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率军攻打统万城
锋利的弯刀,重重的砍在张长逊的胸前,坚固的明光铠甲,为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虽然弯刀没有破开重甲,可是张长逊依旧脑袋胸口发闷,头昏眼花。
放眼四处,到处都是一片血红。
张长逊深吸一口气,死死的握住手中的横刀,朝着蜂拥而来的突厥将士大吼道:“来啊……突厥的狼崽子们……耶耶张长逊……”
望着城墙上,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张长逊,已及不到八百唐军将士。阿史那社尔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笑容。
只是观战的拜占庭执政官卡西利巴尔西却没有阿史那社尔那么轻松,反而担忧之色更浓。
丰州之战,相对拜占庭帝国而言,其实只能算战术级别的作战任务。像丰州城这样小的城堡,在拜占庭帝国,没有一千座,至少也有八百座。凭心而论,如果让拜占庭帝国的一个罗马军团(标准罗马军团下辖十个大队,四千五百人至六千人之间),面对同等规模的突厥人进攻,恐怕他们坚持不了三个时辰。
然而,丰州城的唐军却坚持了足足四天。当缓坡建好的时候,唐军在城墙上把滚木放下来,每一根滚木,总能带走数十或上百名突厥将士的性命。当丰州城城墙上的储备的滚木耗尽的时候,唐军将士仍旧没有放弃。
他们把房梁拆掉,锯成一丈两尺长,然后用四五根房梁捆绑在一起,中间塞着细小的木桩,然后依旧像滚木一样,对突厥进攻部队予以严重的挫伤。
短短四天功夫,突厥阿史那社尔所部付出了八千余人马阵亡,超过五千余人伤残的代价,这才耗尽了唐军的滚木,以及火油。
现在,突厥人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阿史那社尔一脸轻松的望着卡西利巴尔西笑道:“最多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坐在丰州城里喝酒了!”
卡西利巴尔西狐疑的问道:“听说唐国像丰州这样的城堡还有很多!”
“不错!”阿史那社尔点点头道:“唐国共有三百六十七个像丰州这样军州!”
听到这话,卡西利巴尔西的脸色更加难看,简单的数学问题难不倒他,三百六十七个军州,按照每一个付出多达上万人伤亡为代价。
恐怕,到那个时期,突厥人就已经死绝了。
卡西利巴尔西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他对唐国的记忆,在拜占庭帝国的典籍中,详细记录了这个曾经与辉煌罗马帝国并存与世界上的四大超级大国。当初贵霜帝国就是被哒人击败,然后被萨珊帝国取代。
据典籍记载哒帝国就是被华夏打败的一支游牧民族,他们也是华夏国的手下败将,可是这个手下拜将,居然把当世四大超级大国干掉一对!
就在这时,城墙上爆发出巨大的呼声。
只见城墙上出现了不少援军,但是这些援军,全部都是城内的百姓,甚至连青壮年女人,也拿着武器与突厥人拼命。
每当一名唐国女人被突厥人杀死,阿史那社尔就露出一脸惋惜的神情,喃喃的道:“太可惜了,唐国女人的妙处,简直妙不可言,尊贵的执政官阁下,等本汗打下丰州城,送给十名唐女……”
就在这个时候,轰轰轰……
大地震动的声音响起。
阿史那社尔循声望去,只见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黑线越来越大,越来越粗。
慢慢的,这股黑色的浪潮越来越近,他们都可以看得清楚这支军队的尊容。
这支大军一色的黑色铠甲,最前面的是五百余名剽悍的哨骑,马上骑兵全凭双腿控马,显示不逊于突厥骑士的骑术。
后面是一千五百余名挺着长枪的骑兵,手中的钩镰枪,黝黑的枪刃,居然接近三尺长。这种枪身槊头的钩镰枪,让人看着就蛋疼。
阿史那社尔的脸变成极为难看。
这副装备的军队,天底下只有一号,那就是大唐骠骑大将军陈应的嫡系部曲。
陈应看了看前方那成堆的尸体和唐军将士在城墙上浴血拼杀,以及在滚滚浓烟中若隐若现的唐军战旗,就松了一口大气,说:“谢天谢地,总算没来晚!”
身边的灵州总管杨则同样如释重负道:“城没有破,我军主力还在,谢天谢地!”
城墙上原本心存死志的张长逊望着远处飘扬的大,他兴奋的大吼道:“将士们,咱们的援军来了,把突厥的狼崽子们赶下去!”
丰州城的唐军将士绝处逢生,他们从胸腔里发出骇人的怒吼,抢起横刀,挺起枪矛,朝着城墙上涌现的突厥军队将士,就是一个绝地突击。
在噼里啪啦的箭雨和凄厉的惨叫声中,突厥军队将士被唐军将士杀得节节败退。被杀得东歪西倒的突厥将士,惊骇地看着这些杀疯了的家伙从城墙上,顺着缓坡冲下来,下一秒,他们的头颅脱离了脖子,打着旋飞了出去……刚才突厥军队的冲锋势如破竹,打得唐军将毫无还手之力,现在唐军将士同样势如破竹,只是这次被破的一方换成了突厥军队。
阿史那社尔愤怒地把马鞭掷在地上,他知道,攻克丰州城的企图破灭了。
唐军将士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是停下来。开始旁若无人的整队。丰州城下的突厥将士看到这一幕,肺都气炸了。
卡西利巴尔西目光紧盯着战意昂扬的唐军定远军。定远军是陈应在武德二年任灵州大总管时,组建的精锐。在卡西利巴尔西眼中,这确实是一支少有的精锐,装备之精良,士气之高昂,远远超越了他以前遇到的任何对手。恐怕萨珊帝国最精锐的护教军大概能跟他们比一比了。
定远军将士翻身下马,迅速组成方阵。顶在最前面的是三排弓弩手,后面是一排枪矛手、盾牌手,很快就形成一道刺猬阵。定远军枪骑兵从两翼后退,看样子是准备拉开距离冲锋的,一系列的战术调动来得非常流畅,行云流水一般,也不知道是经过了几千几万次训练了。
丰州之战,让卡西利巴尔西见识到了唐军将士的顽强与坚韧,现在他又看到了唐军精锐的野战部队。
明明这些步兵不过两千余人,加上后面赶来的步兵,也不过五六千人。可是突厥人为什么脸色大变,而且周围响起格格,牙齿发颤的声音?
卡西利巴尔西很奇怪,这种太不合常理了。
只是,卡西利巴尔西并不知道,突厥人不怕唐军,同等数量的突厥人打不过唐军,可是数量多的情况下,还是有机会胜利的。只是陈应麾下的军队,全部都是怪胎,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以多打少。
陈应一路从长安城轻装简从,原本准备率领定远军直接把统万城给拿下来,可是没有等到陈应率领抵达统万城,就得到丰州遭遇了突厥答布叶护可汗阿史那社尔进攻丰州。
丰州几乎是大唐的军镇,除了全部将士,就是将士家眷,普通百姓没有几个,只要个别大胆的商人在这里活动。
不过,面对阿史那社尔的进攻,张长逊还真不是对手。无奈之下,陈应只好临时改变计划,率领定远军渡过黄河北上,来到丰州城下。
看着部队整队完成,陈应提起横刀向前一辟,大吼道:“老规矩,给本大将军碾死这帮傻逼!”
“碾死这帮傻逼!”
一千五百余名定远军钩镰枪骑兵齐齐发出一声暴烈的怒吼,放平钩镰枪,策动战马,如同一股黑色飓风,朝突厥军团阵前直直冲过去。
与此同时,浑厚的战鼓声也开始敲响。
戈矛甲士斜斜举着戈矛,一路小跑向前冲去。事实上,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钩镰枪骑兵在前冲锋,把敌人的队形搅乱,而步兵则是上去收割人头。
卡西利巴尔西望着蜂拥而来的黑色浪潮,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的想到唐军疯了,全部都疯了。如果从部队总数上看,突厥此时仍有四万将士出头,而对面的骑兵却不足两千。
以一打二十。
除非脑袋不正常,否则打仗根本就没有这样打的。
然而,此时定远军将士就像疯子一样,眼都不眨一下就一头扎了进去。
卡西利巴尔西眼珠子差点就掉到了地上:“就……就这样冲上去?不要命了?
可是突厥人却脸色大变,那种怪异的钩镰枪让他们吃够了苦头。可是定远军钩镰枪骑兵如风驰电掣般席卷而来。
他们有的调转马头就跑,有的举起弓箭朝着定远军钩镰枪骑兵倾泄箭雨。
不过,没有任何意外的发生。他们手中的劣质骑弓,射在定远军将士的身上,马上像马蜂蜇一下,更多的则是直接滑落在地上,可是定远军钩镰枪骑兵此时,已经连人带马撞到了他们面前。
四米多长的钩镰枪轻轻松松的戳穿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挑下马来。重要的是,这股黑色骇浪锐不可挡,不知道多少突厥勇士被他们的长枪刺中,前胸入后胸出,撞进唐军军骑兵阵列里的蒙古骑士,几乎无一幸免!
然而此时,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骑兵根本就控制不住战马,疯狂的战马要么径直朝己方军阵冲去,要么朝枪骑兵形成的骑兵墙冲去,反正不管往哪边冲,他们都只有被穿在枪尖上的份!冒着零星射来的利箭,钩镰枪枪骑兵不费吹灰之力便撞翻他们。
滚滚铁骑锋芒直指阿史那社尔的那名狼尾大。
只是一个回合,突厥骑兵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人喊马嘶,乱作一团。突厥将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唐军骑兵潮水般倒卷过来,而突厥勇士草芥般被扫得东倒西歪,只觉得天旋地转。
“上帝啊!”卡西利巴尔西感觉怀疑人生了,唐军这是什么活见鬼的打法,居然能在骑战中占据绝对优势!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阿史那社尔的战马也受了惊,又踢又跳,好几名亲兵都拽不住。一名突厥将领看见钩镰枪枪骑兵已经如山如墙的冲撞而来,不禁肝胆俱裂,嘶声狂叫:“保护可汗,保护可汗!”
可是此时阿史那社尔的大军完全乱了阵脚,根本就无法以形成有效的防线了,喊也白喊。
万幸的是,阿史那社尔身边还有一批亲兵,这些亲兵都是阿史那家族的年轻子弟组成的,他们直到此时仍然保持清醒,见状纷纷一剑刺死失控的战马,然后列队,最前面的人手持巨盾半跪在地,准备承受最为疯狂的冲击,后面的人将长矛架在盾手的肩膀,矛尖对准了高速冲来的战马。
这是一种比较有效的以步拒骑战术,骑兵最讨厌这个了,但是这种战术由以骑射自夸的突厥骑兵使用出来,怎么看都有点讽刺。
黑色风暴转眼即至,冲在最前面的,当然还是陈应。
陈应对这道由长矛组成的防线不屑一顾,略略压低钩镰枪的枪杆,枪尖擦着巨盾的边缘狠狠刺入盾兵的咽喉,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的颈椎骨生生撞断。
突厥盾阵中,人向后倒,盾往上飞。前排的枪骑兵都是一样的动作,压低矛杆,凭借钩镰枪在长度上的绝对优势将盾兵挑翻,然后飞马从突厥人身上踏了过去。
一些倒霉的钩镰枪枪骑兵被长矛刺中了战马,被受伤的战马掀翻,但绝大多数手持长矛试图与枪骑兵对抗的突厥武士都在枪骑兵那锋锐无比的矛尖上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这道薄弱的防线瞬间就被粉碎,枪骑兵从缺口涌入,直冲狼尾大。
阿史那家族武士们也杀红了眼,不要命的策马冲过来跟枪骑兵厮杀,一些被颠下马背的士兵甚至挥刀朝马腿斩去,用尽他们所学过的一切战斗技能试图将钩镰枪枪骑兵击倒,保护他们的叶护可汗,即便是被钩镰枪骑兵一层层的刺翻砍翻也在所不惜!
籍此机会,阿史那社尔勉强控制住战马,在几名士兵的保护下仓惶后退。
陈应看着阿史那社尔仓皇撤退,长长叹了口气。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歼灭阿史那社尔不必急于一时。关键是梁师都在的存在,实在对大唐北伐突厥有着致命的影响。
因为人种的关系,大唐现在替突厥卖命的人真不多。可是梁师都麾下的汉人,却可以利用汉人的长相与外貌特征,混入关中,打探唐军的动向。
眼下,消灭梁师都才北伐前夕最重要的事情。
陈应顾不得歇息,也顾不得打扫战场。
留下一地定远军伤兵,留下受伤的战马,然后,把战场上突厥遗留的战马收拢起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定远军将士再次整队,这次他们转而朝着统万城方向奔驰而去。
张长逊好不容易把堵在城门口的砂石搬开,来到城外的战场上,却发现陈应早已不见了踪影。
张长逊望着一名唐军伤兵道:“陈大将军呢?”
那名伤兵伸手指向统万城方向道:“陈大将军已经率军去攻打统万城了!”
第五十二章刘仁轨是何方神圣
夏州,统万城。
陈应抵达统万城的时候,已经是开元元年的十一月上旬了。
雪絮飞扬,寒气砭肤。
河套地区,早已银妆素裹,树上挂满了雪絮冰棱,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美不胜收。
得益于陈应的到来,在这个时空,煤炭得到大规模应用。事实上,不仅仅是大唐在用煤炭取暖,就连梁师都的统万城也在用煤炭取暖。
没有办法,夏州本来就是中国矿源之都,这里的煤炭、石油、天然气、岩盐等能源矿产资源富集一地,平均每平方公里地下蕴藏着六百二十二万吨煤、一万四千吨石油、一亿立方米天然气、一亿四千万吨岩盐。资源组合配置好,国内外罕见。
事实上,早在武德二年的时候,陈应就想拿下夏州,消灭梁师都。
面对这么一块肥肉,没有人不会动心。可是,当时只是一个灵州总管,在大唐朝廷中还排不上号。政治决策,论不到他,事实上在李渊当政时期,即使是李建成也无法左右李渊的意见。
当时,李渊为了与东突厥制造一块缓冲地带,所以放着梁师都只是反击不追,只要梁师都进犯,该揍就揍,但是绝对不能一棒子将梁师都打死。
毕竟,打狗还需要看主人。
可是,到了李建成执政时期,李建成已经与东突厥进行国战,争取一战而灭其国,那么这块战略缓冲之地,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无定台地高原上。
四千余名定远军、十六个折冲府的河东军,共计三万余人马,巍巍列阵,那庞大的军阵连绵十数里,火红的盔缨,紫黑色的战旗在寒风中猎猎飞舞,极为壮观。
千军万马寂然无声,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虽然唐军还没有展开攻城,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杀气,扑面而来。
要说起来,梁师都也是够倒霉的。作为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之一,与他同时扯旗造反的各路反王,不是死了,就是降了大唐。唯有梁师都还继续称孤道寡,但是他现在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别看他改元“永隆”,取意永远兴隆。但也没有哪个反王像他这么衰,他除了在扯旗造反的时候,干翻了隋将张世隆之外。其他时间,都是一路被唐军痛殴。
武德元年(618年)七月初四日,梁师都进犯灵州,被唐朝(折冲都尉)骠骑将军蔺兴粲打败。武德二年(619年)三月初一日,梁师都再次进犯灵州,被灵州长史杨则击退。在第三次进攻灵州的时候,又被陈应摁在地上一顿摩擦。
自从陈应在灵州担任大总管的时候,梁师都的军队就不敢在越境抢劫了,只要被陈应逮到他的部曲,全部都是丢到煤矿去挖煤,而且还是没有工钱的免费劳力。
梁师都与灵州相邻,然而他没有陈应那样捞钱的本事。陈应治下的灵州,百姓富足,衣食无忧,可是他治下的百姓,混得连乞丐都不如。
求爷爷告祖宗,从突厥那里混到一些牛羊,不过却被陈应狠狠薅了一把羊毛。
好不容易熬到陈应调离灵州,梁师都感觉自己可以挺起腰杆做人了,谁曾想到,走了陈应来了李道贞。
这个凶狠霸道的女人,发起疯了比陈应还狠。陈应只是俘虏其将士,扔在矿山中免费挖煤。可是李道贞却变本加利,率领她麾下的灵武十八镇自固勇士,整村,整村的都她来一锅端。
好吧,最后李道贞也回去安心当她的小妾了,事情解决了没有?没有,又冒出了李道宗,李道宗调走之后,又来了秦琼。梁师都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手黑。
梁师都发现城外出现的唐军打着骠骑大将军“陈”大,一点都不意外。
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们早就摸清楚了这个死对头的脾气,整个就是一块狗皮膏药,粘上了就不放,不把对手撕咬得鲜血淋漓绝不罢手。
东突厥四大叶护可汗,十二个设汗,没有一个面对陈应不头痛的。
看着陈应出现,梁师都反应淡定了。
他没有趁陈应立足未稳,把陈应赶走的心思。
除非,脑袋被驴踢了,否则根本就不会跟陈应进行野战。西突厥统叶护可汗就是被驴踢了脑袋的典型,结果二十万大军一战,几乎全军覆没,本人也陷在阵中,成了陈应功劳薄上的一点。
高大巍峨壮观、坚固的统万城,就是梁师都最后的依仗。经过他五年的整修,统万城比历史上的统万城更加高大坚固,陈应就算野战能力再强,也肯定会在统万城下撞得头破血流。
只是让梁师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陈应并没有打造攻城器械。反而冒着严寒,开始整个永固式军营。
这个军营非常庞大,足足围绕着统万城的四面八方。由于是寒冬季节,按说施工非常困难,一头下去,冰冻的地面上只留下一个白印。
然而,唐军将士却不那么费劲。直接用煤炭炉子放在冰冻的地面上,用炉火烤化冻土层,冰冻层融化后,这地面上的冻土,就变成了稀泥。唐军将士们把木头壳子,像后世建筑队浇筑钢筋混凝土一样,把稀泥丢壳子板里面,然后过上一个时辰,连壳子板都冻在泥墙上,与泥墙融为一体。
一道庞大的营墙,围绕着统兵城拔地而起。这似乎是修建城池的架势,不仅仅是筑围墙,像什么箭塔、敌楼、应有尽有。
随着庞大的军营出现轮廓,在陈应的命令下。后方灵州、朔州、以及并州各州的百姓与商贾,都被动员了起来。
海量的粮食、药品、衣物、兵器、弩箭、盔甲……源源不断的从仓库中运出,装上雪橇,一路风驰电掣,直接向统万城城外的唐军大营输送过来。
站在统万城的城墙上,梁师都望着城外唐军大营,那些粮草,都堆成了小山。梁师都一边思考着一边嚼着牛肉干。
这个时侯的牛肉干可不像后世的做法,而是非常粗暴的用石滚把牛肉里的水份挤出来,抹上盐就暴晒,味道不敢恭维,关键是非常硬。唐军将士的牛肉干,全部都是石磨磨成肉干粉,吃的时候泡上炒熟的面粉,用开水一冲。
梁师都嘴里的牛肉干,怎么嚼都嚼不动,就算嚼烂了也咽不下去,就算咽下去了也拉不出来……
总之很苦逼就是了。别人怎么样不知道,反正梁师都是绝对不喜欢这玩意的,他嚼得一肚子火,把牛肉干一扔,愤愤的骂道:“杀人不过点头地,要剿便剿,要抚便抚,他们这样既不战也不抚,一味的耗着算什么?”
梁师都的尚书刘晟原本是个胖子,由于缺粮,他也成功瘦身了,体重减轻了二十几斤,也真够他受的。他看着地上的牛肉干,胃里直冒酸水,咬牙切齿:“陈应小儿用心歹毒,就是成心要把我们通通饿死、冷死在统万城里!”
梁师都确实是不怕陈应急攻,就怕陈应僵持着。
因为,他并没有多少存粮。像他这个皇帝都依靠难以下咽的牛肉干为食,而普通的士兵,只能以草根、杂粮以及野菜,混个水饱。
……
事实上不光梁师都弄不清楚陈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连河东大总管、河间王李孝恭也摸不清陈应的脉搏。
李孝恭是一个世家子的典范,有担任,有能力,也喜欢奢华的生活。哪怕是打仗的时候,他身边也有一百多名侍从,时刻服饰着他的生活。论摆谱,三个陈应也比不上一个李孝恭。
就这样,双方在统万城对峙半个月。
直到开元元年的十二月月初,陈应终于开始有了新动作。
一大早,唐军大营中的战鼓惊天动地。
随着全军将士们集结完毕,陈应终于下达了他包围统万城以来,第一道命令。
这是一道让人啼笑皆非的命令。
“全军四十个辎重队队正,带着部队前出,至统万城一箭之地,进行造饭!”
尽管众将领不理解陈应的命令,可是他们谁也不敢质疑陈应的命令。
随着隆隆的战鼓声中,唐军开始出动了。
率先出场的是两百余辆拉着煤火炉子的四轮马车,四轮马车沿着冰冻的地面,缓缓前进,进入统万城一箭之地,这些四轮马车马上停止。
车箱的一面被从中打开,安装上支架。
伙头军士兵,把煤加入炉灶内,然后,开始踏动脚踩式鼓风机。炉火的火苗窜出一尺余高,一排四五百口大铁锅,开始做饭。
蒸馒头的蒸馒头,包包子的包包子,还有淘米的淘米,洗菜的洗菜,忙得不亦乐呼。
李孝恭原本不明白陈应的用意,此时已经明白了。
统万城缺粮,包括梁师都在内的全军将士,都不能吃饱。
一旦城外飘起饭菜的香味,统万城内的梁师都所部还有战意吗?
在陈应的中军中大帐中,陈应舒服的坐在软榻上,望着李孝恭道:“我已经派出使者前去劝说梁师都麾下投降了。我给他们的条件是既往不咎,但他们必须无条件投降,我是一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不想拿好话哄他们,等他们投降之后再耍一堆的花招。”
李孝恭有些无奈,在李靖面前,李孝恭还可以以老领导的身份压他。
可是,在陈应面前,这一切都不好使。
战场之上,讲究兵不厌诈!哪能一开始就把所有东西都摊开来说呢?
李孝恭沉吟道:“梁师都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让他们无条件投降,他们是不会答应的。”
陈应苦笑道:“等他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估计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前两天不是有斥侯兵发现他们把吃剩下骨头,挖出来熬汤吗?”
