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盛唐血刃TXT下载盛唐血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盛唐血刃全文阅读

作者:tx程志     盛唐血刃txt下载     盛唐血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九章单雄信投降吧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种传言,就足以说明,陈应确实会某些让人难以窥知的密法,在战场上克敌制胜。当然,单雄信更虽然有点担忧,不过,仅仅是担忧而已。他更相信实力。

    陈应本部兵力,集中在函谷道北侧的塬上,而东宫左右司御率却在南部的塬上。中间虽然隔离了一道函谷山谷,然而此时而言,却是天然的鸿沟。别看函谷道底部最窄的地方仅能容下一辆重型马车,也仅仅一丈多宽不到两丈宽的样子,可是要从山谷的南塬到达北塬,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几乎是垂直的函谷道,人力无法攀登。除非借助绳梯,然后一时半会,唐军将士也没有这个东西,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塬的唐军被他们消灭。

    陈应那又如何?

    此时陈应能动用的兵力不足八千,其中一半莫约三四千人马被王仁则牵制在东侧的北塬上,面对五千多具强弩的压制性射击,唐军弓弩手的反击是微弱的,若非因为那一道一道尸墙的保护,恐怕此时唐军已经被王仁则麾下的弓弩兵射崩溃了。

    况且,陈应能调动的兵力不过三个折冲府,其中还留下数百名士兵看守着郑军战斧营的俘虏,如果自己这一万人马还干不掉陈应麾下三四千人,单雄信感觉自己可以去自杀了。

    有自信是好事,然而自信太过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陈应的亲卫折冲府在阿史那思摩的带领下,终于展开了第一波次的进攻。亲卫部队,一般而言不会上场,可是单雄信喜欢身先士卒,所以他的亲卫是全军最精锐的存在,而陈应又太过怕死,所以他的亲卫装备也自然是最好的。单雄信的亲卫与陈应的亲卫,可以说都是王牌部队。

    单雄信不敢示弱,率领亲卫迎着陈应的亲卫来了一个王牌对王牌。

    单雄信好歹还有上千骑兵,可是陈应的亲卫骑兵只有四百余骑,比单雄信的亲卫骑兵少了两倍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阿史那思摩的带领下,陈应麾下的亲卫骑兵,亮起了他们手中的钩镰枪,四米多长的钩镰枪枪刃在白雪的映照下,闪烁着森寒的寒光,风驰电挚般冲了上去。

    单雄信麾下的亲卫骑兵率先朝着陈应的亲卫骑兵放箭,但是应弦之下坠马的人并不多,汉人的骑术与突厥骑兵差得太远,能在马上准确命令敌人的毕竟只是少数。况且,陈应的亲卫骑兵装备的居然是高锰钢打造的明光铠甲,当然这种明光铠甲,远远比不上陌刀军的明光铠甲厚重,但是防御轻骑的轻弓,自然是足够了。

    眨眼之间,陈应的亲卫骑兵就与单雄信的亲卫骑兵撞在一起,不过让陈应感觉非常遗憾的是,他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亲卫骑兵,根本就没有给他接敌人的机会。当然,如果是陈应真有单雄信或罗士信那样高的身手,亲卫也不至于不给陈应半点演示自己武勇的机会,只是以陈应的武功,跟单雄信对战,恐怕就是给单雄信送人头,如果陈应被单雄信干掉了,这一场仗,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排成密密麻麻队形的钩镰枪骑兵,超过半米长的钩镰枪刃凭借着马匹带着的巨大动能,轻而易举的洞穿单雄信亲卫骑兵身上的铁甲或皮甲,钩镰枪哪怕未能直接命中敌人,也可以用钩镰枪独特的钩子,将单雄信的亲卫骑兵钩下战马。

    大多数情况下,锋利的钩镰枪从前胸刺入,从后背穿出,在战马奔腾中巨大的动能带动下,钩镰枪刺中的尸体,又快速的撕成碎片。

    单雄信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一个大跳,钩镰枪简直如同绞肉机一样,瞬间一个照面将他的两百余名亲卫扫下战马,利刃切割肉体与将士痛苦的惨叫起此起彼伏。

    此时陈应麾下的亲卫钩镰枪骑兵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毫无迟滞的切开单雄信亲卫防线。在唐军将士的眼中,陈应就像一个战神一样,带着三四百名骑兵像死神的刀锋一样,郑军那个不可一世的单雄信所部扫倒,陈应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无人的战马,在嘶鸣。

    仿佛那些战马在诉说着他们的不幸。

    那些侥幸未死的单雄信所部骑兵看到这一幕,彻底吓坏了,他们都胆战心惊,落荒而逃。

    在那么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一种数十年浸淫出来的直觉冲上单雄信的脑际!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讯息在他心中迅疾地化作警惧!单雄信大叫道“快停下,护住将旗!”

    护住将旗,也就是护住他自己!因为单雄信发现,挡在他面前的只有薄薄的一层,不过一百余骑兵,如果让陈应的那支诡异的骑兵再来一个冲锋,恐怕连自己也无法幸免。

    单雄信毕竟是飞将,他一眼就看出陈应这支钩镰枪骑兵与众不同之处,这支骑兵根本不跟你单打独斗,无论再勇猛的人,哪怕是他自己也无法同时对方数只钩镰枪的同时进攻,单雄信本来都是通过身边的人传令,但这时候自己脱口而出,身边的传令将士自然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护住将旗!”

    单雄信身边的骑兵动了,由松散前冲变成环形围护。

    看着单雄信变攻为守,陈应大喜过望,手中的横刀向前虚空一劈,竭斯底里的吼道:“敌人败了,单雄信怂了,击溃敌人,活捉单雄信。”

    阿史那思摩和其麾下的亲卫将士也随既大吼:“敌人败了,单雄信怂了,击溃敌人,活捉单雄信。”

    一千余人大呼,让原本士气稍稍恢复的唐军将士不约而同的向单雄信望去,不过单雄信自然是看不到的,不过他们却可以看到单雄信的将旗确实是在后退。在这一幕,被双方将士同时看在眼中。

    不过唐军将士相信了陈应的话,单雄信败了,单雄信怂了。唐军将士特别是左卫率的将士们,他们早已精疲力尽,精神上已经恍惚,然而在如此情势之下,仿佛吃了大力丸一样,奋起拼杀。

    正所谓此消彼涨,唐军将士士气大振,唐军将士气势如虹,而单雄信所部却士气迅速跌落冰点,郑军的士气都是依靠单雄信这个战神用他个人的人格魅力吸引起来的,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单雄信被唐军“击败”了,他们自然也就毫无战意了。

    单雄信望着气势如虹的唐军枪骑兵,顿时蒙了。

    不光是他蒙了,王仁则也蒙了。

    今天真是见了鬼,轻装步兵被陈应的陌刀军虐成了狗。这边他的重装战斧营还没有来得及发威,就被钩镰枪钩倒在地上,捆成了粽子。

    至于弓弩兵,明明压着对方打。可是就是无法取得突破性的战果,唐军非常鸡贼,死死的躲在尸墙后面不露头,因为天气寒冷,尸体早已冻成了冰块,弓弩的箭镞射在尸墙上,最多插入不过三寸,根本无法射穿尸墙。

    让轻步兵上前突击,唐军的弓箭手虽然压制郑军弓弩手的本事没有可以欺负他们轻装步兵的本领却绰绰有余,轻步兵突击,连续试了六次,结果无一例外,都被射了回来,反而丢了一千多具尸体,成了唐军面前了两道尸墙。

    单雄信不死心的带着身边的亲卫骑兵发起了一次决死突击,可是同样没有卵用,被阿史那率领的枪骑兵撞得头破血流,若非单雄信见机快,恐怕连他也会栽了。

    惨烈的战事,让战场上的双方将士大脑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们惊讶的望着战场上的残肢断臂,茫然不知所措。

    “大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兄弟们就全完了!”郭庆的心此时正在滴血,短短一刻多钟的时间内,郑军单雄信所部损失了足足两千人马,当然这两千人马还不至于让单雄心所部元气大伤。

    可是战争就是政治的延续,郭庆在王世充的郑国朝廷里可没有什么后台,但是人家单雄信却是王世充与王仁则身边的红人,当朝驸马。就算部队打光了,王世充也会给他补充,关键是肯定要有人为这次战败负责。

    他郭庆身为单雄信的副将,脑袋不大不小,正合适背这个黑锅。

    单雄信虽然愣住了,可是陈应却没有,他继续指挥着亲卫枪骑兵道:“给本大将军辗碎他们!”

    轰轰隆隆……

    如同惊雷一般的马蹄上在函谷道北塬上响起,随着钩镰枪铁骑狂飙,挡在他们面前的郑军单雄信所部无论是骑兵也好,步兵也罢,无一例外,他们都是鲜血狂喷,尸横遍野。

    此时,身在战场中的单雄信部将,兵马都尉秦用双眼红得几乎要喷出血来。

    当然,秦用并不是《兴唐传》里所言的那样,是秦琼的义子。事实上秦用只不过是当过秦琼的亲兵队正,被单雄信借调过来,升为兵都尉。从原本一个小小的队正(排),升为现在的都尉(团级),秦用算是破格升迁。

    秦用对单雄信非常忠诚,哪怕周围的部曲已经毫无战意,他依旧奋力拼杀。秦用一矛捅翻一名枪骑兵,然而就在这时,两支钩镰枪一左一右划他向。饶是秦用身法灵敏,不过钩镰枪却在他的两腿上划出一道深可及骨的大口子,鲜血狂喃而出,秦用颓废的倒在地上,他用长矛扫偏刺向他喉咙的另外一支钩镰枪,嘶声狂吼:“你们……”

    阿史那思摩毫无犹豫的举起弓箭,准备结果秦用的性命。

    “且慢!”

    “他支撑不了多了!”陈应道:“单雄信,你看看周围,你忍心看着你的兄弟们都这样惨死吗?若不投降,他们都得跟你陪葬!”

    陈应身边的亲卫纷纷大吼道:“单雄信,你看看周围,你忍心看着你的兄弟们都这样惨死吗?若不投降,他们都得跟你陪葬!”

    单雄信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内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他不想投降,他不管王世充的为人如何,可是王世充并没有对不起他。知遇提携之恩,赐婚嫁女之情,让单雄信别无选择,他不会投降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兄弟被陈应屠戮。

    单雄信咬咬牙,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撤!”

    郑军将士如蒙大赦,纷纷调头,后队变前队,朝着向北塬西侧撤退。然而,就当单雄信准备调转马头,突然一支响箭从西方响起,凄厉的响箭,带着尖锐的啸叫声,狠狠的插入一名后卫将领的喉咙。

    锋利的箭镞透喉咙而过,那名单雄信部将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扑通一声跌落在马下。

    一面将旗迎风猎猎作响,将旗之上,两个斗大的“尉迟”显得异常眨眼。

    脸黑如炭的尉迟恭策马越阵而出,高声叫道:“单雄信,我敬你是英雄,投降吧!”

    PS:庆祝盛唐血刃字数突破一百万字。

第一二零章单雄信必死的理由

    在午后的时候,大雪停止了,久违的阳光也露出了面。太阳照在积雪上白得刺眼,让人不能久视。单雄信朝着尉迟恭的将旗望去,在尉迟恭背后,一直延伸两三里的地方,秘密麻麻都是唐军将士的身影,黑色的甲胄,寒光闪闪的兵刃,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刺眼。

    前面有尉迟恭麾下的数千将士挡路,后面又有陈应所率领的部曲追击,一时间单雄信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函谷道的北塬也好,南塬也罢,其实都是绝地。北塬南边就是深及将近三十余丈的函谷道,在没有装备的时候,冰雪光滑如镜,往下跳纯属找死,哪怕侥幸不死也会摔成残废。北塬的北侧,就是著名的黄河,由于黄河在枯水期与涨水期落差非常大,此时往北跳,那自杀没什么两样。

    单雄信望着左右皆是绝地,前面都有强敌,已经看不到了突围的可能。

    要说,尉迟恭可以从函谷道南塬跨越函谷道堵在单雄信的前头,主要还是依靠陈应发明的钩镰枪。陈应事实上在创立钩镰枪兵的时候,并不是效仿《水浒传》时里金枪手徐宁,而是仿效了明后期石柱总兵秦良玉与其丈夫马千乘创立的白杆兵。事实上陈应所创的钩镰枪兵是徐宁的钩镰枪与秦良玉的白杆兵结合体,钩镰枪的枪头,与徐宁创立的钩镰枪一般无二,而枪尾却带了一个精钢打造的钢环。数十杆钩镰枪相互钩在一起,就可以组建一个用来翻墙越山的枪梯。

    当尉迟恭看到陈应所在的函谷道北塬压力巨大,而王仁则在同时一时间内也集中的优势兵力向陈应所在的函谷道北塬进攻猛攻,妄图与单雄信东西夹击陈应。在这个时候,东宫右卫率左副率高允权率领的右卫率勋二府的两个团的钩镰枪兵组合在一起,快速形成了枪梯。

    尉迟恭也当机立断,他与高允权二人兵分两路,尉迟恭率领左司御率的四个折冲府支援陈应,高允权则率领右司御率的四个折冲府沿着函谷道南塬向东进攻。

    陈应望着左右为难的单雄信道:“单雄信,投降吧,你逃不掉了!”

    单雄信自然明白陈应所言非虚,自己今年接连连胜陈应三场,打跨了陈应的两个折冲府,将第三个折冲府也冲得半残,然而,他最依仗的这一千多名亲卫骑兵,恶战了一个多时辰,无论人马都已经到了极限,就连单雄信本人也感觉非常的疲惫,反而陈应所部的唐军无论人马都养足了精神,此涨彼消,就消弭的双方战力之间的差距,更何况此时函谷道北塬的战场上,唐军的兵力已经超过了自己所部,形成局势优势。

    当然,单雄信也不是没有半点机会,关键是要看王仁是能不能突破陈应的东侧的防线。

    看着单雄信并没有答话,陈应笑了笑道:“单雄信,投降吧,你逃不出了!”

    单雄信听到这话,脸上更苦了。他怎么可能投降,去年四月,王世充赐婚与单雄信,如今他的妻子郑国长公主肚子里的胎儿已经七个月了。单雄信找宫里的太医看过,太医信誓旦旦的向单雄信保证,这个孩子肯定是男孩。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单雄信相信,虎毒不食子,哪怕自己投降,王世充也不至于为难自己未出生的儿子,和王世充的外孙。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投降,他们母子将会为人所不耻。单雄信虽然与罗士信、秦琼关系不错,然而单雄信却看不起秦琼与罗士信。无论秦琼也好,罗士信也罢,他们二人都是张须佗一手擢拔起来的,特别是罗士信,张须佗对他可是宜师宜父,然而李密引瓦岗军大败张须佗之后,秦琼与罗士信都投靠了李密,成为李密的魏国八彪将之一。

    “想让我单雄信投降,门都没有!”单雄信下令道:“全军调头,跟陈应小儿拼了!”

    单雄信的命令一一传达给麾下众将领。

    单雄信的残部正在积极备战,陈应其实会看不出来。陈应冲魏文忠、冯立、何月京等将领道:“单雄信准备突围了!”

    这里的地形对陈应比较有利的是,左右都是难以逾越的天险,对于突围的单雄信来说,他要么向东与陈应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向西与尉迟恭来一个巅峰对决。无论单雄信如何选择,结果对他而言,都是非常不利的。也幸亏是这个狭窄的北塬,否则陈应根本就没有办法用区区一万余人马,包围单雄信麾下七千八残部。

    如果是在宽阔的地带上,单雄信集中兵力,突其一点,陈应最多可以留下一部分单雄信的兵马,根本无法全歼。不过现在单雄信纵然想鱼死网破,也只能想想而已。

    陈应突然心中一动,脑袋中出现一个念头。

    陈应望着何月京问道:“黄河冰面此时已经可以过马吧?”

    何月京想了想道:“可是,从塬顶想下河,可不容易!”

    “不容易,不代表没有可能!”陈应笑道:“当年魏国大将邓艾奇兵突袭成都,绕道阴平,过摩天岭,遇到百丈崖,前进无路,进退失据,邓艾一万余兵马,裹着毯子从百丈崖坡上滚下山坡,一万余人马,摔死了两千多人,伤者多达五六千人,仅剩两千兵力,然而,邓艾还是拿下了成都,灭掉了蜀国。”

    何月京疑惑的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是,单雄信会跳悬,从黄河冰面上突围?”

    “人的求生意志是非常可怕的!”陈应道:“你去带些人,用绳梯下去,用最快的时间,把黄河冰面凿穿。”

    “可是,太厚了,整个河床都给冰住似的……咱们的人手太过紧张了!”何月京苦笑道:“抽调太少的人手,一时半儿根本无法凿穿黄河冰面,人多了,大将军这里……”

    黄河河水秋冬季河流枯浅,但是函谷关这一段黄河落差极大,短短一百四十余里,落差高达作百余米,水流喘急,是黄河中下游最危险的河段。水流喘急,使得黄河在函谷段的河流冰层都不是十分的厚,不过今年特别冷了一些,冰层较厚,不过比中上游整个河床都给冰严实要好得多。

    “咱们手中不是还有郑军的战斧营俘虏吗?那两千大块头有的是力量,把他们的甲胄剥掉,给他们人手一把斧头,让他们去凿冰!”陈应微微一笑道:“主要原先看押俘虏的五百人,我再给你调五百人,一千看两千人,应该差不多了。”

    重装步兵,最厉害的还是他们的甲胄可以无视刀劈枪刺箭射,一旦剥掉他们身上的重甲,他们被劈中也会死,射中也会受伤。

    ……

    单雄信坐在马背上,提勒着缰绳在马上居高观望,想要寻找敌阵的空隙,只是越看越心寒、越绝望。

    陈应率领的东宫左右卫以亲卫骑兵居前、右卫率勋一府、左卫率的翊二府翊一府形成三层包围圈,每一层包围圈之间都只有三四百步的缓冲。随着交手的时机多了,单雄信也颇为熟悉陈应的一些基本的战术。

    任何独立的兵种,既有劣势,也有优势。比如以长兵为例,长兵虽然可以有效的克制骑兵突袭,战斗力相当强悍,不过长枪(戈矛枪)面对弓箭手完全只能被动挨打,若是被短兵欺到身前,短兵相接,也非常不利。

    然而,陈应所率领的大唐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从根本上放弃传统的以团为单位的单一兵种编制,采取了混编方式,以火为单位。无论是弓箭射还是骑兵突击,他们都会以火为单位,灵活的组成各种针对性的队形,初看甚为杂乱,让人以为这是一支东拼西凑出来的杂兵,但只有接战后才能认识到这种编队法长短相制、远近相辅的厉害之处。如此有效率而富有层次的编队法,也是攻防兼备,独立结阵的关键。

    “陈应此子,必须尽早除去!”单雄信知道,放眼整个郑国,哪怕王世充在内,没有一个人可以是陈应的对手。秦琼也好,程知节也罢,他们可以与陈应在马上争雄,却无法与陈应在沙场上争胜。此时陈应只有不过两万余兵马,在中伏的情况下,让郑国数得着的名将王仁则痛苦万分,一旦让陈应将来立功过甚,提十万兵马东进,恐怕洛阳郑国将无法抵抗。

    所以陈应必须要除去,哪怕是死,也要拉着陈应垫背。单雄信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将士们对唐军的恐惧,他就是要利用死地里的绝望,将这群兵卒心里的求生欲望,回家的渴求放大十倍百倍,最后胜过对死亡的恐惧!

