情天虽然性子安静但该有的礼数礼貌也不曾少,让人挑不出错处。
晚饭之后从餐厅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情天走在徐文身边,徐文随意跟情天聊着这次回来看到C市的变化。
餐厅入口有人进来,徐文看到来人,脸上浮现笑容。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听闻声音,情天转头看前方,穿着皮草大衣,衣着雍容的中年女子正朝着她与徐文所在的方向走来。
“昨天刚回国,日理万机的老板娘竟然也视察店里的生意吗?”
徐文笑着回面前出现的贵妇人。
情天认得,这个出现在跟前,与顾西迟母亲徐文正在说话的贵妇人,正是如今执掌白氏的白芳,白慧的亲姐姐,白诺涵的母亲。
白慧是沐家的儿媳,白家跟沐家算是有些关系的,情天小时候也曾见过白芳来沐家做客,自然记得。
只是没想到,顾西迟的母亲徐文,竟然与白芳认识。
375.喜欢的是她,不是她的家境
白芳说着转眼间看向徐文身边的情天,神色似有些疑惑不确定,倒是情天大方地唤了一声:“白阿姨。”
“真的是情天,很久没见阿姨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白芳惊讶,笑看着情天,刚才她还不太确定,直到情天主动打招呼。
“你们认识?”
徐文也疑惑了。
“认识,我妹夫家那边的小侄女呢。”白芳笑着解释。
徐文转头看情天,她姓沐……
白氏只有两个女儿,白芳的妹妹白慧,嫁入了C市的名门沐家……
情天竟然是那一个沐家的人,徐文早先倒是没联系起来。
正结账过来的顾西迟看到多了一位妇人,辨认一会才笑着打招呼:“白阿姨。”
彼时餐厅经理过来,轻声在白芳耳边说了什么,徐文道:“你先忙,既然我回来了,改日再约你喝茶。”
白芳当时确实有事,只说好,目送着三人出了餐厅。
顾西迟开车,先将母亲送回家,然后再送情天,等于情天坐在车上跟了一圈。
她与顾母徐文坐在后座,徐文打从知道她是那一个沐家的人,又开始问起家里的一些,还怨怪儿子:“西迟,你怎么不早说。”
开着车的顾西迟微微笑,面对前方看路况,身后的人看不到他脸上的微微异样。
“哪个沐家不一样,我喜欢的是情天,又不是她的家境。”
这一句话无疑是让情天心中温暖的。
徐文也不再多说什么,临下车前握着情天的手:“改天跟西迟一起来家里坐坐。”
情天笑着应了,看着徐文下了车,进了家里,顾西迟才重新启动车子,往满庭芳的方向开去。
“还有压力吗?”
车上只剩两人,顾西迟盼着这样的时刻已久。
“嗯?”情天有些出神,反应过来知道他指的什么:“你妈妈,人挺好的。”
顾西迟就笑了,“说了让你别紧张,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怕你紧张。”
紧张……其实倒不至于,更确切地说,只是情天不大习惯与并不熟悉的人刻意亲近,但今夜应该还算好,顾西迟在,即使她话少,也不会冷场。
车子一路往满庭芳开去,顾西迟一直在说他这次回去西雅图之后那边发生的事,情天听着,目光转向车窗外,一直窝在家里,感觉又很久没有看到C市的夜景了。
车子抵达满庭芳情天家门口,已经是临近晚上九点。
情天下车,顾西迟也下车,搂着她往家门口走。
忘了家里还有厨子护士在,门开之后,顾西迟有些惊讶。
厨子还好解释,就是个做饭的人,但护士……
顾西迟微变了神色:“情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这边,静夜中,还在二楼书房对着笔记本工作的男人,不时会看一下时间。
傍晚出去,已经过去几小时了,记不得这几小时之中自己工作分心了几次,男人起身,走到窗边去,对着外面的清寒月色。
忽见一束车灯晃过,随即熄灭,蔺君尚看向窗外楼下,左边那幢房子门外,停下一辆车。
车门打开,路灯下他看到了纤瘦熟悉的身影,悬了几小时的心骤然安落,却见还有另一个男子从驾驶座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