陈应该咧咧嘴,笑道:“他们不答应,我们就打到他们答应为止!不就是梁师都虽然号称有十几万军队,这十几万军队里超过八成都是水,直接能够作战的也不过三四万,还不够我们一战打的!”
众将领都笑了、
由于冻裂了嘴唇,大家都不敢笑得太大声,那笑声有些古怪。
陈应站起来,指着地图,道:“这次作战,本大将军原计划,围点打援,没有想到东突厥人怂了了,梁师都前后派出十六波救援信使。但是,东突厥人迟迟没有动作,看来,他们是准备抛弃梁师都这颗棋子了!”
李孝恭点点头道:“其实,我们和突厥人都明白,梁师都存在的意义,就是避免双方直接撕破脸,现在无论是我们大唐,还是东突厥,都已经失去了耐心。所以,梁师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梁师都从来都不是本大将军的目标!”陈应淡淡的笑道:“他还不配!”
说到这里,陈应拿起一支炭笔,在地图上画出一个箭头,陈应转而望着李孝恭道:“李大将军,交给你一个任务!”
李孝恭马上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一脸严肃的起身道:“末将在!”
陈应道:“梁师都还有三州二十八县,你不必理会统万城,把各县全部拿下,给他们最后通牒,要么降,要么死!”
李孝恭道:“陈大将军,只要梁师都或死或降,其他各县就会传檄而定,何必大费周张?”
陈应道:“最迟明年,就是我们与东突厥的决战之机,梁师都鬼得很,他肯定在各县还有不少心腹,一旦见势不妙,马上焚烧各县存粮,轻装简从溜之大吉,仅带领一点亲信的话,还是有机会逃的。更何况,如果缺粮,就会多出十数万张嘴,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吗?”
李孝恭抱拳道:“末将领命!”
陈应转而望着罗士信道:“罗士信你率领枪骑兵,一线平推,做出强攻定襄的架势,诱使突厥人阻击!”
这是非常稳妥的办法,不管是步战还是骑战,后隋与梁国,都无法与跟突厥骑劲旅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唐军相比,一旦被挤压到平坦开阔的地带,枪骑兵呼啸而来,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可怕的大屠杀。
不管是陈应,还是建成,都打心里不希望看到这样一场大屠杀,他们更希望使者能够说服梁国或后隋投降,或者在一场堂堂正正的主力会战中一战歼灭梁军与后隋军主力,而不是杀得血流成河,尸骨盈野。
毕竟,梁国与后隋将士,大多是些原本老实巴交的农民,被逼得没法活了跟着梁师都和杨正道他们一条道走到黑,斩杀一万几千这样的敌人并不能增添他们的荣誉,也无助于解决实际问题。
寒风呼呼的刮,冷得要命。
成千上万的梁军将士目光呆滞的看着陈应使者带着区区两名随从,骑着一匹白马迤逦而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那使者俊美而英伟,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是一等一的,他身后两名随从同样头颅高昂,不卑不亢,就这么三个人,进入统万城,居然没有一丝惧色,好像是逛街一样。
看得一些梁军的小头目啧啧称奇,这样的人物可不多见啊。当然,最吸引他们的目光的,还是他们手里那三个大竹篮,里面装着什么不得而知,用干净的白布盖得严严实实,一缕缕热气从里面溢了出来,一股久违了的香味直往大家鼻子里钻,但没等他们闻够,便让寒风给吹散了。
刘晟望着眼前缓缓而来的三人,转身望着梁师都道:“陛下,这三个来者不善啊,到底是什么路数?”
梁师都摇摇头道:“朕也不知道,反正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慢着,你看领头那个连一身官服都没有,陈应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年轻人确实是没有官服,因为他还是不算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应的亲兵队正刘仁轨。
刘仁轨起点太低,陈应即使有心想要提拔他,那也需要与其职位相匹配的功绩。
历史上,刘仁轨能得罪李义府这个口蜜腹剑的卑鄙小人,居然还可以活到八十四岁,显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陈应委派刘仁轨为使的时候,也向刘仁轨提示了其中的凶险。
刘仁轨不以为然的笑道:“区区梁师都,何足道哉!”
刘仁轨跳下马,将手中的竹篮交给随从,快步上前梁师都等人拱手行礼,道:“在下刘仁轨,参见梁主。”
不卑不亢,举止从容优雅,不愧是一方人杰。
梁师都眼睛连眨,满脑门子疑惑:“刘仁轨?”
一众梁国官员你瞅我我瞅你,居然没有一个知道刘仁轨是何方神圣。
第五十三章一顿家常便饭弄得军心大乱
不过,梁师都没有纠结刘仁轨是何许人也,反正只是一个说客。梁师都伸手一指,三个竹篮子道:“这是陈大将军给朕的见面礼吗?”
梁师都并没有嫌三个箩筐的东西少,尽管他是“梁国”皇帝,却也一直密切关注着关中的动向。事实上这几年来,关中兴起一种新鲜的事物,叫钱钞。
其实就是一张钱票。放在大唐通利钱庄中的任何一个分部,都可以随时兑现同等面额的钱币。
随着钱钞的出现,倒是极大的方便的送礼的人们。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关键铜钱太重,一贯钱既一千文,重达七斤。十万贯,就重达七十万斤左右,相当于三百五十吨。如果用后世的十轮大卡车,在不超载的情况下,也需要足足十辆,如果是普通马车运输,也需要多达四五百辆,如果用上四轮马车,那也需要多达一百多辆。
可是钱钞不同,哪怕是十贯一张的钱钞,三个竹篮子也可以装几十万贯。
刘仁轨微微点点头道:“正是陈大将军给梁主以及各位准备的见面礼。”
刘晟冷笑道:“要招抚我们却只拿出这么一点见面礼,也太小气了,打发叫花子呢?”
“对啊,你们也太欺负人了!”稽胡大师刘女匿随即附和道。
稽胡,又称步落稽,源于南匈奴。匈奴灭亡之后,废除匈奴族名,以部落名示众。与铁弗、铁勒,同属于匈奴后裔。
刘仁轨轻轻笑笑,随手掀开一个篮子上的白布,顿时,满满一篮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面包子被篮子里的棉内包裹着,上面又盖着棉被子,虽然寒风呼啸,却依然保持着温度。
周围梁国文武大臣看到大肉包子,马上鼻子猛嗅,口水疯狂分泌,很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刘仁轨悄悄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梁师都麾下文武官员的反应,果然不出陈应所料,梁师都果然缺粮了。这些文武官员看到大肉包子的神情,仿佛是蹲了三十年牢,突然刑满释放的老光棍,看到极品美女的反应。
眼睛几乎都直了。
刘仁轨笑道:“这是上好的大肉包子,皮薄肉足,一口下去,满嘴是油。陈大将军侯知道各位没有吃过大肉包子,特地命在下带上些吃食供各位果腹……”
不等刘仁轨把话说完,梁师都毫无形象的窜出来,一把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正如刘仁轨所说,一斤重的大肉包子,足足有八两肉,肉馅里除了大葱,其他不放任何蔬菜。而且陈应麾下的猪肉,全部都是经过阉割的肉猪,不仅没有骚臭味,反而油多肉少,在这个时候,人们普通对肥肉有着痴迷的喜爱。
梁师都咬上一口大肉馅,入口既化,让他味蕾大快。
看着梁师都动了手,其他大武也不甘心示弱。特别是刘女匿一手抓起两个包子,使劲捏扁,左右开弓的往嘴里猛塞。
刘晟也不甘落后,手脚飞快,众人眼前一花,就看到大半个包子消失在他的喉咙里了,他不光猛吃,还往兜里揣。
这一举动可犯了众怒,白痴都知道那个竹篮里的包子是有限的,你老人家这样揣法,不得把我们那份也揣了啊?
梁师都真是恨铁不成钢,一群目光短浅的家伙,一篮包子就把你们给收买了,能成大事才叫见鬼了!
但想是这样想,他还是很不争气的走过去,踹了刘女匿一脚,从他手里抢过两个包子往嘴里塞……温热软香的包子吃进嘴里,他才感觉到自己还是个人。
这一帮大人物凶狠的争夺着,转眼之间便将这一大篮包子瓜分一空,周围的侍卫们只能在一边干咽口水,没办法,就算给他们一口缸作胆他们也不敢过去跟这些大人物抢包子吃啊!
他们只能暗暗祈祷这些大人物别吃得太干净,给他们留点渣子解解馋了。
梁师都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指着另外两个篮子道:“这是什么,也是包子吗?”
“自然不是!”刘仁轨轻轻的笑道:“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进入统万城敌楼内,一张大桌案几,刘仁轨打开了另外两个竹篮子。其中一个放着一盆蒸米饭,一盆小米粥。另外一个篮子里却有四样菜,其中是海带炖猪肉,豆芽炖猪肉,胡萝卜炖羊肉,还有一个绿豆芽炒散子。
现在不比后世,并没有后世的保鲜手段,冬天想吃新鲜的蔬果,是非常困难的。唐军将士在冬天行军作战中,只能供应黄豆芽,以及海带。海带可以补充典,而黄豆芽可以补充丰富的维生素。至于胡萝卜,也可以补充胡萝卜素。
梁师都望着三个竹篮子里的东西,哑然失笑,他还以为陈应拿金钱收买他,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最普通的饭菜。
然而,刘女匿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几个大包子对他这个大肚子汉来说,根本不顶事。他拿起筷子,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大口的吃着海带炖肉。
梁师都望着刘女匿有些不满,毕竟他这个皇帝没有发话,刘女匿就吃开了。
刘女匿也不傻,他看出了梁师都的不满,一边吃饭,一边嘟囔道:“陛下,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其他文武官员看到这一幕,也毫无形象的冲上去抢饭吃。那形象,就像饿死鬼投胎。
声音根本不堪入耳。
梁师都看着众文武如同恶狗抢食,不自觉的他也有些饿了。
这个竹篮子的饭菜看上去不少,可是真没有多少。很快就被哄抢一空。
刘仁轨看着碗碟被狗舔过一般干净,一脸轻笑道:“梁国主,诸位,这一餐还满意否?”
梁师都点点头道:“尚可!”
刘晟却道:“俺老刘这几年吃得最舒坦的一餐!”
刘女匿连连点头,不时的附和着。
刘仁轨道:“刚刚诸位所食之餐,不过是我们唐军将士最普通的一顿战饭,当然只是不方便携带,我们唐军将士们,包子、馒头、大米饭、小米饭全部都是管够!”
梁师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道:“怎么可能!?”
刘仁轨道:“在下没有欺瞒各位将军的意思,各位将军如果不信,大可到城墙上去看看,我们的伙头军正在造饭,马上就要用餐了!诸位可以看看在下有没有说谎。”
梁国文武官员面面相觑,都是一脸不信。
跟着梁师都造反的将领,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穷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别说四菜有荤有素,那种混合着糠皮和野菜的窝窝头能混个饱都谢天谢地了!这样的饭菜,居然只是唐军将士们的战饭?
我的老天爷,这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吧?
刘仁轨径直走到敌楼门外,站在城墙上,指着城外一箭之地,正排着队打饭唐军将士们道:“诸位如若不信,尽管过来看看……”
梁师都笑道:“逢场作戏罢了,当年杨广还用丝绸把长安城围起来呢,关中也缺粮,这是人所众知的秘密,打肿脸充胖子,有意义吗?”
刘仁轨笑道:“梁国主有所不知,关中饥馑之危早已解除,换句话说,梁国主,以陈大将军之能,他率领这三万大军,你和诸位将军能挡得住吗?”
梁师都听到这话,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不是没给陈应交过手,如果是野战情况下,陈应就算有一万军队,他也会有多远跑多远。
刘仁轨笑道:“梁国主以为这统万城相较雁门关如何?”
梁师都摇摇头道:“统万城虽然坚固,但远不如雁门关!”
这倒是大实话。
雁门关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关城,事实上,雁门关是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而统万城只是一国之都,军事只是统万城的一项功能。
刘仁轨笑道:“想必梁国主也听过,我们陈大将军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攻克了雁门关!”
说到这里,刘仁轨又望着刘女匿道:“刘将军,这统万城相较函谷关如何?”
刘女匿苦笑道:“没有可比性!”
刘仁轨道:“当年陈大将军攻克函谷关只需要一个时辰!”
梁师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刘仁轨的话并没有夸张,这都是事实。
刘仁轨望着神色各异的梁国文武官员道:“最后一个问题,就算陈大将军不进攻统万城,依靠统万城内储蓄的煤炭或柴火,统万城的燃料可以坚持多少天?”
梁师都根本就没有办法回答。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煤炭与柴火的消耗越来越多。关键是因为统万城,既夏州拥有丰富的煤炭资源,而且廉价。百姓们并没有储备太多,每家每户了不起存放三四百斤。只需要陈应包围统万城一个月甚至以上时间,统万城就会陷入燃料奇缺的境地。
梁师都忍不住说道:“你倒也奇怪,是剿是抚你直接说不就得了,说这么多干嘛?”
刘女匿道:“对啊,大家都是男人,给句爽快的,别绕来绕去!”
刘仁轨环视众人,道:“陈大将军的意思,是让你们无条件投降。”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那几位霍一声全跳了起来,失声叫:“什么!?
隋末的三十六路反王和七十二路尘烟,有几个是真正活不下去的?
其实,大多数反王和造反专家们,都是因为不满自己没有出头之路,想依靠乱世混一个富贵,如果无条件投降,他们这下半辈子就只能当一个连个里正都能随意折辱的农夫了,还有什么滋味?
在品尝了掌握生杀大权,千万人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快意之后,他们又如何甘心做回一个没有半点权力的平凡人!
刘女匿第一个嚷了起来:“这就是那个鸟人招抚的条件!?”
刘晟也道:“太狂妄了!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敢用这种语气跟我们说话!他倒好,竟然要我们无条件投降!太可恶了!”
梁师都直勾勾的望着刘仁轨道:“刘仁轨,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刘仁轨摇摇头道:“绝不是开玩笑。陈大将军要求无条件投降,他保证不会杀你们任何一个人,而且让你们的子女有书读,有饭吃,你们的手下有田可耕,有工作养家糊口。”
这样的条件对于梁国百姓以及梁军普通士兵而言确实在莫大的吸引力,问题是这几位已经品尝过权力的甘美,在梁国成立以后,他们被梁师都封公拜将,他们的野心也膨胀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让他们无条件投降,接受陈应的安置,哪里办得到!
刘女匿哼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陈大将军是多了得的一个英雄豪杰,原来竟是这么一个天真得厉害的蠢货!他以为一顿饭就可以收买我们,让我们乖乖的投降么?做梦!”
他伸手指向统万城,厉声说:“我大梁国人强马壮,足以二十几万之众,纵横西北,罕逢敌手,他以为就那他那点人马就能一口将我们吞下去了么!?无条件投降?投降他母亲的!”
刘仁轨闻言脸色大变。
特别是听到刘女匿辱骂陈应,他突然拔出横刀,一刀毫不犹豫的捅向刘女匿。
刘女匿哪里想到刘仁轨敢在统万城内动手,就算动手他也应该先拿梁师都开刀。
所以这一刀出奇不意,刘女匿根本就没有防备,也没有反应过来。
“噗嗤……”
锋利的横刀,毫不费力的刺破刘女匿腰间的战裙,从他的腰间刺入,瞬间刺破他的肾脏。
刘仁轨用力一带,将刘女匿的肾脏搅碎,刘女匿缓缓瘫倒在地上,抽搐着,他指着刘仁轨道:“你……”
话未说完,脑袋一歪倒在地上。
周围的侍卫突然冲进来,众侍卫拿着刀剑,对准刘仁轨。
刘仁轨轻轻吐了口浊气,不紧不慢的用刘女匿的衣服,擦拭着横刀上的血液。
等这柄横刀被擦拭得光亮如雪,刘仁轨这才缓缓起身,望着众人缓缓道:“陈大将军为人光明磊落,他不屑于许下一堆虚假承诺诱降对手,然后实施暗算!他确实没有什么用得着各位的地方,以他的实力,要歼灭各位的部队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只是不愿意看到那么多妇孺被战火波及,尸骨填平丘壑而已。各位,信在下一句,跟他打,你们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梁师都望着刘仁轨冷冷的道:“好你一个刘仁轨,你想效仿傅介子手斩楼兰王吗?”
刘仁轨向刘女匿的尸体吐了口口水道:“这个满嘴喷粪的蠢货,他配吗?”
看着刘仁轨有恃无恐的样子,梁师都冷冷的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刘仁轨道:“怕……我怕你们不敢!”
梁师都挥挥手,众侍卫缓缓压上来。
此时,冲进敌楼内的梁军将士足足有上百人。
哪怕刘仁轨的身手不错,仅仅是不错而已,他绝无可能活着离开统万城。
刘仁轨笑道:“你们考虑清楚,陈大将军陷某一个时辰回去,若是刘某一个时辰之内不能平安返回,陈大将军必定发兵攻城,你们所有人全部得死……”
刘晟嘟嚷道:“我承认我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妙,但是让我们无条件投降也太过份了,好歹也给我们一官半职吧?哪怕是闲职也可以啊!”
梁师都向刘仁轨一拱手,说道:“你回去跟陈大将军说,我们相信他将我们这二十几万将士安置好的能力,也相信他不会杀降,但是无条件投降,我们无法接受!我们与李唐朝廷作对多年,李唐朝廷对我们恨之入骨,如果我们投降之后一点权势都没有,那跟案板上的鱼肉有什么区别?”
梁师都加重了语气:“陈大将军帐下固然人才济济,但是我等身经百战,他未尝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刘仁轨沉吟道:“各位都是这样的意思吗?”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让他们做回一个普通老百姓是不可接受的,大小都要给个官当当,不仅是为了荣华富贵,也是为了保住性命。
刘仁轨道:“这个在下作不了主,得请示一下陈大将军才行。”
梁师都道:“那有劳刘公子了!”
众将领纷纷起身,为刘仁轨送行。
刘仁轨走后,刘仁轨前往劝降梁师都的消息,在梁国统万城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饥肠辘辘的梁军将士们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着被招抚的可能性。
梁师都很快就发现气氛很快就变得有些异样了,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他哪里知道,自己已经上了陈应的当了。
梁国缺粮。
众将士只能混个水饱。
刘仁轨带着食物进入统万城,站在城墙上的梁军将士们看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些食物,他们那些将官吃得渣都不剩。
不患而患不均。
放在平时,梁师都吃点好的,多占点金银美女也不算什么大事,可现在大家都快饿死了啊,头领们这种自私的举动无疑激起了众人的愤怒。
流言越传越凶,不少梁军将都愤愤的说:“我们跟着他们出生入死,他们倒好,有了吃的都自己独吞,不愿意让我们分享半点!唐军真打过来,我誓不抵抗,让这几位吃得饱饱的大爷去打好了!”
梁师都首先发现事情不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们吃了一顿大餐,没有分一点给大家是事实,抵赖不过的。
他也只能苦笑了,只是用一顿家常便饭就弄得他们军心大乱,陈应也算是个人才了!
正头疼着该如何将这股风潮压下去,前方突然来报:“陛下,不好了,唐军进城了……”
第五十四章人啊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怎么可能?”梁师都实在难以相信,以统万城的坚固,陈应怎么可能无声无息进入统万城?梁师都愤愤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稽胡刘女匿麾下将领贺悦盘、南城门守将冯端、冠军大将军李正宝等全部不战而降!”
事实上,不仅仅是不战而降。
而且充当带路党,领着唐军将士杀进统万城。
这时,梁师都站在宫殿的露台上,望着外面。
只见,大量的梁军士兵在前面走在唐军将士的前面,他们人手两个大肉包子,或者是用头盔当作饭碗,装着满满当当的米饭,汤饼,一边大吃,一边带路。
根本不用打,遇到梁军士兵,唐军士兵枪矛上直接挑起着一个大竹篮子,里面装着大肉包子或馒头,梁军士兵一看着大肉包子,不约而同的将兵刃放下,伸手去抢馒头,当着唐军将士的面,这些梁军士兵你争我抢,非常热闹。
抢完了大肉包子,这些梁军士兵毫不羞涩的充当带路党。
唐军将士们以大肉包子和白面馒头开道,所到之处,沿途的梁军士兵们无不传缴而定,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陈应的这一招,叫做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如果靠食物砸不趴梁军,唐军将士便会采取强攻。陈应虽然想招抚梁军,不想继续流血。毕竟隋末唐初死的人太多了,能少死就尽量少死。毕竟人头不是韭菜,割掉之后长不出来。虽然想招抚,但是对于顽固份子,陈应也不会姑息。
开出什么样的招抚条件,他必须自己说了算,梁师都没有跟他讨价还价的资本!
梁师都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布置防御,唐军将士以及倒戈的梁军士兵,足足三万余人,一路顺利抵达统万城皇宫。
统万城的皇宫,差不多占了四分之一的统万城。也和长安皇宫一样,拥有着完备的城防功能。
从唐军进城,梁师都收到消息开始。到唐军将士包围统万城皇宫,前后仅仅用了两刻钟时间,唐军士兵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前进。
站在宫城的梁军士兵与梁师都惊讶的发现,此时唐军阵中出现密密麻麻的上百辆投石机车。
在这个时代,投石机与床子弩一样,全部都是没有车轮,移动的时候,都是用人抬。可是陈应全部都移植到了四轮马车上,特别是八牛弩车,如果完成上弦,既使在前进过程中,也可以进行击发。
当然,准确度根本就没有办法保证。
除了一百多辆投石机车,还有上百辆八牛弩车……这些车辆梁师都还可以理解,毕竟陈应肯定会做好强攻的准备,可是宫城外出现的数十辆塞门刀车,却让梁师都难以接受了。
这些塞门刀车都是梁师都自己打造的,预防唐军攻破城门,从而可以在城内阻止唐军将士,可是,投降的梁军士兵,马上推着塞门刀车,将宫城的九个宫门全部堵死。
唐军定远军将士的步伐整齐划一,仿佛一台庞大的机器一般向前推进,他们的沉默令人心悸,整齐有力的步伐仿佛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陈应没有喊停,他们都会像现在这样沉黑的走过去,直到被吞噬。
这样的军队是最可怕的,梁师都的额头出现了细细的汗珠。
梁师都看得直抽凉气,喃喃说道:“好强的兵啊……他们是怎么练出来的?”