    单雄信冲身边的将士大喊道:“兄弟们,这一仗咱们败了,败得无话可话,罪在雄信一人,现在咱们不想着什么建功立业了,我带着你们回家!”

    “回家!”二字,单雄信瞬间就让残部将士引起了心里的共鸣。此时此刻,大谈国家、大王、荣誉、爵位是没有屁用的,唯一能把这群败兵拧成一股绳的,唯独一件事,那就是活着回家的念想!这才是每个郑军将士心里最深的执念!

    “但城外的陈应小儿,不让吾等回家!”单雄信的语气变得悲愤起来:“如此以来,我们唯有死战。”

    满身血污,士气低落的郑军将士目光炯炯,纷纷振臂高呼:“死战,回家,死战!”

    原本低迷的士气,瞬间暴涨。

    众将士随着单雄信嗷嗷叫着向陈应发起了进攻。

    这一刻,郑军将士如疯如狂。

    这一刻,他们浑然不知死亡为何物。哪怕是刀枪加身,依然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望着这群蜂拥而来的郑军残部,陈应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道:“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兵法所说的,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夫众陷于害,然后能为胜败!……”

    在这一瞬间,陈应反而明白了李世民为什么要杀单雄信了。

    单雄信的武勇,他已经见识过了,在战场上,这货就是一个战神。

    单雄信的智谋,在这一刻陈应也领教到了。

    能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扭转乾坤,化劣势为优势,这就是一个合格的将才。

    不能为李世民所用,为绝后患,只能杀掉。这也是单雄信必死的理由。

第一二一章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

    陈应望着如疯如狂的单雄信所部,神色异常冷峻。对于完歼单雄信所部,陈应从来不会怀疑,然而在单雄信的困兽之斗拼死反扑之下,伤亡是再所难免的。

    短短一个多时辰,唐军左卫率已经伤亡了三千多人,其中两千余人阵亡,这样的伤亡已经让左卫率元气大伤。但是将卒的士气很高昂,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左卫率与右卫率的将士们都给眼前的形势鼓舞着,立誓要将单雄信所部全歼于此。

    当然,陈应也有他的考虑。单雄信的软肋是他特别讲义气,愚忠。正是因为他这样的弱点,所以单雄信只要投降,就是一个铁杆心腹,终生不再背叛。

    陈应也明白,要想降服单雄信,必须先这个猛虎给打服。陈应扭头向杜善果问道:“陌刀军休息好了没有?”

    杜善果道:“应该可以上阵了,他们已经休息一个多时辰了。”

    陌刀军的弱点也非常明显,他们身披重铠,手持陌刀,体力耗费非常快。陌刀军前后两战,体力耗费颇大,在王仁侧撤退之后,陌刀军就退到中军位置休息吃肉,恢复体力。为了增加陌刀军的体能,陈应在训练的过程中,非常注意陌刀军的营养。陌刀军将士人均一天两斤肉,而且以牛、羊、鸡、鱼等高蛋白质的肉类为主,他们这些的伙食标准让普通校尉都非常嫉妒。

    特别是战时,陈应还专门命人准备了两千余只烧鸡。装在马口铁制成的罐子里,由于不具备烧火的条件,这些烧鸡就用生石灰与水发生化学反应,产生的热量,加热烧鸡。

    陈应下令道:“传令陌刀军上阵!”

    随着“咚咚……”的战鼓声响起,正躺在中军各辎重车上闭目休息的陌刀军听到命令,急忙起身。战场救护队的医护兵,临时客串陌刀军将士的奶妈,为陌刀将士快速披上甲胄,抬着陌刀向战场上前进。

    单雄信非常高兴,在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激励之下,郑军暴发了极强的战斗力,将挡在陈应身前的左卫翊二府一个长兵团冲溃,然而又将一个轻兵团冲跨,当然还有一队左卫率亲卫团打得七零八落。

    只是非常可惜,单雄信的好运气也用到头了。连冲三阵,单雄信所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更何况他们打得猛打得疯,唐军也不是弱鸡,也不会被他们一鼓作气给吓跑,所以单雄信所部的伤亡也非常大的。

    在这个时候,陌刀军上来了。单雄信看着陌刀军那种黝黑的陌刀,头皮都感觉发麻,如今这支不足六百人马的陌刀军干掉了足足三四千郑军,唐军取得所有战果的一半,都是这区区不足六百人的陌刀手造成的。

    可是,没有办法,不向前冲那就是死路一条。单雄信身先士卒,朝着陌刀军发起进攻。

    陌刀军将士们也都默不作声,他们沉默着举起陌刀,狠狠的劈落,刀锋所向,衣甲破碎,血肉横飞。此时的陌刀军将士,就如同一头冷血的杀人机器,仿佛他们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劈柴。

    “铛啷!”

    一股巨力袭来,单雄信那柄用了十数年的紫阳槊居然断成了两截,然而陌刀的刀势依旧不减。

    “噗嗤……”

    硕大的马头,被陌刀一刀斩下。鲜血喃身了那名陌刀手一身,从头到脚,到处都是淋漓的鲜血。单雄信惊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他闪得快,这一刀就会将他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陌刀手举着陌刀上下飞劈,那些勇猛的郑部将士,在陌刀之下变成了残肢断臂或是血肉碎片。

    陌刀如墙,缓缓向前。

    陌刀手的方阵滚滚推进,在他们身后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或残肢断臂,还有从胸膛里流出来的内脏或肠子,整个战场简直就是修罗地狱,让单雄信麾下的部曲不寒而栗。

    陌刀手的出现,让单雄信突然发觉,突围成了难以攀登的高峰,回家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在战场的另外一边,由于在单雄信的带领下,他们一股脑的朝陈应冲击,根本就没有人去管后背,尉迟恭自然也不会客气,带着左司御率的四个折冲府对着单雄信所部的后背就是穷打猛追。

    尉迟恭可不是陈应,他与单雄信一样,也喜欢身先士卒,他手里的马槊,被他抡起来如同一根铁棍,每一次横扫,总有五六名郑军士兵被击中,如同断线的风筝,吐着鲜血,狂乱的倒在地上。

    单雄信的副将郭庆看着单雄信突围的势头被迟滞住了,不过无法向前推进,反而在陌刀军的压制下,缓缓后退。

    郭庆大急,急忙带着部曲迎头撞向尉迟恭,他准备利用自己的牺牲,来为单雄信赢得宝贵的时间,只要单雄信可以活着逃回洛阳,以单雄信的为人,郭庆毫不担心单雄信会不照顾他的妻儿老小。

    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太过骨干了。

    他挡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连单雄信都不是对手的悍将,在隋唐时期,数得着的猛人——尉迟恭。

    郭庆转身冲向尉迟恭,然而尉迟恭却没把郭庆当回事。

    尉迟恭手腕一斗,他手的马槊变成无数光影。这一招其实不是槊的用法,而是枪的用法,还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凤凰七点头。

    枪的枪杆很软,可以利用手腕的震动,让枪头产生七个不同的虚影,让敌人防不胜防。尉迟恭用马槊使出了枪法的招数,郭庆都没有看清。

    “噗嗤……”

    马槊锋利的槊刃穿胸而过,刺穿了郭庆的肺叶。郭庆疼痛难忍,张口大叫,只是他嘴里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要他张嘴,口中就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尉迟恭的手腕一抖,向前一递一拉,锋利的槊刃将郭庆的内庄搅成一团,郭庆最后的生命力,也随着尉迟恭手中的马槊离身而彻底丧失。

    郭庆向前一扑,身子扑通一声倒在雪上。

    尉迟恭看也没看郭庆,踏上郭庆的尸身,继续追击单雄信所部。

    单雄信正巧在这个瞬间回头,望着郭庆颓废的倒在地上。

    单雄信虎目欲裂,竭斯底里的吼道:“陈应小儿,耶耶要了你!”

    单雄信嘶吼声甚至盖过了战场上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战场。陈应毫无意外的听到了这话,冯立闻言脸色大变,他看着单雄信也成了病虎,立即请战道:“大将军,末将愿替大将军将此嚣张的贼子擒来!”

    “切!”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想杀本将军的人多了,他才算老几啊!”

    冯立一想,陈应这话倒是真的。死在陈应手上的突厥人不下五万人马,其中还包括不可一世的突厥始毕可汗,突厥的四大叶护,包括现任可汗处罗可汗也在陈应手下吃过亏,仔细算起来,恨陈应不死的突厥人,应该不下数十万人。

    陈应看着单雄信竭斯底里的大吼,顿时笑道:“单大将军你投降吧,不要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你就没有半点机会了!”

    然而,单雄信正在绝望中,突然一听小校道:“大将军,卑下记得在咱们来的时候,前方不远有一个缓坡可以下河!”

    在这一刻,其实单雄信都想着放弃了。带着部曲去冲击陌刀军组成的陌刀阵,简直和飞蛾投火自杀一般,一听这话,单雄信高兴的想器:“前面带路!”

    小校也不怠慢,打着战车向东北方奔驰而去。

    单雄信也紧随其后。

    看着单雄信的将旗向东北方移动,众单雄信残部也随着而去。

    看着单雄信移动的方向,魏文忠大喜,马上一个马屁送给陈应:“陈大将军当真诸葛武侯在世,若非提前命何副率凿冰,恐怕还真让单雄信跑了!”

    陈应满脸苦笑,他可真不是诸葛亮那样算无遗策,但是他却知道非洲大草原上角马的迁徙是壮烈的,这一路上不论是遇见多少头狮子,多少头鬣狗,多少条鳄鱼,这些都改变不了它们前进的方向。

    人不是动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由于陈应的后背还有王仁则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存在,所以陈应也不可能像狩猎一样,尾随追击。在单雄信所部眼见突围无望,向并跳入黄河河道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哪怕是九死一生,他们也会选择如此做。

    单雄信换了一匹战马,毫不犹豫的用横刀在马臀上割一道口子,战马吃痛,奋力的奔驰着。,这时候已不是恤惜马力的时候,只有拉开距离才能更安全,看着那道缓坡出现在眼前,单雄信的心情才好一些。

    小校也不停顿,纵马上了河堤,已有数骑先过他纵马跳上黄河的冰面,只是河冰碎裂的声音仿佛最后一道摧命音在他耳旁响起来,他都来不及勒住马,顺着冲势朝河冰裂开的河里栽去,冰寒刺骨的河水在瞬间就将他的半个身子淹过。

    在这一刻,单雄信终于放弃了挣扎。东西南三面都是都是唐军将士的包围,西有尉迟恭这个杀神,东有陌刀军这个绞肉机,自南而北来的则是陈应本尊。

    单雄信看着一些部曲收势信跌落黄河中,哪怕此时正是黄河的枯水期,可是黄河始终是黄河,转瞬间就将落入黄河冰面上的数百名士兵吞噬一空。严寒刺骨的河水将他们最后的体力迅速的抽空,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力气从冰窟窿里爬出来,即使爬出来等候他们也是给围歼的命运。

    “罢了,死就死吧!”单雄信咬咬牙齿,举起横刀横在脖颈上。

    就在单雄信准备用一刀来结果自己的生命时,陈应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

    “单大将军,只要你敢自杀,本大将军就把在场所有郑军俘虏杀光!”陈应吼道:“本大将军,从来不骗人,不信你单大将军就可以试试!”

    单雄信听到这话,并不怀疑陈应的话。

    因为前车之鉴,陈应可是在灵州城外的野猪岭砍了两万多颗突厥人的脑袋筑成了京观,陈应既然敢在灵州这么干,那么在这里,陈应也同样敢这么干。

    单雄信苦笑道:“胜者为王败者寇,陈大将军为何要苦苦相逼?”

    陈应笑道:“无他耳,本大将军非常欣赏单大将军的为人,瓦岗诸将中,本大将军所敬重者,唯有两人一个是罗士信,另外一个就是你单大将军。若单大将军愿降,本将军扫榻以待。若单大将军不愿意降,那么这些沾染着我东宫左右卫率将士鲜血的凶手,本大将军一个都不愿意留!”

    单雄信缓缓举起横刀,又放在自己的脖颈上:“烈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侍二主,单雄信不识实务,不是俊杰,只是一个莽夫,有愧陈大将军青睐,单雄信若不死而降,家中妻儿老小,必遭毒手,自古忠孝难以两全,请陈大将军莫要为难雄信!”

    说着,单雄信朝着陈应缓缓下跪。

    “砰砰砰……”单雄信的脑袋重重的磕在冰雪上。

    陈应心中一叹:“单雄信果然还是单雄信。

    就像当年曹操对关羽一样,曹操封关羽为汉寿亭侯,赐其赤兔宝马,良田美宅,可是关羽还是不负刘备。

    哪怕王世充为人再不耻,单雄信也不会像秦叔宝,程咬金,谢映登、牛俊达一样,看到王世充大势一去,就另攀登高枝,投靠了李世民。

    陈应不再苦劝单雄信,等于默许了单雄信,成全他的忠义。哪怕单雄信的忠义,在陈应看来本来就是一个笑话。

    然而,就当单雄信准备举刀自刎时,突然一名站在单雄信身后的一名将领突然一脚踢向单雄信持刀的手,单雄信毫无防备,被踢个正着,手中的横刀脱手而飞。

    单雄信回头,难以置信的望着那员将领:“樊虎……你”

    这名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单雄信麾下亲兵统领樊虎。樊虎是曹州济阴人,与单雄信是同乡,因为同乡情宜,原本为瓦岗寨小喽喽的樊虎被单雄信引为心腹,从单雄信的亲兵头目,渐渐成为如今郑国奋威将军(正五品)。

    樊虎毫无愧疚的道:“大将军,卑下也是为了众兄弟们着想,你倒是可以一死了之,咱们兄弟都做了无头鬼,所以你不能死!”

    说着,樊虎与众亲卫一拥而上,将单雄信扑倒在地上,还有人解下腰带,将单雄信捆绑起来。

    陈应望着这一幕,终于想起后世非常有名的一句谚语:“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

    桃园三结义从一而终,而隋唐时期,瓦岗寨一个头磕在地,到后来为了各自的利益,不但散了,甚至兄弟相残。连让人叹息的价值都没有。单雄信最后死的时候,只有魏征为其求情,然而魏征却没有改变李世民的最终态度。

    这也是可能,魏征向李建成献计“诛秦王,则天下太平”的初衷。

    无论如何,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皆大欢喜。

    单雄信已经被擒到陈应面前。

    PS:老程明天需要考驾照,今天就两更吧。不过字数也不少。七千八百多字。

第一二二章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眼看着单雄信全军覆没,王仁则心中惧怕,率领部队又朝着函谷关方向撤退了十五里之远。不过,王仁则并不知道,此时陈应也到了强弩之末,因参与围歼单雄信所部,陌刀军被榨干了最后的力气,恐怕不是一两天可以恢复的。

    右卫率的弓弩手也超常发挥,两千余名弓弩手射足了足足十万余只箭,这个时候,这些弓弩手别说放箭了,就连拿筷子吃饭,手都是颤抖的。不过,这场仗,王仁则的损失不可谓是不轻,他麾下的前锋营几乎全军覆没,甚至比陈应的左卫率损失还要惨。特别是麾下的战斧营成了陈应的俘虏,这让王仁则异常恼火。

    此战是王仁则吃的第一个败仗,也让王仁则在军中的威风大失。

    反观陈应,虽然这一仗打得有惊无险,不过收获却颇丰。特别是两千余名重装甲胄,虽然陈应看不上眼,然而这些装备,也是良好的钢铁,如果回炉,加入锰矿粉和炭粉,重新冶炼,就可以打出一批重量更轻,防御能力更强的明光铠甲,或者陌刀,陌刀军就可以直扩编成两个折冲府,或者八九个团。

    装备的事情,陈应倒好解决,然而却无法解决人的问题。关中承受的赋税最重,受世族门阀和官府盘剥也重,所以关中百姓体质较弱,不能适应陌刀笨重装备。

    不过,这一仗打得相当辛苦。哪怕明明知道王仁则就在十五里之外,陈应也没有下令进攻,而是就地安营扎寨,罢战休整,救治伤员。

    ……

    小将秦用自知必死的时候,他反而非常淡定。看着天空缓缓落下的雪花,还有越流越少的鲜血,他的脑袋中出现了迷离。

    大业十年,涿郡叛军首领卢明月进攻齐郡祝阿,祝阿既秦用的家乡。当时叛军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将他们能看到的东西全部抢光,当年年仅十六岁的秦用也被挟裹成军。然而当秦用还没有来得及逃跑的时候,齐郡通守张须佗就带着秦琼、罗士信前来反击卢明月,特别是秦琼与罗士信身先士卒,带着千余部曲,连破卢明月的三十余多大帐,而秦用当时就投降了秦琼,成为秦琼的亲兵。

    秦用跟着秦琼在瓦岗与单雄信相识,单雄信非常豪爽,在秦用老母病重的时候,出钱替他医治,母病亡,单雄信又出钱为其买棺材厚葬。

    秦用不知道单雄信逃出去了没有,然而他已经尽力了,在沙场上拼杀,尚不足以报答单雄信的恩情,那么只有来世了。就在秦用意志昏迷的时候,他感觉隐隐约约自己像飞了一样。

    等秦用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非常疼。只见一名面像凶恶,如同屠夫一般的男子,拿着粘着盐的布,擦拭着自己的伤口。

    盐水碰到伤口,伤口就会像火烧一样疼痛。

    秦用张了张嘴,用低若蚊子一般的声音嘶吼:“杀人不过头点地,给耶耶一个痛快!”

