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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一举两得

    盏儿已经被逼到绝境,但低着头的脸上却是倔强,无论如何也不说一句话。

    但人赃俱获根本由不得她抵赖,而英娘更像是如同捉到老鼠的猫,得意的戏弄着眼前的盏儿。

    “居然连世兄的东西都敢偷?!世兄乃是我王家的贵客,若非本小姐机敏,岂不是让你毁去我王家的名声?!”

    “贱婢莫要在这里装可怜,没人怜惜你这贼偷!”

    这一幕完全暴露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家贵女形象,甚至有些声色俱厉,趾高气昂,完全颠覆了以往大家闺秀的温婉端庄。

    边上的王渊微微摇头道:“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此四者,女人之大德。”

    此言一出边上的王皞便老脸一红,望向英娘的眼神也变得凌厉,在他看来婢女偷盗情有可原,毕竟是身份低贱之人,做出这等腌臜事来也是情理之中。

    而英娘身为王家贵女,此时恣意妄然的形象却有失礼数,诚然抓住了婢女的偷盗之事,但无论是说话的口气还是态度都有些太过失礼。

    英娘自然是听到了王渊的话,此时她才猛然一惊,发现自己在叶安面前太过邀功做作,但为时已晚。

    看着手中的银判叶安笑了笑:“当真是小子从观中带出来的银判,本打算钱紧时去府衙折了铜钱花销,未曾想被贼人摸了去。”

    王皞脸色尴尬道:“叶贤侄大抵是在王家庄中被这贱婢所盗,眼下才知晓此事,羞煞老夫!既然是在我王家被盗,定然要给贤侄一个交代!”

    叶安看了看四周,皱眉道:“此事并非多大的麻烦,也是小子没有看管好财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早日赶路才是正经,既然如此不如把这罪婢交给叶安如何?正好叶安也缺一个粗手笨脚的丫鬟端茶倒水,如此便是她了。”

    王皞惊讶的望着叶安道:“手脚不干净的贱婢,如何敢带在身边?”

    叶安脸色肃穆道:“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送官这小女子怕是难熬酷刑,若是以乡规处置,怕是转眼便投井自戕,不如留在小子身边伺候,也算是物尽其用。”

    王皞也不想事情闹大,有损王家的名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王家的仆从尽是些手脚不干净的。

    瞧见周边的人都看着自己,长叹一声道:“如此也罢,只是叶贤侄还需多家管束,以免……”

    “王学士放心,看在小子身边,谅她也不敢在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来!”

    叶安说完便踢了盏儿一脚道:“还不起身谢过王学士?!”

    盏儿跪在王皞面前道:“罪女谢过王大官人恕罪之恩!”

    英娘却在边上不满道:“怎生如此了却贱婢之罪?!岂能再去世兄身边偷盗!”

    叶安皱眉道:“偷了我的东西,难道我就不能处罚这罪人?”

    说完也不管英娘满脸的委屈,对王皞道:“王学士,还请您把这罪婢的身契交于小子,也好拿捏住她的痛脚,以免走脱报官时不便。”

    身契就是仆从婢女的软肋,只要主家人手中有他们的身契,即便是逃跑也不得自由,还会被主家给抓回去的。

    王皞点头道:“如此也好,王益去把这贱婢的身契送予叶贤侄,也算是我王家的赔罪!”

    叶安双手奉上失而复得的银判道:“本是这贱婢的错,又是小子自己看管财物不严,王家何来的错处?大学士待人有礼,宾至如归,客气了!这银判便送与学士,权当是小子买下这贱婢的。”

    王皞眼睛一转,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还是贤侄想的周全,如此便算是扑买婢女,王家既往不咎……”

    站在边上的王渊微微笑道:“哈哈哈……叶贤侄当真会做事,这般便稳妥的紧!此事我等也权当未曾瞧见便是,子融欠了贤侄一个人情,到了东京城当以你王家的清液相赠啊!”