刘晟的面色发白,期期艾艾人道:“还好以前我们没有遇到他们,否则骨头都可以敲鼓了!”
梁师都脸色阴沉的道:“那刘仁轨公子不是说他们打算招抚我们吗?为什么会出动大军袭击我们?他们说话不算话!”
正说着,唐军将士已经在距离大寨约五十步处停下了脚步,摆明了欺负梁师都没有床子弩。事实上,梁师都的床子弩有不少,全部摆在统万城的外城墙上,此时唐军将士正忙拆卸床子弩,经过简单改装,马上把空出来的辎重改装成四轮弩炮车。
唐军步兵两边分开,刘仁轨骑着骏马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在大门前向在墙上的梁师都一拱手,说道:“梁国主,我们又见面了!”
梁师都又惊又怒的叫道:“姓刘的,你什么意思?不是说要招抚我们的吗,为什么要乘我们不备出动大军袭击?你不觉得你们欺人太甚了吗?”
一位同样身披黑色甲胄的青年大将骑马走了过来,朗声说:“这是我的主意。”
刘晟问道:“你又是谁?”
刘仁轨解释道:“鄙人姓陈,名应,大唐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凉国公、骠骑大将军。”
梁师都其实早已认为出陈应了,毕竟,他曾经像兔子一样被陈应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想不认识陈应也不行。梁师都指向那黑压压的,看得他心头直发慌的大军,寒声问:“陈大将军,这就是你招抚的方式?”
陈应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没错!”
他傲然环视众人,道:“本大将军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和子女前程为条件,要求你们无条件投降,你们却拒绝了,不得不说,这并不是聪明的做法。”
刘晟叫嚣道:“放你娘的臭屁!老子带领几万弟兄纵横西北,吃香的喝辣的,那日子是何等的逍遥!可是如果接受了你们的招抚,就什么都没有了,这算什么?还不如继续造反呢!”
陈应撇撇嘴,淡淡的道:“嘴真臭……”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响起。
陈应根本就不用回头,只见几名八牛弩操作手,将早已瞄准城门楼上八牛弩激发。
随着刺耳的破空声响起。
十二只六尺长的弩枪,如同一堵墙一样,飞向城门楼。
此时双方距离不过五十余步,八牛弩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飞到城门楼上,十二只弩枪,其中三只准确的命中刘晟。
半月牙式的箭镞,直接切断刘晟的左右胳膊,并且将他死在城墙上,瞬间就没有了生息。
一名梁军将领本想说:“真想招抚我们,就给我们个总管之类的官当着!”
可是,看着陈应一言不合,直接命八牛弩射击,他把心里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陈应玩味的笑了笑,说道:“本大将军要求你们无条件投降,你们就必须无条件投降,至于投降之后怎么安置,本大将军说了才算,你们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梁师都愤然道:“那还招抚个屁啊,直接开打就是了,谁怕谁啊!”
刘仁轨急忙道:“各位……不要冲动……你们赢不了的,不要做挣扎……”
陈应扬手制止刘仁轨继续说下去,呛一声拔出腰间横刀,往地面一掷,锋利的高锰钢横刀钉入地面,左右摇摆,一泓秋水样的寒光闪耀夺目。
陈应指着横刀说:“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在这把横刀停止摆动前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回应他的是震天响的号声,被气得不轻的几位头领已经在吹号招集各自的精锐了。
刘仁轨低声问陈应:“一定要这样吗?”
陈应有些无奈的道:“梁师都麾下,不是流寇,就是多年惯匪,要么是胡族首领,冲州撞府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多了,野性难驯,如果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把他们身上的戾气给打掉,就算他们接受了招抚,也不会老实下来的,到头来还是后患无穷。”
这道理刘仁轨也明白,可是他很清楚陈应麾下部曲的战斗力有多恐怖,一旦开打,绝对是血流成河,想到那些饿得皮包骨头的梁军,他真的有点不忍心。
可不忍心又能怎么样,不先把梁军打服打怕,一旦他们在被安置到地方之后突然作乱,死人的就更多了!
横刀的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而集结的梁军却越来越多,宫门打开,大队梁军精兵手持刀盾浩浩荡荡的杀了出来。不用等到横刀停摆,他们的举动已经给出了答案。
陈应叹了口气:“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拍拍刘仁轨,示意他跟上,二人纵马回到大军中间。而此时,给唐军新军带路的梁军降兵也有不稳的迹象了,毕竟是过了那么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肚子刚吃饱便又有了别样的心思……这支军队最多也就六七千人,而他们却有好几万人呢,要吃掉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就在这时,一百多辆投石机车,开始率先发言。
“轰轰轰……”
一颗颗斗大的陶罐,从空中飞舞着,向梁军士兵们砸去。
这些梁军精锐顿时大乱,可是他们冷静下来,发现这些投石机居然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毕竟投石机的主要杀伤力依靠的是石弹的动能,只要形成跳弹,石弹会在敌人阵中掀起一道血肉胡同。
可是这些陶罐,落地既碎,瞬间失去动能。虽然碎片也杀伤不少梁军精锐,可是这毕竟只是少数。
空气中一股浓郁的火油味道传来,梁师都脸色大变。
几乎于此同时,一道道流星火雨,从唐军阵中钻出来。
没错,投石机发射的就是火油罐,而且是经过陈应地土法炼制的火油。这种火油遇到火箭,马上形成火海。
将宫门前三十步以及城墙上五十步的范围内,形成一片火海。
火海中的梁军士兵凄厉的惨叫着,挣扎着,发出人的嚎叫。
这个时候,所有的梁军士兵,包括梁师都在内,全部都被吓着了,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梁军将士迟疑,他们发愣,可是唐军将士绝对没有闲着。
投石机部队继续发射火油罐,弓弩手发射火箭。
随着投石机火油罐的落地后移,随着火海的持续变大,越来越多的梁军士兵被火海吞噬。
梁师都嘴唇微微哆嗦,但口气还是很硬,大声叫道:“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可是,周围的梁军士兵根本就没有人敢动。
那些原本心思浮动的梁军降兵,此刻也像小猫一般温顺。
唐军根本就没有与梁军士兵白刃搏杀的心思,他们只顾着用床子弩向宫城上发射弩枪,这种弩枪如飞墙一般,飞向宫墙。
上面的士兵,如同割倒的麦子,一排排被放倒在地上。
弩枪可不像是弩箭,弩枪的威力极大,人体被弩箭射中,怎么也可以留下一具全尸。可是,弩枪不一样,半月牙式的扁平箭镞,射中胳膊,胳膊直接截断,射中腰部,就直接腰斩。
无数梁军士兵,被八牛弩攒射,射成一堆碎肉。
至于,投石机则更加简单了。一颗重达五十斤的火油罐砸过去,就足以形成一百多平方的火海,关键是跑都来不及。
这根本就不是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就在这时,那些投降的梁军士兵,整齐的跪在陈应的战马前,嚎嚎大哭道:“大将军,别打了,我们去劝降!”
中国是一个人情为纽带的社会,梁军士兵中,大都有些关系,沾亲带故,或者是亲朋好友,看着他们毫无意义的惨死,肯定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陈应没有停止,而是挥挥手。
身后数千唐军将士整齐大吼道:“无条件投降,否则鸡犬不留!”
梁师都等人隔着火海,听着如同雷声的吼叫,马上回应道:“你们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听着对面传来山呼般的求饶声,陈应这才下令停手。
统万城宫城上下,尸横遍横,当然,这些尸体都是梁军士兵的尸体,被弩枪射死的,或者被投石机砸死的,被火油罐烧死的,横七竖八,那一具具扭曲的尸体,还有倒在血泊中的伤兵,无不让流寇们面如土色,两股战战。
死的绝大多数都是梁师都的起家时的精锐。他们死了那么多人,对唐军将士造成的伤亡却少得可怜!
其中如果不是因为操作失误,一名士兵把火油罐打碎,形成火海,烧毁了两辆投石机车,恐怕唐军将士的伤亡会保持在个位数。
而梁军将士在短短一刻钟内,至少三千余人阵亡,两千余人受伤,如此悬殊的战损比再直观不过的反映出了双方的战斗力差距,梁军,万万不是唐军的对手,就算他们的人数再多几倍也一样!
唐军将士一边打扫着战场,一边就地解除这些降军的武装。
一百多名大小梁军将领与梁师都一道,跪在陈应面前。
陈应居高临下望着梁师都道:“梁师都,还提不提条件了?”
没有人作声。
榜样就摆在眼前,谁还去提条件铁定是脑袋进水了。陈应要求他们无条件投降,这钢铁一般的意志不容有任何更改,他们已经有太多人为违抗这一意志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没有资格去跟陈应讨价还价。
“那好,该我来提条件了。”陈应环视众人,几乎没有一个敢于直接面对他的目光。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你们的必须交出所有骡马、财帛,我们会给你们留下三个月的生活费用,以后怎么过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众梁军将士只能沉默地接受。
“第二:你们必须交出所有兵器,一件都不能留!”
“第三:你们的部队必须解散,一个兵都不能留。我们会把你们打散安置,可能安置到辽东,可能安置到西域,也可能迁一部份到剑南、湖广,反正不管安置到哪里,总有你们饭吃,前提是你们必须配合,还要能吃苦,我们不养闲人!”
梁师都沉默应对,换了别的招抚大使敢提出要解散他们的部队,把他们打散安置,他们早就炸营了,但现在他们却点头如小鸡啄米。跟一支可以像辗蚂蚁一样将自己辗死的军队炸毛,那就是作死。
陈应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指向一排开过来的四轮马车,“排着队过去,把武器放在车上,然后吃点东西,再跟我们一起去等待安置。”
梁军将士们神情木然,排着队走过去,把武器扔到车上。
盾牌、横刀、长矛、长剑、铁锤……形形色色,什么家伙都有,装了一车又一车。
十几辆炊事车开了过来,伙头军从车上抽出一屉屉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招呼统万城的百姓,按人头发放。
还是老规矩,妇女儿童优先,青壮往后排,梁军士兵最后,谁插队就等着挨揍好了。
ps:非常抱歉,七十三天,大魏霸主,终于要上架了,昨天晚上忙着给大魏霸主存稿,今天爆发。这一章算昨天的,晚上还有。当然,也请大家帮忙,顶顶大魏霸主,给个订阅。写书不易,希望大家支持!
第五十五章是时候以权谋私了
寒风呼啸,白雪恺恺。乌兰板(今内蒙赤峰市红山区境内)东突厥答布叶护可汗麾下军营中。
狂风卷起积雪,漫天狂舞,在狂风卷起的积雪之下,突厥人的死尸,和死去的牲畜马匹尸体,随处可见。
大营角落中,一名突厥将领怜惜的抚摸着马臀上的伤疤,叹了口气道:“说什么大唐在丰州没有防备,现在已经打了十天,死伤一万两千多儿郎,连丰州的城头,都没攻上去。”
另外一名突厥将领抱怨道:“再这么耗下去,就算人没事,牛马也要死光了。”
那名战马受伤的将领,愤愤的道:“颉利这个疯子,这是要把草原的子民们,都带进火坑里……”
周围的突厥将领们一个个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一声咳嗽在背后响起。
众将领循声望着,只见答布叶护可汗阿史那社尔一脸铁青的走来。
众将领吓得大气不敢出,阿史那社尔一言不发,沉默的走进自己的大帐。
作为一个百战余生的统帅,阿史那社尔非常清楚,虽然说人多力量大,可是,打仗的时候,并非军队越多,就一定会胜利。
现在,颉利可汗不仅联系了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奚、契丹羯、党项、吐谷浑、吐蕃、回纥、高车、丁零、铁弗、铁勒、薛延陀等部落与国家,甚至还联合了拜占庭与萨珊帝国。
事实上这一百多个部落与国家,矛盾重重。特别是位于西突厥西方的萨珊帝国与拜占庭帝国,从萨珊帝国建立起那一天起,萨珊帝国就与罗马帝国相互攻打了三四百年。仅仅罗马帝国时期的皇帝,就被萨珊帝国干掉了三个,他们之间的矛盾,双方世代为仇,绝对不是一纸契约就可以抹平的。
除非这场战场可以有一方彻底倒下,否则他们没有握手言和的任何可能。
偏偏,颉利可汗自信到以为凭自己居中调停,双方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国与国之家的斗争,特别是牵扯到数百年持续的战争,谁敢言和?
特别是拜占庭帝国,他们的皇帝可不是仅仅依靠血缘关系,直接世袭,而是需要经过教廷与元老院、军方一致同意,才可以加冕为皇帝。可以说,哪怕是希拉克略也无法轻易做出这个决定。
毕竟,当皇帝不能代表国民的利益时,拜占庭帝国就会更换皇帝。希拉克略这个人,原来是阿非利加省督之子,他在最恰当时机站了出来,推翻了原来的皇帝福卡斯,福卡斯也是经过政变当上的皇帝,他在清除异已的时候,希拉克略反对他,起兵最终打败了福卡斯。
拜占庭帝国的皇帝,与中原皇朝的皇帝并不一样,他们名义上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可是他们还有元老院以及教廷牵制着。
偏偏,颉利河汗相信希拉克略的特使。
当然,不仅仅是萨珊帝国与拜占庭帝国有着血海深仇,事实上高句丽与新罗、扶余、百济他们也是打了足足数百年战争,双方势同水火。
这么多的势力与国家,根本就没有联合在一起的可能。
但是,固执的颉利已经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了。
就在阿史那社尔浮想联翩的时候,大帐内出现一名唐人。
阿史那社尔马上就把手握到了刀柄上。
但是这名唐人使者郑元寿淡淡的笑道:“答布可汗,我是来帮你的!”
阿史那社尔狐疑的道:“帮我?”
郑元寿笑道:“答布可汗,你是处罗可汗的儿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处罗可汗是怎么死的吗?”
处罗可汗死于暴毙,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可是,阿史那社尔却明白。
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阿史那俟利弗设当上可汗不足两年的时间,突然暴毙。偏偏他的父亲身体非常健康,而且死的时候不过三十七岁,作为一个男人,三十七岁的时候,正是男人一生的黄金年龄。
阿史那社尔望着郑元寿道:“这是我们突厥人的事,用不着你们唐人操心,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你建成,我阿史那社尔说狼的子孙,有自己的骄傲和传统,颉利和我有杀父之仇不假,但是,我会通过堂堂正正的手段,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外人联手,来对付自己的部族同胞。”
郑元寿耐心的劝道:“以颉利可汗的实力,你根本就没有机会报仇!”
“那是我的事!”说着这里,阿史那社尔道:“来人,送走唐使!”
……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好在陈应准备比较充分,运到统万城的粮食非常多。梁师都麾下的这几十万张嘴还难不倒陈应。
当梁师都这个草头王,只能以牛肉干为主粮的时候,普通百姓已经和难民没有什么区别了。
几乎人人都是饿得皮包骨头。偏偏这些人的饭量极大。
陈应望着一个孩子,捧着一个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上一圈的饭碗,一口气喝掉足足两碗米粥的时候,陈应怀疑会不会把他撑死。
望着众百姓狼吞虎咽,陈应终于如释重负。
平定梁师都之战,过程虽然简单。
可是,为了减少伤亡。陈应准备的时间可不短。如果算是自陈应从西域返回长安的时间开始算起,那么准备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年。
竟然以如此微小的伤亡落下帷幕,实在是万幸了。
受伤的梁军士兵被送往战地救护队抢救,没受伤的在唐军士兵的押送下走出统万城,然后被安置到各个州县去。
对于他们而言,战争已经结束了,放下仇恨,开始崭新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平定梁国战役即将落下帷幕。
进展远比陈应想象的还要顺利。
没办法,现在的梁师都已经山穷水尽,一支吃不饱的部队,就算战斗力再高,那也要有力气打才行。更何况,唐军将士的战斗力,与另外一个时空相比,强大了不止一截。
至少,在装备方面。明光铠甲的着甲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陈应麾下的灵州定远军与河东军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强军。
最重要的是,现在梁国百姓已经厌恶了战争,他们都想过着好日子。梁国与灵州不远,灵州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肯定可以听得到,也看得见。
在灵州普通百姓人家,根本就不会担心粮食不够吃的问题。而且,因为闲时可以做工,他们不仅可以衣食无忧,而且隔三差五,还能吃上一顿肉。
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不赢才叫没天理。
统万城三万七千余名梁军士兵,,几乎是兴高采烈地成为俘虏,按照唐军的指示排着队走出统万城,接受安置的。
在此之前,就有不少梁军士兵瞒着上头跑过来向唐军投降,然后被安置到各个县去,或在农场干活,或进工厂打工,小日子也过得下去,有这么多例子摆在前面,绝大多数人打心里都不愿意跟唐军打仗。
这样的结果对他们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是满意了,但是长安朝廷方面的官员却叫苦不迭。
这一下子涌入了二十来万人,二十多张嘴,叫他们怎么安置得过来?
吃饭暂时还不成问题,仓库里的粮食储备还很多,但是总不能一直养着这么多人吧?该怎么给他们分地,安排他们工作?头疼,真的是很头疼!
得知陈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平定了夏州、延州以及庆州全境,杨蓉就拿出百折不挠的劲头,前来找陈应。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延州的资源。
延州,其实也是一块宝地。
在古代时候。延州是中国境内为数不多的地方,可以开采原油。
延州有三百多口原油井,可以出产轻质原油。随着陈应的土法提炼技术的运用,这些被提炼的原油,成为民间极好的照明灯油。
关键是,这种火油比菜籽油以及桐洞燃烧亮度高,而且在提炼的时候,还可以产生烟灰,这种沥青烟,是制造墨的最佳原料。
这边,陈应刚刚站上饭碗。
杨蓉带着迷人的笑容走进陈应的帐篷里,这个杨蓉绝对是一个妖精,明明是四十多岁的大妈级别的女人。
然而,她仿佛是上天的宠儿,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比李道贞足足大了二十二岁,比李秀宁也大了二十一岁,可是她如果与李秀宁、李道贞站在一起,冒充姐妹,绝对没有人会怀疑。
她与应国公武士站在一起,说是夫妻,更像是父女。事实上,武士与杨蓉的年龄相差无几。
杨蓉的笑容是如此的甜美,几乎将周青和郭洛给电昏了,直到人家都走进去了都没有想到要阻拦。
陈应正在扒饭,看到杨蓉进来,愣了一下,腮帮鼓得圆圆的,含糊不清的问道:“大表姐,你怎么来了?”
杨蓉淡淡的微笑道:“你们都要打大仗了,我能不过来看看吗?”
说着,杨蓉毫不客气的找位置坐下,真心实意的对陈应道:“小表弟,恭喜,功大莫过于灭国,你一战而灭梁师都一国,将来朝廷也少不了重赏你……”
“大表姐,你也是世族门阀出身,哪怕不懂政治,也应该明白,在这个时候,我的功劳越大,对我个人而言,不见得全都是好事!……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一点弯都不绕,习惯了用优美的辞藻把对方捧得飘飘然,再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向核心,然后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愿,最后达成协议杨蓉。
面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表弟,还真没有办法,她只好稳一稳心实,说道:“其实还是那句话,延州非常感兴趣……”
“然后呢?”陈应反问道。
杨蓉道:“我希望我们武氏,可以拿下夏州、延州所有的矿产开采权!”
李建成登基开始,实施精兵简政。然而,这就是节流,无法解决从根本朝廷财政收支不足的问题。
在陈应一番洗脑之下,李建成终于松动了态度。
准备矿产资源,准确的说,就是盐铁私营化。
盐铁专营,对于朝廷而言,暴利是极大的。然而,这却有了一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限制了盐铁产业的生产规模。
就比如后世的国营保险业务,原本是年年亏损严重。后来,开放民营保险业务,保险业迅速成为中国支柱产业之一,年产值超过二十万亿。
这就是市场经济条件下,由市场进行调节。
开放民营钢铁经营,主要是因为大唐将来需要的钢铁实在太多了。此时,从北庭到敦煌的驰道已经修通,在这两千里的驰道上,原本两千里地,哪怕是快马,也需要五天时间才能走一趟。
可是,如果是马车,那么至少需要十天到半个月功夫,如果是重载,这个时间会延长到半个月或一个月。
可是铺设了钢铁轨道的驰道,这个速度已经可以达到重载运输五天两千里,平均每天可以行驶四百余里。如果轻载,三天时间就可以跑两千里。
李建成和满朝诸公,都看到了驰道的好处。
在规划中,大唐从长安到洛阳的驰道将于开元二年的四月线全线贯通,从长安至灵州的两千里驰道,也将从开元二年年底修通。
按照现在大唐的钢铁生产规模,钢铁还有极大的缺口。
李建成甚至准备把大唐三百六十七个州,所有的驰道形成大唐的交通网络。
陈应放下筷子,唉声叹气的道:“哎呀,大表姐,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
“怎么可能做不了主呢?”杨蓉皎洁的一笑,媚眼传递着。
陈应不敢抬头,正视杨蓉的目光。
杨蓉拿着手绢递陈应擦掉嘴角的饭粒,一边笑着,一边指着陈应道:“你怕以权谋私?”
陈应点点头。
当然,这是陈应的推辞。
陈应如果签署矿山转移协议,朝廷肯定要做背书。
只是,陈应不想这么做。
杨蓉道:“你也不想想,如果咱们不是姨表亲,我能帮你吗?”
“你这是坑我,哪里是帮我?”陈应没好气的道:“有你这样帮我的吗?”
“哎……”杨蓉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的功劳越大,朝廷越是忌惮,当然,陛下与你的私谊甚深,一时半会没有人敢去弹劾你,可是……你至少也要犯点错吧?人非圣贤熟能无过?”
听到这话,陈应恍然大悟。
留侯还自污呢。
何况自己?
