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刻意,不是他与她的风格
先生仅凭自己喜欢,娶了一个有才华又安静的女子,能不能胜任松云居女主人的身份?
但与这女子越接触,就越从细节之处感觉,她不是别人看到的那般。
“太太,先生说今天中午怕是赶不回,让您先用午餐。”
情天合上手中书,思索了片刻,点头:“午饭之后,我要出门一趟。”
要从松云居出去,没有车行代步,实在不易,不然情天也不喜欢总在出门前提前交代。
何琴应了,说等会会让司机备车,便先离开。
午后,情天去往一家高级私人俱乐部。
地址是没错,却是她第一次来,司机离开之后,她便入了俱乐部的门里。
因为定位高端,前台工作人员看到有客入来,礼貌客气的同时也会格外谨慎,打量了眼前年轻女子一身,穿着简单但气质不俗,询问:“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情天才要开口,身后有脚步声,“是我的朋友。”
工作人员恭敬唤:“萧总。”
并不陌生的声音,情天转身,看到步伐潇洒而来的人,正是有些日子没见的萧然。
相比正式场合,今日他穿得随意,休闲西服更衬得俊朗身形风姿翩翩。
那人依然眼如桃花,笑容魅惑,显然对情天出现在这样的地方颇为意外,“你怎么来了?”
他微一抬手示意往里一处,情天跟上他的步伐,“我来找我弟弟少堂。”
萧然挑眉,这是C市顶级的私人俱乐部,来此的都是些名门世家的公子,打打桌球健健身,想要的放松娱乐都不少。
“我让人去看看他在哪个房间,你在这里等等。”
萧然招了个工作人员过来,低声交代一句,服务员恭敬点头,便离开了。
情天所处的是个包间,应是私人聚会或者休息闲谈之地,包间不是很大,但舒适别有格调,空气中有一道淡淡的熏香,偏男士的香气。
也没想到在这里偶遇萧然,情天这次来,是因为临近中午时,苗丽云给她打来的一个电话。
沐少堂与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两人闹分手,苗丽云想让她来劝劝,毕竟,沐少堂只听她的话。
情天不喜多说家事,在等待的时间里,便与萧然闲谈别的。
上一次见面,是在慈善夜,话题便从那儿开始,谈及那幅被拍下的画,萧然说萧老爷子一直对她称赞有加。
情天却想到蔺君尚的“曲线救国”,唇角有了笑。
萧然话间端详她的神色,也淡淡笑了:“最近,椰子水喝得很多?”
情天一时怔然,才想起来那一次她跟他讲过的,倒是摇头:“不是因为椰子水。”
椰子的清洁能力能让人排除无用毒素,保持心情畅通,却无法让她如此刻这般……幸福。
关于她与蔺君尚,至今外人无人知晓,或许需要一个自然的时机,刻意,不是他与她的风格。
不多时,工作人员来,告知了萧然沐少堂所在的包间,萧然陪情天上去,只送到门口。
情天谢过他刚才的招待,转身入里,萧然有些欲言又止,却终究看着她的背影没说什么。
627.不止是朋友,圈里的风声
门开,房间中的人自然会抬首看向门口,却看到一个气质文静的女子站在那儿。
情天扫了一眼,房中几人,应该都是沐少堂的朋友,握着球杆的沐少堂看到情天,惊诧道:“姐?”
随手扔了球杆,就朝她走来:“你怎么来了?”
朝她走来时,沐少堂看到门外萧然刚转身的背影,心中更是疑惑。
“来看看你平日玩的地方。”
情天声音清淡,对于这个弟弟,话语间总会多了几分严格。
“你们继续。”沐少堂转身对房中几人说,然后便将情天带到了隔壁的休息间去。
点了两杯喝的,姐弟两在沙发上对坐,沐少堂坐姿随意,听着姐姐问起关于他的感情状况。
沐少堂似乎有些没耐心,这没耐心并不是对于情天的提问,而更像是对提起自己女朋友时就瞬然而起的烦躁。
情天记得,他们高中就相互喜欢,沐少堂在外虽然像个二世祖,但感情上很长情,初恋是那个女孩子,就一直交往至今,已经相处好几年。
或许因为自己有过类似的感受,对于这样长时间的感情,情天都觉得格外需要珍惜。
苗丽云喜欢沐少堂现任女朋友那个女孩子,是因为女孩子非常文静乖巧,觉得儿子这样的性格,找这样的最合适,不会跟沐少堂吵闹争执。
但其实,事实好像并不是那样。
在情天的循循善诱下,终于松口说了闹分手的原因。
那女孩子上大学之后,被别的人追求,接触到了更多的诱惑,有些东西开始变了,两人关系不再像以前。
虽然沐少堂轻描淡写,但情天大概知道了其中的意思,默然,都以为错在沐少堂,但有时候实情总是出人意料,只是男生总要面子,不肯多说。
“不说她了,刚才我看到萧然在门外,你们一起来的?”
沐少堂转了话题。
顾西迟既然不会珍惜,姐姐跟他分了也是好的,但之前不是还有个蔺君尚,怎么今天又看到是萧然。
沐少堂可没忘了,之前慈善晚宴时,萧然与蔺君尚将姐姐的画作标到全场最高,成为新闻话题。
“他在追求你?”