    王皞随即大笑:“清液便是家兄寻常也舍不得喝,只不过叶贤侄的酒水可要胜过清液,怕是看不上啊!”

    简单的一个小插曲结束了,虽然是盏儿偷了东西,但最后的处理结果却是叶安花钱买下了她,此事也一笔带过。

    王家当然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而叶安花钱买下的意图很明显,为王家遮丑罢了,所有人都在感叹叶安这个少年郎会做人,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

    王皞满脸的欣慰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而王夫人的笑容更是看的叶安心中发慌。

    王渊上车之前还忍不住夸赞叶安的心善,救下盏儿这可怜又可恨的婢女,蓝继宗则是说他“妇人之仁”。

    盏儿怯生生的跟随叶安上了他的牛车,上车之后便跪坐在叶安的边上低头不语,玄诚子咳嗽了一声,靠近叶安道:“你小子为何要救她?”

    叶安翻了个白眼:“瞧她可怜行不行?”

    玄诚子微微一笑:“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为师,你早就打算救她了是也不是?”

    在叶安的惊愕中,玄诚子转头望向盏儿道:“老君观的银判本就花销不出去,谁会偷这种东西?定然是这小子给你!如今你故意显露出来,也是为了从王家小女身边脱身!”

    玄诚子比任何人都了解叶安,他的话几乎把事情的全貌简述了出来,既然如此叶安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是,我贪图这婢女的美色…………”

    “你再说一遍?”

    瞧见玄诚子竖起的巴掌,叶安便果断放弃了顽抗得想法:“我就是要救她咋滴?!”

    玄诚子点头道:“早点认下不就得了?为师也不问缘由,但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蓝继宗!他屡次试探你,知晓你的本事,不可能相信这小女子能从你的身上偷走银判,之所以没有当场戳穿,是给你留下了脸面。”

    叶安微微点头:“弟子想到了,他应该是会卖我这个人情的。”

    “哦?怎么说?”

    叶安看着边上惊恐的盏儿笑了笑:“他不说,我不提,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岂不更好?”

    玄诚子缓缓点头:“是这道理!以你现在的身份,做出这种事情来,蓝继宗是不会戳穿的,他在宫中伺候多年,怕是司空见惯,算你小子捡了个便宜,到了东京城便打发她离开吧。”

    叶安微微笑道:“徒儿可是做了一件好事,从此以后英娘身上的克夫命格怕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玄诚子悚然一惊……………………

第一百三十七章脱胎换骨

    叶安的牛车上增加了一个人,盏儿的出现使得玄诚子非常不厚道的离开了叶安所在的牛车。

    当然作为修道之人,他也不好意思和女子同乘一车。

    车厢之中只剩下叶安与盏儿两人,叶安第一次觉得在牛车上装车厢非常的不合适,最少眼下是尴尬的,他不知道该和盏儿说什么。

    牛车一摇一晃的在路上前进,反倒是盏儿放得开,看着叶安尴尬的表情道:“小郎君已经买下盏儿,有何拘谨?”

    叶安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上辈子一直是单身狗的缘故?

    看着浑身是伤的盏儿叹了口气道:“你浑身是伤,待会到了白沙驿好生休息一下,清洗伤口,我去给你弄些伤药。”

    盏儿捂嘴轻笑,随即撩起杂乱的散发,双手灵巧的给自己盘起头发,此时的叶安才发现原料盏儿的眼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天生带着一副魅意。

    虽然脸上有一层黄蜡似得东西,但精致的五官却是遮掩不住的。

    “小郎君说笑了,盏儿身上的伤以不知多少,又是下贱的皮子,哪里需要药石医治?时间长了结了疤便好。”

    叶安看着已经习惯了的盏儿微微摇头:“受了伤就该医治,你现在是我的婢女就应该活得像个人,而不是牲口。”

    盏儿微微惊讶的望向叶安,她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少年郎会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这个下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是把自己当作同伴来看待,而不是端茶倒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从。

    牛车一摇一晃的让人昏昏欲睡,摇晃的时间长了叶安便睡着了,铁二和王帮在车辕上,车厢里只有叶安和盏儿。

    盏儿细细的打量眼前的少年郎,他好似和自己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身上没有令自己感到的恶心的气息,虽然身份尊贵,却一点架子也没有。

    盏儿小心的跪坐在叶安的腿边,把他的双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机智小郎君白沙驿到了!”