    屠夫一巴掌拍在秦用的脑袋上:“毛还没长齐呢,你是谁耶耶?”

    秦用没有力气还手,可是他的嘴却不闲着:“老子是你耶耶,是你耶耶……”

    屠夫拿着夹子夹着一根针,将针放在火上烤着,直到针完全变红,屠夫这才拿着一根白线穿入针孔中,然后将烧得通红的针扎向他。

    秦用还在猜测这可能是唐人想到的什么折磨人的新办法,顿时脸色一板:“杀了耶耶,耶耶也不投降,耶耶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滋……”

    烧得通红的针,扎入皮肉,升起一股白烟,秦用坚持了五六针,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脑袋一歪昏迷了。

    ……

    陈应习惯冬季用兵,其实关键的因素是,在冬天天气冷,伤口不容易发炎,所以除非遇到不能挽救的伤员,一般存况下,伤兵都可以医治恢复。

    在这场战争中,东宫四率十八府,共两千七百余人阵亡,五千九百余人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其中重伤员多达三千余人。两千余名轻伤员经过巴扎,并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不过大部分伤员还是集中在左卫率。陈应望着左卫率多达两千三百余人的阵亡名单,眉头蹙起。

    就在这个时候,左卫率的副率韦令则悠悠转醒,他的伤倒不是轻,肋骨断了三根,右臂小臂骨折,内脏也受损颇重,短短时间不会好,至少需要三个月,这个时候韦令则派人传讯陈应,要求请见陈应。

    事实上,陈应对于左卫率的拙劣表现是非常不满的。尽管是单雄信发起了突然袭击,可是左卫率全率五个折冲府居然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全部溃败,左卫率的将领付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左卫率的情况也非常特殊,左卫率的率韦挺在半年前被罢免官职,左卫率的训练就落下了,而陈应虽然经过一个月的紧张训练,不过由于全军四个率,陈应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看在韦令则重伤的面子上,陈应还是去见了韦令则。

    此时韦令则正躺在一辆四轮马车上,一辆辆四轮马车,被改装成了医护车,放置六名重伤员,或十数员轻伤员。韦挺的待遇稍好一些,这辆马车里就一名校尉与他同车而行,准备返回长安修养。

    看着陈应到来,韦令则挣扎着起身:“末将拜见大将军,末将有伤在身,不能行全礼!”

    陈应道:“不知韦副率所为何事?”

    韦令则道:“大将军,请问那些俘虏,他们要如何处置?”

    韦令则听说过陈应要杀掉那些俘虏,然而此时这些俘虏伤兵居然也会按排人员救治,享受着与唐军将士一般无二的待遇,这可不是想要杀掉他们的样子。

    陈应岂会听不出来韦令则的意思,如果说单雄信麾下都是突厥人或契丹人,再或者是高句丽人,陈应不介意在函谷道的北塬上,垒起一座京观。

    看着陈应没有说话,韦令侧又急道:“大将军是否要杀掉俘虏?”

    陈应摇摇头道:“我要劝降他们,从单雄信以下,到整个战斧营,这些都是来自精锐人马,山东豪杰,杀了太过让人惋惜!”

    韦令则道:“可是,他们手上沾满了左卫率兄弟们的鲜血,若是留下他们,让左卫率的兄弟们如何自处?”

    陈应脸色一冷:“相军对阵,各为其主,伤亡再所难免,技不如人,岂可怨天尤人!”

    韦令则还想再劝,陈应已经懒得跟韦令则扯淡了,若非韦令则阴奉阳违,左卫率如其他卫率一样紧张训练,左卫率提高警惕,左卫率也不会出现如此惨重的伤亡。事实上,别看韦令则如今因战重伤,陈应准备向李建成建议,换掉韦令则这个副率。

    “本大将军如何行事,还用不着你来教!”陈应冷冷的道:“韦副率,你还是回长安好好养伤吧!”

    说着,陈应就走伤兵营慰问轻重伤员。

    当陈应前往伤兵营探望这些受伤的士兵时,众伤兵感动莫名。小兵在这个时代的将领眼中,不过是物资,属于消耗品,像陈应这样重视伤兵的将领,也不是没有,只是太少了。

    陈应两世为人,非常清楚这些伤兵,其实都是宝贝,他们见过血,受过伤,克服了内心中对鲜血的障碍,伤愈归队后,他们就是悍不畏死的悍卒,比新兵蛋子强得太多了。

    当陈应发现伤兵营的伙食居然毫无油水,陈应就冲医护校尉陈怀仁道:“伤兵要想恢复快,营养必须要跟上,所有伤兵,凡例增加三成,赐肉食半斤。”

    辎重军官若着脸道:“可是,咱们的定例。”

    “别跟本将军讲什么定例,没有尽管打着本大将军的名头,朝长安要!”陈应突然皱起眉头,长安虽然距离此地不远,可是同样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陈应的目光突然望到了那些堆积如山的重甲上面。

    战斧营的两重重甲可都是好东西,虽然陈应有了高锰钢打造的甲胄和兵刃,他看不上普通的铁甲,然而对于其他将领来说,铁甲仍旧是好东西。

    陈应对辎重军官道:“看到这堆铠甲了吗?这都是好东西,你带着一些铠甲去找李神通,让给我给准备一千头猪,三千只羊,我送他三百套铁甲!”

    别看三千只羊与一千头猪的数量不少,可是比这三百套铁甲相比,还真是微不足道。关键是钢铁现在是战略物资,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潼关守将是李神通,他作为山东道安抚大使,手中掌握着大量的钱粮。

    按照唐代军制,战场缴获六成上缴国库,四成物资和装备,可以归将领与众将士分配,也就说陈应拿这些铁甲进行交易是可以允许的。一套铁甲至少八九十贯,两重铁甲就是一百八十九贯,这一套甲的市价,足足可以相当于三百多只羊的价格,拿三百套甲胄换三千只羊与一千头猪,事实上等于白菜价了。

    李神通看到陈应送了这么一个大礼给他,李神通根本就没有考虑,不仅多给了陈应五千石粮食,还白送了五百坛酒。

    辎重军官带着一千多头活猪,还有三千余只活羊,返回唐军大营。

    陈应霸气的道:“传本大将军命令,全军将士酒半斤,肉管饱。”

    肉,在这个时代可是属于稀罕物。别看普通士兵,就算是富裕的小地主,一年到来也不舍得吃几回肉。听到这个消息,众将士顿时放声欢呼起来:“大将军威武,大将军霸气!”

    声音之大,直入云霄。

    唐军欢呼声如潮如浪,传入郑军大营之内隔了一层,王仁则没听明白怎么回事,但欢呼声的兴奋、激昂却不言而喻,他回顾手下兵马,兵颓将累马疲弱,莫说身处围困之中,就算彼此势均力敌,这仗也没法再打了,他于站在马上向唐军大营方向眺望,对部将叹息道:“以优势兵力败于陈应之手,我没有话说,只是累你们随我受罪了。南塬这里虽然地形开阔,咱们打不过他们,要想打败陈应,咱们必须后退,退到稠桑塬,那些地形复杂多变,陈应小儿的部曲,根本施展不开。”

    王仁则却不知道,他这么做简直就是陷自己以绝地,以已之短击陈应之长。

第一二三章侯莫陈崇的猛虎义从

    求仁得仁,历史上单雄信也算死得其所。如今,罗士信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他已经不属于秦王李世民阵营的将领,在李建成看来,罗士信,其实是东宫的人,罗士信不过是陈应麾下的一员虎将。

    陈应想招降单雄信,这个目标他一直没有动摇。可是要解决达成这个目标,陈应还需要解决单雄信的后顾之忧。

    单雄信在历史上死的时候,妻子已经自杀,儿子被单雄信托付给了好友魏征,所以他死的时候,无牵无挂。陈应要想让单雄信投靠他,只能先解决单雄信的妻儿。不过,陈应的手现在还伸不到洛阳城。

    不过,陈应决定试试。因为他虽然没有能力,然而侯莫陈虔会想来应该可以办到。毕竟侯莫陈氏也是关陇八大柱国家族之一,哪怕早已没落了,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或许侯莫陈虔会应该有办法,从洛阳城偷出单雄信的妻儿老小。

    想到这里,陈应顿时有了主意。陈应摊开纸给侯莫陈虔会写了一信密信,当然陈应以试探的态度,请求侯莫陈虔会帮助陈应这个忙。同时,他又命杜善果给李建成写一封奏报。

    忙完一切的时候,陈应又将阿史那思摩叫到大帐中秘密吩咐了一件事情,将单雄信单独关押,直到夜里,陈应突然对外宣布:“单雄信自杀身亡!”

    陈应让人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木,收敛了单雄信的尸体,堆放在大营中,准备战事结束之后,送到齐郡故里安葬。

    一时间,单雄信旧部哭喊声震天,当既十数名旧部自杀,为单雄信殉葬。

    ……

    长安距离函谷关虽然有三百多里,可是对于不惜一切代价的信骑来说,这仅仅是一天的路程,武德三年正月初二深夜子时的时候,携带着函谷关初战战报的信骑已经抵达了长安城下,不过这个时候长安城门已关,信骑只要坐着吊篮登上城墙。

    半个时辰后,还没有来得及入睡的李建成就接到了函谷北塬之战的详细战报,在战报中,陈应向李建成详细的介绍了战斗的情况,并且向李建成建议左卫率伤亡惨重主要责任在他,是他没有防备单雄信的突袭,不过,陈应请求李建成处罚以外,还向李建成重点举荐了三员将领。

    以右司御副率尉迟恭擢升为左卫率。以右卫率左副率高允权,擢升为右司御率,以右卫率右副率何月京,擢升为左卫率左副率。别看右卫率右副率与左卫率与左卫副率只是一字之差,事实上还差着品阶。何月京从四品下,升为从四品下。至于高允权则升了整整两级,从从四品下,升为正四品上。

    李建成倒没有迟疑,立即同意了陈应的意见。

    李建成皱着眉头看完了书函,随手将书函递又塞到信封里,冲殿外道:“今夜谁当值?”

    “魏洗马魏玄成!”

    李建成道:“让魏洗马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时间不长,魏征躬身而入:“现在已经过了子午三刻,太子殿下何事要入宫!”

    李建成将手中的密信拆开,递到魏征手中。

    魏征展开密信粗略一扫,脸上浮现惊喜之色:“恭喜太子殿下,陈大将军果然不辜负太子殿下厚望,旗开得胜,大破郑军……”

    魏征眉飞色舞的道:“特别是王仁则麾下的那个战斧营,当初在邙山之战,密公麾下的程知节、秦琼、牛俊达皆吃了他的大亏,我记得当初战斧营的一个骁将叫什么高飞扬的,一斧头就将程知节的马槊劈飞,第二斧就将他的马首砍下来,一日之间,连破密公十三座营垒,所向披靡,无人可挡。没有想到陈大将军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居然全部将其俘虏了过来。”

    李建成点点头道:“陈大将军打仗,本宫是很放心的,虽然说这次左卫率损失有点大,其中缘由,本宫也猜测得出来,韦挺与陈应关系不睦,所以左卫率将领对陈应有所抵触本宫是知道的,可是没有想到韦令则这个混账,公私都分不清楚。”

    魏征望着李建成,心中微微一叹。

    李建成命陈应挂帅出征的时候,魏征就曾劝过陈应,直接给陈应正四品以下生杀大权,这样以来,保准东宫左卫率也好,左右司御率也罢,所有人绝对不敢不配合陈应。只是如今过错已经铸成,难以挽回了。

    这个时候,不知不觉李建成与魏征乘坐着马车,已经来到玄武门前。

    魏征突然看到了单雄信自杀身亡的消息,浑身一震,惊叫出声:“怎么会这样?”

    城门打开,值日的常何抱拳拱手:“太子殿下请!”

    李建成望着愣在那里的魏征,不解的问道:“玄成,你怎么了?”

    魏征如丧考妣,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建成看着魏征直沉默着,半晌,开口道:“单雄信?他与玄成是什么关系?”

    魏征一笑:“太子殿下,还是入宫向陛下报喜吧!”

    ……

    侯莫陈府,侯莫陈虔会披着睡衣,睡眼朦胧的望着虞庆,一脸不悦的道:“夤夜把人叫起来,出了什么事?”

    虞庆拿着密信道:“五郎深夜让人传信过来,这件事,老奴无法做主,只有叨扰阿郎了!”

    侯莫陈虔会此时有点花眼,指着烛台道:“拿近点,我看看!”

    侯莫陈虔会发现陈应居然想让他去洛阳秘密营救单雄信的家眷,这让侯莫陈虔会道:“单雄信,值得这么做吗?”

    虞庆道:“单雄信是一员骁将,在山东地面上有不小的威名。”

    “值得那就去做吧!”

    虞庆却迟迟没动弹,良久叹了口气道:“在洛阳动手捞人,人少了不行,人数多了,又容易暴露,只要暴露,他们必遭王世充的毒手……”

    虞庆还有潜台词没说,不过侯莫陈虔会也明白。

    这次动手救人,一旦出手,那么在洛阳侯莫陈氏的产业也完了,三代人经营的产业和人手,一朝尽没,代价太大。关键是他们侯莫陈氏在洛阳城,也有小一百好手,加上家眷,至少四五百人,这些人拖家带口迁徙到长安,怎么安置也是一个问题。

    这个时候,可不比从前,原本侯莫陈氏有田庄,有工坊,四五百人,随意安排。可是现在长安安排这么多人的生计,侯莫陈氏还真有点吃力。

    说到底,侯莫陈氏势力大不如从前,原本在全国各地埋下的暗桩,动用一次就少一次。侯莫陈虔会颤颤巍巍的返回卧室,抱出一个小箱子。从小箱子里取出一个金色的猛虎令牌。

    虞庆的眼睛一凝,脸色凝重起来。

    每一个家族,都有每个家族赖以生存的根基。

    侯莫陈氏有一个秘密组织,原本这些人都是侯莫陈崇的猛虎从义。

    在侯莫陈崇死后,这支猛虎义从就解散了,作为侯莫陈氏的秘密组织,为侯莫陈氏打探消息,或是处理不方便处理的事情。

    虞庆惊讶的道:“我老了,有些力不从心。老五应该试着接手家里的事情了,他在城外的产业也需要人手,可是那些人,哪里比得上咱们自己的人贴心?把这个交给老五,侯莫陈氏三千猛虎义从和所有家眷的生计,必须让老五承担起来。他们的祖辈为侯莫陈氏流过血,侯莫陈氏绝对不会让他们流泪!”

第一二四章试问天下谁能相抗?

    洛阳距离函谷关比长安更近,早在王仁则得到消息唐军有一支粮草去向不明时,他就推测到唐军有可能从函谷关进攻。也就是单雄信出兵的四个时辰,王世充就得到了消息。

    王世充不敢怠慢,立既召集麾下心腹薛德音前来宫中议事。薛德音是前隋内史(相当于中书侍郎)侍郎薛道衡的从子,自幼聪慧过人,十二岁能文,十五岁能诗,有文才谋略,薛德音与其堂弟薛收、侄子薛元敬号称“河东三凤”。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世族门阀的生存不二法门。所以河东三凤,事实上也是效力三方,薛德音的堂弟薛收投靠了大唐,成为李世民的门人,为秦王府主薄。而薛德音则投靠了王世充,成了王世充的心腹。而三凤之一的薛元敬初从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败亡后,又投靠了李唐,叔侄二人都成了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

    看到王世充一脸忧色,薛德音还是非常奇怪,疑惑的问道:“不知陛下何事烦忧?”

    王世充叹了口气道:“李唐亡朕之心昭昭,朕苦与兵马不壮,粮草不足,恐怕难以与李渊老儿抗衡。”

    薛德音嗤嗤一笑道:“陛下,若无御卫大将军洞察敌情,函谷关恐怕会再生波折,现如今料敌与先,又有函谷关之天险,陛下尽管放心,洛阳固如泰山。”

    “其实不然!”王世充摇摇头道:“函谷关虽险,然而刘武周即有雁门关之险,岂会三天之内败亡?函谷关若是在李唐不惜一切代价猛攻之下,也难保周全!”

    薛德音道:“如今天下局势,渐渐明朗,河北窦建德、关中李渊,与中原陛下必将涿鹿天下,江淮杜伏威与巴东萧铣,不过是一守家之犬,不足为虑。陛下可遣使联合窦建德,共抗李唐……”

    “可是窦建德那个匹夫对外宣称与朕誓不两立!”王世充也深知自己难以硬搞李唐大军的攻伐,哪怕这一次王仁则可以打退唐军的进攻,难保李渊不会再次攻打。王世充苦笑道:“就算朕想与窦建德联合,恐怕也未能如愿。”

    薛德音道:“当年曹操还说自己一辈子就想做“汉故征西将军曹侯呢。这等话如何信得?曹操还不是一样,若真让他扫平胡虏,一统天下,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哪怕曹操未能统一天下,还被追封魏武帝,可谁能用言语去束缚他呢。窦建德欲图中原,自然会与陛下誓不两立,可是如今李渊既得关中,又得河西,再得巴蜀,复夺河东,如今李渊大势已成。若窦建德聪明,定与陛下联手,共谋大事……如若不然,他窦建德必定追悔莫及。”

    王世充道:“虽然是如此,但他窦建德,见朕今日危急,肯定也会狮子大开口,让朕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薛德音笑道:“窦建德无子,惟有一女,若大的家业,无子可嗣位,可算最大的遗憾,若是陛下聘窦建德的女儿窦线娘为妻,册封为太子妃,郑夏两国永结秦晋之好,窦建德又怎能袖手旁观?”

    王世充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德音妙计!”

    薛德音“臣虽不才,愿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窦建德,促成夏郑之盟!”