陈应脑袋急转,感觉是时候以权谋私了。
第五十六章包容四海豪杰为朕所用(一更)
汉十二年秋,黥布反,上自将击之,数使使问相国何为。
相国为上在军,乃拊循勉力百姓,悉以所有佐军,如陈时。客有说相国曰:“君灭族不久矣。夫君位为相国,功第一,可复加哉?然君初入关中,得百姓心,十馀年矣,皆附君,常复孳孳得民和。上所为数问君者,畏君倾动关中。今君胡不多买田地,贱贳贷以自污?上心乃安。”于是相国从其计,上乃大说。
“上罢布军归,民道遮行上书,言相国贱强买民田宅数千万。上至,相国谒。上笑曰:“夫相国乃利民!”民所上书皆以与相国,曰:“君自谢民。”
这是节选自《史记》萧相国世家里的原文。萧相国自然是指的是萧何,而上,则为刘邦。当时萧何为了避免刘邦的猜忌,于是自污侵占百姓宅亩数千万。
如今,陈应毫不夸张的说,他其实就是李建成的萧何。
至少,关中饥馑遍野,陈应挺身而出。斗粮商,败世族,解决关中饥馑之忧。自从陈应正式出仕以来,立下战功无数,幕后大功更加无穷。
如果没有陈应的帮助,李建成绝对没有今天。
虽然说,李建成是生性宽厚。可是,刘邦在没有成为皇帝之前,他还义薄云天呢。他与周勃、曹参、樊哙恨不得可以穿一条裤子。
特别是韩信,立汉第一军神,结果含冤而死。
陈应还真不敢拿自己阖家老小的性命,去赌所谓的人性。
看着陈应迟疑,杨蓉接着道:“小表弟,你自比王翦如何?”
陈应摇摇头道:“这没有可比性!”
杨蓉道:“王翦尚且置田自污,以宽秦王之心,小表弟何不效仿先贤?”
战国时王翦率六十万人伐楚,秦王送至灞上。临别,翦请美田宅园池甚众。既至关,又五度遣使请善田。人或责其乞请太过,翦曰:“不然。夫秦王而不信人,今空秦国甲士而专委於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秦王坐而疑我邪?”事见《史记白起王翦列传》。
陈应望着杨蓉苦笑。
事实上,这并不是置下一点点田亩的问题。关键是夏州这块宝地实在太宝贵了,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在后世探明储量,夏州超过百分之五十四的土地,都拥有煤炭。说句不好听的话,随便一锄头下去,在夏州,都有一半机率挖到煤炭。
这简直就是一座资源的宝库,比起灵州而言有过而不及。
这里拥有超大型煤矿,超大型油田,还有生产瓷器的粘土。别看一座不起眼的荒山,其经济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
如果,杨蓉可以获得夏州、延州、庆州三州的资源开采权,武氏在十几年内,就有形成富可敌国的矿产门阀。
最不让人省心的是,杨蓉将来还有一个不可琢磨的女皇女儿。如果武氏拥有比历史超过百倍、千倍,甚至万倍数十万倍的资金,那么天知道武则天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陈应苦笑道:“实话告诉你,大表姐,夏州、延州以及庆州,实在烫手,想必你也派人暗中查过了,夏州有大量的煤炭,钢铁、还有盐、火油,以及粘土(烧制瓷器的原料,并非所有的土都可以烧成瓷器。)这些资源掌握在你手中,并不见得是好事!”
杨蓉迟疑了一下,气咻咻的说道:“我又不会白拿!到底要多少钱?你发个话,我绝不还价,我们武氏加上杨氏,多了不敢说,一两百万贯还是拿得出来的!”
别说一两百万贯,就是一两千万贯卖掉三州的矿产资源,都是白菜价。
陈应道:“真的不是钱的问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资源一旦掌握在你的手中,会遭人嫉恨……”
杨蓉咬咬牙,说道:“我也不会要太多,只买二十年开采权,到时候矿洞成熟,工匠娴熟,朝廷可以选择继续续约,或者收回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陈应继续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道:“不行,给再多的钱也不能卖……”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说金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大唐立国的本钱,其实就一百七十五万贯,李唐朝廷利用这一百七十五万贯,吊打隋末唐初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
杨蓉如果真有这么大的资金,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要知道,武则天第一次锋芒毕露的时候,刚刚十四岁,这是一个妖孽。
看着陈应,软硬不吃。杨蓉真的火了,用力一拍桌面,凶巴巴的瞪着陈应。
妖孽就是妖孽,美女就是美女,哪怕是生气的样子也是这么可爱。特别是杨蓉陡然一拍桌子,胸前波涛汹涌彭拜,陈应被她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想干嘛?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陈应气势比起刚才来弱了不是一点半点……
杨蓉咬牙说道:“陈应,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小气的男人!你一点都没有风度……”
这家伙一点油盐都不进,杨蓉恨得牙痒痒的,如果她的银妆刀带在身边,估计早就拔出来给陈应一刀了。
当然了,这些想法通通都不现实,为了买到自己想买的东西,她还得想办法。深呼吸……吸气……呼气……尽量让心情平静下来,因为生气对谈判毫无好处,只会把事情搞砸……
陈应直愣愣的看着杨蓉,一时间她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愤恨、愤怒、咆哮、错愕、挣扎、纠结……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杨蓉的胸部真是有料,深呼吸的时候都称得上波澜壮阔了。
平息住怒火后,杨蓉意外的发现陈应色迷迷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胸部。
杨蓉冲陈应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虽然有点僵硬,但仍然很迷人。
她莲步轻移走到陈应身边,美目异彩涟涟,声音娇媚蚀骨,让陈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看我漂不漂亮?”
陈应喉咙发出咕噜一声,说:“漂亮,当然漂亮了。”
这绝不是拍马屁,哪怕是在现代见过无数女模特、女明星(电视剧或视频中)。在陈应看来,杨蓉的样貌都是上上之选。最为难得的是,她并不是年轻的美女,也是一个拥有着中年大妈的年龄,却有着一个二十多岁美女惊艳的身材。
这颜值,让李秀宁都有些嫉妒。
杨蓉的身体前倾,往陈应耳朵吹了一口气,只见他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
杨蓉邪恶轻笑一声道:“我……最后问你一次,答应不答应!”
陈应摇摇头,坚决的道:“这事没得商量,如何你要西域的矿产资源,这个……我可以想想办法……”
陈应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不是杨蓉抛一个媚眼,他就可以轻易改变初衷的人。
杨蓉的脸色一冷,淡淡的问道:“果真?”
陈应点点头道:“果真!”
杨蓉毫不纠结,径直走向门外,临到门口的时候,她缓缓转身,望着陈应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杨蓉走后,陈应郁闷的吃着饭,不过,饭菜到了陈应的嘴里,他感觉没有了滋味。
陈应气愤的将筷子扔在桌子上,不吃了。
作为正常的男人,刚刚陈应确实是被杨蓉勾起一股邪火。
可是……他不是禽兽,还真没有发现不伦之恋的想法。
……
长安城显德殿内,郑元寿一脸恭敬的向李建成禀告道:“启禀陛下,阿史那社尔拒绝接受陛下的赏赐,他让臣带话,说狼的子孙,有自己的骄傲和传统,颉利和自己有杀父之仇不假,但是他会通过堂堂正正的手段,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与外人联手,来对付自己的部族同胞。”
李建成听完点点头,手掌轻拍丹墀御辇扶手,感叹道:“想不到阿史那社尔……居然这么有骨气,中书舍人何在?”
中书舍人忙不迭上前见礼。
李建成道:“着中书省草诏,册封阿史那社尔为毕国公,右骁卫大将军。”
郑元寿愕然望着李建成。
魏征道:“陛下,打算大张旗鼓的前往东突厥宣旨吗?”
李建成摇摇头道:“不……这一次要秘密前往东突厥,而且送给阿史那社尔一份重礼!”
事实上,没有人是傻子。
越是大张旗鼓的宣旨,恐怕颉利可汗也能猜测到这是李建成的离间之计。
可是,如果隐秘的前去宣旨,那么颉利可汗反而会起疑心。
魏征饶有兴趣的望着李建成道:“陛下,不知道你准备送给阿史那社尔一分什么礼?”
李建成道:“五百把高锰钢横刀,一千颗火油弹,还加三百套高锰钢明光铠甲!”
魏征若有所思的道:“陛下,咱们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招揽阿史那社尔么?”
李建成笑道:“朕册封阿史那社尔,并非简单的离间之策,阿史那社尔是突厥人当中的罕见的忠义之士,这样的人心智坚定,经得起考验,在日后,会成为突厥人的中流砥柱,如果能够归附大唐,则大唐未来多一名将,而突厥,从此失去了一个勇士。我们以前,错杀了多少名将啊……”
说到这里,李建成一脸感慨。
房玄龄喃喃的道:“比如薛仁果!”
王也道:“比如窦建德!”
魏征也道:“还有密公和伯当……”
李建成看了看魏征,点点头道:“大唐应该有这样的自信,能够包容四海豪杰,能够让他们,继续发挥他们的价值和作用,这才是大唐应该有的气魄……”
ps:非常感谢书友四季来财会喝酒的万币打赏,稍后加更一章。
第五十七章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为堂主四季来财会喝酒万赏加更)
李建成的开元元年十二月十八日,陈应的战报传到了长安。
是役,陈应歼灭梁师都所部,俘虏梁师都以及其伪尚书刘晟、门下侍中高诩,将军冯端、部将贺悦盘、冠军大将军李正宝等全部阵前倒戈。
梁军共计三万六千余名将士,全部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夏州、延州、庆州三州二十八县共七万六千四百余户,三十余万人口纳入了大唐治下。
是役,陈应扫清了与东突厥之间的最后一个障碍。
打了胜仗固然让人高兴,李建成又要为如何封赏立下盖世奇功的凉国公而头疼了。
这场战役总算结束了,三万六千余梁军死的死降的降,一日之间灰飞烟灭,这等大功,简直跟神话一般。
但是,在李建成看来,打赢梁师都固然在意料之内。毕竟,梁师都粮草匮乏,甲械不全打败梁师都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在战前他们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
可是,最让李建成意外的是,唐军将士阵亡、伤亡数量居然不足百数,而且大部分伤患居然是因为天气寒冷,冻伤居多。
当然,李建成头疼的问题不止于如何封赏陈应,而是如何安置这三十多万人口,他们才是最头疼的。
虽说关中有足够的粮食储备,也有足够的农庄和工厂可以消化这三十万人口,但是一下子涌入三十万人,肯定会出乱子,必须从长计议。
……
王走进秘书省大厅,后面跟着一名郎官,郎官手捧一叠文牍。
秘书省的秘书丞、秘书郎等官员纷纷起身。
秘书丞褚遂良道:“恭喜王尚书,荣升相国。”
众人跟着附和,齐声向房玄龄道贺。
王含笑,朝众人点头致意。
王手指随行郎官手中的账簿道:“民部今年的账目,送交秘书省存档,烦劳各位,登记签收。”
秘书丞忙不迭地张罗办理手续。
王转角走到尚书省,却看见房玄龄,赫然坐在一角,仍旧专心致志地署理公务。
王点点头,凑上前去道:“玄龄,听陛下说,是你推荐我,出任参知政事?”
房玄龄点点头。
王朝房玄龄一稽。
房玄龄忙不迭侧身避开道:“叔不必如此,玄龄举荐叔,只是因为叔出任此职最为称职,并非因为叔与玄龄的关系最好。”
王手指房玄龄哈哈大笑起来。
房玄龄脸上也浮起微笑。
王苦笑道:“我王某,怎么是最合适的人选呢?陛下若是做了错事,我的选择,多半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并非当面纠正。若非陛下是个知错能改的人,我这个性子,是当不得好下场的!”
房玄龄道:“叔说得既对又不对。”
王颇感兴趣的望着房玄龄。
房玄龄轻轻笑道:“叔的性子不似我,凡事都要分个青红皂白,若是满朝文武,都像房某人,那朝廷必定要乱套。”
王不无赞赏的点头。
房玄龄道:“为相国者,须得胸怀宽厚。陛下虽然还不是最好的皇帝,但他却有一颗最好的帝王之心,叔来做参知政事,入政事堂,为陛下拾遗补缺,确实恰到好处。”
王沉吟着,点点头道:“玄龄,如今陛下最头疼的,莫过于如何封赏骠骑大将军陈应,此事以玄龄看……”
房玄龄笑道:“此事简单!”
王所有所思的道:“玄龄的意思是……封王?”
房玄龄摇摇头道:“大唐如今,只有两位异姓王,燕郡王李艺、吴王杜伏威,如今二位异姓王,已经远离中枢,不问政事!”
王点点头道:“是啊,大唐如今还离不开陈大将军,但是,有功必须赏,如今陈大将军这功……该如何酬?”
房玄龄道:“让中书拟旨,加封其子庶子李嗣业为略阳县公,其嫡长子陈谦为凉国公世子,长女李若曦为蓝田县主!”
王道:“就这样?”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陈大将军封王,必须与燕郡王和吴王一样,远离中枢,否则难以服众……现在大唐还离不开陈大将军!”
……
内侍、宫女们步履匆匆地进出寝殿。
李建成心神不宁地在寝殿外来回踱步。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从寝殿里传来。
李靖夫人张初尘,既红拂女与李秀宁联袂而出。
张初尘一脸笑容的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李建成顿时如释重负满面笑容。
张初尘道:“小皇子排序第七,皇后娘娘请陛下,给小皇子赐名。”
李建成喜不自禁地搓着手道:“这个……容朕好好想一想,暂时先起个乳名吧……就叫……就叫李胜吧!”
“噗嗤……”
李秀宁听到这话,马上就笑弯了腰。
李建成尴尬的笑了笑道:“难道不好嘛……小七出生,陈大将军捷报传来,如若不然,就叫李捷……”
李秀宁道:“可怜的小七……”
李建成喃喃的道:“三娘,你说叫什么名字?”
李秀宁道:“小六叫承义,小七就叫承仁吧!”
……
统万城原梁师都的尚书省,此时这里已经改成了大唐的夏州刺史衙门。
衙门的后院,杨蓉气愤的拿着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杨则来到门外,轻轻叩响房门。
杨蓉扔下算盘道:“进来!”
看着杨则进来,杨蓉一脸欣喜的道:“大兄何时来的夏州?”
“刚刚到一个时辰!”杨则一脸疲倦的望着杨蓉道:“听说你与小表弟闹得很不愉快?”
杨蓉点点头道:“没有,只是没谈妥而已,算不上不愉快!”
杨则随便找了一张锦墩坐下来道:“蓉娘,不是我说你,这些年你也赚了不少,何必耿耿于怀……”
杨蓉摇摇头道:“大兄,你不懂!”
杨则没好气的道:“你不要耍小性子,强人所难,要不然亲戚变成仇人,那可不妙了!”
“大兄,你就放一万个心,我自有分寸!”杨蓉不以为然的道:“你放心吧,小表弟一定会答应我的!”
杨则不是女人,他虽然是杨蓉的兄长。然而他却不了解这个妹妹。
杨蓉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她宁愿自己老在家中四十多年,也不愿意将就。
当初,被迫下嫁给武士当继室,其实,有两种考量。
李渊在欺负弘农杨氏,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杨氏。
杨蓉是骄傲的,她自然不愿意认命。
她终于心中都有一个少女时代的梦,要嫁就嫁给一个英雄。哪怕不是为英雄妻,宁为英雄妾。
武士根本就配不上她。
事实上,在杨蓉心中,除了陈应符合她的审美观点,其他的男人,都进不了她的眼。
杨蓉经过这些年的成长,特别是掌握着武氏商号,在陈应的影响下,她的眼界开阔了许多,她非常清楚。
未来的大唐,资源是主流。
谁掌握了资源,谁就掌握了一切。
别看陈应现在风光无限,倍受李建成的信任。
可是,这种信任能维持多久呢?
李秀宁虽然是陈应的妻子,可是李秀宁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妻子,李道贞也不是一个合适的情人。
如果,陈应会像扶持李道贞一样扶持她,她完全有能力把夏州、延州和庆州,打造成杨蓉的王国。
在这三州皇帝的圣旨,也没有她的一句话好使。
梁师都是一个笨蛋,更是世界上最大的蠢货。
坐拥宝山,却不会使用。
否则,光靠着这三州二十八县的资源,完全可以成为大唐无可奈何的存在。
杨蓉非常相信一句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陈应可以征服世界,而杨蓉则可以征服陈应。
杨蓉相信,在这个世界上,陈应是最合适的情人。
陈应很年轻,而且手握重兵,更管理着无数人口和土地,简直就是最佳情人。
杨蓉相信,她不仅会成为陈应生活中的伴侣,还能成为他事业上的好伙伴,她我绝对能让陈应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递增。
有杨氏的底蕴,杨氏的人脉和资源,加上她可以掌握的财富。
陈应可以拥有人、财和军队。
手握人财军,我心既帝王。
是夜……
杨蓉盛装出行,这一次她并没有去找陈应。
而是去找了河间王李孝恭。
作为这次北伐的副元帅,李孝恭其实有着和陈应差不多一样的权力。
从陈应手中拿不到批文,但是从李孝恭手中绝对可以拿到。
最重要的是,李孝恭比陈应好忽悠多了。
李孝恭面对杨蓉的时候,杨蓉已经变成了一个御姐女王。
就像两国外交官一样,非常正式的展开商业谈判。
杨蓉单刀直入,直言不讳的告诉李孝恭,她想要夏州、延州和庆州三州的矿产开采权,并且可以就地安置三州三十余万百姓,保证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不需要朝廷多花一文钱,就可以获得一百二十万贯的钱粮。
李孝恭当时就动心了。
大唐朝廷缺钱,比缺血更严重。
当然,新增这三十多万张嘴,对于大唐北伐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新纳的三州之地,二十八县、三十多万人口,对于大唐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包袱。
如果可以把这个包袱甩给杨蓉。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交易比杨蓉想象得更容易。
李孝恭以八百里快骑的方式,向长安的李建成发出申请。
长安城的李建成接到这个奏折之后,几乎没有考虑,拿到政事堂商议。
政事堂六位相国,经过简单讨论。
包括房玄龄、王、魏征、宇文士及四票赞同,杨恭仁弃权,获得直接通过。
李建成当既就同意了杨蓉的请求。
第五十八章十字路口何去何从
李建成烦躁的在书房里转圈,垂在身侧的双手,一会儿攥成拳头,一会儿又颓然的放开。
郑观音裹着厚厚的褥子,坐在李建成的书桌前,提笔写字,她抬头瞥了犹如困兽一般的李建成一眼,又低头继续写着字,一边说道:“陛下,这是急眼了吗?”
李建成喘着粗气道:“朕……没有想到啊……陈应与朕居然如此生份,他居然需要效仿先贤,置田自污!”
郑观音放下毛笔,一边俯身吹着纸上的墨迹,一边道:“大郎,你要弄清楚一件事,不是怎么看陈应,而是整个关中的世族,都在传说他功高震主……”
李建成豁然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郑观音。
郑观音淡淡的笑着,举起了桌上刚刚写好的字,纸上有四个墨色大字:“功高震主!”
郑观音瞪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笑着道:“我的字漂亮吗?是不是进步很多?”
李建成语气坚定的道:“朕……不会做这种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郑观音的笑容僵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叹息着放下了手中的字,绕过书桌,走向李建成道:“你当然不会做这等事,但不等于别人也不会做这种事,现在,你……”
李建成看着缓缓走过来的郑观音,郑观音伸出两根手指,继续道:“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立刻解凉国公府的文武幕僚,让陈应像淮安王叔那样,做个逍遥王。”
李建成凝眉,直觉的摇头。
郑观音笑的温和,淡淡道:“那就好说了,还剩下一条,你必须反击。”
李建成疑惑的道:“反击?”
郑观音的笑容泛冷,声音更冷道:“无风不起浪,陈应北上这些日子,一战阿史那社尔,再战梁师都,几乎以不出任何伤亡的代价,连胜两阵,扩土三州二十八县。传言陈应功盖震主,因此而来,如果你不反击,谣言只会越传越烈,三人成虎,陈应的下场如何,也就可想而知。”
李建成悚然一惊,半晌才在郑观音清澈的目光注视下,低下头来。
李建成想了想道;“我去找三娘说清楚。”
郑观音望着大步离开的李建成,缓缓地淡去笑容,无声的叹了口气。
……
陈家堡,李秀宁凝视着魏征道:“魏玄成,还记得当年我替救出窦建德家小,还帮他修建一座体面的坟茔……”
魏征面露尴尬神色,不住点头道:“魏征亏欠公主……今后公主若有什么难处,魏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秀宁摇摇头道:“我不信!”
魏征愕然。
李秀宁盯着魏道:“你这人说话,一向不靠谱。”
魏征连忙道:“这是肺腑之言”
李秀宁道:“这是你说的?
魏征愣了一下,点头:”是我说的……“
李秀宁不置可否的笑,顺手将一大堆文牍推到魏征面前。
李秀宁道:“那好,你先帮我看看这些公文,顺边帮我分析分析。”
魏征顿时愣住道:“就这事?”
李秀宁一脸不悦道:“怎么?做不来?”
魏征道:“这只是些公文而已,未免太……”
李秀宁道:“太容易了是不是,你做不做?”
魏征嘴角抽搐。
魏征一份一份验看着公文,原本闲散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李秀宁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征,眉头越皱越深道:“有问题!”
魏征点点头道:“问题很大,关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阴谋的引向陈大将军!”
李秀宁转而望着何月儿道:“三胡那里还有没有异动?”
何月儿摇摇头道:“没有,李元吉府上组建了四支马球队,整日打马球……”
魏征也摇摇头道:“应该不是李元吉,否则上次他根本就不会轻易失败!”
李秀宁愕然道:“那又会是谁?”
李秀宁一愣,望着魏征道:“玄成,你这是危言耸听?”
魏征道:“危言耸听?”
魏征扭曲的弯起了嘴角,死盯着李秀宁道:“公主殿下,这是半个月的弹劾奏章,共计一百八十五份,咱们看看,这是第一份,陛下留中不发,接着十三道弹章连上,这又留中不发……这是四十九道。”
李秀宁面色尴尬难看。
魏征道:“先不说他们对与否,你看看这些人的出身关陇世家!”
李秀宁道:“那有什么不对吗?”
魏征重喘口气,道:“如今与东突厥的国战将起,关陇世家弹劾陈大将军,陛下能不慎重考虑吗?”
李秀宁道:“何以至此,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魏征叹了口气道:“不好说啊……陈大将军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魏征这话没有毛病,至少东突厥人是恨陈应不死,而因为粮食战争,陈应把关中世族门阀得罪了完了。
就在这时,马三宝在门外轻轻叩响门:“公主殿下,陛下驾到!”