    铁二的大脑袋再次伸进车厢,随即就被叶安一脚踹了出去,叶安这一觉睡的不错,若不是铁二的如同破锣一般的声音传来,他宁愿继续享受下去。

    王帮叹了口气便下了马车,瞧见叶安下来后小声道:“小郎君,盏儿狐媚的很,您瞧她走路扭胯的模样,在庄子上就撩拨了不少的汉子。

    若不是长得一般,还不知惹出多少的是非来。您不知晓,小姐过门之前都是她去的姑爷家送的帖子,本打算让她通房,可每一次……唉。”

    王帮在叶安面前一顿数落盏儿,他担心少年人吃不住她的诱惑,万一盏儿这般的身份成了主家的人,那可如何是好?

    叶安笑了笑道:“把她说给你当婆娘你要吗?!”

    王帮把头甩的如同拨浪鼓:“这样的婆娘俺哪敢往家里领?!爹娘要是知晓了,腿都能给俺打断了!”

    叶安黑着脸道:“连你都不会娶她做婆娘,少爷我会?!”

    王帮呆滞了一下,随即给了自己一巴掌:“小郎君说的是嘞!小人糊涂了!”

    铁二在边上憨笑道:“便是这个道理,你说你一个精明人,自作聪明的去提醒小郎君,这不是找没趣吗?看俺就不会去说主家的事情。”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想不到,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还能做个啥?”

    叶安摇了摇头便向白沙驿走去,这俩货只要得了空闲便喜斗嘴,至于留在马车上的盏儿,他们都没有在意,或是刻意忽略了。

    在他们看来身为婢女偷了主人家的东西,就是一种极为可耻的事情,这样的人不去送官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叶安反倒是把她收留在身边简直有些不可理喻。

    叶安自然不会告诉他们事情真相,他们也不需要知道真相,看着眼前不远处的白沙驿,叶安敲了敲车厢道:“你在里面把自己收拾一下,收拾干净了!我叶安的婢子当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婢子!”

    马车中的盏儿微微一颤,低声道:“贱婢如何敢登堂入室……还请小郎君莫要为难。”

    叶安笑着靠在车厢上:“我才不怕为难,你给我收拾好了,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人前,也算是公子我捡到了宝,否则别人还要质疑我的审美有问题嘞!快点啊!”

    经过王帮的提醒,叶安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单单是把盏儿从王家弄出来还是不行的,他要让盏儿过上不一样的生活才是。

    白沙驿的驿丞早已准备好了休息的房间,同时也派人准备饭食,眼前来的都是贵客,尤其是在看到皇城司的腰牌之后,驿丞便更加热情起来。

    不光准备好了房间,还差人前往密县采买好饭食,王皞的身份自然是不一般的,上桌之后便有大家之气,王渊和玄诚子以及蓝继宗各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驿丞算是陪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得罪了贵人,有时候不用亮出身份,单单看他身上的气质就便知道是不是贵人。

    叶安坐在边上的小桌上,任由玄诚子等人呼唤还是找了个借口便推脱不去,开玩笑一桌子的长辈让自己这个晚辈过去,不是斟酒便是恭维,可受不得!