问起八卦,暂时将自己的烦心事抛诸脑后,沐少堂神色别有深意,好像她跟萧然之间真的有些什么。
“我们只是朋友,刚才来这,碰巧遇见的。”
情天觉得弟弟想象力丰富,正经解释。
现如今,她已经是蔺太太了,只是这个傻小子还不知。
沐少堂却挑挑眉:“我也可是男人,照我看,萧然对你,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万奇与沐氏有过合作项目,说起来,萧然去过沐家做客的次数,比蔺君尚还多些,沐少堂对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看着温和,但人实则冷淡之中,再加上那些绯闻,让他觉得萧然深藏不露。
萧然身边的女伴,没有能在媒体的镜头下出现过两次相同的,但父亲的寿宴他让情天当自己的女伴,在度假村的时候对情天也多有照顾,慈善夜更不避讳,与蔺君尚竞价。其实,圈里已经有了些风声了,连苗丽云跟儿子闲聊时,都曾道:“尹洁喜欢萧然,但我看,他的心思在另一人身上。”
628.亲人,于她只是称谓
萧然的心思到底是如何,是否对自己有意思,情天没有去细想过,也不想去细想。
曾经刚回国她的心思都放在沐家内部身上,后来出了这么多变故,再到现如今她与蔺君尚之间已是尘埃落定,更不会去想。
沐少堂的话,虽然语调老成,仿佛看破一切,但因为年纪尚轻,情天对于他所认为的持保留意见,听听而已。
情天要从俱乐部离开时,沐少堂也说要走,原本也是周末没课无聊出来消遣,跟情天一番谈话,倒没有了先前的兴致,打算打道回府了。
拎着车钥匙的他走在情天身边,下楼的一路语调随意,会说笑,引得路过的俱乐部工作人员悄悄侧目。
想起之前万奇的萧总亲自带这女子上楼,想来,女子虽然穿着素淡,但身份不一般。
沐少堂拉开车门时说:“今天周末,你不回家看看么?”
指的自然是沐宅。
松云居虽然也在市内,却独辟一处占据了半山,与她曾经习惯的生活范围各处距离都较远,而她又不喜欢每次出门都要安排司机送,出门一次确实挺麻烦,想着,今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她是很少出来了。
此刻既然人在外面,时间也还不晚,就顺道过去看看家里的祖母再回去吧。
于是上了沐少堂的车。
只是,姐弟两人一路闲谈,回到沐宅,没想到会目睹一场激烈争吵。
其实,不能称为争吵,因为吵闹的始终只有一人,语调指责,歇斯底里。
停了车,沐少堂跟情天各自推门下来,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声音,门外路过的佣人目光不住往里看,发现少爷跟小姐走来,立马不敢多停留走开去做事去了。
沐少堂与情天对看一眼,走进了客厅之中。
声音果然是白慧的,只是,向来在沐家高傲强势的二夫人,突然这般,总是会令人先怀疑自己的耳朵。
客厅里,白慧一边扬声说着什么,一边抹着眼泪,而在她对面沙发上坐着的,正是二爷沐益诚。
刚进来不知前因后果,但从白慧的话间,似乎能简单地拼凑出些什么,例如离婚这样的字眼。
情天看着沙发上的二叔,依然沉默不语,从小的印象里,二叔沐益诚一直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脸严肃,很少笑。
他不抽烟,但好酒,每逢过年过节,沐家聚餐的席间,任凭两个弟弟之间闲谈或者意见不合起争执,他总是坐在那两人之间,独自默默喝酒,除非那两人真的因为酒兴上头几乎要吵起来了,他才会出面缓和几句。
这就是这么多年来,情天对这个二叔最深刻的印象。
情天与沐圳良关系最亲,二叔与三叔仿似在她的人生中只是一个亲戚的称谓,并没有与她建立过任何一次的亲密。
此刻听闻白慧在指责,嘴里嚷着“绝对不会离婚”之类的话,情天本该意外的,因为夫妻走到如今,沐尹洁已经二十五岁,二十多年的夫妻感情,突然到现在才来出这样的问题。
629.夫妻,有的结缘有的结孽
但不知为何,情天又从心底里觉得,这样的变数或许冥冥中早已注定。
这真是一种奇怪而矛盾的念头。
客厅里除开白慧沐益诚,还有苗丽云沐胜远夫妇,以及周龄也在,沐少堂悄悄碰了碰情天胳膊,向她使眼色,是搞不懂这是怎么了。
情天哪里又知道是因为什么,她与他一同归来,同样一头雾水。
转了身,她往外走。
沐少堂跟出来:“你不听听?”
“不了,去看看奶奶。”情天说着往楼上去。
沐少堂没有跟来,一个电话刚好打入,他站在楼下原地接电话。
……
沐老夫人的房中很安静,一直负责照顾的老佣人正好出来,轻声跟情天打招呼。
情天进了房中,客厅无人在,卧室里,却见一头银发的老人靠坐在床头,身上被子盖至腰腹,望着窗外的方向,神色像是在想什么,又像是一片发呆的空茫。
现如今看到年迈的祖母,情天心中总是复杂交织,有敬,有爱,也有怨。
只是触及老人这样的神色,头发银白面容苍老脆弱,她心里亦会涌起不忍。
终究是她的亲人。
“奶奶——”
情天走到床边,一声唤才像是让老人回神,目光抬向她。
人老了以后,瞳孔不再是漆黑有神的颜色,会呈现一种暗淡灰白,仿似渐渐透明,情天触及老人一双苍老灰白的眼,心里并不好过。
“你二叔要跟她离婚。”
沐老夫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但情天听得懂。
众人在楼下客厅,以为卧床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老人都懂。
“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她总把尹洁往外带,尹洁也不会跟沐家不亲。”
情天在床前椅上坐下,不发一语。
她知道的,祖母一直以来对沐尹洁的偏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觉得沐尹洁自小就时常不在身边,不能常见的,总是格外稀罕想念。
而她呢,总是被祖父亲自带在身边教导,所以她得不到那样的稀罕。
可是又有谁想过,当沐尹洁在外与白慧娘家人到处游玩乐得忘了沐家亲人时,唯有情天默默在祖父身边,耐心地一遍遍学习那些对于一个孩童来说尚且晦涩难懂的知识。
沐老夫人觉得亏欠大孙女,在她小时没能给够足够的疼爱,其实真正亏欠的,应是一直默默在身边的人。
只是情天这些都不想去计较,她对祖母有怨,也从来不是因为这些,而是从沐圳良意外去世之后。
因为与四叔关系亲厚,所以替他不值。
沐老夫人将多年不能与自己大孙女亲近的原因全都怪在白慧身上,应该不是现在才开始,心中不满早就存在,只是为了沐家的阖家圆满,没表现出来罢了。
那么现在为什么突然又提了呢?