    ……

    入夜后,王世充让人翻了杨侗原本嫔妃的牌子,杨侗这个可怜的娃娃虽然被王世充杀了,可是王世充对于杨侗的嫔妃,特别是元文都的长孙女元氏尽管只有十四岁,却身材曼妙,身怀媚人之术,自从尝过元氏的滋味,王世充几乎隔三差五就让元氏侍寝。

    心中却了一个大心病的王世充,搂着元氏一晚上梅开三度。一夜精疲力尽,直到天快亮的时候,王世充才迷迷糊糊睡入。

    王世充这一睡,足足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当王世充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王世充看着早已容光焕发的元氏,正端庄大方的坐在软床榻着,看着一本书。

    王世充的身体慢慢有了反应,可是想想自己早已被掏空的身子,悠悠长叹了一声道:“少年戒色,中年戒斗,老年戒贪……”

    然而就在这时,王世充册立的太子王玄应慌慌张张跑进皇宫,惊叫道:“爹爹,爹爹……啊……不……父皇……父皇,出事了,出事了,出了大事!”

    王世充看着王玄应方寸大乱,毫无体统的样子,非常不满。因为王世充出世胡人,在隋朝的时候,就常常被人暗地里称为胡蛮子,所以王世充不仅改姓汉姓,而且还对他的儿子、女儿,进行深刻的汉化教育。王世充的脸色一凝,目光如电的盯着王玄应道:“怎么回事?”

    王玄应急道:“刚刚函谷关传来消息,冠军大将军、驸马都尉单通单雄信兵败被部将所执,向唐军陈应献降,单通不愿背叛父皇,在唐营自杀身亡……”

    王世充闻言只感觉眼前一黑,呼吸困难,差点跌倒在地上。

    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

    王世充冷冷的望着元氏,元氏急忙转身离去。

    看着元氏和众宫娥、宦官离开大殿。王世充叹了口气道:“大郑危矣。

    “父皇,儿臣怎么听不懂啊!”王玄应不解的问道:“单通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他死了也就死了,咱们大郑也不缺乏能征善战的名将,听说李密的旧部秦琼秦叔宝,牛俊达,还有程知节论武勇,都不在单通之下……”

    听到这话,王世充气的连胡子都扯掉了几根。他现在真的很想用金骨朵把王玄应的脑袋砸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大便。正所谓孩子都是自己的好,老婆都是别人的好。王世充还是耐心的给王玄应解释道:“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懂得的,只怕此刻连段达、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杨汪、孟孝义、杨公卿他们也未必能如朕看得这般透。”

    接着王世充告诉王玄应,兵权与大义的根本核心问题。

    ……

    长安城外的军营点将台上,李世民的脸色阴冷。寒风越刮越紧,李世民的脸也越来越冷。他在占将台上足足站了半个时辰,可是应聚将鼓而来的将领却寥寥可数。原本,大年初二,冒出严寒出征,李世民是打心里反对的,因为这样寒冷的天气下出征,对于全军将士而言,将是无比难忍,而且容易发生大规模非战斗性减员。

    然而,在陈应大败王仁则,斩杀六千余名郑军将士,俘虏八千余人,斩郑军大将单通、郭庆的消息传到李世民的耳朵中,李世民已经坐不住了。

    河东之战,让太子李建成风光一时无两,要说李世民不介意,那肯定是骗人的。可是现在,若是让陈应顺利攻破函谷关,兵临洛阳城下,东征之战,陈应首功就跑不了了。哪怕李建成坐在东宫不出长安城半步,却可以斩获东征之战,至少一半的功劳。

    这是李世民所不能容忍的。

    如今,王仁则麾下三万余大军,只剩一万五千余残部,属于一只半死的老虎。这个时候不去摘桃子,更待何时?

    就在这时,一名脸色通红的高大壮汉,疾步来到李世民面前躬身施礼道:“末将翟长孙,拜见秦王大元帅!”

    “翟将军不必拘礼。”李世民望着翟长孙,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暖意。

    这个翟长孙原本是薛举西秦的内史令(中书令),李世民在高墌大败薛仁果的时候,眼见薛仁果大势已去,以内史令,卫将军戍卫西秦都城的翟长孙果断带着禇亮父子投降李世民,翟长孙被李世民委任为秦王府骠骑将军。

    看到李世民面色不善,翟长孙很快就明白了李世民心情不好的原因。说来也难怪,长安左近的将领,在这个时节,谁不在家里过年?城外的战鼓敲得震天响,他们也听不到。翟长孙望着李世民身后的玄甲军,脸色浮现自信的笑容,他自信的笑道:“秦王殿下,听说东宫的冠军大将军陈应,创立了一支所向披靡的陌刀军?”

    李世民听到这话,心中如同吞了一颗苍蝇一样恶心。事实上陈应何止创立一支所向披靡的陌刀军?

    他创立了东宫右卫率勋二府的钩镰枪折冲府,借用这个几乎无所不能的钩镰枪兵,组建了打得突厥狼狈不堪的定远军枪骑兵,然后又利用钩镰枪,在函谷道北塬,以近乎毫发无损的代价,全歼了王仁则麾下的两千余名战斧营,仅两重重甲就缴获了两千余副。

    李世民望着翟长孙道:“翟将军也想创立一支所向无敌的铁军?”

    翟长孙点点头道:“末将是有这么一个想法!”

    李世民此时非常嫉妒李建成麾下的精兵,比如陌刀军,定远军、当然现在的背嵬军还没有打出名气,否则李世民就会嫉妒李建成的背嵬军了。听到翟长孙所言,李世民大喜道:“翟将领需要什么,本王无不满足!”

    翟长孙道:“不知秦王殿下是否还记得前燕太宰、录尚书事,行周公事,总摄朝政、太原王?”

    李世民想了想,转而问道:“无忌,可知翟将军所言是谁?”

    长孙无忌露出招牌式的微笑道:“翟将军所言的莫非是慕容恪公?”

    翟长孙道:“不错正是他!”

    李世民脑袋里慢慢想起了翟长孙所说的慕容恪是谁,慕容恪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朝前燕国的鲜卑族名将,他本是前燕文明帝慕容皝第四子,前燕景昭帝慕容儁之弟,十六国时期前燕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被后世誉为十六国十大名将之一。慕容恪“幼而谨厚,沈深有大度“,十五岁时就统领军队,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官至太宰,总览大权,却毫无私心,平定内乱,勤于吏治,辅佐幼主,尽心尽责,成为前燕支柱。而在其死后,前燕迅速衰落。

    李世民对于慕容恪的了解并不是非常熟悉,他知道翟长孙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果然,崔长孙悠悠道:“前燕入关,与冉魏国逐鹿中原。冉魏国武皇帝闵,骁勇善战,以弱胜强,先后与慕容恪十战皆捷,杀得慕容恪损失四万余人马,就在慕容恪蒙生退意的时候,其参军高开,向慕容恪献计,以铁锁连战马结方阵而前,另两部各置一侧配合主力进击。冉闵恃勇轻敌,果然中计,直突燕军中部铁马方阵。燕军侧翼部队即从两面夹击,大败冉闵军,斩七千余人。”

    李世民麾下的精铁玄甲铁骑,现在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重装骑兵,在这个时代,其实并不是非常罕见,只是与王仁则的战斧营一样,属于那种装备非常耗钱的军种,没有办法大规模运用。

    然而,李世民的玄甲骑兵,还没有成为让天下人闻名丧胆的铁血强军。

    不过正是因为翟长孙的献计,玄甲铁骑开始从原本普通的重装骑兵向着重甲连环铁骑方向转变,玄甲骑兵若是采取铁索连环,事实上与陈应的钩镰枪枪骑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以单位密度战胜局部优势的敌人,依靠着密不透风的铁骑,一路如同压路机一样,不停的辗压敌人。

    李世民马上就让人按照翟长孙所说的办法,让人准备一批铁锁,然后以十骑重装玄甲骑兵联在一起,队与队之间相隔十余步,层层推进。

    当完成了铁索连环的玄甲骑兵,段志玄与侯君集的命令下,逞鱼鳞般缓缓推进。

    当玄甲骑兵开始发动的时候,马蹄如同滚雷般响起,李世民看到这一幕,脸色不由得大变。

    长孙无忌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股黑色的旋风,从远处席卷而来。长孙无忌感觉着自己的呼吸困难,因为震骇,眼睛瞪得浑圆。

    一堵齐胸高,莫约一尺余厚的矮墙,此时被冰封冻得坚硬似铁,然后铁骑却毫不犹豫的撞上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起,倒塌的矮墙,溅起一大蓬积雪。

    李世民看得傻眼了,心中狂喜:“威力居然恐怖如斯?”

    侯君集默不作声,心中却掀起了滔天骇浪:“如此强军,天下间谁能相抗?”

第一二五章趁他病要他命

    陈应有些吃惊,没有想到侯莫陈虔会会派出他的心腹虞庆连夜赶至函谷道的北塬上。不过,看到虞庆到来,陈应也知道看来他向侯莫陈虔会所求的事情有门了。

    否则,侯莫陈虔会根本就不用派出虞庆前来,甚至可以随便找一个借口将他打发了。陈应也知道,侯莫陈虔会帮他算是人情,不帮他也是本份。毕竟洛阳是王世充的老巢,肯定早已被他经营得风雨不透。执行营救单雄信家眷的任务,无疑就是虎口拔牙,哪怕可以出奇不意,成功将单雄信的家眷偷出洛阳城,一路上向关中进发,肯定也会受到王世充所部的围追堵截。

    执行这个任务,无论成功于否,损失都不会轻。

    陈应看着虞庆直勾勾的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陈应讪讪笑道:“我知道此事说来有些强人所难,若是侯莫陈氏没有能力办此事,我也理解。即然你来了,大兄的意思,我也明白了,说吧,此行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绝无二话!”

    虞庆轻轻一笑,依旧没有说话。搞得陈应都有些莫名奇妙,不明所以。

    良久,虞庆叹了口气道:“魏永安二年(公元五二九年),青州暴发流民之乱,十数万流贼,如同蝗虫过境,一路毁村灭寨,屠城无数,当年令祖随太宰元天穆平定青州之乱,青州齐郡历城数千人追随令祖,凡战数十阵,终平青州之乱。幸存三百众,成为令祖亲随义从,从此纵横天下,征窦泰,复弘农、克沙苑,战河桥,平稽胡纵横天下。后令祖于大统十五年(549年),升任为柱国大将军,转官少傅。令祖的亲随义从,从原来的三百余人扩充至三千人……”

    听着虞庆娓娓道来,陈应渐渐明白了。

    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大致上就是这个道理。侯莫陈崇成为柱国大将军之后,将名下产业和田地赐给这些幸存下来的义从将士,侯莫陈氏犹存,猛虎义从永固。

    也就是说,只要侯莫陈氏还在,那三千余义从将士,就无需担心生活上的问题。这固然有感激之意,但更多的,则是一种收买人心的举措。

    只是后来,侯莫陈崇被杀,这些义从也舍身为侯莫陈崇报仇,将宇文护一家老小,全部或明或暗全部弄死。不过在宇文邕和杨坚时期,侯莫陈氏就渐渐复起,这些义从的后代,也成了侯莫陈氏的家臣,世代追随。

    双方算是结成了利益同盟同进共退,可是随着杨广上位,大力打压门阀,作为世代将门的侯莫陈氏又被新一轮打压,这些年侯莫陈氏的产业逐渐缩水,而且侯莫陈氏又没有擅长经营的人才,所以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三千义从家眷,三千多个家庭,经过数十年的发展,虽然经过战乱减少,但是如今这三千义从,所有人口加起来,在全国各地也有四万余人,翻了十倍不止。

    在这个时候,这四万人马的供养已经成了侯莫陈氏最大的负担,特别是陈应想见那座坞堡,又控制了周围那么多的土地,侯莫陈虔会就想着,将这个负担转给陈应。

    看着虞庆期期艾艾的道:“不知……五郎,你意下如何?”

    四万余人,相当于唐朝四个上县的人口,而且大部分还是以老弱病残居多。这么多人口,每年就需要吃掉四十多万石粮食,加上油盐酱醋,每年消耗差不多五六万贯钱(平民百姓一贯多点就够花上一年了。)别说日暮西山的侯莫陈氏,就算是弘农杨氏这样的门阀,也负担不起。

    可是,陈应不仅不怕,反而为自己人力短缺而发愁。这一仗打下来,陈应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大唐的内部矛盾就会越来越尖锐,陈应准备退出朝堂,在清林里好好经营他的商业帝国。发展经济固然不错,可是人力短缺,却是陈应的短板,有四万多名忠诚可靠的人,陈应有信心在玄武门之变之前,建立好他的商业帝国。

    看着陈应迟疑,虞庆还以为陈应不想接这个沉重的包袱。他缓缓收起那枚金虎令牌,步履蹒跚的向着外面走去。

    “虞叔,你怎么走了?”陈应故作惊讶的问道:“你打算将这些人怎么安置?”

    虞庆原本就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听着陈应的意思,似乎不是像要拒绝的样子。虞庆大喜道:“五郎你是愿意接手金虎令?”

    陈应道:“大兄所言不差,义从当初为侯莫陈氏流过血,现在侯莫陈氏就算再难,也不能让他们再流泪。这样吧,金虎令你先拿回去,但是这三千多户,四万余人,我负责了!”

    “可是,五郎如今名下不过五万亩田,这恐怕还不足以安置这么多人!”

    “不错,那些田最多两三千人就可以打理得过来,而且还是精种!”陈应轻松的笑道:“可是谁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种地这么一条路?”

    “不种地,他们吃什么?”

    “不种地,可以做工!”陈应道:“我现在在长安有一个马车作坊,一个驰道作坊,一个高炭钢作坊,一个高锰钢作坊,还有一个弹簧钢作坊,无论是高炭钢、还是高锰钢,哪怕弹簧钢也是供不应求,若是有足够的人力,我准备把产能提高十倍甚至二十倍以上,每天看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哗哗地从眼前流走,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痛。虞叔你就放心吧,我现在就命葛通设计庄子,开春立即开工建造,在陈氏坞堡外围,东西南北建造八座庄子,每个庄子各安置五千人,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在长安城外出现一座城。”

    此时的大唐,在关中耕地也不是太少,而是人太少,根本就种不过来。然而大量的土地掌握在世族门阀手中,每当天灾人祸的时候,这些门阀就使用各种手段,或是强夺或是豪取,总之他们先会逼得这些百姓家破人亡,然后再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农民手中的土地。

    陈应创立各种工厂,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敛财,而是给这个时代的门阀和世族另外一条路,发展工业经济,让他们明白,土地的产出值,远远低于工业制造,这样以来,也可以延缓土地兼并。

    最终虞庆还是留下了金虎令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虞庆告诉陈应,他会亲自出洛阳一趟,准备亲自指挥洛阳的暗桩,办理此事。

    在虞庆走后,陈应立即召集背嵬军的四个校尉,前来中军大帐听侯命令。

    虽然武德三年正月初一这一仗打得让陈应损失挺惨,不过王仁则也没有占到便宜,如果比较起来,还是王仁则吃了大亏。

    损失麾下单雄信与郭庆这两个大将,一万五千余人马,王仁则的实力已经大损。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陈应自然不会对王仁则手软。陈应看了看麾下的四名校尉,目光最终落在了刘统身上:“刘统!”

    “末将在!”刘统出列应道。

    陈应道:“本大将军现在擢升你为背嵬军左副尉,统领背嵬军四团一千两百兵马,让寻相为你后援。你马上东进,沿黄河河道冰面而下,伺机取函谷关,封死王仁则退往函谷关的后路。”

    刘统很是惊讶,他是陈应的心腹不假,可是背嵬军的都尉由陈应本人兼任,而他这个名义上的副都尉,事实上就是背嵬的执行都尉。然而这个都尉却比其他折冲都尉高两级,与左右卫率的副率相平级,陡然间让刘统成为陈应麾下高级将领,这让刘统非常不适应。

    不过,他并没有欣喜若狂,而是一脸担忧的道:“大将军,这王仁则虽然在败,士气低落,可是他还拥有一千五千余人马,只用这一千二百余千兵马,兵力恐怕有所不足。”

    陈应轻轻一笑,并不作答。

    刘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良久,陈应仰望天空,一脸淡漠的道:“敌进我,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明白了吗?你只要做到十六个字,王仁则只能留在函谷道肥地。”

第一二六章背嵬军进攻

    听到单雄信自杀的消息,王仁则中军大帐里一片死寂。单通单雄信的骁勇,那是有目共睹的。在场的人,没有对单雄信不服气的。王仁则坐在帅椅上,良久无语,仿佛如同一樽塑像。王仁则心中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单雄信如果不死,他还可以把战败的责任推到单雄信的头上,顺便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可是现在倒好,单雄信倒是一死百了,他就算再怎么无耻,也不可能把战败的责任推到单雄信头上了。

    可是损失折将,丢掉一万五千余兵马,这个责任肯定要有人出现背。王世充纵然可以网开一面,可是,他自己怎么守住函谷关还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

    众将领在没有看到过陈应的时候,还以为陈应是浪得虚名,运气好而已。经过函谷道北塬的那一战,他们都看到了陈应的手段。特别是那种刀劈不进,箭射不倒的铁人,让他们感觉无比的沮丧和绝望。

    敌人的铠甲太厚重,太过坚固,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对他们造成有效的打击,可是他们倒好,手中的长刀沾着就死,碰着既亡,哪怕过了两天,回想起当初那骇人的一幕,他们在内心里仍不自觉的颤栗。

    唐军的骑兵排成密集的骑兵墙,一次又一次的辗压他们,直接将他们的队形冲得七零八落,直到全军崩溃,让他们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无力感。自王仁则以下,所有的将领都呼吸粗重,既为这场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战斗沮丧,也为他们未知的命运忐忑。

    就在这时,崔彬祐鼓起勇气道:“明公,南塬上地势平坦,如今唐军新胜,若是挟胜利之威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不得不防啊!”

    王仁则神色诡异,玩味的看着崔彬祐与众将领:“你们的意思呢?”