    今日太阳已经偏西,众人便在白沙驿稍作停留,待明日一早再赶路前往贾谷镇,其实过了密县之后便算是进入了郑州的地界,距离东京城已经不远了。

    在后世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在这个时代却要坐着牛车赶路四五天,再加上有王家的家眷,没有个五天时间是到不了的。

    吃了一些东西后,还未瞧见盏儿,叶安起身便走了出去,牛车上终于下来一个怯生生的人来,叶安看着她身上的夹袄微微点头:“人靠衣服马靠鞍,换上了这一身领抹褙子,当真展现出姿色来了。”

    在边上等候的驿站铺兵笑道:“贵人说的是,这可是密县出了名的提花秀领抹褙子,便是管城的大户人家也稀罕的紧!小娘子穿上了,便如同仙女似的…………”

    叶安点了点头,随手把一串铜钱甩给了铺兵,一小串铜钱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他的袖口之中,铺兵笑呵呵的唱了个肥喏便离开。

    此时细细打量盏儿,上身窄袖短衣,下身长裙,外面再穿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褙子的领口和前襟都绣上漂亮的花边,活脱脱的一个小家碧玉。

    这模样漂亮又不失端庄的女子,当得起容色殊丽得夸赞,和之前的盏儿完全便不似一人。

    叶安哈哈一笑:“算是能撑门面的,走!随本公子吃酒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骗子的最高境界

    盏儿的出现让白沙驿中的时间仿佛稍稍停止了一下。

    尤其是在看到她俏丽白哲的脸庞,精致到让人怀疑她是粉雕玉琢的五官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

    一身鹅黄色的褙子穿在身上,下面是得体的杏色裙摆,美得让人觉得她是画中走出的人儿。

    铁二张大了嘴巴,如同河马一样望着盏儿和叶安,而边上的王帮惊叹着开口,结结巴巴的说道:“小郎君,这……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叶安踢了铁二一脚:“把嘴闭上,之前还在本公子的马车中,怎么这么快便不认得了?”

    嘶嘶………………

    王帮倒吸了一口凉气,上下打量着盏儿道:“怎生变得如此之快?!完全就换了一个脑袋啊!”

    盏儿低头对着叶安一礼道:“奴婢谢过公子赐下的丹药……”

    叶安抑制住脸上的笑意道:“嗯,知晓便好,以后可要好生伺候本公子,且去打杯茶来。”

    铁二在边上惊叹道:“小郎君,您这是什么丹药,可让那丑丫头变成这般天仙的模样来!”

    叶安眯眼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哪来的什么丹药,不过是让盏儿真正的模样显露出来罢了,牙婆子可不傻,能出三贯钱当然是要买一个好的来,否则岂不是亏大了?

    只是盏儿从她那里逃出来,故意给脸上涂了如同黄蜡一般的东西,看上去显得又黑又丑罢了,即便如此,王帮还是觉得她长相一般…………

    现在洗去铅华,自然是美人模样,再配上得体的衣服,便是俏生生的人儿。

    丹药之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一味特殊的“药引子”。

    玄诚子大惊失色,心中大骂叶安的败家,把如此珍贵的东西用在了一个婢女身上,而王渊和蓝继宗对惊疑的对视一眼。

    至于王皞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未曾想到原本跟随在英娘身边的丫鬟居然有如此容貌。

    “观妙先生,世间当真有这般神奇的丹药?”

    玄诚子摇头道:“益寿延年的丹药倒是听说过,可这般让人脱胎换骨的却从未听说……大抵是孽徒故弄玄虚罢了……”

    蓝继宗却不甘心:“官家在宫禁之中便说过,待观妙先生入宫便亲自向您求取丹药,让圣人光彩依旧的…………”

    玄诚子连连摆手,苦着脸道:“养生之法道家倒是有的,至于丹药这东西本就是方士之说,纯属子虚乌有!蓝大官莫要再提。”

    蓝继宗指了指叶安:“令徒可是真真切切的让一婢女变成如此模样,岂能抵赖?!”

    王渊在边上眯着眼睛笑道:“这不简单,便让叶贤侄说出门道便是。”说完便对叶安招收道:“叶贤侄速来,我等有话要问!”