因为沐益诚要跟白慧离婚,白慧不愿意,而沐尹洁说,如果沐益诚敢离,她从此就跟着母亲,不会再回沐家。
“二叔为什么突然想跟二婶离婚?”
情天问。
老人看着窗口的方向,唇角忽而有了一抹笑,“夫妻,有的结的是缘,有的结的是孽。”
630.你我之间,逃不开也绕不过
“我跟你爷爷一辈子相敬如宾,我敬他,爱他,只要活着,彼此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
“那个女人,心不在沐家,从来就不曾有。”
“你二叔很早就想了,只是舍不得尹洁。但没想到等她长大了,依然还是选了外家。”
沐老夫人声音苍老,身体不适话语轻飘飘。
沐益诚虽然沉默寡言,对唯一的女儿沐尹洁却从小非常溺爱。
沐家情天这一辈四人,都是独生的孩子,情天小时候虽然也被父母疼爱着,但奖罚分明。而沐益诚对女儿,则叫溺爱,比之苗丽云对沐少堂更甚。
都说父母对孩子表达爱的方式将影响其成人之后的性格形成,沐尹洁现如今这恃宠而骄的模样,有白慧宠的,也有沐益诚的责任。
白慧爱与娘家来往,巴不得一年365天都在娘家住着,还试图让沐益诚随自己一起回去常住,身为一个男人,更不提是名门沐家的男人,怎么可能与她如此。
夫妻感情起变化,就是从这样的分歧开始,长达二十多年,一直未可调和。
沐老夫人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沐益诚受够了那个女人,而且觉得女儿已经长大,没有存在争夺抚养权的问题,是时候放自己自由,为这二十多年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画上句号了。
白慧不肯离婚他或许料想得到,唯一让他意外的,是长大后的女儿,更全心地向着白家。
没有抚养权需要争夺,但如果今后女儿不认自己,不回沐家,那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情天听着,沐老夫人时而沉默,时而断断续续地说。
……
日头西斜,慢慢藏到树梢后,等祖母累了睡下了,情天没有留在沐家用晚饭,自己独自走出了沐家。
彼时沐家客厅中没有了哭闹责备的声息,一片安静,里面有没有人,情天无心去看。
出了沐家大门外,沿着路边一路慢慢往前,出神时,一辆黑色的卡宴从后而来,靠近身侧,就那么随着她缓缓往前。
情天发现时,转过头去,降下的车窗里,某人笑意温然:“小姐,是在等人吗?”
看到他,她唇角终于有了些微的弧度,自己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座的位置。
约定的在沐家附近碰面,蔺君尚给她扣安全带,凑近了端详她的脸,“好像,有点不开心?”
情天摇头:“想回家。”
面前的他就笑了,他喜欢她说想回家,“好,我们这就回家。”
蔺君尚刚从公司出来,过来接了她,车子开往松云居,路上情天也没说什么话,蔺君尚当她出来大半天累了,任她休息。
车子驶入松云居范围,往山上去的时候,安静的车内,突然听到她声音清淡道:“我奶奶说,结为夫妻,有的结的是缘,有的结的是孽。”
蔺君尚侧眸看她一眼,随即,便停了车。
车子刚开到坡上,距离松云居主楼门前草坪还有一段距离,四周唯有灌木花树,格外僻静。
情天疑惑转头,却发现那人一脸严肃,眸光沉沉。
他看着她,很认真:“别人是缘是孽我不清楚,但我肯定,你我之间,是逃不开也绕不过的缘。”
情天:“……”
她只是想跟他分享听到的话,但某人好像误会了。
631.他很自私,只想守护好她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说这些?”
蔺君尚依然一脸严肃望着她。
情天伸手抚上他瘦削的俊颜:“我就是想起我奶奶今天说的话,觉得挺有道理,感慨一下而已。”
都说老人的话是岁月经历凝结成的精辟之言,今天目睹白慧与二叔的事情,情天确实因为那句话而思考了不少。
“真的只是这样?”