魏征起身道:“魏征先告退!”
“来不及了!”李秀宁伸手一指屏风,对魏征道:“你去里边!”
魏征点点头。
就在魏征刚刚躺到屏风后,李建成推门而入。
望着案几上的堆公文。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三娘,你都知道了?”
李秀宁道:“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吗?”
……
猛虎义从比朝廷的公文来得更早一些,陈应得到朝廷政事堂居然一致通过了决议,夏州、延州、和庆州三州二十八县的所有资源五十年的开采权,居然被杨蓉用一百二十万贯买到手中了。
陈应心中顿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真就好比三分钱买一个火车头,不能算买,简直跟白送差不多,如果按照后世的资源价格,三州的煤炭和钢铁资源估值在万亿以上,而且还是美元。
不出三年一百一十万贯,杨蓉可以回本,五年绝对可以赚对半。五十年将会赚上上百倍甚至上千倍。
看到这个公文,陈应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了。
同时,猛虎义从的公文还提出,朝廷中隐隐有风向,提及陈应功高盖主的问题。
任何权力都是必须加以限制的,这个陈应赞成,但在这条不出口的政纲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惧。恐惧到了不顾一发的地步!
不然这些流言也不会在国家大决战的前夕还要冒头。
陈应自然而然地更想到更多。
是因为大唐内部的敌人的手笔,还是大唐外部的敌人?
如果是外敌,陈应反而可以释然。
毕竟,两国对敌,各施手段,分化、离间、造谣、中伤,这都无可厚非。
可是,如果是大唐内部的政敌,那就太可怕了。
这种苗头一旦发展下去,就不会是只遏制已成气候的武将。最保险的做法,莫过于“防微杜渐”,以体制的力量在源头上掐灭危险的火花。
强国源自强将,强将源自强兵,强兵源自强民,统治长久之道的根本,在于弱民!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民弱则君安矣。
世界上没有永远存在的朝代。历史上没有永盛不衰的政权,汉朝宋朝都灭亡了,但分崩离析的汉朝末年,割据的军阀只靠一隅之地就足以弹压外族,而还处于一统的宋朝却在外族凌辱中毫无还手之力!
史家评价说:国恒以弱亡,而汉独以强亡!
因为爷们的汉朝就算残废了也还是一个爷们,娘们的大宋就算手脚俱在,可她就是一个娘们!
其实,华夏民族一直在一个怪圈里打着转儿。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诸侯割据。司马炎篡位之后,马上修建了汉末的弊端,他自作聪明了罢郡国兵。
郡国兵是刘邦时代创造的制度,刘邦下令选拔有勇力之人,作为郡国的常备兵员。其在平野者,称为车骑(骑士);在山区者,称为材官;在水乡者,称为楼船。车骑即车兵、骑兵(武帝以后,主要是骑兵),材官即步兵,楼船即水军。大抵巴蜀、三河、颍川等郡多材官,上郡、北地、陇西及北方诸郡多骑士,长江流域及沿海多楼船。郡国兵每年轮流到郡国“番上”(服役、值勤),接受军事训练,郡兵平时寄于乡里之制,有“什”、“伍”等组织,并开展训练,其领辖层次为:太守(都尉)-县令长(县尉)-乡啬夫(游徼)及亭长。
可是,司马炎害怕郡国太守造反,于是罢拙郡国兵,于是,自汉朝流传下来的预备兵役制,一下子崩溃了。氐人杨万年造反,先后十四年,干掉四任将军。糜烂州府数州上百县城,近百万人死。
偏偏司马炎还是一个死心眼,发现自己的国策出了问题,也不加以更改,为西晋灭亡埋下了祸根。
接着就是南北朝乱世,隋朝统一以后,发现社会的动荡根本就是世族门阀,隋朝就开始削弱门阀,加强皇权。
在历史上,唐朝形成藩镇之祸后,宋朝开始进一步自废武功,结果被辽国摁在地上摩擦。
陈应接到的消息太小,他不清楚这个流言敌人制造的,还是出自李建成的授意。
毕竟,人都是会变的。
共患难的人可以有很多,共富贵的人就不那么多了。
明明杨蓉此举也算是帮了陈应的大忙,偏偏在这个关头出现陈应功高盖主的谣言。
是关中门阀,还是李建成自编自导的一出戏?
陈应越往深处想。心情就压抑得越是厉害!
在这个十字路口,自己该何去何从?
ps:回到家中,痛并快乐着。许久不见的朋友聚聚,中国情绪,少不了喝酒。有点颓废了,今天任务没有完成,先这样,明明缓缓神。
第五十九章卿不负朕朕不负卿
其实,陈应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该如何做对眼前最便利!最简单容易的做法,在现阶段“镇之以静”。
不要理它,就当所谓的谣言不存在。
只要李建成不出昏招,陈应绝对不会反。以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应该可以保证大唐这辆战车一直开到大决战胜利之后,等到消灭突厥,天下一统之后。
可以让李建成学习就学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将陈应、李靖、李世绩、薛万彻、罗士信、秦琼等大将全部用醇酒美人养起来。
但是,这只是治标,而不能治本。
将军权与兵将分离,文官御武……陈应痛苦的发现,如果这么做以后,大唐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时空的宋。
将不识兵,兵不识将,还打个屁仗?
陈应感觉心中越来越冷?
自己难道错了?
存在既为合理。
李建成注定是一个失败者,哪怕自己鼎力把他扶起来,他一样会失败?陈应绝对不会做岳飞,当屠刀加身也绝对不会挣扎。
陈应非常清楚自己的能量,如果真与李建成分道扬镳,东突厥人做梦都会笑醒。
这是一场惊天阴谋,绝对不能让幕后的人得逞。
如何破局?
陈应又头疼了。
夜色如墨,笼罩着大地,寒风呼啸。
就是这寒风呼啸的声音,听到陈应的耳中,仿佛如同苍天在肆无忌惮的嘲笑他。
看……这就是天真的下场。
陈应真的很傻,很天真。
这是他倾力铸造的大唐,在这个时空,大唐比原来的时空更加强大。特别是钢铁产能,大唐比原来的时空里,多了十数倍不止。仅仅西域一地,一年的产能已经突破六千万斤,而且还有非常大的上涨空间。
同时,长安、灵州、太原、并州、包括巴蜀,大唐的钢铁可以源源不绝的满足大唐军队以及百姓的消耗。
钢铁就是实力,哪怕最低等的府兵,如今也换装了精钢铁甲,使用着精钢打造的横刀,箭壶里装满了精钢打造的三棱箭,用句毫不夸张的话说。如今大唐,哪怕最普通的一个民夫,家里都使用着精钢打造的菜刀、斧头、锄头以及犁子……
钢铁也代表着生产力,大唐的单位亩产比原来的时空提高了足足一倍。只要老天爷赏饭吃,只要有一年风调雨顺,百姓可以积攒三年的余粮。
哪怕关中颗粒无收,关中百姓也没有饥馑遍野,白骨露野,赤地千里。
大唐变了。
甚至,颉利可汗已经没有了机会,跨马渭河扬威,更没有机会搬空长安府库,甚至,只要陈应愿意,这个冬天,东突厥会更加难熬。
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应在提前布局吐蕃。
从大唐武德五年以后,吐蕃已经没有心思入侵大唐了,一个背嵬军以及数十上百万的吐蕃人,已经足够让吐蕃头疼万分了。
陈应头疼万分……
长安……
房玄龄府上。
原秦王府诸将秦琼、牛俊达、谢映登以及张公瑾等,全部坐在房玄龄的大厅中。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啊!”
房玄龄意兴阑珊。
秦琼从房玄龄的话中品出了味道,有些惊骇,但又不意外地道:“西北可是有“三人成虎”之患?”
“三人成虎,倒还是好的。”房玄龄叹了口气道:“事情闹开,最可怕的是,会成为李陵第二!”
李陵是一个饱受争议的人物,他的一生充满了悲剧。他孤军深入,与十数倍之敌血战三个月,最终被叛徒告密,被匈奴擒获。按照说,他不是甘心投降匈奴的,可是,汉武帝听信了李广利的谗言,李广利把兵败的责任推到李陵身上,于是李陵被夷三族,诈降变成了真降。
房玄龄更加担心的是,陈应的能力。
李陵虽然能征善战,却不离善将的范畴,当时大汉国名将如云,区区李陵成不了气候。
可是陈应不一样,他的战功赫赫,关键是战王世充、败窦建德、先后大战突厥,无往不利,打败西突厥扩土万里。
最最关键是的,给陈应一块不毛之地,他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这块不毛之地,变成高膏腴之地。
“不至于吧!”秦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底气都不足。隋末唐初时期,身处中原看惯了城头变幻大王旗,包括秦琼自己先是隋朝将军,后投降瓦岗,瓦岗败给王世充,他又投降了王世充,最后又投降李唐。
他自己实在是不肯相信这个世间还真有什么忠心,还有什么情义!
房玄龄却在摇头道:“其实,我也觉得不至于!但看陈应与今上经历、付出与牺牲,他们这些人,是不同的。……但纵使君将同心,却难保底下的人也能相信陈李之间亲密无隙,一旦人心浮动,只怕陛下也要设法缓解天下之疑。这就会给当下总攻势造成障碍。而现在突厥所要争取的,就是一点时间罢了。哼,宇文化及啊,宇文化及,莫道房某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
陈家堡。
李秀宁负气般不理李建成。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三娘,你难道不信我这个兄长了吗?这里没有第五只耳朵,你还害怕被人听到?”
李秀宁的目光,下意识的望着屏风之后。
事实上,李建成猜对了。
这里虽然没有五只耳朵,却有第六只耳朵。
李秀宁心情不好,从软榻上起身,来到壁橱前,拿出两个水晶杯,递到李建成面前。然后打开酒桶,从木质酒桶里倒出如血色般的葡萄酿。
李秀宁叹了口气道:“咱们大唐如今的家业是越来越大了,如果说,陛下刚刚登基时,二郎的势力还有重大影响,到现在所谓秦王系就已经不可能影响全局了!”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由于李建成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相形之下,李世民的影响力就变小了,小到根本就没有颠覆李建成政权的可能性。后来李元吉与李孝常,妄图效仿李世民,重演玄武门。
可惜,他们太弱了。
可以说,李家已经失去了成功造反的能耐,李家失其璧,却也因此而解其罪。但是,随着陈应的功劳越来越大,他反而是可以威胁到李建成地位的人了。
无论把陈应放在任何位置上,陈应都可以抓住军心,获得将士们的认可、效忠。
李建成端着葡萄酿,悠悠道:“不是,只是这种事情,一旦出自我口,本身就是祸乱的根源了。不谈也罢,不谈也罢!”
李秀宁正视李建成,郑重的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无非是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如今陈郎怀壁其罪……”
李建成脸色大变,伸手掩住了李秀宁的嘴巴,用低沉却充满怒火的声音道:“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
李秀宁拿开李建成的手,道:“这种话,谁也不会公开说,但在私密场合,我已经听了不下十次了!”
李建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跟别人说了?”
“自然没有!”李秀宁道:“我只是听,没说。”
“就是听,也不该听的!”李建成愤愤的道:“这种事情若是没闹开,什么后果都不会有,但如果闹开,只要牵涉其中就说不清楚!为国家计,也不该助涨这种流言!”
李秀宁哼了一声,道:“这种流言,扼也扼不掉!就算去辟谣也无济于事。其实倒不见得说这话的人都有什么坏心,但就是因为陈郎的确有璧,这才是谣言的根源!”
李秀宁抓住了李建成的手,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兄长,你给三娘一句实话,陈郎与你,不会真的有什么不稳吧。”
李建成甩开了李秀宁的手。道:“陈郎和朕,那是生死之交,什么叫生死之交?就是连生死都可以托付,何况身外之物!”
李秀宁听着,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看她的神色,李建成就知道李秀宁并未相信。
李建成苦笑道:“被阴谋这个东西,最怕见到阳光。”
站在屏风里的魏征,得到这话的时候,心情非常激动。
谣言出来的时候,其实魏征非常担心。
一旦李建成与陈应分道扬镳。
损失的是大唐。
且不论李建成平定陈应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关键是这真没有必要。最好的结果是,君臣同心。
李建成道:“其实,质疑陈郎的,不是朕,而是你们所有人!”
李建成望着李秀宁接着道:“你自己想想,陈郎若有反心,有朕今天吗?二郎当初为了拉拢陈郎,开出的价码不低吧?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开出比二郎还高的价码?”
李秀宁沉默了。
李建成接着道:“陈应按计划该西征,安西军卒自武德五年随陈应出关,四年没有回来省亲,想必他们也思乡心切!”
李秀宁疑惑的望着李建成。
李建成突然道:“三娘,你现在身子无碍吧!”
李秀宁道:“吃得好,睡得好,骑得了马,挽得了弓!”
李建成点点头道:“那就好,朕赐你白旌黄钺,代朕巡视安西,抚慰安西三镇……”
李秀宁愕然的望着李建成道:“兄长……”
李建成根本就不给李秀宁解释的机会,他接着道:“若曦,朕认当她闺女,赐号永嘉公主。你带着李道贞、李嗣业以及陈谦,你们一大家子离开长安,去安西吧,对,还要带上承道……”
李秀宁道:“带他们去安西做什么?”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朕也算是马上皇帝。承道不一样,这可能是大唐最后一战,让承道去看看大唐的将士是如何为大唐浴血奋战的,让他看看什么是战场!”
魏征听到李建成的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在为李建成的权谋,由衷的感觉到佩服。
这场谣言,直逼人心。
昧心自问,魏征事实上也找不到合适的破局之机。
然而,李建成却非常简单的找到了破解这个困局的办法。
让命李秀宁持白旌黄钺,抚慰安西都护府。
这等于亲手把安西都护府交给了陈应夫妇。
如今陈应手握大权在外,流言说陈应可能造反。若按照自古君王的做法,那自然是要扣留他的发妻弱子为人质,但李建成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你们说杨陈应可能造反?
我就连他的儿子都送到他身边去!不仅仅如此,而且把太子也送到陈应身边去。
陈应如果真想反,李承道就是最好的棋子。
但是,最重要的是,李建成此举,只要消息传出去,谁都不会再认为李建成对陈应有半分疑忌!前线诸将都将对李建成感激涕零!莫说陈应本身亦必感动,就算他真要造反,只怕也很难说动自己的手下了!
魏征真想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向李建成膜拜。
李秀宁愣了一会儿道:“你就不怕?”
李建成郑重的道:“卿不负朕朕不负卿!”
第六十章李建成你真是上天的宠儿
李建成走后,魏征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魏征看着天色不早了,提出告辞。
李秀宁道:“也不忙着走,天寒地冻,喝点羊肉汤,暖暖身子再走!”
随着李秀宁一声令下,陈家堡的婢女们拎着食盒,走进大堂,众婢女将饭菜摆在桌案上。
魏征苦笑道:“朱门酒肉……”
不等魏征说完,李秀宁白了一眼魏征道:“你放心,这里面没有一文钱的民脂民膏,自武德五年至今,我与陈郎,没有领过一文钱的俸禄,陈府的一应开销,全部来自你所谓的朱门奉献的!”
魏征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就不可能?”李秀宁指了指长安的方向道:“陈府有两大进项,一则大唐通利钱庄,二则是四轮马车,其他如农具和将作坊、包括博仁医院、大唐工业学院,全部都赔钱!”
按说,四轮马车的核心技术,无非是四轮转向装置与减震装置。如今为了方便大唐的陆路运输,陈应开放了四轮马车的技术壁垒。
可以说现在,大唐能生产制造四轮马车的作坊,没有一千家也至少有八百家。但是,这些四轮马车大都用来载物。奢侈的四轮马车,依旧是价值万贯,而且还需要排队订购。
当初,李秀宁还会非常奇怪。毕竟大唐的国公是有数的,他们购订了一轮四轮马车,至少在三五年内不能订购。
可是,李秀宁并不了解世道人心。
别看四轮马车的主要作用是方便出行,价值万贯或数千贯的奢华马车,也成了身份的象征,哪怕蓝田县杨记车坊出产的四轮马车,与陈府出产的马车,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长安乃至整个天下的门阀、贵族们就认陈记出产的马车。
陈应比任何人都注意品牌效应,陈记出产的四轮马车,哪怕是上面的一个铆钉,上面都刻着陈记的阴文铭,包括马车里的茶壶、红泥火炉,特别是抽水马桶,全部都带着“陈记”的铭文。
自从四轮马车投放市场以来,陈应的四轮马车作坊,对四轮马车进行上前后五次升级改造,从牛皮沙发坐椅,升级为小羊皮,甚至是虎皮,鳄鱼皮,然后又弄出了醒神版本,既木料用薄荷浸泡过,当然,最离谱的是,陈府去年用黄金和白银,制作了一辆黄金马车,这辆高达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贯的马车,被江南匿名豪门买走了。
事实上,陈应府上一年花费不低,足足十数万贯。可是,仅仅马车一项盈余,就多达二十五万贯。
至于更大的进项,则属于大唐通利钱庄。通利钱庄不同于其他钱庄,不仅信用好,而且还有利息,虽然每年五厘的利息不算高,可架不住其他门阀的钱多。超过九成的存款,都是世族门阀贡献的,而且钱庄五十六万贯的盈余,也多是这些世族门阀贡献的。
魏征想了想也是,李秀宁所言非虚。
就这样,他非常放心的用膳。
这时,李秀宁注意到,魏征的袖口,破了个大口子,破损的帛布条搭在菜汤里,而魏征却浑然不觉。
李秀宁好奇的道:“玄成,你为何至今不肯将家眷接来长安?
魏征一怔,旋即低下头继续吃饭。
李秀宁继续盯着魏征。
魏征终于发现,自己袖子破损的地方,搭在菜汤里,老脸一红,将筷子放下,尴尬的笑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魏征欲言又止。
李秀宁道:“说说吧!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魏征苦笑一声道:“是见不得光……”
魏征发现李秀宁的目光看着自己。
勉强咳嗽一声给自己壮胆道:“杨广第三次征辽东,我的长子叔玉,失散在乱军之中……
李秀宁一声叹息,面露关切神色道:“后来,找到了没有?”
魏征默默摇摇头。
李秀宁道:“玄成自觉无颜面对家里的父母妻小?”
魏征点点头。
李秀宁安慰魏征,感叹道:“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连绵十多年的战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何止你一个,东海房家,洛阳杜家,殁于乱世的族人上百。逝者已矣,玄成不必自责。”
魏征默然不语。
大厅短暂的寂静。
李秀宁再次打破沉寂道:“玄成,现在为何还不将家人妻小,接到长安?”
魏征叹了口气道:“天下动荡,几易其主,所谓盛世居其朝,乱世隐诸野,天下未定,家人们,还是在老家隐居比较好。
李秀宁有些诧异道:“如今天下,九州一统,何来天下未定一说?”
魏征道:“待得我大唐铁骑,荡平突厥,天下长安之时,我自然会接他们来此,同享太平盛世。”
李秀宁顿时肃然起敬的望着魏征。
李秀宁起身道:“你也听陛下说了,我既将作为安西抚慰大使,远赴安西,陈郎也该领着安西十万雄兵北上,界时,东突厥不足为虑!”
就在这时,魏征突然望着窗外,在灯火的照耀下窗外纷纷扬扬的下起来雪花。
魏征喃喃的道:“下雪了……”
李秀宁道:“哪一年冬天不下雪!”
“这不一样!”魏征叹了口气道:“这一场大雪,可以胜过十万雄兵!”
……
灞上唐营大营中,寒风呼啸,大雪纷纷扬扬。
军营门口,一辆装满辎重的大车,陷入泥坑中,一边的车轮已经断裂,十几名士卒,在领队小校指挥下,忙碌着运来新的车轮安装。
后面走来一队唐军,见入营的道路被堵上,领队的小校策马上前。
骑马小校咆哮道:“为何堵住营门?”
辎重队的小校瞥了骑马小校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没看见么?车轮断了。大车陷在泥坑里。”
骑马小校不以为然的道:“为何不将大车拉到一旁?堵在营门口妨碍进出,耽搁了我们点卯,你担待得起么?”
辎重小校反驳的道:“就你们要点卯?”
骑马小校傲然道:“我们江淮轻骑,可不是什么十二卫府兵,若是点卯不到,我家大帅真会杀人的。”
辎重小校吼道:“十二卫府兵?看清楚,我们是河东军,河东大都督麾下,打突厥,我们才是主力,江淮轻骑,偏师而已,拿什么架子?”
骑马小校愤愤的骂道:“偏师?告诉你,此番征讨突厥,我家大帅必定挂帅。到时候,你们河东军可别拖后腿。”
辎重小校顿时气得双眼圆瞪,正在修车的十几个士卒也涌了上来。
辎重小校吼道:“我们河东军和突厥打生打死的时候,你们江淮轻骑,还在玩泥巴,征讨突厥登坛拜帅的,必定是我家河东大都督。”
十几个江淮轻骑的士卒见自家小校吃亏,纷纷下马,两队人互相推搡挑衅。
一名偏将立马断喝:“为何堵住辕门喧哗吵闹?”
众士卒回头,骇然发现,阚棱和李靖策马并排站在后面。
辎重小校给骑马小校一个眼色。
骑马小校高喊:“弟兄们,帮河东军的弟兄们,把车抬进去。”
众士卒连忙上前,喊着号子将大车拽出泥坑拖进大营。
……
李靖与阚棱走进中军大帐。
阚棱忽然停下脚步,朝着李靖躬身道:“李大帅,此番征伐突厥,父帅曾再三嘱咐阚棱,听从李大帅吩咐!”
李靖哑然失笑道:“这一场大雪来得及时,我们必须更改作战计划,吴王这次随行北伐,充任本帅副作,到时候,你还归吴王麾下!”
阚棱挠挠头道:“大帅所言当真?”
李靖笑道:“这是陛下的圣意!”
……
漠北东突厥牙帐内,
颉利正在兴致勃勃地啃着肉骨头。
外面传来可怕的嚎叫声。
颉利顿时面色阴沉地扔下骨头。
一个奴隶跌跌撞撞连哭带叫地闯进牙帐“可汗!可汗!天神发怒了!下雪了!”