    崔彬祐道:“如今野战唐军争胜,他们肯定会沿着北塬一路进攻函谷关,到时候,他们将战火引到函谷关城下,这将是最被动的局面。最好的防守,其实还是进攻。”

    “主动进攻?拿什么进攻?怎么进攻?从哪里进攻?王仁则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无奈:“伏击唐军已经没有意义,把部队撤回函谷关,咱们背靠函谷关,与唐军一决雌雄吧。”

    的确已经没有了意义,原本王仁则本想利用唐军不知道他们出兵的消息已经泄露这个优势,充分利用函谷关的有利地形,伏击唐军,让唐军吃一个大闷亏。王仁则这一招,如果对付其他唐军将士,说不定就成功了。

    可是,他偏偏遇到了陈应这个怪胎。自始至终,陈应就没有想到直接从函谷道内抵达函谷关下,而是沿着函谷道两侧的高塬,一路直扑函谷关。如果是从前,南塬与稠桑塬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野生桑树或灌木丛,塬顶无路可行,陈应想从塬顶行军,根本就不可能办到的事情。然而随着,南塬与稠桑塬上的桑树全部被关中百姓砍伐一空,整个塬顶变得光秃秃的,这样也让王仁则的伏击计划,彻底落空。

    真刀真枪的野战,正中唐军下怀。现在王仁则的重装战斧营已经全军覆没,兵力大减,装备也全面落在唐军下风,哪怕就连补给也没有唐军方便。他们需要从函谷关运至一百余里的塬上,而唐军从潼到只需要走三四十里,补给距离缩短,损耗也轻,撤回函谷关是必然的选择了。

    “我们不能被动防守,要主动进攻!”崔彬祐在地图上比划着:“趁着黄河冰冻,我们可以沿着河面绕过潼关,直接进攻关中。”

    王仁则苦笑道:“我们能调出多少兵力进攻关中?人数少了无疑是送死,人数多了,万一被唐军四面合围。”

    崔彬祐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名信使急匆匆而来,信使拿着一个盖着红色封印的密信递向王仁则。

    王仁则并没有接这个密信,而是直接道:“本大将军就不看了,说吧,告诉本大将军,又有什么坏消息?”

    信使道:“唐国秦王李世民出兵了,唐国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兵部尚书屈突通率领左右武侯卫、左右骁骑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卫共八卫共十万精兵,出长安,一路向东而来!”

    王仁则一愣,随即接过密信,打开里面的密信,一字一字的仔细看。良久,王仁则长叹了一口气,悠悠道:“看样子,中原也要发现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事实上,正如王世充的所言,李唐原本计划春耕之后再动手解决王世充,以报王世充攻打李唐殷州之仇。然而,在陈应这个异世蝴蝶的影响下,李唐朝廷对于王世充的战争,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概念。

    在李渊看来,王世充麾下的兵将不过尔尔。

    陈应在战报里写得清清楚楚,陈应是在出兵当天就遇到了王仁则的伏击,依靠三军将士,拼死搏杀,击退王仁则,斩阵其将军郭庆、俘虏其冠军大将军单雄信、骁骑都尉高飞扬、张安世等八千余众。

    这并不是正常的野战情况下取得的战果,而是在中伏的情况下。十万大军被区区数千伏兵,杀得全军溃败的例子比比皆是,陈应居然以两万三千余人马,在被王仁则三万余精兵的伏击下,不仅杀退敌军,还取得大胜,那样只有一个结果,郑军的所谓精兵,就是一群不上台面的渣渣。

    既然王世充如此之弱,那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如果顺利的情况下,两个月内可解决王世充,获得王世充治下中原十二郡一百零七县的地盘和近百万人口,唐朝还不会耽误武德三年的春耕。

    如果战事顺利,获得中原之地,沿着汉江南下,就可以与巴蜀的李孝恭、李靖东西夹击萧铣,获得富饶膏腴的汉湘平原,那样以来,大唐再无敌人,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武德三年正月初三,大唐文武百官还没有开衙办公,李世民就带着他那只使用了翟长孙之计,重新训练的玄甲骑兵浩浩荡荡率领十万大军向潼关方向前进。李世民相信,他的玄甲骑兵不会比陈应的定远骑兵弱,一定会成为天下骑兵的王者。

    左右武侯卫、左右骁骑卫、左右领军卫,左右卫八个卫八十七个折冲府的府兵,大军绵延十数里,旌旗遮天蔽日,锣鼓喧天。李世民非常自信,根本就不怕王世充提前得知这个消息,他的用意就是要告诉王世充:耶耶要来打你了,你洗净脖子等着吧。

    得到李世民十万大军既然出潼关杀向关中的消息,王仁则一刻也不愿意待了,面对陈应,他还有招架之力,可是李世民麾下的十万精兵,他一点机会都没有。王仁则下令撤退,然而,他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撤退之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白雪覆盖的冰面,大军行进速度不快。免免强强走了莫约四十里,全军上下就叫苦连天了。终于王仁则的部曲来到太初宫,据说这里是当年老子骑牛进函谷关,在这里著书立说,写下《道德经》鸿篇巨制。

    太初宫占地莫约十数亩,为殿宇式建筑群。殿脊和山墙檐边上塑有麒麟、狮、虎、鸡、狗等珍禽异兽,神形兼备。殿顶飞梁纵横,椽檩参差,虽然屋架复杂,但却自成规矩,殿宇宽阔,中无撑柱。

    王仁则毫不客气的霸占了这座道观,并且将帅帐安置在太初宫内,而麾下将士则驻扎在太初宫附近。

    三更将近,乌云堆积在天空。夜黑得厉害,也静得厉害由于此时距离函谷关已经不远了,而且没有发现陈应率领追击的迹象,郑军上下都非常放松,除了营外留下一些可怜的倒霉蛋顶着寒风充当哨兵之外,其他人都进入梦乡,呼呼酣睡。

    背嵬军将士全部摘下身上所有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为了防止不慎滑倒,发出声音,刘统还命令全军将士人人咬着小木棍。

    距离郑军大营莫约一箭之地,郑军哨兵也没有发现背嵬军的踪影。刘统遥望着半山腰太初宫摇曳的烛火,心中暗想:“是生是死,就看这一仗了。”

    刘统深吸一口气,冲身边的寻相低声道:“看到那里有亮光的大殿了吗?”

    寻相望着郑军大营,郑军大营中虽有灯火,但布置得星星点点的,布营之人显然精通兵法,从外面望过去,大营内大部分的营帐都隐于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里头的虚实,所以位于中间的那座灯火通明的太初宫便显得十分明显。

    刘统道:“那里要么就是王仁则的帅帐所在,要么就是个陷阱,要么就是头功,要么就是死地……”

    寻相道:“我来吧!”

    刘统举起横刀向前虚劈一刀,朗声喝道:“背嵬军,进攻!”

    浑厚而苍凉的牛角号在黑夜中陡然响起,背嵬军的四个团一千二百余名将士分别从太初宫外的四面八方立即发起进攻。

    背嵬军一千两百余人一起赫赫低吼,暗夜之中听来犹如兽群夜啸,惊得无数郑军将士美梦变成噩梦,陡然惊醒。

    郑军将士大部分都是合衣而眠,乱糟糟地跑出来,兵将不到将,将找不到兵,这时却哪里还来得及?唐军已经破营而出。当然,最重要的是郑军将士太过疲惫,这个时候天气寒冷,砍木不易,他们连防野兽的简单营寨都没有扎起来。

    这反而更方便背嵬军将士冲进来,四面八方的背嵬军将士,都想着争夺斩将夺旗的首功,一直朝向太初宫掠去,一路见到营帐便烧,见到人就刺砍,马不停蹄、兵不停行,已将这处郑军营冲成筛子,营内处处起火。

    王仁则此时的残部还拥有一万五千余人,这座大营里的兵力足足是背嵬军的十三倍之多。然而这时大多都来不及组织积聚,只有太初宫附近的亲卫军千人以及正西轮值部二百余人集结了起来,其他人尽在混乱之中,有许多甚至连敌友都没有分清,就胡乱砍杀。

    寻相原本是尉迟恭的副将,可是现在尉迟恭已经被陈应任命为左卫率,成为东宫里的高级将领,六率之一。地位仅次于陈应、薛万彻、李世绩、杨文干和冯立,成为东宫武将第六位,而此时他虽然也成为从四品高级武将,然而与尉迟恭的差距却越拉越远。

    寻相也暗暗着急,好在陈应是一个非常公平的人,只要立功,不愁陈应会贪墨他的功劳。寻相率领部曲杀入郑军阵中,这些背嵬军将士是陈应从全军四率十八折冲府里挑选出来勇士,虽然不像陌刀军一样个个力大如牛,却是身体协调能力与反应是最灵敏的。

    背嵬军将士见寻相如此勇猛,也个个奋不顾身。

    此时大营中的郑军将士,就像坐在一艘小船上在惊涛骇浪的推搡中起伏急行,前后左右都是兵流,有敌有我,火光通明处敌我分明,火光昏暗处敌我难分,人在行伍之中,靠肉眼是无法正确把握战场的全局的,而必须靠经验和直觉来判断。

    王仁则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来袭唐军虽然喊叫连天,却兵力不足。制造伤亡最大的居然不是唐军士兵,而是他们自己人胡乱砍杀。

    王仁则愤怒的下令道:“敢妄语者杀!”

    “敢喧哗者杀!”

    “敢乱军者杀!”

    王仁则在紧急时刻,下达了野蛮而血腥的三杀军令,以极短短的时间内将军营中混乱的局势给控制住了。刘统一看郑军将士渐渐稳定了下来,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斩将夺旗的机会,只要下令撤退。

    终于天亮了,太初宫大营附近,到处都是袅袅升起的烟雾,望着大营到处都是被焚烧的营帐与被烧成灰烬的辎重粮草,还有密密麻麻的尸体,王仁则的脸变成了焦炭一样黑。

    “统计结果出来了吗?”

    “回禀大将军,结果已经出来了,在昨夜的唐军袭营中,我军共两千三百五十六人被杀,三千余人受伤,两千余人失踪!”

    听到这个消息,王仁则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上。

第一二七章单雄信归心

    经过半个时辰的战斗,刘统就下令退出了战斗。经过清点伤亡,发现伤亡居然不足五十人,不过由于并没有打扫战场,战果却没有办法计算,刘统并不清楚他们已经造成了王仁则麾下减员多达四千余人。

    事实上,刘统现在回想起来一阵后怕,他实在没有想到,区区一千二百余人袭击敌人一万五千余人马,居然可以全身而退。

    寻相也非常疑惑的道:“按说我们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给王仁则造成的损失不轻,他为何没有派出兵追击咱们?”

    “王仁则也不是不想追,可能是他担心咱们外面还有伏兵,只是引诱他追击!”刘统向寻相分析道:“很可能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考虑,王仁则才没有追击,当然,咱们在郑军大营中到处放火,他们的损失也不轻,空气中我闻到了粮食烧焦的味道,可能是咱们的兄弟,无意间撞到了王仁则的辎重营,王仁则麾下大军肯定忙救火,否则他们肯定要喝西北风了!”

    寻相一脸惋惜的道:“只是非常可惜,这军功没有办法计算,咱们给郑军大营闹出的动静挺大。”

    唐军的军功也是以斩首计功,以实际拿到手的敌人首级,经过记室参军勘验,才可以算作军功。然而,趁乱带回来的人头只有不到八百颗。

    刘统皱起眉头,他转而望向背嵬军的记室参军韩定国。韩定国看着寻相一脸不善的盯着他,大有一言不和,他就拔刀砍人的架势。韩定国沉吟道:“昨夜大乱,我们背嵬军将士人人奋勇杀敌,以一挡十,斩首共计一千!”

    寻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韩定国急忙改口道:“斩首一千五百余级!”说着,韩定国望着刘统道:“刘左副都尉,不能再多了,咱们才一千二百余人,进攻十数倍之敌,自身伤亡不足五十,再多的话,陈大将军也不会信……”

    刘统咳嗽一声道:“那咱们就报斩首一千五百余级!”

    这时,寻相说话:“刘左副都尉,如今我们虽然取胜,可王仁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第一次咱们只是出奇不意,他们大意之下,吃了一个大亏。接下来,肯定会加强防备,咱们再想这么轻易取胜,恐怕就难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请刘左副都尉示下!”

    刘统一怔,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在出兵的时候,陈应已经教给他了“十六字要诀”当然,除了游击战十六字要诀之外,陈应还教给他了六大原则五个要领。

    六大原则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其次是不在消灭敌人而在消磨敌人;其三是支配敌人、掌握主动;其四是积极进攻、绝少防御;其五,飘忽不定、出没无常;其六越是敌人后方,越容易成功。

    五个要领是反敌人之道之行,并竭尽欺诈之能事,敌进我退、敌集我散、敌大我避、敌小我欺、避实就虚、声东击西;不要企图太大,只要常有小胜;站在敌人翼侧,后方和圈子外围,不为敌人所合击;一切行动作战必须迅速、勇猛、坚决、迟疑犹豫就等于死;注意使用突然的袭击,不留给敌人的反击机会。陈应教给刘统的战法战术,事实上是来自后世栗大将的军事思想。

    栗大将的军事思想在我军高级将领中具有较高的地位,无人超越。今天不去剖析粟大将运筹帷幄的大兵团战略思想,重点介绍下粟裕的游击战思想。在长期的战争中,粟裕娴熟地运用了朱毛在井冈山时期总结的游击战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进)的基础上,他创造了一套游击战术思想,即“六条原则”和“五个要领。”

    当然,最后一条要领被陈应给改了。原本栗大将的第五要领是注意使用突然的白刃袭击,只要枪弹一响,刺刀就要杀到敌人的肚皮上去。造成这种原则主要还是当时自身条件太过简陋,傻子其实也知道,刺刀拼得再好,不如轻重机枪下上一阵乱扫,在子弹补给充沛的情况下,这一要领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如何执行陈应的战略战术,在一路奔驰的路上,刘统就已经考虑过好多回了,只是以前总是觉得很多想法还不成熟,其中有好几个难关都还没解决呢。

    但这一刻,刘统忽然完全没有了这些顾虑!

    因为陈应的办法,在实际检验中,已经证明了是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那么接下来,只要执行陈应的策略,那么就足以可以成功了。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当然是要主动出击!”刘统笑道:“此时王仁则距离函谷关不足五十里,咱们已经没有办法再袭扰王仁则了,一旦搞不好,王仁则就会命函谷关的守军,给咱们来一个前后夹击,到时候,咱们就危险了。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是以攻坚战为主,咱们这一千多号人马就没有了用处,咱们就突破函谷关的封锁,利用黄河冰封的机会,闯进洛阳的八关之内。”

    一颗种子从发芽,到生根、成长到茁壮成材,除了需要合适的土壤,也要雨水和阳光。不过,环境的因素也非常重要,事实上,陈应创立背嵬军的初衷,就是打造一支山地侦察部队,避免自己大军在山地行军时,发生中伏的意外。

    然而,陈应并没有想到的是,背嵬军在刘统的指挥下,利用了游击战十六字要诀与栗大将的六大战术原则五大作战要领,形成了背嵬军独特的战法,这一支军队成名,还是两年之后的松州之战,登上雪域高原的背嵬军,成了吐蕃人心中的“鬼军”,背嵬军成了让吐蕃人、土谷浑人闻风丧胆,望风而降的战略核武器。

    这是陈应远远没有想到的,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列队,立定!”

    函谷道北塬,这块宽约五里多点的高塬上,被俘虏的郑军王仁则的重装战斧营两千余人,被两个团,又从单雄信旧部俘虏里,挑出二百余名身高八尺,可以举起二百斤木桩的壮汉,混编成九个陌刀团,共二十七旅五十四队。

    这个时候,陈应非常怀念麾下的老熟人如张怀威、段志感、张士贵、罗士信等。陈应并没有特别熟悉的将领,就向李建成提出,调罗士信为陌刀将军,接掌这支精兵重装军团。事实上陈应心中陌刀将军最合适的人选,还是阚棱。不过现在阚棱并不在长安,重装步兵突击,必须有猛将率领,以罗士信的武勇自然是足够了,可是中原大战,罗士信如果率领钩镰枪骑兵军团,将会取得更大的战果。

    虽然编成九个团,不过陌刀与装备还在长安,一时半会儿还送不上来。不光是陌刀军需要扩充,陈应麾下的左卫率五个折冲府废了两个,还有两个半残,虽然兵力还有两千余人,却已经不具备战斗力了。陈应就想着在俘虏挑选青壮,补充各卫率与各折冲府战损空额中。

    陈应手中有八千多余名俘虏,除了陌刀军抽出两千余人之外,还有六千余名俘虏,这些俘虏兵的身体素质都还不错,虽然有部分将士身材瘦弱,不过老弱病残,几乎没有。六千俘虏中,除了伤兵以外,大约可以抽出四千余名将士补充到各卫率各折冲府中。让陈应的部曲,不减反增。一旦将来轻重伤员归营,陈应的四个率十八个折冲府足足可以扩充至二十个上折冲府三万余人马。

    陈应首先第一步,还是做好这些降军将士的心理工作。

    李唐能统一天下,除了唐朝能打之外,这也跟李唐初期的均田制有关。陈应将唐朝均田制政策,写成白话文,然后又命数十名识字的文书在降军中宣传这个政策。

    “你们放心吧,陈大将军仁慈,不会杀俘虏的,当然你们要老老实实听话。等这场仗打完了,就让你们回家!”一名口齿伶俐的文书,在众俘虏军中涂抹星子满天飞的向众俘虏介绍道:“你们只要老老实实配合陈大将军打完这一仗,到时候愿意从军的就从军,不愿意从军的就回家!”

    “回家”这是一个非常唯美的字眼。可是对于这些单雄信的旧部来说,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

    一名莫约三旬一脸憨厚的士兵期期艾艾的道:“回家……我没有家了!”

    文书一怔,随即道:“没家也要回去,就算家破了,也回老家去。大唐既然出兵攻打中原,这中原以后就姓李了,中原以后就是铁打的,不会再被侵袭了。陛下去年就颁下仁政,中原诸县,一年之内田税全面,三年之内田税减半。回到老家后,官府会编户造册,按丁授田,丁男八十亩田,你把荒芜的田亩整治起来。只要挨过今年,日子会好起来的。”

    另外一员老兵翻了翻白眼道:“种地也要种子啊,也要耕牛,我们这些大头兵,口袋比脸还干净,一个大子都没有,怎么种地?”

    这名老兵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众俘虏兵纷纷点头附和。

    那名文书又道:“唉,你们啊,还是真笨。你们可以向大唐通利钱庄借贷啊!”

    “借贷?”