他们才领证,她突然说这样的话,着实令他不安。
他蹙眉认真看着她,情天知道他误会了,只好把在沐家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说自己真的只是因那些而突发感慨而已。
某人听了,眉眼才逐渐放松下来,伸手将她搂进怀中:“别人的事与我们无关,只有你的幸福与我相关。”
商场中杀伐决断的蔺先生,于外人眼中向来冷漠深沉,除开至亲,他从来就没有多少温情给与别人,现如今生命中多了一个她,他很自私,唯想好好守护好他们之间的一片天地而已。
他的怀抱很暖,情天的心很安。
其实,她今天情绪确实有些受影响了,但那与她跟他之间的感情无关,只是感慨二十多年夫妻,原来也并未意味着长久。
有时候,越是沉默寡言的人,内心越是压抑着旁人不知的痛苦,比如说她的二叔,为了女儿,貌合神离的婚姻走过二十多年,其实这其中何尝不是心存给自己与妻子的感情再一次的机会,期望某一日能有转变,但终究,并未见得收获圆满。
比如白慧,嫁入沐家却始终不能摆正自己已经身为人妻为人媳的身份,依然当自己是白家的千金,让丈夫迁就自己,对沐家没有付出,却担着沐家二夫人的头衔在外风光无限。
情天又想起了四叔跟四婶周龄,虽然同样不能携手白头,但至少,周龄想起叔叔,应是觉得此生圆满。
即便与沐益诚叔侄之间关系寡淡,依然是她的亲人,情天因今日所知之事感慨,因祖母的话感慨,因想到四叔,又想到自己早逝的父母而感慨。
他们都是夫妻,他们都分别对应了祖母口中的缘跟孽。
伸手回抱,手掌贴着他宽厚的背,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话,都令人温暖心安。
“以后关于这些,不许瞎想。”
男子声音低沉,夕阳铺满山头,车窗外的天空一片霞光绚烂,车内,两人彼此拥抱。
情天被他拥紧在怀,笑着声音闷闷传来:“我没有瞎——”
话还未说完,便被人覆上了唇。
任凭车子停伫不前,任凭窗外霞光绮丽变幻,他只想深深汲取她口中的滋味,像是惩罚,更是倾诉。
她看到的那些,都不会在他与她身上发生。
四月末,天气变化,一场大雨席卷C市,温度骤然降低。
像是突然回到了冬末春初,空气湿润,夹杂寒意。
松云居内,情天没有再外出。
松云居建造别具风格,地势极好,一年四季都能看到不一样的景,即便是这样的大雨天,路上行人或许会烦躁抱怨,但情天却享受其中。
窗边,她坐在蒲团上,面朝大雨,身后有男子缓步而来,从后轻轻将她拥入怀。
“情天好像很喜欢雨天。”
632.静听落雨,居家温情
那人身上气息凛冽又沉稳,他知她所喜,情天轻轻往他靠,“晴天如果喜欢上了雨天,听起来是件惆怅的事情。”
蔺君尚在她身后坐下,抱着她,思索片刻:“雨是云,晴是空,它们都存在于天空中,彼此包含,并不惆怅。”
情天笑了,刚才的感慨并非她在感伤,纯粹因为他进来的那句话突然联想了一把,没想到,被他一番讲解给说服了。
“记不清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下雨天,总觉得是老天的一种表达。但它并不一定悲伤,就像人开心也会落泪。”
蔺君尚坐在身后拥着她,感觉到她手脚微凉,蹙眉拿过一旁的薄毯盖在她膝上。
“蔺太太,注意保暖。”
他在她耳边低声叮咛,情天看他,眸色温软:“蔺先生,下雨天行车要注意。”
这两日,他偶尔还是要外出去公司处理急需的事情,情天看着大雨的时候,多了一份牵挂,直到看到他回来为止。
两人相视一笑,相互并未多言,抱坐一起相互依靠,静听落地窗外连绵雨声。
然而这样的雨天,势必对年迈的老人是一种折磨。
沐老夫人去年初因为不慎摔倒骨折,从此行走不便,或坐轮椅,或卧床,阴雨天,特别是这样连绵多日的大雨天,更是一种折磨,旧伤骨折之处隐隐作痛不适,夜里辗转无法休息,人便又病倒了。
情天得知消息之后,回了沐家。
这是四月末最后一日,松云居的司机将情天送到沐宅大门前,若不是大雨,若不是此处路段着实僻静,或许,会有人因为那车子起疑。
下了车,情天撑起黑色的伞,往雕花大铁门里进。
从大门外到楼下檐廊,大雨还是让身上沾了水汽,情天放下伞,直接去了楼上祖母的房间。
彼时,沐家家眷大部分都在,缺席的,似乎唯有忙于沐氏公事的沐胜远。
难得白慧也在,一双眼睛微红,看着床里躺着满头银发的老人神色关切,情天清淡一眼从众人面色扫过,无动于衷,往里走去了。
苗丽云在床侧服侍,看到情天,挨近老人耳边:“妈,情天来了……”
情天的白皙肤色是遗传了父母,但她总觉得,还遗传自祖母,因为祖母至今仍皮肤白皙,相较别的老人老人斑甚少,只是,这样也就越发显得此刻病中苍白。
来到床侧,情天弯下腰,声音轻轻:“奶奶,您感觉怎么样?”
老人缓缓抬手握着她的,浑浊灰白的眼眸无光地看着她,却没说什么话。
身后,白慧开始哭,“妈,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您要是有事我跟尹洁怎么办啊——”
那哭声极为丧气,情天蹙眉,转了头。
在场的沐家家眷都觉得这话这哭声丧气,脸色皆是不好看着白慧,但并未有人出言说什么。
“二婶,奶奶好着呢,你哭什么?”
想到当初四叔离世,她甚至始终未露一面,情天看她此刻,唯有惺惺作态。
清冷的一句在房中响起,语气平静却自有魄力,白慧一怔,看向情天。
633.带她回来,一起吃个饭吧
“大家都先出去吧,房中那么多人,空气不好怎么休息。”
情天冷淡指挥,众家眷莫名听从,纷纷说了让沐老夫人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房间。
白慧与沐尹洁不肯走,情天抬眸看她们:“如果想要留下来服侍,张妈可以先去歇一会。”
张妈是一直负责服侍沐老夫人的沐家老佣人,此刻就正候在床边。
白慧想说什么,沐尹洁拉了拉她,看向情天,依然语气骄矜:“那奶奶就劳烦堂妹你照顾了。”
临走前,依然不忘轻声细语地安慰老人好好休息,那关切的语气,令人信以为真。
等到房中人空,情天回到床侧。
被病痛不适折磨得越发消瘦的老人,眸光迷蒙,她的目光像是落在吊顶上的某一处。
情天坐在床沿,不说话,不久,一阵轻微的声音,什么东西滑落地面。
情天弯身去捡,是祖母平日戴在手上,时常会把玩的那串檀木佛珠手串。
拾起来,情天握着祖母的手,轻轻为她戴上手腕。
“近日,我常常梦到你爷爷,还有你父亲母亲……刚走的老四……”
老人像是喃喃自语,但情天挨近,尚听得清。
“可能我时间不多了……”
窗外雨声清晰,越发显得老人气音轻飘无力。
“奶奶,您只是不舒服,不要乱想。”
情天冷静安慰,老人却摇头,看着手上的檀木珠串:“闭上眼都是他们,他们要来接我了——”
“奶奶!”
发觉老人情绪不对,情天声音微扬,言语却依旧冷静,“您看看我,我在这里,是我在这,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您的孙女情天!”