颉利不以为然的扔下羊腿骨,用皮袍子擦拭着手上的油污,一边道:“下雪又什么打紧的?”
奴隶带着哭腔道:“可汗,您还是出去看看吧!”
颉利掀起帐篷,钻出帐外,刺骨的寒冷,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大帐不远处,一匹战马已经冻成了冰雕,战马依旧做出迈腿前进的形状。
马背上的骑士与战马一样,被大雪覆盖起来。
颉利可汗用力的前进着,脚下的积雪已经没至膝盖处。
他的目光用力远眺。
可惜,这场突如其来的寒流,超出了他的想象。
突厥人的战马、牲畜大批被冻死,苍茫的草原被大雪覆盖,就连大漠也被大雪覆盖了(沙漠也会下雪,老程亲眼见过,中国第三大沙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冬天积雪会超过三十公分)
就在这个时候,无数突厥人的特勤、设汗向颉利可汗的牙帐走来。
众人拥簇到颉利面前,七嘴八舌的道:“可汗,这是天神对咱们突厥人的惩罚,我们残杀了太多的同胞。”
阿史那社尔杀气腾腾地盯着突厥特勤吼道:“老乌鸦,闭上你的嘴巴。”
颉利闷着头没有动静。
“可汗,咱们必须南下,牲畜牛马,捱不过这里的风雪。”
”可汗,咱们去定襄吧,那里要暖和许多。”
“去定襄,大家分散找草场,不然都要饿死在这里。”
阿史那社尔吼道:“去定襄?那不是往唐军嘴里送么?现在,拿得动刀剑的儿郎们,还剩多少?唐军如果来了怎么办?”
一名特勤道:“那也比冻死强!”
颉利突然抬起头道:“去定襄。”
阿史那社尔吼道:“可汗!”
颉利摆手示意阿史那社尔闭嘴。
颉利道:“咱们必须去定襄,不然捱不过这个冬天。咱们怕冷,唐人比咱们更怕冷,阿史那社尔,你把所有能战斗的儿郎们,都集中起来。咱们都去定襄!”
随着呜咽的牛角战号响起,众突厥人开始集结。
然后,冒着暴风雪朝着南方缓缓前进。
大队突厥士兵牵着马匹带着老幼妇孺驱赶着仅存的牛羊在凛冽的风雪中艰难跋涉。
不时的有突厥人倒在雪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颉利可汗望着这一幕,望着南方,面无表情的道:“李建成,你真是上天的宠儿!”
第六十一章
门下省政事堂大殿内,工部尚书武士彟向杨恭仁等政事堂相国们作着汇报。
武士彟一边咳嗽一边道:“这些年,从草原上收购来的皮毛,全都用上了,此次工部一共赶制筹措了十八万件皮衣,还有八万件……马匹御寒用的毡子。工部这次可算是倾家荡产了。”
魏征突然问道:“此番出征的所有战马,都有毡子么?”
武士彟点点头道:“此外,工部还收集了安西送来的棉花,共赶制十八万条棉裤,二十五万套棉大衣……”
房玄龄笑道:“玄成,看来大唐最困难的时期终于过去了,有了这场大雪,开元二年的大唐,将是一个丰年。”
就在这时,李安俨大步流星走进政事堂,朝众人一稽道:“诸位相公,陛下在北苑设立了大营,召诸位相公,前去议事。”
杨恭仁、房玄龄、魏征、王珪、高士廉等不敢怠慢,赶紧起身,随着李安俨前往北苑。
太极宫北苑内中军大帐内,李建成全身披甲,站在舆图前。
李靖、薛万彻、秦琼、冯立、尉迟敬德等,一群唐军高级将领,早已在两旁落座。
相国们走进中军大营。
房玄龄看着李建成满身披挂顿时邹起眉头。
李建成兴致盎然地,招呼众人落座。
等众人落座后,李建成兴致勃勃的道:“诸位爱卿,此番征战漠北的方略已经确定。六路出兵,大凌河向西北包抄,名为佯攻,以安东军精锐为主,若东突厥反应不及时,或迟缓,那就变佯攻为进攻。”
“第二路路出河东,以李靖为帅为主攻。主攻的部队以快打慢,务求雷霆一击,击破颉利的牙帐,使突厥各部之间,失去统一的指挥建制,然后相机将敌军各个击破。”
“第三路以灵州军为主,向北进攻,自西向东攻打阴山,以秦琼为主帅。”
“第四路,以凉州军为主,自甘、肃越黑水,向北进攻。此攻为佯攻,务必留下精锐部队,防守凉州,避免吐蕃人趁虚而入!”
“第五以安西军为主,担任主攻漠北的任务,沿金山,一路向西,直捣龙庭。”
“第六路,以十二卫大军为主,担任总战略预备队,哪一路需要支援,十二卫大军以最短的时间内驰援任何一路……”
将领们个个兴奋地互相交换眼神。
李建成接着道:“两国决战之地,将会在定襄——突厥必然驱赶牛羊,南下至此觅食……
房玄龄突然起身打断了李建成的发言。
房玄龄道:“陛下为何要身穿甲胄,在军营中召开这次廷议?陛下难道是想用打仗的办法来治国吗?”
李建成顿时一怔,思酌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帐里的众人,神态不一。
半晌,李建成尴尬地将头盔摘下来扔到一边,一脸不悦。
将领们目送宰相们,登车走远。
房玄龄从众将身边走过。
牛俊达忍不住叹口气。
秦琼捅捅牛俊达。
牛俊达眼睛一瞪道:“房参军真是个老背晦,什么时候,都不会说让人高兴的话!”
秦琼扯了扯牛俊达的衣袖。
房玄龄恍若没有听见,径直登车离去。
魏征看了看,前后左右,转身走进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里已经空无一人,李建成仍然坐在舆图前,一语不发。
魏征走到李建成身边道:“陛下,房玄龄从来就是这种脾气,陛下不必为此生气。”
李建成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道:“朕怎么会生他的气?这几年若非有房玄龄,大唐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朕又哪有机会,亲征突厥?朕感谢房玄龄都来不及,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小小的不愉快,就责怪他呢?”
魏征如释重负。
翌日,一早显德殿内。
李建成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地端坐在丹墀之上。
群臣上殿。
待群臣礼毕,李建成亟不可待地挥挥手道:“诸位爱卿,昨日在北苑大营,朕已和各位相国,以及军中宿将,定下北伐方略。今日升朝,请诸位爱卿,商议北伐行台筹组。朕有个初步的方略,先拿出来,大家议一议。”
房玄龄站在班列中,冷肃的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浑然不觉的继续道:“尚书右仆射魏征,领衔北征行台,专办大军粮秣供给事宜;尚书省民部,自尚书以下堂官、兵部自侍郎以下堂官、中书省舍人、门下省给事中,均在行台轮值办公,凡涉及北征大军所需人、财、粮、物,从兵部上呈表单,到三省五花判定,而后交予监国大臣,拟制敕旨……”
不等李建成说完,房玄龄出班打断了李建成的话语道:“陛下,关于北伐军略,臣有本启奏。”
李建成擎着笑,温言问道:“玄龄请讲。”
房玄龄道:“臣举荐李靖,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以李孝恭为副总管,北征突厥。
李建成愣了片刻,旋即怒而起身,径直拂袖而去。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
房玄龄看着皇帝愤怒,而去的背影,嘴角的冷笑更甚。
李建成走到房玄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道:“朕要亲征漠北。”
房玄龄不亢不卑的道:“做梦都别想!”
李建成终于按耐不住怒火,跳着脚大吼道:“朕自己就是最好的将军!”
房玄龄点点头。
李建成指着房玄龄吼道:“武德元年浅水塬大败,是谁收拾的残局?”
房玄龄道:“是陛下!”
李建成道:“当初洛阳对战王世充,是谁力王狂澜?是朕,还有窦建德,若非朕派人说降河北三十九州世族门阀,集体倒戈,窦建德岂会轻易投降?”
房玄龄毫不退缩地直视李建成道:“但你是最坏的皇帝!”
李建成脑门青筋暴露,大声咆哮起来道:“不要以为与朕有约,就可以为所欲为,惹怒了朕,朕仍旧可以杀了你。
房玄龄一摊手道:“所以我说,你是最坏的皇帝!”
李建成气得青筋凸起,指着房玄龄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建成气得扔下满朝文武大臣,转身离开显德殿。
然而,房玄龄却不依不挠,紧随李建成之后。
李建成冲进御书房,而房玄龄也跟着进入。
进入御书房内,李建成愤怒地四处摔砸东西。
房玄龄毫不示弱,撸胳膊,挽袖子,也跟着摔砸东西,而且专挑名贵的物件下手。
李建成愕然惊见,魏征在打一个名贵屏风的主意,不得不停下手,将房玄龄拽到角落里。
李建成指着屏风,怒不可揭的道:“你知道那件屏风是谁用过的吗?”
房玄龄无辜地看着李建成道:“臣不知。”
李建成气结,喘了一大口气,才瞪着眼睛道道:“兰陵王!”
御书房门下,李安俨突然拉着魏征道:“魏相国,你快进入劝劝陛下吧,陛下在里面大发雷霆。”
魏征望着御书房内的动静小一点,他终于松了口气。
魏征叹了口气道:“如果房玄龄都劝不动陛下,谁去也没有用,除非陈大将军在此!”
当然,魏征的话其实是言不由衷。
他与房玄龄事先通过气,坚决不能同意李建成挂帅出征。
李建成与李世民一样,都是文武双全。事实上,李建成用兵与其人一样,极为内敛,看似温吞吞的,不似李世民疾如风快如火,而且李世民非常喜欢行险。别看李建成用兵的时候,温吞吞的,这才最要命。
浅水塬之战时候,李世民初战小胜。
李建成却从中抓住战机,利用西秦内部失和,离间其君臣,扩大西秦内部的矛盾,这样以来,薛仁杲只得投降。河北之战正是如此,别看窦建德压着李建成打,可是李建成却派出魏征,内联河北世族、山东世族,许以重利,直接让河北三十九州县,全部倒戈。
成为孤家寡人的窦建德不得不降。
正所谓善战者无赫赫战功,历史上,李建成负责北方防御,东突厥不能寸进。相反,李世民刚刚夺回,颉利可汗就率领二十万兵马,直逼长安城下。
御书房内,房玄龄束着手,斜视那张屏风,一副品鉴名作中的认真样子。
李建成好无奈的摇头叹息,哭丧随着脸问房玄龄道:“房玄龄,难道我在兵事上,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房玄龄依旧看着屏风,淡淡的道:“这不是信任的问题……这屏风,我看也就一般嘛!”
李建成几乎是哆嗦着问道:“那是什么问题?”
房玄龄又往屏风近前凑了凑,看得更加认真似的道:“李靖挂帅,由陛下授予他白旌黄钺,委任他统领大军;然则,陛下为帅,又由谁,来授予陛下白旌黄钺?又由谁,来拜陛下为元帅?”
房玄龄猛地转头,盯着李建成,一派询问的表情道:“难道,要把太上皇从甘露殿中,再请出来吗?”
房玄龄一摊手,装着无辜的道:“若是如此,臣无话可说。”
李建成张口结舌,气得颓然坐在地上。
李建成不甘心的问道:“平心而论,挂帅北征,究竟是朕更强一些,还是李靖更强一些?”
房玄龄笑道:“陛下问这个问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李建成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房玄龄道:“如果说,陛下认为,自己在军事上更强一些,就要自己挂帅亲征的话,那么,陛下就应该把北征兵马大元帅的之职,让给陈应!”
李建成哑口无言。
房玄龄道:“陛下比陈应更强?”
李建成点点头道:“强……强那么一点点吧!”
房玄龄道:“以东宫右卫率,区区四府四千八百兵将,陛下能打败突厥始毕可汗麾下十数万精锐吗?”
李建成哑口无言。
房玄龄又道:“陛下以三万兵马,能打赢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麾下二十万兵马吗?”
李建成点点头道:“朕不能!”
房玄龄道:“陛下为何不委任陈应为帅?”
不等李建成说完,房玄龄又接着道:“在这个世界上,也并非是谁适合做什么就一定要做什么,臣,自认为在治国上,比陛下要强一些,陛下这个皇帝,可否换臣下来当?”
李建成不屑的撇嘴道:“朕让给你,你敢做吗?”
房玄龄道:“你敢给,我就敢做。”
李建成气结。
房玄龄忍住笑,紧绷着脸色道:“或为天子,或为上将,陛下只能选其一,陛下若为天子,请坐镇京师,命李靖北征;陛下若为上将,请还大宝于太上皇!”。
李建成盯着房玄龄看了半晌,恶狠狠说道:“朕不还!”
……
统万城,寒风凛冽。
陈应不顾寒风,执意站在城关上北望。
陈应其实在想,他会等到什么?
十二道金牌?
还是一道圣旨?
然而,朝廷的消息却迟迟没有到来。
就在陈应感觉自己快要冻僵的时候,突然一队骑兵冒着寒自北向南而来。
距离太远,陈应也看不真切。
时间不长,马蹄声越来越近。
陈应转而循声望去,只见阿史那思摩,率领一队突厥骑兵,缓缓而来。
这是陈应在成为灵州总管的时候,组建的灵武军。
以突厥降兵为主,不过,自郁射设叛变以后,这支军队一直由化名陈通的单雄信暗中掌握着。
看着阿史那思摩变成了须眉皆白,陈应问道:“进去暖和暖和!”
说着,陈应走到城墙上的敌楼内。
统万城在这一段时间内,作为大唐北方的屏障之一,承担着北部屏障。为了减轻将士们戍卫之苦,陈应命工匠改造统万城,特别是敌楼。
全部在里面砌上火墙,营房里砌上火炕。
进入敌楼内,里面温度超过二十五度,丝毫不感觉寒冷。
陈应让人给阿史那思摩等一队士兵端来火盆,让他们烤火。
阿史那思摩一边脱下下靴子,大火放在火盆上烤着。
一股堪比生化武器级别的臭味弥漫开来,陈应赶紧走到门口通风的位置上。
阿史那思摩不好意思的道:“大将军,颉利率领突厥人南下了!”
“什么?”陈应惊讶的问道:“在这个时候南下,他颉利嫌命长了?”
“情况是没错的!”阿史那思摩道:“据说北边遭遇了罕见的白灾,不南迁,东突厥都会被冻死,据可靠消息,颉利率领三十五万人马,南迁至定襄!”
“定襄?”
陈应听到这个名字,脑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李靖三千骑兵夜袭定襄,苏定方二百骑兵冲击颉利牙帐……”
历史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了。
阿史那思摩接着道:“从漠北迁徙而来,突厥五六十万人马,如今只剩下三十五万人左右,其他人都死在了迁徙的路上,此时突厥人早已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陈应心中一动。
统万城距离定襄只有一千余里。
按照陈应麾下部曲的速度,完全有可能在三天三夜之内,赶到定襄。
陈应转而望着长安方向,他本来就不想抢下李靖的风头,想成全李靖的威名,把北征大元帅之位让给他了。
可是眼下颉利从遥远的漠北,一路颠沛流离。
不仅士气低落,人困马乏。而且疲惫不堪,十成的战斗力,恐怕发挥不出三成。
只要奇兵出现在定襄城下,弄不好东突厥会集体放羊。
陈应喃喃的道:“李靖李大将军,陈某只好对不起了!”
PS:临近年关,琐事太多,更新稍慢了一些,希望见谅。求保底月票,求打赏,有求订阅!
第六十二章相互牵制相互制衡
陈应原本并不想拿下平灭东突厥的战功,战功对于陈应而言,已经够多了。他需要把舞台让给李靖。夜袭阴山,这才是李靖的成名之战,一战奠定其大唐军神之名。
然而,颉利可汗却好死不活,居然带着三十五万人马跑到了定襄。
看来,定襄城与颉利可汗结下了不解之缘。
陈应可以让下平定东突厥的大功,但是他的这些旧部却不能再让。从一个朝廷的考虑,这次谣言风波,也给陈应提出了一个警示。
事实上,陈应在任何地方待的都不太久。这不像李靖,也不像李世绩,更不如薛万彻。薛万彻在泾州待了足足六年时间。
然而陈应在灵州不过两年多,在河南府不足一年,河北不足一年,安西虽然超过两年时间,但是西域实在太大了。
因为,陈应表现太抢眼了,他的锋芒毕露,走到哪里,哪里都会为了模样。这让朝廷中有太多的人不安心。
他们害怕陈应在当地落地生根。
事实上,这并没有用。
陈应到来之前,大唐的军士非常苦,哪怕是十二卫之中左武候卫,一样勉强吃个水饱,至于肉食,根本就不用想。
但是,陈应从来不会贪腐军中将士的那些可怜的菜金,也不会在将士们身上的甲胄,手里的兵刃上作手脚。相反,陈应所带过的任何一支军队,他们都从陈应身上得到了具体的实惠。
正所谓有俭入奢易,由奢入浅难。一旦军队将士们跟着陈应可以吃上饱饭,可以吃上肉,穿上暖衣,而且家中亲人衣食无忧,他们就离不开陈应了。
换了任何一个人,来带陈应麾下的兵,只能按照陈应当时的政策走,否则,将士们马上就会给他们颜色看。
哪怕陈应无权无职,一纸命令下达,从灵州到朔州、再到河南、河北,甚至河东,东宫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甚至现在的左右武候卫。
只要陈应带过的兵,他们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陈应的号令。
只要是陈应带过的兵,他们都打上了陈应的烙印,也会养成陈应的训练方式,陈应军中独有的作息方式。
正如《亮剑》里所说的那样,一支部队的气质,与他首任长官的气质,有着直接的关系。陈应的思维方式,首先不同于这个时代,他甚至没有慈不掌兵的习惯。
陈应认为,将士的性命是宝贵的,能不伤亡一人解决战斗,就尽量减少伤亡。特别是灵州的定远军以及灵武左右军。这支部队是陈应以东宫右卫率的军官为底子,组建而成的军队。
虽然时过境迁,虽然陈应已经有将近六年不再统领定远军与灵武军。
然而,陈应时代保持的早晚两练,全军学习文化,以及将官与士兵谈心,解决生活与心理问题等这些传统都沿袭下来了。
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定远军将士已经起床,他们没有人睡懒觉,在各自旅帅与团校尉的带领下,以团为单位进行全副武装越野训练。
一队队士兵冒着刺骨的严寒,喘着白气进行拉练。
陈应站在城关上,看着排成整齐的队伍,整齐抬腿落脚,千百人如同一人的军阵,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得意的神色。
就在这时,陈应身后传来阵阵吱吱嘎嘎的声音,这是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声音。
陈应没有回头,因为脚步凌乱,显然不是陈应的部将,在统万城可以不经禀告,能接近陈应三十步之内的人,只有李孝恭一人。
城下拉练的士兵,无意间抬头,发现城墙上陈应的身影。
他们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大将军!”
众将士一阵激动,校尉板着脸道:“向右看齐……”
“正步走!”
正步走的时候,非常威武,而且给人一种非常震撼的感觉。
李孝恭望着城下的定远军将士,一脸羡慕的道:“陈大将军治军之严,果然名不虚传!”
李孝恭的话,陈应并没有客套。而是淡淡的道:“河间王,颉利来定襄了!”
“来定襄了!”李孝恭有些意外的道:“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陈应道:“他来了,我不想让他再走!”
李孝恭自然听出陈应话里的意思。
只是,北伐东突厥是朝廷的既定战略,现在李建成的圣旨,以及兵部的调令还没有来,此时异动,要犯忌的。
当然,李孝恭不是怕犯忌讳,如果颉利身边只有万把人,不用李建成命令,他早就带着河东军扑上去了。
关键是颉利可汗身边拥有三十五万大军,而且还后隋的万余人马。他们却不足四万人马,几乎是十比一的比例,实在悬殊。
李孝恭沉吟道:“如今,我们还没有陛下的圣旨,要不要派人向长安请战?”
“靠请示打仗!”陈应没好气的道:“吃屎都赶不上热乎!”
李孝恭一怔,没有理会陈应。
事实上,光靠陈应手中可以调动的定远军将士,是远远无法前往定襄城的,这几千人扔进去,很可能打败颉利可汗!
李孝恭看着陈应脸色不善,却没有再说什么。
在李孝恭看来,以不费吹灰之力,生擒了梁师都,收复夏州、延州、以及庆州二十八县,他们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没有必要画蛇添足。
打败颉利可汗固然欣喜,可是一旦失败,后果也非常沉重。
河东军是李孝恭的部队,名义上属于陈应暂时节制,可是现在梁国已灭,梁师都被擒,李孝恭要是拒绝把河东军交给陈应指挥,陈应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陈应叹了口气道:“本大将军不借调河东军,只需要河东军的装备和给养,陈某再给定远军的兄弟们,挣一份富贵!”
李孝恭点点头道:“陈大将军需要什么,孝恭能做到的,一定竭力而为!”
李孝恭也不敢把陈应往死里得罪,毕竟,陈应是李建成身边的红人,嫡系中的嫡系。
陈应向李孝恭要了一千辆四轮马车,加上定远军准备的马车,足足一千余六百余辆,这一千六百余辆马车,其中四百辆用来装载将士,其他一千二百余辆马车,全部用来装载给养和燃料。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没有足够的燃料,人在野外,恐怕连一夜也撑不住。
陈应让将士们准备一个月的口粮,以及相应的战马草料,兵刃和甲胄,全部准备好,然后就开始进行最后的伪装。
……
太极宫甘露殿内,一身常服的李建成,放缓脚步,走进李渊的寝殿。
尹德妃正欲起身行礼。
李建成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
李建成走到李渊床前,仔细探查。
李渊正在沉睡。
李建成小心翼翼地走出寝室。
在寝室外等候的御医,给李建成见礼。
李建成一脸不善的问道:“父皇到底是什么病?”
御医结结巴巴的道:“风寒袭肺咳血,下午在临湖殿外,站得太久了。”
李建成自责的叹口气道:“以前,身子骨没那么差啊?
御医道:“风寒之邪,病在肺卫,因风寒袭表,外束肌表,卫阳被遏,内舍于肺,清肃失职。
李建成一脸懵的道:“什么意思?”