    那名憨厚的士兵一脸悲愤:“这辈子宁愿死也不要去钱庄借贷了。”

    说着这个莫约三旬的老兵居然捂着脸哽咽起来。在哽咽声中,他絮絮叨叨说述了他的不幸。他是青州齐郡人,当年家境还不错,有田有地还有两头耕牛。

    正所谓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大业十一年的时候,他的老父病重,为了给老父治病,他先是卖掉了牛,后来老父亲病情加重,无奈之下,只要向钱庄借了十三贯又五百文的贷,然而一年到头,利滚利,居然涨到了二百三十多贯,他为了还贷,只要贱价卖掉了家里地,再后来又卖掉了老宅,也媳妇也一气之下,跑回了娘家。

    再后来,老父撒手而去。他被高利贷逼得家破人亡。无奈之下,成了瓦岗军。接着还有几名吃过高利贷苦头的士兵,纷纷七嘴八舌的破口大骂起来。

    文书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咱们这个大唐通利钱庄,跟其他钱庄不一样。你要向其他钱庄借十贯钱,他们一年之后敢收你一百贯,甚至更多,可是这大唐通利钱庄,利息是死的,你借十贯,一年之后,就还十二贯,多一个大子都不用还!”

    “还有这等好事?”

    “那是当然了!

    “看你们都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只要肯落力气,趁着这一年免税,渡过难关,三年半税,就能把家当赚出来,然后再讨一房媳妇。家不就重建起来了?到时候祖先在九泉下也会含笑的。”

    陈应的钱庄成立在既,陈应就利用这个机会,开始推广的他的钱庄。当然,在这个时候,事实上陈应已经在缓缓推行钱庄了,至少在他统帅的左右卫率与左右司御率,陈应已经开始用他的个人信用,推广钱庄了。

    在战场上的缴获,折节成金钱以后,陈应给发给将士们一些面额不等的钱票,让他们去长安城兑换同等数值的钱币,由于陈应作保,这个举动并没有受到全军将士的抵制,反而有序列的推行了下去。

    ……

    陈应对众俘虏将士进行的宣传,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单雄信的耳朵中。单雄信听得呆了,分田八十亩,一年免税?三年减税??还有两成的低息贷款?虽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单雄信看见了另外一片天地。

    李唐竟然给了这样的政策,书记官的说法。三五年时间真的就能把也个新的家园建立起来。

    “这就是仁君么?这就是仁政么?”

    所谓仁君,所谓仁政,单雄信依稀的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过,文皇帝杨坚就是这样的人,可惜那个好时候,却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自从他懂事起,朝廷就一直收税,收税,从来就没有免税的说法。

    突然,单雄信仿佛得到了莫名的力量一般,竭斯底里的吼道:“来人,来人,我们求见陈大将军!”

    PS:今天两更八千三,求订阅。更新越多,订阅越掉,心里拔凉拔凉的,请大家支持一下老程,全订一个月也就一包烟钱。

第一二八章刎颈之交纸糊金锤

    纵观世界历史,定会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无论是地跨万里的波斯帝国,还是亚历山大帝国,再或者罗马帝国,他们都在历史的长河中,如星彗星一般灿烂崛起,又如同昙花般快速凋零。

    如今的波斯帝国早已不复存在,而亚历山大帝国只能在历史的尘埃中找到些许存在过的痕迹,至于罗马帝国,只剩下无限的遐想。

    纵观整个世界的民族之林,唯有华夏民族屹立不倒。中国大势一直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局面,不管怎么样,以汉族为主体的民族大多都会统一古代中国,虽然也有异族马踏金陵,或者内部矛盾造成国家统一,整个中国的趋势还是朝着统一而走的。

    华夏民族和国家意识觉醒,远比世界各国要早。早在秦始皇统一之后,华夏民族就面临了严峻的生存问题,集中力量抵御匈奴的南侵,就成了华夏民族的统一思想,在这种情况下,统一就意味着强大。

    当然,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华夏被北方游牧民族打的那个惨,被虐得死去活来。整个北方两千余万汉人被屠戮得只剩下不足四百万人,整个民族已经到了亡族灭种的边缘,在这种情况下,杨坚脱颖而出。就德国的小胡子,那个时候,杨坚代表了华夏民族利益,于是长达三百多年的整个民族被奴役的历史开始终结。

    杨坚杨广父子,被终于在不甘心失败关陇贵族集团的反扑下,还是失败了。正所谓正王败寇,小百姓并不在意谁当皇帝,他们最在意的是,这个皇帝能不能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在单雄信等人看来,李唐能保证每一人百姓的基本生存权力,让他们可以繁育生息,这就是好皇帝。这就意味着天命所归。

    相反,在这一方面,王世充做得比较差。洛阳平时还好,也算是膏腴之地,可是在战时,洛阳却不同了,属于四战之地,从大业九年开始,洛阳周边就是天下动乱的中心,大量的村庄被战火摧毁,大量的百姓无辜枉死在这场没有意义的内斗之中。

    当然,最难以让单雄信理解的是,王世充为了扩充兵力,抵抗唐国。不时的强拉民壮为军,强征百姓赋税,受战火摧残的百姓,本来日子过得就困难,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单雄信要说什么战略长远目光,那肯定是扯淡。他看不透天下大势,却知道王世充抵抗越久,中原的百姓会越痛苦,到时候毁家破村灭族的百姓就不计其数。李唐既然能放过自己这些双手沾染着唐军士鲜血的郑军将士,肯定会对百姓不错。

    “归顺李唐,统一天下|”这个念头慢慢的成了单雄信的执念。

    陈应在自己的四轮马车内接见了双眼深凹的单雄信,短短三天,这个雄壮的八尺高的汉子就瘦了整整一大圈。

    一见面单雄信就扑通一声跪在陈应面前。

    陈应并没有学着电视剧里明主的样子,挽住单雄信的胳膊,好言劝尉。陈应淡淡道:“单大将军,你想通了吗?”

    单雄信低着头,猛然将头抬起来:“雄信想通了,雄信若是再不降唐,就太不识抬举了。”

    陈应目光如电,望着单雄信道:“你可愿降?”

    谁知单雄信却出乎意料地摇摇头,叹息道:“李国主有如此胸襟气度,怪不得可以败薛举,亡李轨,灭刘武周,气吞万里如虎,虎视中原,天意,天意啊!这就是天命所归……只是雄信不能降,不是不想降,而是不能。”

    说到这里,单雄信脸上浮现一抹挣扎、纠结的神色,他表情非常痛苦,似乎想到随时暴发,阿史那思摩担心单雄信会暴起伤害到陈应,已经将手按在横刀的横柄上,只要单雄信敢动,他第一时间就会砍断他的脖子。

    单雄信道:“遇此明主,岂能不归!只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外父虽然不值得我们兄弟卖命,但是他却从未负过雄信,雄信若是辜负外父,岂不是恩将仇报,等同禽兽?”

    陈应微微有所明悟,虽然单雄信的愚忠,但是这更让陈应看中,因为他可以给单雄信的东西,始终有限,无论李世民或者李建成,他们可以给单雄信更多东西,只有这样的单雄信才值得陈应倚重。陈应叹了口气道:“单大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在将军若是可以办到,一定给你办到。”

    单雄信的眼睛有些红了:“雄信也没有办法啊。雄信的妻子虽然在洛阳,想来外父也不会因而薄待她,可是雄信还有数百部曲的家眷皆在洛阳,雄信一降,他们必死无疑!这是足足数百口人命啊,只有我死了,才能为他们换取一线生机!”

    陈应道:“单将军莫要担心,你的家眷,陈某已经派出去洛阳城接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那么就可以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你就可以与你的家眷团聚了!”

    单雄信听到这话,非常感动:“无论陈大将军能否把人救出来,单雄信立誓效忠大将军,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雄信再想法设法给他们报仇!”

    陈应道:“我已经对外宣称单大将军宁死不降,已经自刎了。这个消息,恐怕已经传达到了洛阳,想来王世充也不至于狗急跳墙。也可以留给洛阳的人手,几天准备的时间,毕竟在洛阳动手,准备的时间越长,成功的机率越大。”

    单雄信微微一怔,想了想道:“大将军,雄信在洛阳有一个刎颈之交,名叫齐国远,居住在洛阳天津街,门前有三颗樱桃树,若是凭雄信的信物,可托付他去帮忙。”

    听过齐国远这个名字,陈应还依稀有些印象。在《瓦岗英雄》等评书中的齐国远则本领低微,常用一柄硕大的纸糊大锤在阵前招摇,不知情者如秦琼、裴元庆均曾在对阵时被他蒙骗,待到双方兵器碰撞,纸锤立刻就露出马脚。贾家楼群雄结拜,齐国远排名第二十七,后在瓦岗被混世魔王程咬金封为八彪将军之一。

    “纸糊将军?”陈应疑惑道:“此人可靠吗?”

    单雄信道:“非常可靠,雄信可以拿性命担保。”

    说着单雄信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玉牌,洁白无暇,莫约手指头大小,单雄信将这枚玉牌递到陈应手中:“若是大将军方便的话,请将这个信物交给齐国远,他一定会相信来人是受雄信所托。”

    陈应点点头,打量着这块玉牌,只见上面隐隐约约雕刻着背上插着双翅的飞狼,陈应并不知道这是单雄主的独门标记。

    有了单雄信的归降,接下来的整编事情就容易多了,隋末唐初时期,本来就没有什么忠君观念,而单雄信所部等瓦岗旧将对王世充其实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原本他们早已就投降之心,甚至为了副降单雄信,樊虎还逼着单雄信投降。

    单雄信归降,很容易就分辨出军中那些人是可以用的,哪些人又是王世充的心腹嫡系,无法收买和利用。

    单雄信在破俘虏营中杀掉了三十七名校尉以上将领,却唯独没有樊虎,这让陈应非常意外。在单雄信的带领下,完成整编后的降军将士,按照陈应的战法,展开了紧张训练。

第一二九章洛阳城速战速决

    有人说,杨广修建东都洛阳是为了满足他的穷奢极侈、好大喜功。甚至还举起了例子,在大业元年,时有术人章仇太翼表奏云:“陛下是木命人。雍州是破木之冲,不可久住。开皇之初有童谣云:“修治洛阳还晋家。陛下曾封晋王,此其验也。”。

    当然,杨广想迁都洛阳,牵扯到了一件历史没有记载的隐秘,那就是杨广上任的时候,非常不满世族门阀把持朝廷,特别是在西魏八柱国,北周十二柱国大将军为首的关陇贵族集团不满,为了削弱关陇贵族的影响,杨广这才下令迁都。以越国公杨素为营东京大监,安德公宇文恺为副。

    宇文恺规划设计的东都,原则上和大兴城一致,只是在形式上不完全对称。城分宫城、皇城和外郭城(也叫大城或罗城)。外城南北长七千三百米,东西最宽七千二百米,规模比大兴城略小。城共有十门,东、南各三门,西、北各二门。城内有一百零三坊,分布在皇城的东、南两面。

    洛水横穿全城,把城里分成南北两大区。宫城、皇城居北,是行政区。南部是官民住宅区,街道非常整齐,街坊呈正方形,有正十字街道。城里有三个规模很奉的国际性市场,分别设在外城的东、南、北三面。北市(又名通远市)南靠洛河,是船舶商业集中的地方。整个城市气势宏伟,宫殿比大兴城更加富丽堂皇。

    当然,后世也曾有人黑杨广,把兴建洛阳城说成杨,还有修运河也是为了游江都。人都有两面性,并非黑既白。

    洛阳作为中国历史上的八大古都之一,地处中原,地势平坦,交通便利,农业生产比较发达。当时隋都大兴(长安)虽然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但地处西部,交通极不方便。随着隋王朝政治经济的发展,关中的产品特别是粮食已不能满足京城需要,若遇到灾年,便只好东迁洛阳就食。隋文帝就曾先后两次率领百官就食洛阳。所以洛阳在隋王朝初期就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当然,更重要的问题是,洛阳有水运之利。而长安则没有这个便利。兴建东都之后,杨广在洛口仓储存了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直到贞观时期还没的吃完(这个记载老程表示怀疑,粮食储存的极限是五年,真空包装的压缩饼干,二十年后也没有人敢吃,从大业年到贞观初年,足足跨越了二三十年)。

    不过,杨广一生之中,在洛阳的时间极少,所以巍峨庞大的洛阳城,最终便宜了王世充。洛阳城有两条著名的大街道,一个端门街一个叫天津街。端门即宫南正门。这里是距离皇宫宫城极近的地方。

    富居城中,穷居城外,这是中国的传统。洛阳城自然也不离外,单雄信的冠军大将军府邸,就坐在落端门大街。这座拥有七进院落,占地二十余亩的院落,其实是隋朝腾国公独孤机的府邸。

    独孤机是中国历史上传奇岳父独孤信的孙子,他曾与王世充辅佐杨侗登基,不过独孤机却密谋杀掉王世充,投降李渊,他的姑丈。不过,事败后被王世充斩杀,家产充公,这座宅子就赏赐给了单雄信。

    此时一辆两轮马车缓缓在冠军大将军府邸前的天津街上走过。马车的车帘布掀起,露出了虞庆那张古波不惊的脸。

    虞庆面无表情的冲向挑着担子的小贩使了一个眼色,小贩会意挑着担子跟着马车缓缓的走着,直到马车转过街角,转入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小贩这才快步追上马车,躬身施礼:“见过虞总管!”

    早在虞庆没有抵达洛阳之初,虞庆的命令已经传达到了洛阳。猛虎义从已经开始针对冠军大将军府邸进行了全方位的摸查。虞庆摆摆手道:“老夫记得你,你是郭洛,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就在洛水河畔!”

    郭洛看到虞庆一语道破自己名字,心中一暖。事实上郭洛并没有见过虞庆,当年猛虎义从的总管并不是虞庆,而是侯莫陈芮的心腹伴当周凤九的儿子周成栋。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道理不仅仅适应于朝堂,也适应于家族。自侯莫陈芮发配领南,侯莫陈芮夫妇也死在岭南,侯莫陈颖接掌过侯莫陈应的家主之位,后来又传给了儿子侯莫陈虔会,猛虎义从的总管就从周成栋手中转到了虞庆手中。

    虞庆来执行这个任务之前,事实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将猛虎义从还给陈应。猛虎义从是侯莫陈崇的亲卫扈从,同编为三个仪同,仪同的意思为仪仗可以与开府相同,每个柱国大将军指挥总共48名。这些听上去级别很高的军官实际指挥的士兵实际并不多,每个开府所指挥的是“军”(也叫“团”),但是实际上只有2000人左右;每个仪同指挥约1000人左右。

    现在周成栋只是猛虎义从的三个仪同之一。作为周成栋常年生活的地方,虞庆来洛阳的时候,自然是详细的了解了周成栋的底细,这个郭洛,担任周成栋麾下左团校尉,当然这个校尉是王世充不承认的,只是暗地里的职务,所领的俸禄都是侯莫陈氏支付。

    虞庆点点头:“冠军大将军府邸的守卫情况摸清了吗?”

    郭洛道:“单雄信的府上,常年驻扎着一个一百人的亲卫旅,如今旅帅是单雄信的旧部邱福。”

    虞庆非常认真,仔细的问道:“一百人装备如何,战斗力如何?”

    郭洛想了想道:“装备都很一般,大约只有二十余人拥有铁甲,大部分都是皮甲,装备以横刀为主,次者为枪,弓弩不足十具。”

    “先回去!”虞庆点点头道:“单雄信的妻子如今即将临盆,肯定无法承受远程颠簸之苦,所以我们这一次要采取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这样你去找一个有四到六个月身孕的妇人尸体,年龄最好是在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临近一至两个月内死亡,身高最好在六尺二寸!”

    郭洛没有问虞庆要一个女人尸体做什么,不过他决定照办,洛阳城拥有四十余万人口,天寒地冻或病或冻死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有钱,买下一具尸体应该不难。

    ……

    三天之后,在冠军大将军府中的后院厢房里,一个大腹便便,身穿粗布的妇女正在摇动着纺车,若不是有几个侍婢在旁帮忙伺候,只怕没人想得到这个正干着纺纱粗活的女人,就是郑国王朝的公主、冠军大将军单雄信的王兰珠。

    “公主,您的身子沉,这些粗活都交给奴婢们干吧”

    王兰珠摇摇头道:“没有谁比谁高贵,咱们府里,不干活就没饭吃。”

    小奴婢问道:“驸马有些日子没回来了,他去做什么?”

    王兰珠属于那种持家有道的传统女人,自己身子不方便,就将身边的几个样貌不错的丫头送给单雄信当侍妾。这名叫拾银的丫鬟,就是王兰珠单雄信的侍妾,只是小丫鬟虽然想借着这个机会,怀上一子半女,飞上高枝。只是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王兰珠越是这么大度,单雄信越是不好意思下手。大半年下来,单雄信硬是咬牙坚持,堪作好男人典范。

    “驸马是男子汉丈夫,他们整天忙着大事,咱们在家里多纺些纱,卖掉钱,多置办点家业才是正事!”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惶急的奔跑的脚步声。一名披着甲胄的校尉,脸上挂着泪痕,他跑到后院的时候,脚步就停止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单雄信的亲随邱福。现在他刚刚得到消息,单雄信在函谷关外与唐军作战,不幸兵败被俘虏,因拒不投降,自杀身亡。

    如今王兰珠身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惊受得住这么巨大的打击?

    “是邱福吧,进来吧,是不是驸马有信来了,他几时回来?”王兰珠隔着门问道。

    邱福无奈只好躬身而入,他本来就是不一个擅长说慌的人,他喃喃的道:“没……大将军……没有信寄回来!”

    只是说了短短几个字,邱福的脸就变成了一块红布。

    王兰珠可不傻,顿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的声音都有些失真:“大将军出事了?”

    “没!”

    “没有?你骗不了我!!”王兰珠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伤到哪了?”

    “没”

    王兰珠心中一沉:“是不是伤得很重?没事,咱们现在家大业大,就算没了胳膊,没了手脚,咱们也不愁吃穿!”

    “没……没了!”邱福捂着脸嗷嗷大哭:“大将军……没了!”