梦魇总是容易吞噬人心,令人失去求生的意志。
老人像是终于醒神,怔怔看着她,不说话了。
情天也不再说话,但心中的担忧逐渐加深,这一次祖母的糊涂与状况,与之前的都不一样。
直到老人睡着,情天走出了房间。
雨声让人无处可躲,站在檐廊下拨电话,对方却一直未接。
蔺宅
从公司离开,返回松云居之前,蔺君尚回了一次蔺宅。
院中花架上盛开的花朵,被雨打湿,在风雨中兀自坚持盛放美丽。
客厅之中,孙杏芳端来新泡的茶,就默默退下了。
蔺君尚与母亲对坐沙发跟前,都先喝茶。
“自从那天在松云居见到她,转眼那么些天过去了。”
最先开口的,是季玟茹。
心知母亲这些日子心中定然也有考量,蔺君尚轻抿一口杯中茶,轻轻点头:“她家里有些事,我们彼此都比较忙。”
抬眸看着母亲,神色郑重:“她对我很重要,如果您心中还有顾虑,那么等到您能接受她,我会把她带回蔺家。不然,我与她,就独自好好在松云居过着。”
像是恳请,更是一种坚决。
“你们……”
“已经结为合法夫妻。是我的提议,婚是我求的,希望您不要责怪于她。她之前太不容易……我无法再放任她一个人。”
“我们之间,都再浪费不起。”
说着那人时,他的眸光深沉满溢温情,是季玟茹从未见过的模样。
客厅中,良久沉默。
“明日,你带她回来,一起吃个饭吧。”
634.落井下石,她打的
沐家二楼廊道尽头,电话没有打通,想着那个人应该在忙,情天关了手机屏幕转身。
抬眸,却看到跟前几步开外,站着一个人。
美丽的脸庞,向来得势的神色此刻微拧眉,似乎心情不太好,正是她的堂姐沐尹洁。
她抱臂望着情天,情天移开目光,迈步往前,从她身边经过,两人身影相擦时,手掌中突然一轻。
仿佛就那么一瞬时的功夫,只来得及看到沐尹洁往阳台外扬起的手臂,随之是雨声里突起的一道物体跌落微响,模糊得几乎被大雨的声音掩盖。
原本握在情天手中的手机,掌心已经空了。
目光里是沐尹洁像终于解气之后露出的一丝畅快笑意,可紧接着,雨势里一道清脆的响声,她只感到自己左脸上传来一道火辣辣地疼。
沐尹洁捂着脸,一双大眼像是要瞪出火来。
“你敢打我,沐情天!”
“人若先犯,我为何不还。”
沐尹洁的声音恼怒,情天的则平静到极致,可越是极致,越是让人不可捉摸。
快步而来的脚步声,白慧跟周龄出现在眼前,白慧看着女儿脸上一个红印子,厉声道:“谁打的?!”
那声调,像是要把人吃了。
“我打的。”
情天语调清淡得不如谈天气,目光冷冷看着那对母女:“那么巴着白家,就离开,沐家再少几个也无所谓。”
她不是祖母,也不是沐益诚,这对母女现如今这样,她们若要回白家她一点都不可惜,甚至想欢送。
这个沐家,不是任由蛀虫一步步侵蚀尽毁的。
“你这是落井下石啊沐情天!”白慧音量高扬,“只要我跟你二叔还没离婚一天,我就是这沐家人,是你长辈,她是你姐姐!”
长辈,姐姐?
情天不禁唇角有了笑意:“问问你们自己的心,有没有先把自己摆在你刚说的位置上。”
父母闹离婚这样的事,哪个子女摊上都不会高兴得起来,沐尹洁心情不好,那是沐尹洁的事,但却不该拿她出气,她不欠她们的。
转了身要走,却被人拽住手臂,完全不管不顾的大力道,情天刚转身,就看到周龄上来要拉开白慧,嘴里劝:“二嫂,别跟孩子计——”
话都没说完的周龄,被白慧扬臂一把推开,毫无防备的周龄身形不稳踉跄往后,眼看就要撞到身后打开的窗子上。
这是书房门口,沐家老宅的书房,窗扇是旧式可推开的镶着玻璃面的木窗,眼看周龄再往后就要撞到玻璃窗扇上,情天赶紧过去,护着了周龄,自己的肩背倒是结实撞到了窗扇木框棱角,瞬时一阵钝痛从右肩背传往全身,微微地犯麻。
“情天——”
身前的周龄脸色担忧,情天垂眸轻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却连话都说不出。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道低沉带着怒意的声音,情天看向前方,来人正是她的二叔沐益诚,身后还冒出了沐箐箐的脑袋。
刚才沐箐箐一上楼,看到好像气氛不对,就跑去找人去了,没想回来的时候看到似乎有拉扯,赶紧上前:“妈,你没事吧?”
635.怜悯,道歉她不接受
现如今相依为命的母女,沐箐箐比以前懂事了许多。
周龄摇摇头说没事,情天站得如常,看着自己二叔。
因为离婚的问题谈不拢,而老母亲又身体不适,最近沐益诚回来一直住在沐宅,白慧想找他谈他不肯露面,现在倒是现身了。
“你们姐妹为什么起争执?”
除开自己与白慧之间夫妻关系有问题,沐益诚并不想将这些蔓延到孩子们身上,想让女儿留在沐家,更不能造成沐家姐妹亲人间不合。
“她在奶奶面前说我跟妈的坏话,要不然奶奶怎么会那么不待见妈,都是因为她,刚才她还动手打我,姐妹?!”
沐尹洁让父亲看自己的脸上的红印,气得冷哼。
沐益诚看着女儿脸上的红印子,自然是心疼的,看向情天,声音冷了:“情天,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姐姐?”