    叶安暗笑便走向了主桌道:“先生有何要问?小子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你用的什么丹药,居然让一乡野婢女脱俗如此?”

    瞧见玄诚子喷火的眼睛,叶安笑道:“此丹名为“重新做人”,以清水为引,善待为药,小子只是让其洗去脸上的污垢,再用合适的衣服给她穿上,于是淤泥之中的白藕便自然出现了!”

    王皞听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盏儿原本便是如此,只是她自己糟践自己?”

    叶安点了点头道:“便是这个道理!”

    王皞不满道:“我王家从未苛待过仆从………………”

    叶安点头笑道:“这是自然,只是人与人并非一样,有时候您觉得没有苛待,仆从心中却非这般的想。”

    叶安说完便不再言语,王皞等人若有所思,所谓的丹药并不存在,只是盏儿故意糟践了自己的模样而已。

    王皞是个精明人,很快便察觉了叶安的深意,看向盏儿的眼神也充满了寒意:“她是故意偷取了你身上的银判,引来你为她脱身王家?!”

    叶安笑而不答,他当然不会承认这件事,而王皞却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苦笑着望向叶安道:“叶贤侄也是乐善好施的,若是换做旁人她的性命便也没了,当真是机缘啊!”

    叶安立刻笑道:“如此便多谢王学士成全。”

    自始至终叶安都觉得这出“戏”是不完美的,毕竟盏儿偷老君观的银判太过牵强,以王皞的智慧定然会发现其中的破绽。

    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再设一次局,并且让王皞自己解开,如此他便会认为自己看到了事实的真相,而不是被骗了。

    上辈子摆摊时遇到过大忽悠,他曾经扬言骗子的最高境界便是:让人觉得自己永远是最聪明,最智慧的,给予他最大的满足感。

    最后让他自己走进设计好的圈套之中还沾沾喜之。

    王皞此时便是这个状态。

    他眼中真相就是盏儿为了离开王家,特意偷了叶安的银判,并且用自己的美色利用叶安,让他配合在自己面前演一出戏,虽然成功的骗过了自己和所有人,但最后还是被自己给识破了。

    瞧见叶安偷偷望向盏儿的眼神,王皞便皱眉道:“贤侄若是喜欢便向老夫讨要,一个婢子何须这般的大费周章?”

    叶安红着脸叉手道:“便是小子拉不下这个脸面。”

    王渊在边上冷哼一声:“叶贤侄…………旦旦而伐,也不怕掏空了身子?!少年人戒之在色!”

    叶安连连赔罪道:“渊汆先生教训的是!”

    蓝继宗忽然笑道:“某家便说以叶贤侄的身手,怎会让一个小女女把银判这般得东西偷了去,原是难消美人恩啊!哈哈…………”

    叶安落荒而逃,只不背着众人的嘴角却微微翘起,他不光要让王皞信以为真,连蓝继宗也打消怀疑。

    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自己和盏儿,当然也包括玄诚子。

    这其实也是叶安对他的最后考验,考验他会不会把真相说出去,眼下看来玄诚子只有嗔怪,却没有揭穿真相,说明这个师傅还是靠得住啊!

    盏儿在小桌上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她以为叶安会把真相全部说出来,但未曾想他说出了七分真相,最重要的三分却隐了下来。

    叶安看着盏儿惊恐的表情笑了笑小声道:“七分正三分假,才能让人家相信,即便是说出来了,王学士也不会再做计较的。”

    铁二和王帮在边上一头的雾水,唯有盏儿听懂了,小声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叶安笑了笑便不再说话,立刻投身“战场”和铁二如同“野猪”一般把桌上的食物塞进嘴里,而盏儿在边上小心的伺候他吃喝…………