    王兰珠眼前一黑,感觉天旋地转。若非拾银及时扶住她,恐怕当时就出意外。

    冠军大将军府就乱成了一团,有的人跑去掐人中,有的跑去找太医,而邱福却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冠军大将军府邸,不知不觉进入了数十名非常面生汉子,这汉子根本不与冠军大将军府邸内的人打招呼,遇到一个人,打昏一人。

    直到数十名黑衣人冲进后院,邱福这才发现不对劲,邱福护在王兰珠下榻的门前,拔出横刀对准了众黑衣,冷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速战速决,莫耽搁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第一三零章纸糊的洛阳城(三更)

    猛虎义从趁着冠军大将军府一片混乱,先发制人,派出一百多名好手,从别从前门和后门同时进攻,虽然没有抡刀子砍人,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控制住了冠军大将军府的几乎九成以上的人手。

    邱福非常勇猛,横刀舞得上下翻飞,三十余人黑衣人硬是拿邱福没有半点办法。然而此时邱福却越打越惊,因为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前院居然还没有一人前来支援,不用问肯定是遭遇了不测。

    “你们是什么人?”

    邱福再一次向众黑衣人问道。

    可惜回答他的却是疾如疾风暴雨的抢攻。有道是好虎架不住狼多,双拳难敌四手,尽管邱福的身手了得,可是他仍寡不敌人众,被众黑衣人扫倒在地,一顿胖揍,用绳索捆绑了起来。

    “公主,快跑,快跑啊”!邱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邱福哪怕不用脑袋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些人是冲着王兰珠来的,很可能是单雄信的旧仇,他们趁着单雄信刚刚死,前来冠军大将军府斩草除根。

    只要王兰珠可以跑到端门街上,她就安全了。不出冠军大将军府百步,就到了皇宫端门孙夫人警戒范围。

    然而,看着那名苍老的男子提步进入卧室,邱福的眼睛快瞪出来了,可惜无济于事。

    王兰珠醒的时候,发现床前坐着一名脸上沟壑纵横的人,而她的丫鬟和仆役皆不见踪影。王兰珠仔细回想一下,非常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她熟悉的人,难道是宫里来的太医?

    “你是宫里来的太医吗?”

    “是也不是!”

    王兰珠此时反而疑惑了:“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太医,但是我和太医一样,都是为救你而来!”虞庆原本还很忐忑如何成功说服王兰珠,毕竟王兰珠是一个女人,一边是她丈夫,一边是她生父亲,这两个男人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虞庆看来,王兰珠肯定左右为难。

    好在,陈应在最关键的时候,送来了单雄信的信物。不过信物是死的,只要是单雄信死了,陈应拿到他的信物太简单了。关键是光有信物还不足以说服王兰珠。

    虞庆道:“老夫是侯莫陈氏的外事总管,奉我家少主之命,前来迎接夫人前往长安定居,这里你单大将军的亲笔信!”

    王兰珠虽然不像李秀宁那样叱诧沙场,斩将夺旗,攻城拔寨,也不像长孙无垢一样,胸怀如同大海,无论李世民如何愤怒恼火,她都能将李世民安抚得像一只绵羊。但是不可否认,王兰珠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

    短暂的思考,她就明白了一件事情。虽然难以相信这个结果,但是她还是试着问道:“驸马并没有自杀,而是投降了李唐。”

    虞庆点点头道:“纵然没死,其实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单雄信单大将军一心殉节,想要成全自己的忠义,他用刀子狠狠的割向自己的脖子,划出了一条六寸余长的口子,如今还不能说话!”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如果虞庆说单雄信直接投降,王兰珠肯定会有一种背叛的感觉,哪怕是死,她也不会轻易跟虞庆走。可是听说单雄信生命垂危,王兰珠一脸关切的道:“驸马伤势如何?”

    “很危险,现在单大将军求生的意志非常弱,如若夫人能亲临潼关,或许单大将军还有一线生机!”虞庆摇摇头道:“如若夫人不去,单大将军恐怕会很难熬过这一关!”

    王兰珠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别说得那么好听,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莫非想要诓骗我去潼关,诱骗夫君投降?”

    “哈哈!”虞庆笑道:“你单大将军的为人,夫人到了阵前,他会投降吗?”

    王兰珠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她虽然嫁给单雄信的时间不长,可是却了解单雄信的为人。单雄信根本就不会因为她而变节,很可能会直接自杀。

    王兰珠此时反而相信了虞庆所言,单雄信受了重伤。然而逻辑虽然通了,不过还有一点非常疑惑,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唐军为什么要这么做?

    虞庆人老成精,略一思索就笑道:“夫人怀疑我们的动机?”

    王兰珠点点头。

    虞庆道:“老夫欠了左武侯大将军曹国公一个人情,受曹国公所托,不得不走一遭!”

    王兰珠听到虞庆提到了徐世绩,王兰珠就相信了虞庆的话。

    要说单雄信虽然是瓦岗悍将,但是他真正要好的好友只有一个,不是魏征,而是徐世绩,这个才是单雄信值得托付身家性命的人。

    王兰珠道:“好,我可以跟你走!”

    “还得先等等!”虞庆摆摆手,不一会儿,两名黑衣人抬着一具尸体来到卧室之内,只见这具尸体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一尸两命。

    “有些事情,还需要夫人配合一下,我们这些人老的老小小的,况且夫人还不能颠簸,所以为了顺利可以抵达关中,只要委屈夫人诈死吧!”

    “诈死?”

    “对!”

    虞庆道:“夫人最好可以留下一两名心腹,并且为王……郑国国主一封书信,惊闻单大将军自杀殉国,夫人不愿意苟活,于是自杀殉夫!”

    王兰珠依计行事。

    王兰珠将自己时常佩戴的首饰给这个已经拥有尸斑的女尸佩戴上,然后又给强忍着恶臭将王兰珠的衣服,穿到尸体身上。

    忙完这一切,王兰珠这才按照计划。拿着一个火把,身子摇摇晃晃,既似喝醉又似癫狂,忽然拿了火把烧起东西来,边烧边喊:“驸马,这幢宅子送给你,你在下面好好享受!”

    王兰珠的冠军大将军府大都是砖块和石头垒成,墙也是砖石墙,不容易起火。

    这个时候,王兰珠晃晃悠悠走到马厩里。“驸马,这是你最喜欢的大青马,到了下面你再骑!”

    说着王兰珠将马厩给点燃了,马厩本来就是木头搭起来的棚子,而且堆放着上百石草料,那是沾着就着。不一会儿,马厩就陷入了火海。

    被虞庆所率领的猛虎义从打昏的冠军大将军府的侍卫与仆役悠悠转醒,他们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公主已经疯了,不时的拿着火把,在冠军大将军府里放火,边放火边说把家里的东西烧给单雄信,王兰珠从马厩开始烧起,再烧存放布帛的仓库,将她平时最心爱的纺车与上百车蚕丝,一一点燃。

    这些冠军大将军府里的仆役顿时呼喝连连:“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公主疯了,快救火!”

    只是众仆役与丫鬟却没有看到,当王兰珠进入寝室的时候,就将寝室点燃,悄悄换成了丫鬟的衣服,装作惶恐不安的逃出后院寝室。

    ……

    王世充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喧哗声惊醒,王世充颇为不悦,冷声道:“怎么回事?”

    还没有等到殿外值守的小宦官回应,王世充的睡意一下子惊醒了,他发现南方的夜空,半边天都已经红通了。

    隐隐约约,夜空中传来:“走水,走水了,快救火,快救火。”的声音。

    就在这时,当值的小宦官尖着嗓子叫道:“陛下,不好了,端门街走水了!”

    王世充心中意识到了不妙,端门街距离皇城太近,这里安置的大都是王世充的子侄与当朝权贵,王世充的衣服还没穿齐整,连跑带跳奔出殿门外一看,整个人吓得呆了!

    举目望去,自皇宫端门向南已是一片火海,而且火势来在不断蔓延,冬天夜风狂而且大,风助火威,火舌一吐,碰着的马上起火!

    宇文恺在修建东都洛阳的时候,大量采取了木质建筑。因为杨广要求的工期只有十四个月,哪怕在后世高科技时代,十四个月建筑一座大厦都非常困难,更何况是一座城?

    不过上有对策,下有政策。除了城墙之外,大部分街道与殿宇,都是木质结构,因为木质结构,打造速度快。就像堆积木一样,只要有充足的人手,把各个零部件打造完毕,组装就是了。

    洛阳城就是一座用木头垒起来的城池,而且大部分木料都是以含油量非常高的油松木为主,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洛阳城一下子自火起来了,而且不是慢慢烧,而是一点着就狂烧!

    风呼啸,火狂舞,风火之中马匹乱窜,士兵四处躲避,只片刻之间,端门向南王玄则的外,王仁则的府邸,都乱作一团。

    没有办法,他们距离单雄信的大将军府实在太近了,被火舌一吐,顿时就燃烧起来了。

    此时,洛阳城已经乱套了。到处都是紧急调动的兵马,到处都是混乱奔跑的人群,为了避免人群在城池内相互拥挤造成大规模踩踏事件,王世充只能命令城门大门,放百姓出城。

    百姓出城没有出城,不知道,只是虞庆带着孟虎义从的家眷、单雄信的妻子,府中的老仆役,甚至是齐国远全家老小,也跟着趁乱逃出洛阳城。

    已经离开洛阳西景门莫约十五里,在这个时候,虞庆回头,突然惊叫起来:“这……这……的这洛阳城,难道是纸糊的吗?”

    PS:大家喜欢三更,还是两更?

第一三一章屋漏偏逢连天雨

    洛阳城自然不是纸糊的,可是偏偏大火一发不可收拾,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世充听着刚刚打听消息回来的小宦官絮絮叨叨的说着王兰珠居然疯了,一边哭喊一边拿着火把点燃了冠军大将军府,引发了这场大火。

    如果是其他人,王世充自然不介意杀人立威。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况且这是一个跟他没有利益纠葛的女儿,王世充也没有多想,毕竟身怀六甲的王兰珠,承受不住单雄信自杀的消息,一时间癔症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王世充冷声道:“传令左右武侯府立即灭火!”

    但是大火却越来越大,隐约还加杂着兵刃交加的声音,还有阵阵瘆人的惨叫声,这让王世充的脸变得铁青,如果他现在还想不到这是有人捣鬼,王世充这四十多年就活到狗身上去了。

    事实上,这是一次非常意外的行动。

    背嵬军自太初宫之战后,就化整为零,分散到洛阳周边郡县。当王兰珠在端门街上的冠军大将军府里到处放火时,一支奉命侦察洛阳情况的背嵬军队正好在端门街十字路交汇天津街的几家客栈里下榻。

    当时冠军大将军府大火烧起,洛阳城大乱,这名苏冲的队正看到其中的机会。他沉着冷静的向麾下的五个伙长下令道:“这是一个好机会,现在洛阳城大乱,我们分开,一伍一组,分散放火,到时候洛阳城就有的乐了!”

    五个伙长一听,这倒也是。反正侦察任务已经完成,洛阳城各戍卫军驻扎的地点和平阳巡逻习惯都早已被背嵬军抢在郑军未戒严之前侦察到了。任务已经完成,苏冲就抱着能捞一把是一把的心态。

    由于王世充下了严令已经要扑灭冠军大将军府里的大火,所以苏冲麾下的五个伙长十个伍长,轻易的从客栈里或平民百姓家中偷到一些灯油甚到是菜油,当然灯油也好,菜油也罢,都不算是非常好的引火物资,不过胜在洛阳城的主体建筑大都以油松木为主,短短一柱香时间,端门街与天津街这两条洛阳城的主要街道,就以端门街为中心,大火向四周蔓延。

    夜晚和混乱给了苏冲所部极大的掩护,王世充的侄子王太、王君度、王虔寿、王弘烈、王行本、王琬、王仁则、王道诚、王道询、王道夌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的府邸都被点燃了府邸。

    不过在这个时候,背嵬军苏冲所部行踪也被王道询的扈从发现,王道询一个不慎,头发被烧焦了大块,王道询勃然大怒,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追击苏冲所部。苏冲所部边打边撤,退到上春门的时候,正看到王世充的陈国公、司徒领尚书事段达的府邸,苏冲所部十几数部曲,不是被王道询的扈从射中,就是被乱刀砍死,苏冲也发了狠。

    他一不做二不休,顺手连段达的府邸也点了。

    若非洛阳城大火,无数百姓蜂拥出城,只要王世充下令关闭城门,苏冲所部恐怕一个人也跑不掉了。

    最终苏冲所部五十二人,逃出洛阳城的堪堪剩下二十三人,二十九人阵亡或被俘虏,不过他们给洛阳城造成的损失是惊人的,共计八千余间房屋被烧,烧死莫约三百余人,不过大都以郑国王世充的心腹子侄为首。

    翌日清晨,王世充得到确切消息,冠军大将军府邸被烧成白地,公主王兰珠葬身火海,冠军大将军府中光尸体就搜出十三具之乱,其中还有一名烧成焦炭的女尸身怀六甲,王世充的心情甚是悲痛。

    然而,王世充的心情就不用悲痛了,因为他来不及悲痛了。王世充于武德三年正月初五,收到消息,关中长安李唐国主李渊正式任命其子秦王李世民为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兼陕东道兵马行军大元帅,屈突通与陈应分别担任左右副帅,统领十五万兵马征讨郑国。

    还没有详细的战报传来,但王世充却已经接到了王仁则的急报,唐军副元帅、冠军大将军所率领的前锋五万人马,已经抵达了函谷关下。

    ……

    为了拜托自己的无能,王仁则给王世充的急报,向王世充汇报,陈应麾下五万大军乃李唐精锐中的精锐。

    然而事实上的情况却,陈应根本就没有把五万大军兵临函谷关城下,而是分兵以战斗力最强的东宫太子左卫率的五个折冲府顶在了函谷关城下。这五个折冲府被陈应加强以后,采取每个折冲府下辖五团,每个团下辖三个旅,共计七千五百余人马。

    至于其他的左卫率与左右御率则分别抢占了凤林,弘农、阌乡、湖城、卢氏、长水、桃林七县之地。

    至于战斗结果,几乎无一例外,望见陈应的大燾旗号,凤林,弘农、阌乡、湖城、卢氏、长水、桃林这个七个县的县尉、县令带着主薄、县丞主动投降了。

    陈应打函谷关的目的非常明确,他并不想去夺李世民的风头,他要的是桃林县,桃林县的丰富资源与桃林的金矿。

    占领桃林县之后,陈应连县城都没有进,直接率领亲卫折冲府与麾下精通的陌刀军九个团,一路浩浩荡荡杀向桃林县城外崤山中的金矿。桃林的地表由山地、土原、河川阶地组成,地貌大体分为“七山二原一分川”,论肥沃程度,这里几乎可以与西北荒漠相比,粮食从来就没有够吃过。

    然而,桃林的黄金却非常出现,从汉代开始开采,开采了几百年仍然不见减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不断发现新矿,在后世高科技采矿的时候,黄金产量居然突破二十吨。当然对于这么一个金矿,无论是谁得到这座金矿,都会重视的。

    听说陈应要打桃林金矿的注意,桃林县令夏东绪皱起眉头道:“陈大将军,为桃林金矿可不好对付啊!”

    陈应问道:“桃林金矿有多少守军?”

    虽然桃林县城只有三十余名衙役,一个士兵都没有。然而这个金矿,论是谁掌握着,都不会掉以轻心。王世充在没有篡位的时候,这里属于独孤家与弘农杨氏共同掌握着,当然大头还是属于朝廷。不过王世充杀掉杨侗公然篡位之后,就扯破脸皮,派出他的王玄琼亲自接管了桃林县境内的大小十三座金矿,并且派出了五千精锐的甲士在此驻扎。

    这五千甲士不属于函谷关的王仁则指挥,直属于王世充,当然开采有金子也是直接运到洛阳城。

    夏东绪道:“桃林县内拥有大小十三座金矿,每一个金矿都驻扎着少则五十,多则三百人马!”

    刚刚投诚的樊虎一听这话,不以为然的道:“这点人马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陈应的目光如电,狠狠的盯着樊虎,让樊虎脑袋一缩不敢再言语。

    夏东绪道:“任何一座金矿都不难打,但是难打的还是王玄琼在金沙镇驻扎的五千甲士,这些甲士都是以王世充的江东子弟兵组建成,骁勇善战,个个以一挡十……”

    陈应点点头道:“这点人马,还不够本将军塞牙缝的,一座一座金矿拿,本将军没那个功夫,目标金沙镇王玄琼的大营!”

    虽然话一样,可是在樊虎口中说出来,人们都认为他是在吹牛逼,但是在陈应嘴里说出来,人们反而认为理所应当。

    ……

    崤山金矿在后世非常有名,当然,在这个时代同样也是名声不小。距离桃林县四十余里崤山金沙大营,是王玄琼五千甲士兵驻扎的永固式军营。崤山十三座金矿,逞椭圆形散布在金沙镇周围,金沙镇距离最远的金矿有六十二里,距离最近的有七里。无论哪一个金矿受到攻击,王玄琼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内提供有效的支持。

    此时中军节堂中,王玄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最近接到的全部都是坏消息,先是在北塬他的姐夫单雄信兵败被俘虏,后来就传出单雄信宁死不降,自刎殉国的消息。再接着王仁则在太初宫宿营时被唐军俘虏,麾下兵将折损过半,退到函谷关的时候,只剩下不足八千人马。

    现在,王仁则已经没有实力提供支援了,一旦金沙镇遭遇伏击,他麾下五千甲士,就是一支孤军。

    可问题是,他现在有心无力。

    自从去年入冬以来,道路不畅,他就停止了往洛阳城运输金子,在金沙镇的金库里,堆放着十四箱黄金,这些黄金有的近来刚刚开采出来的,也有一部分是王玄琼利用职务之便,瞒报的黄金。这些黄金足足拥有十四大箱,重达一千三余斤,两万多两,价值相当于二十万贯铜钱。

    此时,王玄琼也非常愤怒。他破口大骂起了王仁则:“简直就是一头猪,三万多人马,短短几天功夫丢得七七八八。就是三万头猪,在函谷关也不可能被短短三天杀光……”

    然而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当王玄琼为自己的命运担忧的时候,陈应率领他的亲卫折冲府与九个团的陌刀军,已经出现在金沙镇望塔上哨兵的视线内。

    只见转过弯道的山谷口,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唐军将士,为首的六面旌旗,上书斗大的隶书。

    “冠军大将军陈!”

    “东宫太子宾客陈”

    “工部侍郎陈!”