“如果她现在下去把我手机捡上来,跟我好好道歉,那么,我可以考虑也跟她道个歉。”
什么时候,楼道里又走来人,沐益诚身后,出现的是苗丽云沐胜远,还有沐少堂,以及沐家的一些佣人。
听到这话,除开沐尹洁本人,众人皆是一愣。
“大姐把你手机扔楼下去了?”沐箐箐惊讶不已。
难怪刚才她在楼下听到什么声响,但因为有雨声,以为自己听错,就没有多在意。
“你以为她那巴掌委屈。”情天眸光平静。
众人目光一时全往沐尹洁身上,而她也没想到这事情会惊动那么多人。
“是你在奶奶面前挑拨在先!”
沐尹洁将错推到情天身上,怒道。
“你是听到了,还是看到了?不如你去问问奶奶,我可有在她面前多说过半句?全凭自己想象就迁怒,怀疑你是有臆想症。”
情天语调轻而快,平静陈述事实。
“疯了吧,那下次怀疑别的,是不是就有理由拿刀砍人了?!”沐少堂生气扬声道。
这事情没有证据,沐尹洁不占理,如果说她就是因为怀疑这个怒而扔了情天手机,确实不对。
“情天,叔叔去给你捡。”
沐尹洁脸色难看,她确实没有证据。看女儿这样,沐益诚转身。
“不用了。”
背后传来声音,沐益诚背影一怔,转回身。
下楼的楼梯就在沐益诚所在的后方方向,情天走过去,经过沐益诚身边,看着这个中年男人,眸光满溢怜悯悲哀。
那样的目光,让人至中年的沐益诚都莫名心中一震。
“不是本人的道歉,我不接受。”
“二叔,您女儿今天能威胁不认您,也是您惯的。”
冰冷的语调,比风夹杂扑面的雨水雾气更冷,沐益诚楞在原地,僵了全身。
而情天,已经快步走下楼去了。
……
大雨未歇,下楼,情天走向院子,估摸着楼上对应楼下的位置,寻找自己的手机。
走到花架边,雨水很快将她身上打湿,她的唇线紧抿,脸色白皙沾了雨,像是凝结的冰。
沐少堂撑着伞过来,遮在她头顶,担忧道:“姐,我帮你找。”
636.私人住地,不能擅自进入
目光在花架下某处终于寻到熟悉的事物,情天走过去弯腰捡起来,是她的手机。
按了按,黑屏没反应。
从楼上摔下来,屏幕有裂痕,又进了雨水,这也在她预料之内。
沐少堂送她回房间,推着她赶紧先去洗个热水澡,说他帮她看看手机。
情天无意拿自己身体开玩笑,进了浴室,留沐少堂一人在房中客厅。
沐少堂坐在沙发前,对着桌面那只情天的手机,平常手机总是勤换最新款的沐家少爷,对着一只有裂痕的黑屏手机,倒是难倒了。
可是答应了姐姐啊,他不能就这么放弃,这样的问题更不好问别人,问了他身边也不会有人知道,突然灵机一动,就用房里的笔记本赶紧查查,这情况怎么处理。
等到情天洗好出来,看到沐少堂坐在沙发上,却不见她的手机。
自然而然地抬右手以毛巾擦发,却微微蹙眉,右后肩一阵疼,估计是刚才窗棱角那一下撞的。
换左手擦,她问:“手机呢?”
沐少堂神秘兮兮:“我知道一个很特别的办法,可以挽救你的手机。”
情天白他一眼,继续擦湿发。
沐少堂只能自己主动从茶几下层拿出来一只袋子,看起来是个保鲜袋,透明地可以看见里面的小半袋白米粒。
他得意跟她说:“听说只要把进水的手机包裹进厚厚的米粒里,等待一到两天,手机就没事了。”
情天看着在自己眼前晃的那半袋子米,再瞧一眼自己的傻弟弟,之前的坏心情却好像好了些。
“这个办法对于轻微受潮有用,对我这手机的状况应该无用。”
大一的时候,同寝室的迟圆圆就曾经试过这个办法,所以她知道。
将手机从米粒里捞出来,情天扯了纸巾擦净粉尘,直接拆下电话卡。
被雨水淋了那么久,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是看沐少堂积极,让他试试。
回到松云居,看车内时间,已经是过了傍晚六点。
下雨的天,黑得特别早,计程车在松云居山下大门旁停了车,再往上一小段就是警卫亭,司机怎么都不肯往上开,说:“小姐,那是私人住地,开出租的都知道那儿不能进去的,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说这话时,转回头的计程车司机看情天的神色甚至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擅自上去,会不会被赶下来?