御医道:“太上皇其实,已经患重病多时了。邪积胸中,阻塞气逆,气不得通,皆邪正相搏,邪既胜,正不得制之,遂结成形而有块……”
李建成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说得明白些!”
御医一阵犹豫的道:“陛下,太上皇痰结已久,此番咳血,恐……去日无多!”
李建成被惊得目瞪口呆道:“一派胡言!”
御医吓得跪下道:“陛下,臣岂敢胡说,方才诊治时,太上皇早就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只是……没有对陛下说而已。”
李建成呆立良久。
尹德妃走出门外,给李建成见礼道:“陛下,太上皇醒来了,请陛下进去。”
李渊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听着脚步声传来,轻声的唤道:“大郎……”
李建成急忙上前,在榻前坐下。
李渊轻轻拉住了李建成的手,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问道:“你猜猜,你下一道圣旨,陈应会不会马上从统万城回来?”
李建成闻言,颇为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李渊低眉顺眼恍若未闻。
李建成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李渊费力的道:“论罪诛心,这是帝王之术……是权变……不是治道……治天下……要多用势……慎用法……术……能不用则尽量不用……须知做天子……便做不得快意事……帝王之威,不在生杀予夺;天子之权,不在旌节斧铖……朝廷的权威……在黎庶的心里……朝廷的威信……便是……小户家中的隔夜粮米……”
李渊断断续续说到此处,李建成面上已然动容,正准备有话。
李渊接着道:“昔年盛汉何等兵威……四夷宾服……十一陵何等气象……如今你去看,未被盗尚有几何?”
李渊神色疲倦的道:“朕死了以后,不要大兴穴葬,不要大开山陵,一袭纸衣,一具瓦棺,墓穴以砖垒砌,不用石料,石人石马,一律不用。不要用官兵差役守灵,不修地宫,不置守灵宫人,只招募左近黎庶百户,面其世代粮赋,使其行祭扫之职。石碑一块,上刻文曰:大唐天子临晏驾……”
李建成摆摆手打断李渊的话道:“宫医们,天天有朝廷的俸米养着,其实本事不济,这个孩儿,心里有数。您的病还没到那地步,慢慢将养,总有大好的那一天。”
李渊道:“大郎……”
李渊急急地打断李建成的话道:“陈应、李靖和徐世绩,都是绝代名将,治军用兵,当世无出其右者,又都是谨慎小心,深通韬晦之道的人,不用你……”
说到这里,李渊一阵咳嗽。
李建成赶忙端起一旁的水杯,却有些手足无措。
李渊摇摇手,继续道:“他们不用陛下……去操心他们的结果。只要此三人在朝,外夷内乱,皆不足惧……”
李建成连连点头,心有不忍的看着李渊。
李渊接着道:“房玄龄虽是……二郎旧人,然则,胸有谋略,腹有机枢,更兼其人,不畏权贵,忠诚梗介,却又不似,宇文士及那般……迂腐空谈,乃是难得的诤臣,有他在,朝风不邪。”
李渊再度咳嗽起来。
李建成缓缓地放下杯子,默然不语。
李渊又道:“大郎……切记……关中之基,十二卫一分为六,陈应、李靖、徐世绩、李孝恭、李道宗、李神通各领两卫,相互牵制,相互制衡……”
李建成心烦意乱的道:“阿爹,你专心养病,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建成说着起身,大声喝道:“来人,给太上皇移驾芙蓉园!”
就在李建成起身的瞬间,李渊眼中闪烁着一抹精光……
可惜,李建成关心则乱。
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李渊的异样。
ps:时隔多日,终于写了八千字。弱弱求保底月票,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六十三章以言入罪此乃亡国之音也
清晨,李建成站在铜镜前,侍女们前后忙碌着,给李建成穿戴衮服。
李建成突然转身道:“起居郎何在?”
起居郎走到李建成身边躬身道:“臣在!”
李建成朗声道:“记下来……朕决定,为皇七子,赐名“李治”。”
起居郎有些愕然。
起居郎道:“陛下,皇七子是李治?”
李建成点点头,神色庄重的道:“没错,是李治,治国安邦的治,天下大治的治。朕需要的不是一场两场大胜,大捷,而是天下长安,天下大治!”
说着,李建成昂首挺胸,大步迈出。
望着李建成的背影,郑观音抱着肥嘟嘟,正吐着奶泡泡的皇七子,喃喃的道:“小七,你的阿爹给了取了名字,以后,你就叫李治!”
显德殿内,李建成一步一步,缓慢但是有力地,走上丹墀。
群臣上殿,给李建成见礼。
李建成神色安详地接受群臣朝拜。
李建成淡淡的道:“诸位爱卿,关于北伐之事,朕已有决断。”
群臣齐齐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站起身来,环视群臣,朗声道:“朕决定,采纳房玄龄的奏请,兵部尚书、检校中书令李靖,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并州都督李孝恭,为行军副总管,赐白旌黄钺,率大军发兵定襄,平灭突厥。不知诸位爱卿,有无异议?”
群臣齐声应道:“陛下圣明。”
李建成接着道:“礼部,择良辰吉日,朕要设坛拜将!”
与此同时,长安一处酒肆内。
裴律师喝得酒酣耳热,四仰八叉地靠在榻几上。
几个世家子弟,仍然喝酒。
一名世家子弟道:“你们说,这次北伐,能抓住颉利么?听说突厥人,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大军过去,就是抓人。”
裴律师斜着眼撇起嘴道:“这种哄三岁孩童的话,你也信?”
周围几个世家子弟放下酒盏。
“怎么,律师你知道边情?兵部把消息,看得严严的,现在大家都在四处打听。”
裴律师轻摇扇子一副诸葛孔明在世的模样,淡淡的道:“从隋大业年间,到现在,几个皇帝,都嚷嚷着要诛灭突厥,杨坚也罢,杨广也罢,当今太上皇也罢,谁能打赢突厥?隔那么几年,便宣称要灭此朝食,可是到现在,突厥人还是活蹦乱跳,你们信谁?”
几个世家子弟,面面相觑。
一名世家子弟道:“听说漠北大雪,突厥人饿死牛马无数……”
裴律师用扇子敲敲榻几道:“关中的老百姓,前两年都出去要饭逃荒。那时候突厥人在干嘛?”
“大郎,依你之见……”
裴律师坐直身体道:“李建成穷兵黩武,日子刚刚好过些了,便又不安分……”
一名世家子忙着向裴律师打眼色。
裴律师愤愤的道:“怕什么,我就直接叫他的名字,能耐我何?”
一众世家子面面相觑。
裴律师:“突厥人随随便便就能聚集二三十万铁骑,如今大军居然千里迢迢,去漠北送上门,依我看,此战,唐军必败,而且是大败而还。”
开元二年,腊月十六。
太极殿前,搭好拜将台,群臣和禁军士卒,在周围站立。
鼓乐声起,一身戎装的李靖,登上拜将台,站在案几旁。
站在案几后的李建成,将象征着兵权的白旌黄钺,赐给李靖。
李靖回礼,接过白旌黄钺,而后捧着,走下拜将台。
等候在拜将台下面的将领们,齐齐向李靖施礼。
李靖带领几十位战将,来到李建成面前。
内侍们端来送行酒。
李世民依次将送行酒,递给李靖、薛万彻、秦琼、尉迟恭等人。
亲卫将李靖等人的马匹,牵了过来。
李建成从身边内侍手中拿起一个锦囊,递给李靖。
李建成想了想道:“药师,这是朕的一道密札,若是战事顺利,不必打开它;若是出现了犹疑难决之事,就打开它,里面会告诉你对策。”
李靖将锦囊收下怀中。
“卿不负朕,朕不负卿!大将军,这是朕的执念!”李建成着李靖道:“望大将军能够一战功成,卿不负朕,朕不负卿,此八字乃是国朝前所未有之恩遇。望大将军慎之慎之。”
说着,李建成摆摆手。
一排宦官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早已写好的丹书铁卷。
李建成望着众将领道:“朕在此立誓,大唐没有功高盖主之臣,只有无能之君。建成在此誓,大唐与诸将士一荣俱荣,一损俱荣。”
说到这里,在场的将士们顿时感激涕零。
任何一个将军,特别是像李靖这样功勋已经快要到顶的大将军,他们都担心身后事。
“吉时到,誓师祭旗……”
……
李靖正站在坡顶鸟瞰着下面迤逦行军的队伍。
杜伏威一身戎装,站在李靖身边调笑道:“药师,锦囊可别掉了。”
李靖将锦囊拿出来,左看右看。
杜伏威摇摇头道:“枉亏陛下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居然还玩锦囊妙计这样的小孩子游戏,前方后方,相隔千里,战争局势,瞬息万变,皇帝又不是神,怎能预先想好对策?这纯属开玩笑……”
李靖笑了笑,没有言语,径直将锦囊塞进怀中。
……
显德殿内,李建成冷着脸,用手指弹弹文牍道:“确凿无疑?那裴律师,就是谣言的源头?”
李安俨点点头道:“确凿无疑,在场的几个世家子弟,都众口一词。”
李建成冷笑道:“裴家怎么这么牛气?他们是吃定了朕,不敢拿他们如何?朕一忍再忍,裴家居然得寸进尺。裴寂还没有死吗?”
李安俨躬身道:“裴寂当时绝食三日,已经生命垂危,太上皇得知裴寂欲自绝,派人请裴寂在甘露殿会面。当时,太上皇亲手为裴寂烹制羊羹……并且说,裴寂若死,太上皇也不愿意独活……”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来人,叫戴胄来见我。”
……
禁军士卒们吆喝着,砸开裴寂的府邸。
戴胄跟着大队禁军士卒,走进大门。
戴胄大喝道:“都看清楚了,无论男女老幼,不能走脱一个,全都带到院子里来清点。”
禁军士卒们,在裴家家人惊慌失措的叫骂声中,揪出一个个男女老幼。
裴府上下,全都被驱赶到冰天雪地的院子中,妇女小孩,不停地啼哭。
裴律师戟指禁军士卒怒斥,被痛殴几下后,顿时没了声息。
身着单衣的裴寂,被下人搀扶着,站在冰雪之中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禁军士卒们,将家人系数押走。
裴寂的家人被拴成一串,哭哭啼啼,狼狈不堪地走过天街。
沿途百姓全都涌出来围观。
坐在马车里的房玄龄,拍拍门窗,示意车夫停下。
房玄龄掀开窗帘看着裴家人从身边走过。
房玄龄一脸凝重的拍拍车窗道:“去显德殿!”
马车掉头而行。
……
房玄龄得知裴家犯罪之因,就是因为裴律师在宿醉后,大放厥词。
不过,房玄龄还是认真的查阅了所有的案情和文牍。
房玄龄放下文牍望着李安俨道:“就这些?”
李安俨点点头。
房玄龄皱起眉头。
李建成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朕为何要处置裴家了么?”
房玄龄点点头,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
房玄龄道:“若是以参与谋反的罪名处分裴家,则裴寂、裴律师两个主犯,都是罪只及自身,不累家人,那么裴寂的家人,更加不该被抓捕。
李建成生气地站起身来道:“他们在街市之上,詈骂君父,动摇军心民心,这难道不是罪吗?”
房玄龄严肃地看着李建成道:“陛下,以言入罪,此亡国之音也!”
李建成不以为然道:“朕就活该任人咒骂?”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裴寂早已致休,李元吉和李孝常谋反,虽然有严法证言,称其卷入,但毕竟没有实迹,他是太上皇的老友,又是开国元勋,三朝老臣,还是留些体面的好,不是为裴寂,而是为了太上皇。”
李建成一语不发地坐了回去,低着头。
房玄龄在李建成对面坐下,看着他,语重心长的道:“陛下,玄武门的心结,既是陛下胸中一根刺,也是太上皇心中一道疤,这个结,还是解开的好!”
李建成倏然抬头直视房玄龄。
李建成愤愤的道:“他辱骂朕,朕可以不理会,可……他四处散布谣言,诡称此番王师北伐,必定大败而还,还诽谤朕,穷兵黩武,涂炭生灵……谣言四处散播,已然令长安市井,惴惴不安。朕若是置之不理,引发朝野动荡,你可知后果?”
此时,房玄龄突然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房玄龄指着李建成道:“陛下,还是放心不下这场战事?心中没底?”
李建成沉默了一会,缓缓点点头。
房玄龄道:“陈大将军在统万城!”
李建成愕然。
房玄龄接着道:“统万城距离定襄只有一千余里。只怕此时陈大将军的请战奏折已经在路上!”
李建成摇摇头道:“朕也知道,陈大将军此刻只怕已经等不及朕的诏命先行兵了,朕非雄猜刻薄之主,岂会不明白其中道理?陈大将军若是小心谨慎到等朕下了诏命再行用兵,他便不是威震西陲的陈大将军了!若是此刻陈大将军在朝中,登台拜帅,以河东方面之权予之,朕自然可以省心省力。然则陈大将军此刻不在关东,在夏州,在关中之北,他若兵,不会舍近求远绕道定襄,只会自丰州、朔州,直驱铁门山,抄袭颉利的后路,房玄龄,朕说得对么?”
房玄龄欠了欠屁股:“陛下所言,确是用兵之理!所以,区区裴律师何足道哉?若是口舌之利,可亡国丧师,那要刀兵何用?”
李建成竟然无言以对。
良久,李建成叹了口气道:“朕可以不杀裴律师!”
“不是可以不杀,但不能因其一言,而绝其生路!”房玄龄冷道:“若是触犯国法,亦不过轻饶!”
……
十二月天寒地冻,整个黄河都冻实了。这让陈应所部横渡黄河,省了不少事。
一千六百余辆伪装成白色雪包的雪橇,沿着河道横穿而过。
这一千六百余辆四轮马车改装而成的雪橇,全部带着厚实的厢壁,外层还以牛皮与羊皮包裹着,既可以阻挡厢壁之外的寒冷,同时也可以保持住车厢里的温渡。
陈应对于这次出兵,准备非常充分。
然而,再怎么充分,依旧困难重重。
比如,裹着厚厚的毛毯的战马,不时的出现冻伤,冻毙的现象,也有不少斥候出现冻伤。
为了追求保暖效果,
雪橇车厢里的空气污浊,特别是唐军士兵中,十个人有九个都是臭脚丫子,里面的味道,那酸爽,就甭提了。
可惜,穿越河东。专挑荒原野地行军,速度慢的如同蜗牛爬行。
自统万城出发三天,陈应这一支纯驮马化的六千军队,勉强行走了不足四百里。
平均一天一百二十余里。这个速度,如果是定远军步兵,在春秋季节,都可能轻易做到。
然而,现在却依旧缓缓前进。
坐在雪橇里,打开车窗,望着外面缓缓前进的车队。陈应感叹道:“若是有蒸汽机就好了!”
“争气鸡?”阿史那思摩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即使在东突厥中,他的脑子也得算是动得快的,部族语言也好汉话也罢只要听上一阵说上一些时日他都能很快熟悉,然而聪明的阿史那思摩苦苦思索了半晌,终究还是没能弄明白究竟什么样的鸡算是“争气”的鸡,什么样的鸡又算是“不争气”的,以下蛋的数量和频率来衡量么?
陈应这次出兵,并不像李靖夜袭阴山一样,一股脑插进颉利的牙帐。
现在,历史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定襄必然是东突厥的坟墓。
按照历史进程,颉利可汗兵败后,独骑投夺阿史那苏尼失。
可是,历史已经变了模样,由于灵州的强势,贺兰山附近已经没有了突厥人的部落。而阿史那苏尼失却屯兵在盛乐。
盛乐,是鲜卑拓跋部的旧都。位于云州(既今天内蒙古林格尔县之北)。
也就是定襄西北莫约二百余里的地方。
陈应其实是去盛乐,来一个守株待兔。
打败东突厥的功劳可以让给李靖,可以活捉颉利的大功,陈应就不客气了。
当然,陈应此时也在赌。
赌自己的运气,如果赌成了皆大欢喜,如果赌输了。
阿史那苏尼失麾下五万人马,就是陈应嘴里的肥肉!
六千对五万,以有心算无备,至少有七成的机率会成功!
第六十四章三代以降惟今上才是大国雄主
为了这场战争,陈应几乎拿出了自己的所有家底。
灵州定远军的六个折冲府共三十个团,抽出二十个团的作战部队只是小意思。猛虎义从三个仪同规模的斥侯,负责情报侦察工作。
还有朔州方面派出的两个折冲府的辅助部队被部署在大军的后方以保障后勤系统的满功率运转。
为了应对东突厥人即将发生的困兽之斗,刚刚成型不久的灵武军陌刀军部队全面动员。这支陌刀军部队,可以说,全部都是以李道贞放在灵武十八镇青壮组成的军队,人数不多,堪堪五百余人。
为了这一次出兵的成功,以及大规模缴获。陈应联系大唐皇家商号,组成了一个北路物流转运商社,大量的牲畜、车辆以及人力被投入到这场战争的后方,他们不仅要保障作战部队的物资供应,同样还要保障对预期内的战利品的大规模长距离运输。
这是陈应的一次大胆尝试。
此次作战,可以预想,这一定是一次大规模追击战。只要是追击战,缴获肯定不会少。壁虎断尾求生,东突厥人会采取这种方式,拖累唐军的追击速度。在这种情况下,定远军将士,会很容易变成一支运输队。
陈应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就让商贾伴随军队前行。缴获的物资,直接交付商队,直接变现,或转化成大军消耗的补给物资。
一路之上,陈应总是站在车窗前,心旷神怡地观赏着山峦景色,口中时不时哼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旋律古怪的歌词,嘴角时不时浮现着那么一丝丝欠揍的笑容,显然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是大好,不是小好!
可惜,没有人可以理解陈应。
不被人理解的幸福,就是一种悲哀。
陈应这是带着部队去捡漏,李靖费力费时,拼死拼杀,把颉利打败,然而陈应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拿下这场倾国之战的最大头功。
想想就会让人心旷神怡。
……
长安城芙蓉园内,数百甲士在何月儿与马三宝的率领下静悄悄侍立在寝殿之外候命。
寝殿内,李秀宁一身明光铠甲,内衬素白的斩衰战袍,整个人整齐神采奕奕,身形虽然稍显消瘦,却掩不住硕长的身躯内奔涌勃的英武之气。
李渊亲手为李秀宁系好了颔下的带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护心镜,微笑道:“军中不同宫中,再没有旁人说小话,好好收束自家的秉性脾气,多听些旁人的见解主意,不要动不动就用鞭子抽人,善待士卒,他们毕竟在为你效死呢!”
李秀宁眼睛的余光瞥到了一旁形如腐骨的裴寂,裴寂跪在地上,依旧哭嚎不止。
望着裴寂的样子,李秀宁心中暗叹道:“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秀宁笑道:“阿爹放心!三娘不是初次领兵,对于军中那些丘八的心思,拿捏得到火候。”
就在这时,中常侍高喝道:“陛下驾到!”
李渊转身,看着李建成走进大殿。
李建成走到裴寂身边,神色温和地,将裴寂搀扶起来道:“叔父,天气寒冷,跪在地上,容易伤身,还是起来说话吧。”
李渊愕然看着,李建成搀扶裴寂坐下。
裴寂茫然看着李建成和李渊、李秀宁
李建成将一杯热茶递给裴寂。
李秀宁道:“大郎,出兵在既,若曦我就不去看她了!”
李建成道:“三娘放心,观音是一个宽厚的人,一定不会亏待若曦!”
李秀宁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就借口出兵,离开了芙蓉园。
李建成目送李秀宁远去,看着李秀宁消失在门口。这才转身望着裴寂道:“叔父,非是朕不近人情,你可知,裴律师和裴家几个子侄,都干了些什么?”
李渊明知故问道:“他们干了什么?”
李建成直起腰,目光咄咄的望着裴寂道:“他们在瓦肆,四处散布谣言,诡称此番王师北伐,必定大败而还,还诽谤朕,穷兵黩武,涂炭生灵……
李渊霍的沉下脸来。
李建成愤愤然道:“谣言四处散播,已然令长安市井,惴惴不安。朕若是置之不理,引发朝野动荡,叔父可知后果?”
裴寂端着杯子的手,直哆嗦。
李建成道:“我军尚未开战,自家后方,就已经乱成一团,这与资敌何异?叔父若是有空,还请好生劝说一下家中子侄,切不可在大敌当前之际,说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不负责任的话。”
裴寂顿时哑口无言,惶然来回看着李渊和李建成。
李渊冷哼一声。
李建成依旧恭恭敬敬道:“另外,叔父明鉴,裴家子侄能有今日之作为,恐怕与叔父平日所作所为,不无关系,叔父不该与妖僧严法,往来密切,更不该,在李孝常谋反的时候,知情不举,作壁上观。”
裴寂顿时脸色煞白,颤巍巍跪倒,连连叩首,痛哭流涕的道:“臣有罪!臣有罪!
李渊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道:“大郎,这些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
李建成苦笑一声道:“阿爹,这些事情,孩儿原本也不知道,孝常临死之时,留给了儿子一封信,孩儿方才得知。这件事情,孩儿至今,未曾对外公布,就是想要为裴叔父,存下几分颜面。”
李渊痛苦地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一脸痛心疾首,走到裴寂面前,用手指点着裴寂道:“裴三啊裴三,你这不是……老糊涂了么?”
李建成道:“阿爹莫要生气。叔父虽然知情,但他毕竟没有参与谋逆,况且元凶已经伏诛,此事外人并不知道。”
李渊看着李世民,面露欣慰之色。
李渊转身手指裴寂道:“裴三,大郎饶了你个老糊涂了,你怎么说?”
裴寂颤巍巍再度叩首道:“老夫这就上表,辞去司空职衔,返回老家,闭门思过。”
裴寂踉跄走出大殿。
李渊目送裴寂走远,转身看着李建成道:“大郎,多谢。”
李建成突然一屁股坐下,满脸委屈地开始哭起来。
李渊被李建成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莫名其妙。
李渊不解的道:“大郎,你这是怎么了?”