    “持节陕州陈”

    “陕东道兵马副军右副元帅陈”

    “陕东行台校检尚书右仆射陈”

    看到这六面旌旗,王玄琼脸如土色,身子抖动如同筛糠,嘴里喃喃的道:“完了完了,陈应来了,这下全完了!”

第一三二章好兵都是打出来的

    桃林金沙大营,距离函谷关城只有不到七十里,陈应率领五六千人马浩浩荡荡杀向桃林的时候,六座烽燧,随即点燃了三股狼烟。这么大的动静,难道王仁则不知道?当然是肯定的,王仁则当然知道了,他还知道桃林的金矿还是王世充的命根子,可关键问题是,光知道有卵用?

    他手中虽然有八千余,可是这其中将近八千人都是被陈应打怕了的,让他们据函谷关死守,只要粮草不断,他们还可以咬牙坚持,然而一旦让他们出城,肯定不出一箭之地,马上哗变。

    面对王玄琼派出信使,王仁则只能给王玄琼精神上的鼓励,并且在心中默默祈求万千神佛保祐王玄琼。

    看着信使苦苦哀求,王仁则道:“不是本将军不肯相救,而是陈应小儿的进攻目标根本就不是金沙大营,他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进攻函谷关。如果现在本大将军分兵救援金沙大营,肯定会中陈应小儿的诡计。一旦函谷关丢失,这个责任别说是我,就算是王玄琼也承担不起。”

    信使哪里懂得那么多,他方寸大乱,怯怯的问道:“那金沙大营怎么?”

    王仁则没好气的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回去告诉王玄琼,金沙大营,我自然会派出人支援,他们先坚持一阵,最迟明天中午,援军必至金沙大营,若是金矿有失,让王玄琼找地方撒泡尿,溺死自己吧!”

    信使听到这话,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王玄琼率领的郑军虽然是江东王世充当初的旧部嫡系精锐,然而将近两年的安逸生活,已经让这支曾经战功赫赫的军队,变成不堪一战了。五千人马其中的八百精锐骑兵,大部分士兵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内,腰间赘肉横生,臀部大得连马鞍子都塞不进去了,就算勉强可以塞进去,也没有战马可以驮动他们沉重的身体。

    这支军队平时反击周围想打金矿注意的小毛贼,或者敢于逃跑的矿奴,当然是绰绰有余,可是,面对如狼似虎的陈应大军,下场早已注定了。

    ……

    当陈应麾下的十五个团又两个队,加上射声和运输的民夫,共计六千余人将金沙大营一南一北两个出口堵死的时候,好不容易突破唐军封锁线,进入金沙大营的信使,带回了王仁则的最新消息:“务必坚持到明日午时,援军必至!”

    得到这个消息,王玄琼顿时如同置身冰窖之中,浑身上下都凉透了。此时距离明日午时还有十四个时辰,别说十四个时辰,抵挡陈应十个刻钟他也没有绝对把握。

    既然王仁则靠不近,他只要死马当活马医,一边布置将士防御,一边另一波信使,向王世充禀告金沙大营的危局,以及王仁则坐壁上观,见死不救。

    一百余名骑着健马的信使,趁着唐军将士正在埋锅造饭,似乎准备吃饱了喝足之后,再发动攻击。于是数十名信使就策马冲向正在混乱的唐军大营,准备踹营而过。

    理想是丰满,只是现实太骨感了。

    王玄琼的麾下没有甘宁,而陈应也不是曹操。

    当这一百余骑兵冲向唐军大营的时候,陈应麾下的钩镰枪骑兵在阿史那思摩的带领下,向这一百余名骑兵信使发起了冲锋。

    仅仅一个照顾,一百名骑信使骑兵,一个没留全部被亲卫钩镰枪骑兵捅死在阵前,而那一百余匹战马,也有二十余匹被刺毙,三十余匹也受了颇为重大的重伤,看样子已经没有医好的可能。

    唐军将士用横刀结果了这些战马,减少他们的痛苦,五十余匹战马尸体,被唐军士兵,剥皮掏腹,马肉剁成大块,丢进锅里,成了唐军将士的加餐肉。

    王玄琼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急,脸上如丧考批。事实上,不光是王玄琼,王玄琼麾下的郑军将士也一样惶恐不安。唐军也好,陈应也罢,对于他们来说,有些遥远。

    可是看到陈应所部一百余骑兵对一百骑兵,几乎是一个照面解决了战斗。特别是唐军骑兵居然只有一个人也没有坠马。

    一百比一。

    这样的战绩他们别说见,就连听都没有听过。

    看到这一幕,王玄琼顿时有了计较。现在只有让这群大爷兵们暴发,否则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赶紧从望塔上下来,然后如集麾下的五名鹰扬郎将,十名鹰击郎将到中军节堂议事。

    当王玄琼麾下的鹰扬郎将、鹰击郎将进入节堂后发现,堂中的案几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金锭子,在案几上堆成了小山。

    众鹰扬郎将与鹰击郎将望着案几上的金锭子,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喉咙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众将领齐声道:“大王,您的意思是?”

    王玄琼道:“有道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咱们这里有五千两黄金,正是因为这五千两黄金,引来了陈应这头恶狼,诸位,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是打,还是将这一批金子送给陈应买个平安?”

    王玄琼想法其实挺简单,就是利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贪婪心理,蛊惑这些将领与陈应拼命。

    只是王玄琼显然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经过莫约半柱香的时间沉默,众将领居然整齐的回答:“我等听从大王安排!”

    王玄琼一怔,半天说不出话来。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气的感觉,让他郁闷得吐血。

    他记得王世充经常摆出黄金白银,高官显爵,三军将士就如同嗷嗷叫的恶狼,悍不畏死的向敌人发起进攻,就这样,以不足五万兵的王世充,打败了拥兵二十余万的李密,取得了奠定中原之主的决定性胜利。

    只是王玄琼并不知道,人的心思其实非常奇怪,在拥有战胜敌人的时候,哪怕只有微弱的机会,赌徒都敢去搏一番。可是明知是死,毫无生机的时候,就没有敢去拼命了。大家都知道银行里有钱,而且基本上没有防卫力量,可是真正敢去银行里抢钱的人,毕竟万中无一。

    此时的王玄应只好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花钱买一个平安,本王就把这些金子送给陈应,求他放咱们一条生路!”

    众将领整齐的点点头道:“大王英明!”

    骑虎难下的王玄琼只要派出次将赵季卿携带五千两黄金,出使陈应请求乞营而还。

    当赵季卿带着十数名随从,押着足足一辆大马车携带着五千两黄金抵达金沙大营外一里之地的唐军大营时,却见唐军大营中正在开饭,当然今天因为王玄琼送给了陈应五十余匹马肉,这让陈应将这些马肉送给了众将士吃。

    五十多匹战马可以宰割出来大约两万斤肉,差不多每名唐军士兵可以分到三斤多肉,虽然说马肉有一股非常浓的腥味,而且肉质粗燥,并不是非常美味,可是唐军士兵并不挑剔,他们大口大口的嚼着马肉,肆无忌惮的谈笑着。

    一名年约五旬的民夫砸吧着嘴,向身边的一名脸有一个刀疤的民夫问道:“上次是肉是什么时候来着?”

    刀疤悠悠的笑道:“是上辈子吧?”

    大唐的百姓,其实在这个时候,生活非常贫困。粮食勉强够吃,吃肉那是贵族和地主的独特权力。

    “前年,还是大前年?”

    “我比你好,去年的时候啊,我就吃过一回!”

    “去年什么时候?”

    “去年冬天啊,天气冷得厉害,我就出来在长安城里,看看能不能找点活干,没想到走到武功侯府的门前,就饿昏了,武功侯府的里娘子,可都是好人啊,不能给了我一张羊皮,还请我吃肉!”

    “原来是上次啊,你那个时闹肚子,足足拉了三四天……哦,那次拉肚子是因为吃了肉?连拉三四天都没有拉死你。”

    “哼,我命硬,阎王不收!”

    陈应的中军大帐还没有立好帅帐,陈应也就坐在马辆里吃饭。

    看着陈应粗鲁的喝着肉汤,阿史那思摩有些不解。

    按说兵贵神速,原本一个突袭就可以解决的战斗,为什么陈应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陈应看着一脸纠结如同便秘一般的阿史那思摩,抬头笑道:“阿史那思摩,马肉不对胃口?”

    陈应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都怪本大将军脑袋发晕,居然忘记了你是突厥人,游牧民族都把战马当作自己最好的伙伴,你们是不喜欢吃马肉的,来人,给阿史那将军换一份饭,来一份羊肉!”

    阿史那思摩摇摇头道:“主上,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不能吃马肉,唐人能吃马肉,我又何尝不能吃?我……我只是在奇怪,主上为何要对着金沙大营围而不打?”

    陈应神情严肃的道:“好兵不是练出来的!”

    “不是练出来的?”阿史那思摩微微一怔,他有些疑惑。

    陈应微微笑道:“好兵都是打出来的,咱们军中现在有太多新兵,战斗力其实大不如从前,在这个时候,硬骨头根本啃不动,只有挑王玄琼这个废物点心练兵了!”

    就在这时,马车门外传来亲卫的声音:“禀告大将军,帐外有王玄琼的使者赵季卿求见!”

第一三三章黄金五千两打发叫花呢?

    赵季卿忐忐忑忑的进入唐军大营,在得知陈应正在吃饭的时候。赵季卿就暗中打量着唐军军营,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就吓了一大跳。

    唐军军营中的将士,大都从十八九岁到三十五岁以下,居然全无例外,都是身高八尺的壮年,而且人人身材结实彪悍。而且全军将士居然是身披精钢铠甲。赵季卿可以发誓他不用,光听甲叶片子碰撞的声音,就听得出来。

    钢与铁发起的声音绝对不一样。

    这一个惊人的发现,赵季卿着实的吓了一跳。

    在这个时候,普通炼钢的技术不是坩埚钢就是百炼钢,再或者炒钢,事实上这三种炼钢方式,都有一个特点,产量极低,效率低下,代价高昂。就像王仁则麾下的重装战斧营,他们装备只三件,两件精钢铠甲,一把斧头。

    斧头并不值钱,最多也就两三把横刀的价格,三四贯钱顶天了。可是重装战斧营的装备却高达将近二百贯。事实上重装战斧营将士的装备只有五十余斤,不到六十斤。

    然而,陈应打造的高锰钢,成本虽然比高炭钢略高,不过造价仅相当于市价高炭三分之一略多一些,然而采取高锰钢铸造件组合而成的高锰钢明光铠甲,总成本,仅仅相当于精钢铠甲的十分之一。只需要二十余贯,加上陌刀,也堪堪三十贯。装备一万名陌刀军,仅仅相当于王仁则装备两千名重装战斧营的代价。

    不过,战斧营哪怕不用钩镰枪对付,而是与陌刀军正面对撞,硬碰硬,陌刀军也可以把战斧虐成渣渣。

    事实上,陈应把装备的价格,只相当于高价的一半,哪怕不是大唐全军,只是东宫六率的三万余人马,陈应一年也可以在装备上赚到十几二十万贯。

    这些事情,赵季卿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他看到的情况恰恰是,唐军将士(陌刀军)居然是人人身高八尺以上,体重普通在一百五十斤开外,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唐军拥有非常丰富的兵源,可以优中选优,挑选出来那种年轻不大不小,正值青壮年,虎背熊腰的壮汉。

    全军装备精钢铠甲,这说明唐军非常有钱,他们的钱已经多得可以给将士,放开吃肉,全军着甲,这是什么概念呢?

    整个郑国,只有一支军队全军人人着甲,这就是王世充的羽林军,人数在两万左右。(历史上王世充守皇宫宫城,李世民打了十天没有打下来),然而这支军队,大部分装备的都是皮甲,防轻箭还尚可,至于破甲箭或刀劈或枪刺,那几乎不具备防御力。

    然而,唐军这一支军队,居然人人皆着铁甲,这个震撼对于赵季卿来说,实在太大了。

    难道大唐已经强大如斯?

    想到这里,赵季卿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他带着五千两黄金奉王玄琼之命,前来与陈应议和,企图买一个生路,可是唐军现在已经如此富有,五千两黄金,他们还看在眼里吗?

    赵季卿此时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陌刀军能够起到如此作用,这让陈应着实没想到。

    在赵季卿忐忑不安、焦虑的等待中,陈应吃完了饭。

    然后就按排接见赵季卿,陈应并没有重视这场会面,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场地都没有准备,而是直接在这辆被陈应充当房车的四轮马车中,接见了赵季卿。

    看到赵季卿到来,陈应脸上刻意地挂着不耐烦的神色道:“你要求见本大将军,有何企图?”

    听到这话,赵季卿非常惊讶。陈应很年轻的事情,他早已听说了。他还以为,站在马车里的阿史那思摩才是陈应,毕竟,阿史那思摩明显一看,身上就带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不动如山,一股强烈的威压扑面而来。

    他想过陈应年轻,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陈应会如此年轻。看着陈应那张俊秀的脸,赵季卿怎么也没有办法把陈应与他传闻中的形象联系起来。

    在传闻中,陈应是一个身高过丈,腰阔十围,胳膊上可以跑马,杀人不眨眼,喜欢斩人头,垒京观立威,还有非常夸张的说陈应是一个杀人魔王,喜欢生食人心,每一顿都喜欢吃下一颗人心,喝一斗鲜血。

    然而,这一切一切的传闻,在陈应身上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影子。相反,陈应不像是一个将军,更像是一个书生,高高瘦瘦的身材,似乎弱不经风。皮肤白皙细腻,甚至比女人更加妖艳。更为难得的是,陈应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在赵季卿看来,陈应挺多有二十岁,甚至不如自己的长子大。可是自己的长子赵定国已经二十五岁了,如今还是一个九品的胄曹参军(就是一个管理铠甲的仓库的小官),然而陈应年方弱冠,就已经是大唐的东宫太子宾客、工部侍郎、冠军大将军、检校陕东行台尚书仆射了。

    陈应身上人任何一个官职,都是已堪比人臣中的极限了。看到陈应,再联想到自己的儿子,赵季卿不得不暗叹:“人比人气死人!”

    赵季卿赶紧将自己的脑袋中的杂乱思绪抛出脑外,微微一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家大王也有这份仁心。贵部与我大郑国虽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但那也是误会所致,我家大王也宽宏大量,有意不计前嫌,与贵部言归于好。”

    阿史那思摩听到这话,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用陈应话说,能把投降乞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说就服你。

    陈应脸上不喜不怒,没有说话,脸上始终面无表情的样子。

    陈应的反应,出乎了赵季卿的预料。在他想来,陈应如此年轻,肯定身上也有年轻人的一贯毛病,争强好胜。只要陈应反驳他的话,他就可以在陈应的言语中找到语句中的漏洞,利用自己擅长辩论的优势,将陈应辩得哑口无言。

    可是陈应根本就不吃赵季卿的这一套,这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气中,有种想要吞血的冲动。

    事实上,赵季卿并不知道,陈应是一个完美的实用主义。如果事情没有意义,他根本不屑去做,陈应现在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根本就没有必要与王玄琼虚伪与蛇,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陈应相信后世的一句话:“真理永远出现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一旦大炮开口,所有的异响就会嘎然而止。”陈应非常喜欢这句话,如果不是敌强我弱,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陈应不愿意冒险,也不愿意用计,他更喜欢那种酣畅淋漓的辗压。

    陈应喜欢的战争方式是这样的。钩镰枪骑兵辗压对方的骑兵,陌刀军辗压对方的步兵,至于横刀、射声军等诸兵种,只是用来在战争胜负明了的时候,上去捡人头。

    陈应不答话,赵季卿无可奈何。他顿了顿又道:“我家大王虽不明贵部详情,但料来贵部能出奇制胜,杀我大将,败我大军,军谋兵略甚是令人佩服,不过那数千兵马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军国大事,终究还是要以实力说话,我大郑国东临沧海、西接崤山,南跨荆湘淮水,北囊黄河,马背控弦之士十万,带甲之士有三十余万,若真有什么企图,挥师而进、万蹄踏平就是,也不需要用什么计谋。然而,我家大王不忍看到我们唐郑两国将士妻离子散,处处闻哭声,到处树新坟,所以我们两家应该坐下好好谈谈,化干戈为玉帛。”

    赵季卿的这番话软硬兼施,而且对方那句“马背控弦之士十万,带甲之士有三十余万”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阿史那思摩怒冲冲地就要反驳,但被陈应以眼神压着,终究不敢说话。

    王世充有什么样的实力,在天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是在大业九年之前,没有杨玄感之乱的时候,王世充占据中原十二郡一百零七县,那个时候,这一百零七县足足拥有一千三百多万人口,王世充自然而然有实力,组建十万骑兵,三十万带甲之士。

    然而时过境迁,现在的王世充虽然有这么大的地盘,中原也是膏腴之地,一点也不比关中差,可是这多年战乱,中原人口大增,现在中原已经不足原来十分之一的人口了。

    四十万士兵,需要王世充把中原男女老少全部组织起来,或许可以凑足四十万人马的数量,至于十万骑兵,恐怕王世充要把中原的马、骡子、驴,甚至牛都算上,还可以凑足十万之数。

    陈应微微一笑。

    他想听听赵季卿还有什么说辞,正所谓弱国无外交,言辞再如何犀利,也改变不了强弱的实力对比。

    赵季卿看着陈应脸上挂着笑,脸色越来越冷,心中一沉,知道陈应的耐心即将耗尽,不由得拿出了他的底牌:“当然,我家大王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将军远来辛苦,将军也不得白来一趟,我家大王,愿意拿两千两黄金送给将军,以充军资!”

    陈应冷冷笑道:“黄金两千两?打发叫花呢?”

    赵季卿怯怯的道:“不是,那就五千两!”

    “王玄琼的命还真够便宜的”!陈应脸色一沉,冷声说道:“回去告诉王玄琼,要想活命马马虎虎拿出五万两黄金,否则,哼哼……”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025/ 第一时间欣赏盛唐血刃最新章节! 作者:tx程志所写的《盛唐血刃》为转载作品,盛唐血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盛唐血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盛唐血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盛唐血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盛唐血刃介绍:
武德元年,陈应来到的泾阳,历史因他而变。
阴差阳错,他成了李建成的门下——东宫第一大将。
他本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地主,然而时势却逼着他一步一步登上风起云涌的历史舞台。
————————————————————————————新书《我在明末有套房》请大家移步。盛唐血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血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血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