情天好像知道了司机的想法,这一天折腾得却力气全无,心里都笑不出来。
只能付了车钱,推门下车。
撑着伞,慢慢走吧。
计程车离开,情天一个人往山上走,不久,路过警卫亭,保安看到,连伞都来不及撑就赶紧小跑出亭子,来到身旁。
“太太,先生刚还问有没有看到您呢,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也没有车子接送。”
“手机坏了,谁都联系不上。”
计程车又不肯送上去,她也是心累啊。
“那您等等,我这就给先生回电话,您先进亭子避避雨。”
情天往坡上看去,这么走一路,才换的衣服肯定要打湿,点头,进了警卫亭。
四十来岁的保安大叔用警卫亭里的电话拨出去,声音夹杂在大雨里,情天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水,渐渐闭上眼睛。
637.家温暖,她的先生很贤惠
往松云居上去那一路,都亮起了路灯。
雨水在昏黄的路灯光影里像是从天空直落,透明的线。
黑色的宾利在警卫亭旁停下,驾驶座上男子下来,跟随其后而来的灰色轿车上,也下来两人。
蔺君尚没撑伞,几步进了警卫亭。
警卫亭外观设计为木质,与周遭的山景花树相融和谐,不算大,三面开窗,窗下有办公桌跟椅子,角落是饮水机跟茶具,椅子后方几步开外,靠墙有一张可容纳四五人左右的小沙发,接待临时访客,够了。
下雨的时候,伞下都能成为一个小世界,更不说警卫亭这样可以安心避雨的环境,手里一杯热茶,情天确实困倦了。
保安一看到蔺君尚,神色恭敬地想开口,他手势微抬,制止了。
目光寻到沙发上安坐之人,蔺君尚大步过去,在她身前蹲下,看到茶几上已经变凉了的那杯白开水。
女子坐在靠近沙发扶手的角落,倚靠着沙发靠背与扶手,脑袋微低,闭着眼,眉间有淡淡疲倦之色。
“情天。”
声音很轻,只像是试探,并没有打算真的让眼前人醒来,蔺君尚长臂伸过膝弯,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余力撑了一把黑色大伞在亭外等着,看到人出来立即将伞撑在两人头顶,而许途已经打开了宾利车的后座车门。
人抱进去,蔺君尚便随着在后座坐下,许途开车。余力收了伞,也独自将后面一辆车启动跟上去。
本是浅眠,刚上了车,情天转醒,迷糊看眼前,发现身在车里。
蔺君尚低头看她,声音温然:“没事,继续睡吧。”
说着,搂着她的手臂更紧了紧。
情天人确实有点懵,靠着他的胸膛没说话,雨小了些,车前窗上的雨刷器一左一右,如此节奏,看着看着,更困了。
车子停在家门口外,情天却还是有了感觉,她刚才只是闭目养神。
蔺君尚先下车,她跟着下,他转身牵着她。
何琴撑着伞过来,关切看着情天:“太太——”
看来,联系不上她,整个松云居都有了动静。
情天微微扬唇,被蔺君尚搂着进了屋里。
进了屋,门边,他蹲身给她换鞋,舒适柔软的居家薄棉拖鞋套上脚的那一刻,情天心中深刻涌起一种叫“家”的温暖。
棉拖鞋的舒适让人放松了在外的一切紧绷,蔺君尚却没让她自己走,换了鞋,抱着她上楼去了。
对于先生与太太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显然许途余力或是何琴都已经见怪不怪,楼道上身影不见了,何琴转身看许途:“在哪里找到的?”
“山下警卫亭。”
许途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像是在想什么。
……
卧房大床上,某人在为自己脱衣服,情天轻轻笑:“我家先生好贤惠。”
蔺君尚抬眸,触及她的笑颜,难看了几小时的脸色终于出现裂痕,有了丝笑痕。
他给她换睡衣,目光落在她右后肩背上时,却瞬时又沉了脸。
“怎么弄的?”
638.没吃亏,她很凶
右后肩背,一块淤青在白皙的肌肤上特别明显。
情天随着他视线转头向自己肩侧,并不能看到,却想起来,“不小心撞了一下。”
手指轻抚上那片淤青,只是微微划过,怕弄疼了她,蔺君尚:“你不是那么冒失的人。”
“……”
这算是对她的夸奖吗?
随后,床体微弹,坐在床沿的人已经起身走开了。
没一会,那人回来,手里多了一瓶药。
情天认得那是之前在鹭城,自己送他的专治跌打扭伤的药油,他竟然一直放在卧室里。
将她一头长发小心拨到左侧胸前,他坐在她身后,给她上药。
男子掌心温度高,配合着药油,情天右肩背上持续一阵阵又热又疼,她抿着唇,身后,他目光一直在那片淤青上,她看不见他眸中的心疼。
“忍一忍。”
声音低淡,房中一时沉默,唯有药油的气味逐渐扩散,他已经很小心了。
“今天在沐家,我跟沐尹洁起了争执。”
他不追问,但这骤然降低的气氛,她主动开了口解释。
“不过我没吃亏,她扔了我手机,我给了她耳光。”
“这么凶。”
身后男子终于搭话,唇角隐约微扬的弧度,不知是真的,还是因为气的。
情天点头:“超凶。”
“那怎么还伤到了?”
他声线低沉,一边极轻地给她揉着淤青处,边问。
想象不出,向来沉静冷静的她,能“超凶”到什么地步。
“白慧来帮女儿,场面升级,我四婶婶来劝架被推开,我护着她,就不小心撞了窗棱角上。”
身后有男子叹息,握着她双臂将她转身面对他,“你啊。”
从多年前认识她开始,她便不是个喜欢将自己陷入悲惨境地的人,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总是被她轻描淡写提及。
“我倒是希望,你能更凶一点。”
他抬手想捏她鼻子,顾及有药油,只用指节背轻轻划了一下她的鼻尖。
情天笑了,伸手抱着他的腰:“我以后会更凶的,所以,你别生气了?”
难得她撒娇,却是因为这样的事,蔺君尚心里不舒服,伸臂将她拥在怀里:“不气。”
背光的方向,暗影落在男子沉俊的眉眼,分明笼了一层阴郁。
他低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温声道:“吃了晚饭,今夜早点休息。”
……
晚上八点,松云居书房。
男子高大身影立于窗前,而许途站在书桌旁。
下过雨的夜特别黑,蔺君尚无意多留许途,转回身。
许途等着指示,听到那男子声音沉冷:“近期重点留意一下白氏的动向,与哪家有什么项目合作,都报来。”
白氏?
C市商界三巨头,盛辰,沐氏,万奇三家,白氏根本排不到,怎么突然要重点关注他们家?