李建成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泪道:“阿爹,这个皇帝,根本就不是人做的……”
李渊张口结舌。
李建成更加难过的道:“做什么,都有人管着,做错一步,都不成,满朝文武,不是冷冰冰的,就是凶巴巴的;边远州郡饿死一个人,都说是天子的责任;就是打打球,骑骑马,都会有人劝谏……如今,干脆连带兵打仗,都不许了,早知道这样,鬼才愿意,做这个鸟皇帝……”
李建成气咻咻的瞅着李渊道:“阿爹,真不知道,你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李渊愕然看着,在自己面前,全无形象可言的李建成,半晌,突然大笑不止。
良久,李渊笑够了才道:“大郎你还记得,小时候家里那匹白马么?”
李建成点点头道:“阿爹说的是“踏雪”?”
李渊点头道:“是“踏雪”。”
李建成道:“怎么不记得,阿爹把这匹马,送给杨广的时候,我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李渊道:“唉!送走“踏雪”的头一天晚上,你就住在马厩里,和“踏雪”同吃同睡,临别的时候,你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
李建成撇撇嘴道:“我怎么听说,阿爹也偷偷掉眼泪了?”
李渊板起脸不悦道:“阿爹怎么会哭?胡说八道!”
李建成道:“是娘亲说的,阿爹夜里起来,到马厩里,坐了一宿,早上,娘亲找你,发现你脸上,全是泪水。”
李渊急急地道:“那是清晨的露水,春秋两季,早上都会有露水。”
李建成道:“阿爹说谎!”
李渊正要继续辩解,突然与李建成一起笑了起来。
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走到李世民身边道:“陛下,天色已晚,陛下是否去显德殿,批阅奏章?”
李建成连连摆手道:“不去不去……朕还要陪着阿爹说话。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来人啊,摆酒,朕要和阿爹,好好喝上几杯!”
……
门下省政事堂大殿中,一名书令史,往房玄龄的案几上放奏章,却不想,碰倒了笔架,笔架砸在盛满墨汁的砚台中,将房玄龄身上,和案几上正在书写的奏章弄黑了一大片。
书令史吓得低头不敢动弹。
房玄龄用毛笔,捅捅闯祸书令史道:“收拾一下,帮我拿张新的麻纸。”
书令史愣在原地半天。
魏征走过来道:“怎么,还想挨顿骂再走?”
书令史赶紧给房玄龄一稽,撒腿就跑。
魏征目送书令史跑出门外,忍不住笑了笑道:“玄龄最近变化好大啊!”
房玄龄抬头看看魏征道:“玄成何出此言?我还不是老样子,能有什么变化?”
魏征摆手摇头道:“玄龄最近,胸中的戾气少了许多。”
房玄龄哑然失笑道:“若是这个,玄成倒没有说错。”
魏征好奇的问道:“玄龄最近,有什么喜事?”
房玄龄点点头道:“我输了个赌约。”
魏征有些愕然道:“输了赌约?还是喜事?”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我输给陛下了。
房玄龄坦然的直视着魏征道:“玄武门之后,我与当今天子,曾相约一赌。陛下曾与玄龄打赌,陛下发誓,要让我看看,他是否能成为一个千古垂名的有道明君,并发誓,不会因为我的谏争,而杀了我。”
魏征会心的笑了笑,望着房玄龄道:“如此说来,玄龄认输,是承认当今天子,是一代圣主了?”
房玄龄惊了一下,连忙拉住魏征的袖子,做出噤声的动作。房玄龄小声说道:“玄成,这些话千万不要让陛下听去!”
魏征挑眉,戏虐的瞅着房玄龄。
房玄龄无奈的苦笑道:“李家这位大郎,是个飞扬跳脱的性子,稍稍有些勋绩,受点夸赞,就要翘尾巴,犯糊涂,年届三十有余,却少年心性不改。”
房玄龄好笑的摇摇头道:“只要身边的人,多提点一些,多匡扶一些,这个李家大郎,一定能够创下三代以降,最为繁盛太平的盛世。”
魏征神色一凛,有些难以置信地正视着房玄龄。
房玄龄坚定地点点头。
魏征仍然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连连摇头道:“玄龄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印象里,玄龄应该是一个……”
房玄龄笑出声道:“应该是什么?”
魏征皱着眉,向着措辞,最好还是没什么好话出来。
魏征道:“玄龄应该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吝啬鬼,嘴里,从来就蹦不出,半句体己话,突然这么大转变,我实在是……”
房玄龄笑声更大了,淡淡的道:“玄成,陛下连御驾亲征的机会都能够放弃,说明在他心中,天下大治的理想,已经是比带兵打仗更重要的事情了。”
魏征认同的点头道:“人无完人,皇帝也是如此,但是人贵在能够自知自律。陛下,就是一个善于自律的人。”
房玄龄道:“对!李家大郎,虽然不能算自三代以来,最为精明强干的皇帝,却是房某所遇到的人主中,最为自知自律的君王。”
魏征击掌以示赞同,神色激越。
房玄龄淡淡的笑道:“这样一种品质,居然会存在于一向以冲动冒失著称的太子殿下身上,这一点,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房玄龄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
房玄龄走到政事堂门口,突然转过身来道:“天色不早了,玄成,我请你喝酒?”
魏征为难地,看了看案几上的文牍奏章。
房玄龄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将魏征拉住道:“这些公务,你永远也处置不完,今晚休息,明日我帮你一起弄!”
魏征看着房玄龄,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行行行,玄龄,你不用如此用力,依你就是,今晚喝酒!”
魏征与房玄龄一同离开政事堂,然后联袂来到房玄龄的府邸。
房夫人卢氏给二人整理了一桌小菜,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倒有魏征最喜欢吃的醋芹和咸黄豆。
房玄龄与魏征举盏邀杯道:“玄成,我一直有个疑惑,不知能否问你?
魏征笑道:“房公何必客气,尽管问。”
房玄龄放下酒盏,侧着头想了想道:“玄成曾经历事三主,以你之见,这三个人当中,谁更强一些呢?”
魏征端起酒盏痛饮,而后擦着嘴,凝神深思道:“蒲山公李密,一代枭雄,有恒心,有勇略,亦有担当和决断,可惜猜忌心太重,用人而疑,疑人而用,最终败亡……
房玄龄若有所思的端着酒杯。
魏征道:“夏王窦建德,仁义公正,礼贤下士,更兼起自蓬蒿,深知民间疾苦,可惜优柔寡断,心智不坚,故此兵败虎牢关……”
魏征顿住话语,看着窗外,眼神迷离:“三代以降唯陛下才谓之大国雄主!”
大国这个概念。无论古今中外,均有着多重政治含义。
西周封建。百里为国,十里为家,成王时期一口气分封出去的大大小小上百个,诸侯国中,经过数百年的相互征战吞并,所谓大国也形成了其不成文的标准。
地千里,车千乘,是为大国。
所谓车千乘,也就是国中常备兵力达到万人规模以上,春秋初期的郑国、宋国、齐国,便是这样标准的大国。
到得后来,经过政治的革新和经济的展,最终形成了齐晋秦楚这种以“称霸”形式雄踞一方的级大国,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均可称之为大国。
历史潮流滚滚前行,所谓大国的概念也在不断演化中,简单的按照地理面积和军事力量级数论资排辈方式不断受到冲击,大国的概念里开始带着越来越多的政治外交内涵。
所谓大国,可使天下诸侯以臣仆事之,鼎盛时期的大国,区区一使持节,可族灭一国,班陈汤王玄策,便是大国力量的典型代表。
所谓“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更是中原大国鼎盛时期喊出的带着赤裸裸毫不掩饰沙文主义色彩的口号。
曾几何时,天可汗一怒,西域荒漠尘沙泛起,东海碧波浊浪诣天,太极宫里那个惫懒强悍的男人就是放个屁,也能在大漠草原之上激荡起赫赫风雷。
魏征突然想起陈应向他勾勒的宏伟蓝图。
ps:昨天大年夜,与家人多喝了几杯。更新延误,十二点起来码字,可惜,鞭炮声不断,多次构思都被打断……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六十五章留给突厥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天朝上国,中央之国这个思想,自古以来,深入人心。包括魏征这样聪明的人,他始终认为,大唐就是天下的中央,也是天下的全部。
可是,自从在魏征在陈应的书房里看了那份长达六丈三尺,宽则两丈四尺的庞大舆图,这才发现,大唐只占天下的区区一隅。
这份世界地图是陈应根据后世的零碎记忆,结合这个时代的见闻,以及猛虎义从得到的情报,还有商号所经过的地方。
可以说,越靠近大唐的地方,比如辽东方向的高句丽、扶余、新罗、百济这些地方,几乎没有诧异,包括高原的吐蕃、吐谷浑、以及安西都护府,被陈应看中的碎叶镇,这些也非常详细。
不过,对于萨珊帝国、拜占庭帝国、大食以及西南方的笈多帝国(印度),以及吕宋、陆耶婆提(既今瓜哇)、金州(苏门达腊),这些都是根据一些琐碎的记录,以及陈应的记忆进行补充的。
魏征初次看到这个巨大的舆图的时候,也自认为这是陈应胡乱捣鼓出来的东西。后来,魏征在秘书监查阅了大量的典籍。
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大唐西域记》,不过却有东晋高僧法显所革的《佛录》。从中有一段详细的记载了笈多帝国的情景:城西五十里,有一邑,名都维,有迦叶如来遗迹。东南行十二由延,到那毗伽邑,有拘楼秦佛遗迹。从此北行,不到一由延,有拘那舍牟尼佛遗迹。从此东行,不到一由延,到了迦维罗卫城。
经过对比。
魏征惊讶的发现,陈应书房里的舆图居然与《佛录》记载的一般无二。虽然结论有点片面,但是魏征相信,陈应绝对不会造假。
魏征由此可知,大唐周边还有数百国家,有大有小,大者如萨珊帝国、拜占庭帝国以大食帝国……
魏征望着房玄龄感叹道:“玄龄,我们打败东突厥,其实才刚刚开始!”
房玄龄望着魏征笑道:“玄成,你醉了?”
魏征摇摇头道:“我没醉,我在陈大将军的书房里,见过一副巨大的天下舆图,这个舆图与我们见到的不一样!”
房玄龄起身道:“可惜,平阳公主已经离开了长安,咱们恐怕见不到这份舆图了!”
魏征起身,拉着房玄龄道:“魏征虽然没有过目不忘之能,但自认,看过一个时辰的东西,绝对忘记不了。”
房玄龄道:“你说,你录下了此图?”
魏征点点头。
……
芙蓉园听雨轩暖阁中,李建成拿起酒壶给李渊斟酒。
李建成一边斟酒,一边发泄着牢骚:“阿爹你这几年也太悠闲了,整日躲在后宫里,搞女人生孩子,都不知道儿子在外面,忙得多么辛苦。”
李渊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李建成道“阿爹还笑……阿爹你还是帮帮孩儿,不要在一边躲清闲。”
李渊笑着连连摇头道:“大郎,你已经做了三年皇帝,依旧还在说孩子话,阿爹如今,是帮不上你了……”
李渊醉意朦胧,哈哈大笑着。
李渊非常清楚,别看李建成说得轻松。其实对他而言,何尝不是试探?
李渊说出帮不上你的话时。李建成明显松了口气。
李建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阿爹,我想给想动一动三省的宰相位置,打算让萧、陈叔达这些个老臣,回政事堂共参国政,不知阿爹有何建议。
李渊皱起眉头,淡淡的道:“启用萧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李建成既然敢用武德朝元老,说明他已经完全掌握住了朝廷。也不怕萧、陈叔达这些老臣给他唱对台戏。
李建成斟酌道:“儿子只是想和萧、陈叔达两位老相国,试探了一下口气,还没和房玄龄、魏征商议。
李渊笑着摇头道:“大郎,这事情你做得不对,用人不能光看资历。”
李建成凝眉,认真的听着。
李渊笑道:“萧这个人不坏,但是脾气太过傲慢,与同僚处不好关系,萧做御史大夫这个得罪人的差事还行,执掌尚书省,非出岔子不可……”
李建成点点头。
李渊道:“还有一个人,宇文士及,这个人是个顺风倒,遇事少坚持,这种人,做中书令还行,放到门下省做侍中,怕是什么都守不住。”
李建成低头揣测话语。
李渊拍拍李建成的肩膀道:“大郎,不能老想着用那些听话的大臣,做皇帝,须做不得快意事!”
……
李靖率领三千骑兵,冒雪在山间跋涉。
这些骑兵装备着厚厚的羽绒睡袋,还穿着皮靴、棉衣、棉裤、步履臃肿,显得极为缓慢。
就在行走间,一名斥候赶到李靖面前,躬身道:“启禀大帅,山坡后面,有一群突厥斥候在宿营。”
李靖沉吟道:“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准备战斗。”
李靖身边的几名背旗小校,狂奔而去。
李靖又望着斥候道:“有多少突厥斥候?”
斥候躬身道:“十顶帐篷,大约一百余号人。”
李靖缓缓走向山破,望着山后那片背风的山坳里,十顶帐篷闪烁着火光。
李靖脸上露出杀气道:“一个也不能放走。”
李靖是一个擅长学习的人,在陈应利用白棉布充当雪地伪装之后,李靖也学得似模似样。
就在李靖一声令下,数十名唐军士兵,身披着白色的披风,穿着白色的衣服,匍匐在雪堆里,缓缓向山坳里的突厥斥候营地摸去。
寒风呼啸,极好的掩饰了唐军的具体行动发出的声音。
随着大群唐军将士,包围突厥斥候的营帐,双方爆发短暂激烈的战斗。
李靖走进营帐。
一名先锋官,上来抱拳施礼。
先锋官道:“启禀大帅,一百三个突厥斥候,一个都没跑掉。”
李靖点点头道:“全军歇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即刻出发。”
先锋官有些迟疑道:“大帅,眼看天要子时了……”
李靖道:“兵贵神速,咱们不能让颉利察觉。”
一个时辰之后,李靖麾下三千唐军骑兵悄悄翻越了系舟下,定襄城遥遥在望。
李靖登上山坡,向下望着绵延数十里的东突厥大营。
突厥虽然是全民皆兵,也不全是骑兵部队。颉利可汗的中军大寨定襄城外的南边高地上,没有修筑寨墙,反倒纵横交错挖掘出了许多几乎看不出规则的沟壑,沟有深有浅,有长有短。有宽有窄,且沟壑之间以及后面还设置了许多大大小的土堆和冰堆。
李靖可以想象,这些看似星罗棋布毫无规律可言的土堆雪堆后面,都躲藏着突厥军的弓箭手。李靖也知道。在这看似一团乱麻毫无章法可循的防御阵地当中,一定隐藏着自己所不知道的杀机。
李靖只是有些奇怪。这么复杂的设置,固然能够增强防御力,但是同时也会给守军的反击带来很大困扰。
他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到这片阵地上有什么路标式的设定,阵型复杂到这种程度,已经不仅仅是在给敌人制造困难了,己方的士兵恐怕都很难在这片地域中自如地穿行,难道说颉利就根本没有想到要反击?
若是别个。唐军兵锋前来攻阵,还有情可原,可是,自己李靖李药师啊。
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灭掉了巴蜀,并且肆无忌惮生生从梁国消灭,一战将拥有四十万水陆大军的梁国消灭。
突厥的军制,其实与大唐一般无二。都是采取弱枝强干,最精锐的部队是颉利可汗麾下的附离军,其他是控弦之士。
所谓的控弦之士,其实就是民兵。要绕过去从侧翼向突厥大营后方的辎重兵和杂役兵动冲击,就能很轻易撕开敌军的部署,只要打乱了敌人的建制,剩下来的就是单方面的屠杀,没有阵型和建制指挥的骑兵,在成建制的骑兵面前脆弱的便如同一张纸。
复杂的阵型未必有用,突厥军花费了将近十天的时间设置了这样一个阵地,其实是很吃力不讨好的。在平原上和骑兵对垒,靠阵地战想占便宜是很傻很天真的。
更何况,布置阵地的还是并不擅长阵地战的突厥人布置的,可见这些时间,陈应已经把东突厥打出心里阴影了,让东突厥人下意识的采取了阵地战,来保护他们自己。
冬日夜长,李靖矗立在山口,静静的望着山下的突厥大营。
李靖悄悄望了望天色,发现天亮还有两个半时辰。
李靖命令部队,缓缓向北移动。距离突厥军队大营不足三里的位置上,唐军将士用白色的棉布,伪装成一座座雪包。
在这样的雪包里,唐军将士开始休息,喝着肉汤,吃着炒面和肉干。
李靖命令麾下骑兵休息两个时辰,直到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全军将士开始起来,准备冲击。
这个时间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突厥人戒备最松懈的时刻。突厥人一直把警戒的重心放在南方,然而李靖却偏偏从铁门山方向,自北向南发起了进攻。
第一波打击,并不是弓箭。也不是刀枪,而是三千多个猛火油罐。
这些猛火油罐并不太大,莫约一斤半左右。其中陶罐仅重四两,一斤二两经过提炼的猛火油。
在这些陶罐的瓶口,莫约两寸,用棉布做成的塞子塞着瓶口。
一千多只猛火油罐,在同一时间向突厥大营扔去。很快突厥大营就引起一片火海。
突厥人的帐篷,为了防雨。上面涂抹着牛油,其实也是易燃物,大火很快就形成冲天大火,向南方的突厥人帐篷席卷而去。
突厥大营内外杀声四起。正如李靖预料的一般,突厥人混乱的大营,反击拖累了突厥人的反应,唐军骑兵冲进突厥大营,一边用猛火油罐放火,一边挥舞着横刀,肆意的砍杀着混乱的突厥人。
突厥人凄厉的惨叫声,哀嚎声惊动了睡梦中的颉利,颉利穿着睡袍走出寝帐大喝道:“怎么回事?有人偷袭?”
站在门口的卫兵一脸茫然的道:“启禀可汗,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乱起来了。”
一名突厥特勤连滚带爬地冲过来道:“不好了,可汗,是唐军!”
突厥人在唐军骑兵的攻击下,四散奔逃。
李靖的目标非常明确,他采取两点之间,距离最短的直线攻击路线,直取大营中最庞大的颉利牙帐。
在历史上,李靖麾下还有一个二愣子苏定方可以使用,李靖只给了苏定方二百骑兵,让苏定方成功突进颉利牙帐之前。
可惜,现在苏定方成了陈应的麾下大将。
李靖无人可用,只能自己亲率三千骑兵,直取颉利牙帐。
李靖别看是大帅之材,其实他的武功还是非常厉害的。张仲坚是可以打败李靖,但是,张初尘和李靖联手,张仲坚也占不到便宜。
四散奔跑的突厥人惊讶的发现,李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而是颉利。
这个时候,有突厥人反应过来。大喝道:“保护可汗……”
可是,他们冲上去一支部队,就像大海中扔进一颗石子,根本掀不起一朵浪花。
眼看着杀喊声越来越近,颉利可汗望着身边区区不足一万附离军,黑夜之中,颉利根本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唐军。
只感觉唐军可以从北面突袭,恐怕已经对定襄形成了全面包围。
定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唐军要想包括拥有三十五万突厥人的大营,恐怕没有三五十万人不可能办到。
更何况根本阿史那社尔的情报,为了对付突厥人。唐军可以集结了全国超过七成的府兵,不下五十万人马。
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抵抗不住。
就在李靖麾下距离牙帐还有两三里地的时候,颉利咬咬牙齿吼道:“我们撤!”
如果颉利可汗不撤退,胜利肯定是属于突厥人的。
毕竟,李靖麾下只有三千骑兵。就算站着不动让他们去杀,他们也会全部累死。
可是,偏偏颉利可汗在最关键的时刻跑了。
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亮了。
随着颉利可汗的狼尾大后移,所有突厥人都已经看到了。
李靖在这个时候,更是大吼道:“颉利逃了,突厥人败了!”
这下突厥人更加慌乱。
望着颉利可汗撤退的身影,李靖终于松了口气。
这些正在亡命逃窜的突厥大军已经不愿意去想了,他们已经抛弃了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信,只顾着落荒而逃,忘记了要断后,忘记了追在他们身后的唐军只有区区三千之众,忘记了他们手中还有弓箭马刀可以用来抵抗,只顾着逃、逃、逃,逃得越远越好。
阿史那社尔派出了几支部队断后,试图阻击唐军,但转瞬之间这些部队就被李靖麾下骑兵给粉碎了。
唐军骑兵的马颈上多又了上千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如此绝望的境地,让阿史那社尔这等宿将也为之绝望,也让步鹿根这等智谋绰绰的人不敢再去想反击了,只能一再催促部队快撤。
可是,定襄却是一个盆地,三山环山,如同簸箕。
逃跑不是那么容易的。
也许在颉利看来,此役突厥人虽然损失惨重,但主力犹在,只要能稳住阵脚,找到唐军的破绽,他们完全有机会翻盘的。
但是,颉利并不知道,上天留给他们,留给突厥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天色大亮,突厥大军仍然在惊慌失措的往北方没命逃窜,旗帜粮草扔了一地,受伤的士兵被抛弃在路边发出绝望的,跑不动了的战马同样也被抛弃,和伤兵呆在一起双目无神的看着主人消失在大团烟尘中,发出一声声悲怆的嘶叫声。
这兵败如山倒的场面让每一个在这场血腥的战役中幸存下来的人在此后的余生中都蒙受着生不如死的耻辱,抬不起头来。
自阿史那土门起兵以来,突厥人的铁蹄踏遍了白山黑水,无数次以微不足道的代价数千、上万、数万甚至十几万地歼灭柔然人,魏军,北周军队,以及隋军,唐军,以一个人口不过百万的小小部族压着西魏、北齐、北周和隋这四个庞然大物打,他们何曾试过这样的惨败!
这种所有自信都被一朝粉碎的震骇,这种神话破灭的惊恐,本身就比损失了十万精兵还要严重,让他们脑海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唐军骑兵就紧追在他们后面,那些唐军骑兵同样累成狗了,人数也不多,突厥大军只要一个设汗便能将他们击溃,但是却没有哪怕一个设汗转过身去面对他们的敌人,只想着逃,逃得越远越好,任凭猎骑兵蚂蟥似的咬在他们身后,俘虏被抛弃的伤兵,搜集被遗弃的战马。这些伤兵将被送往唐帝国的首都长安,运气好的点的会被阉掉然后入宫当太监,运气背的连当太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斩首,然后和其他人的头颅一起被筑成京观。
跟大唐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突厥将士当然很清楚被俘虏的后果,但是没有人有这份闲心去关心那些伤兵了,逃命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