许途才要问,却突然脑海中联系到了什么,恭敬点头:“好,先生,我会让人留意的。”
随后,许途要离开,没想到,蔺君尚要与他一同出去。
“这么晚了,先生还有什么事要办,我去就好。”
蔺君尚穿上外套,拿了车钥匙:“不用,出去买个东西。”
639.老板亲临,女子身份不一般
后来,车行至市中心商业广场,是盛辰旗下的百货公司,数码商品区,当班经理战战兢兢迎接了突然到来的大老板。
那气势迫人的男子目光在透着灯光的货柜里缓缓掠过,眸光淡漠,身后跟着的是许途。
某个货柜前,男子微一示意,“那一支。”
当班经理立马取出,双手呈上,是一支白色的女款手机。
“就这个。”
经理连忙应了,取了新的,包起来。
候在一旁的店员第一次看到大老板,心里格外紧张。
董事长亲自来买手机,而且还是一款女士手机,真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当班经理有心思,想着,能让老板如此重视亲自来选送的人,身份一定不一般,便悄声跟店员说:“包漂亮仔细一点。”
最终袋子恭敬交付,便见那眉眼疏淡的男子转身离去,许途也一同离开。
如来时一样,那男子气势沉稳,走路却像是带着风,矜贵又潇洒。年轻的女店员看着男子离去的方向,一直红着脸,早前不敢抬起的目光终于敢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久久都回不过神。
原来近距离看到大老板,比电视上更英俊迷人万分……
翌日
上午九点,情天迷糊转醒,但并未睁眼。
她感觉到有人在房中,虽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声息响动。
手才伸出薄被之外,便有人影靠近,清新的气息拂在脸前,将她手臂塞回被中。
“还困吗?”
男子声音温沉,透满宠溺。
昨夜她右肩背疼,只能换左侧睡,习惯右侧睡的她,总是不觉中就想转身,他只能小心圈着她,怕她压到伤处又疼。
“今天还下雨。”
情天眼未睁,轻软的声音呢喃着,不是询问,是陈述。
小脸更往枕头里钻,仿佛打算在雨天继续贪睡不起。
因为她在睡着,卧室窗帘并未打开,蔺君尚却看了一眼窗帘垂落的方向。
“再睡一小时,我们就起来,好不好?”
耳畔响起他的声音,即将再度进入睡眠的她下意识轻点头,不久,呼吸又变得清浅均匀。
离开卧室,蔺君尚去了书房,书房明亮,因为,窗外,天气已经放晴。
大雨在清晨就停了,此刻根本没有雨。
拿了手机,蔺君尚打给赵国利。
“……耳内耳鸣加重的情况下,如果患者意识又不太清醒,是确实有可能分不清自己听到的声音是真实的,还是耳鸣杂音造成的幻听。”
电话那头,赵国利在分析,蔺君尚站在窗前,握着手机,目光望着远山,背影冷而僵。
情天起床的时候,就收获了一个礼物。
她去洗漱回来,拿起衣服要换,却发现衣服下盖着一支新的手机。
最新款,是她喜欢的白色,虽然房中那人不在,她却笑了。
把早前拆下的电话卡装上,开了机,换好衣服便去往书房。
先敲了门,她才推门入内,果真看到那人坐在桌前,对着笔记本。
笔记本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入目第一瞬,情天觉得他脸色很沉,然而,目光抬起,触及她,便又转为温然,抬手合上屏幕。
向她伸手,他说:“吃了午饭,下午我们要出门。”
640.老公,这两字很动听
“去哪里?”她问。
“昨天我回了一趟老宅,老太太说,让我们今天一起回去吃个饭。”
昨天找到她后,这事情一直没机会讲。
情天抬眸看他,还没说话,蔺君尚抱着她道:“老宅院子里有很多你喜欢的花,还有你挑过的鸟儿,老太太一个人挺孤单,我们回去陪陪她。”
他不讲她是去见婆婆,却说是老人想他们回去吃饭,无形之中降低了情天心中浮起的担忧,让她没有那么大的不安。
情天点头,其实不管如何,她跟蔺君尚已经结为夫妻,终是要面对他的至亲的。
“我去挑身衣服。”
“好。”
蔺君尚放开她,看她起身离去,唇角一直含笑。
等她离开,他再打开笔记本,显示的界面上是一些医学资料。
窗外天气晴朗,他却宁愿,今日真的在下雨。
午饭后,情天想去花园走走,蔺君尚说下午就可以回老宅看花了,牵着她留在房中陪他喝茶。
只是情天发现,茶壶里不是什么茶叶,却有菊花的清香。
低头看瓷壶里,浅黄色的茶汤中飘着朵朵微拢花瓣的小菊花。
“情天不喜欢?”
蔺君尚看她研究瓷壶里,问。
她摇头,“虽然从小在沐家就喝过很多种茶,女孩子还是偏爱花茶的吧,我也挺喜欢。”
只是她有些意外,松云居里为何今日突然换成了花茶,倒该是她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让泡花茶了?”
她记得他向来偏好的,是如日铸雪芽之类的香茗。
“浓茶喝多了不好,如果情天也喜欢,以后我们也多泡泡花茶。”
说着,他喝了杯中一大口。
情天没多想,喝花茶也好,美容养颜呢。目光看向窗外,随口一句:“今天地面倒是干得快。”
记得上午她睡着时,外面还有雨声。
“嗯,这里干得是比山下快。”
放了手中杯,他牵她起身:“老婆,陪我睡一会。”
虽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唤她,可平日他还是多唤她情天,每回乍然一听,还是会觉得心中像是有一道暖暖热流涌过,同时也热了脸。
知她是害羞,蔺君尚却还是逗她,故意低头凑近,继续问:“好不好,老婆?”
情天抿抿唇:“……要睡就去睡。”
她往床走去,某人跟着过来,伸手环住她的腰,两人站在床边。
“情天唤我一声,我就睡。”
这人真是无赖,明明说要睡的是他,现在却成了他的筹码。
踮起脚,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某人一怔,她刚要转身,却被人搂着腰齐齐倒进床里。
那人将她压在身下,眸光沉沉情愫暗涌:“行动值得鼓励,但不能蒙混过关。亲都亲了,再唤一声,我圆满了。”
情天忍不住扑哧一笑,这样的事情都被他说得如此正经理当。
他低头去吻她,一阵阵温热拂过耳际,听到了微重的呼吸,想到等会还要出门,她投降。
“老、老公……”
轻软的声音带着怯意,直击蔺君尚的耳膜,原来,这两个字,能动听到如此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