第一百三十九章礼数与规矩

    已经模样大变的盏儿在牛车中殷勤的伺候着叶安的饮食起居。

    铺上厚厚的褥子减震,在休息的时候给叶安泡上茶水装在葫芦里,等他看书口渴时及时的递过去,担心茶水冷了还特意把葫芦放在怀中……

    铁二和王帮也逐渐的习惯了这个“不速之客”。

    没有办法,实在是盏儿太过周到和热情了,不时的从车相中递出吃喝。

    露出“真容”的她本就如同跌入凡尘的仙子,王帮还好一些,铁二在她的面前直接化身“八戒”。

    长相甜美又热心肠的盏儿几乎很快的融入到了叶安的这个“小圈子”,她敏锐的发现,这个小圈子以后就会成为叶安封爵之后府宅之中的圈子。

    她考虑过自己的未来,即便是被叶安要了身子也是无所谓,她能成为叶安这个她并不讨厌男人的妾侍已经很满足了,何况连英娘都得不到,自己若是得到了那是多大的幸运?

    不知为何,盏儿发现和叶安待在一起非常的舒服,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她喜欢看着眼前少年郎读书的模样,喜欢看着他吟诗作对时的风姿,甚至喜欢他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

    此去东京城对于叶安来说是一场非常重要的旅行,所以即便是在牛车之中他也要捧着王渊给的书不断的背诵。

    叶安原先的记忆力极好的,否则也不会成为特殊的兵种,其实很多人对特种兵有着误解,仿佛以为他们无所不能。

    但事实上他们只是懂得多,学得快,掌握了一般人所不具备的知识而已。

    论散打他不如体校的散打冠军,那些都是能直接入警队成为刑警的,但叶安可以保证他在自己手中活不过三分钟。

    特种兵其实就是执行特殊任务的兵种,当然他们主要还是存在于战争之中,而历史上历朝历代也从不缺乏特种兵。

    秦时铁鹰锐士、东汉的陷阵营、东晋的北府兵、隋朝的燕云十八骑、唐代的玄甲军、南宋的背嵬军、元代的怯薛军以及明代的蒙骑克星神机营、威震日寇的戚家军……都可以说是特种兵,他们在那个时代中就有着特殊的战争定位和意义。

    历史系出身的叶安对古文有着很强的理解能力,对经史子集也有一些了解,而记忆力和学习能力也是经过专门的训练,所以他看书的速度很快。

    牛车在摇晃,他的脑袋也跟着摇晃,这是一个诀窍,古人读书摇头晃脑并非是装模作样,其实是为了断句。

    一篇文章从头到尾没有一个标点符号,若是没有准确的断句,很容易出现歧义和错误。

    “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

    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

    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曰礼者不可不学也。”

    牛车之中朗朗的读书声让人心情愉悦,玄诚子和王渊两人也跟着摇头晃脑,蓝继宗微微笑道:“果然还是渊汆先生指点有方,这小子就该以《礼记》为本经,如此方知世间的规矩礼数。”

    王渊笑道:“正是如此,此子天资聪颖,虽以《格物》开蒙,却是缺少礼法之道,其家中长辈怕是还没来得及教授,到了我等手中自然要好生打磨才是。”

    …………………………

    “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你老是这般盯着我作甚?”

    叶安有些无奈,他发现只要是自己读书的时候,盏儿那对大眼睛就会死死的盯在自己的身上,仿佛要把自己给“烤焦”了一般。

    “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盏儿瞪着眼睛一言不发,她当然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只觉得生涩难懂有很厉害的样子,她很想知道其中的意思。

    之前英娘曾经无数次的在她面前读书,她很羡慕英娘能够有读书的机会,而她自己连字都不认识。

    叶安笑了笑:“你想读书认字?”

    盏儿的眼睛中闪烁的强烈“光芒”让叶安难以“承受”。

    这种求知的欲望太吓了人了些,以至于让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说的是礼的精神在于克制自己而尊重别人.虽然是微贱之辈,犹有可尊重的人,更不要说富贵的人们了。于是,富贵的人懂得礼,才不至于骄傲而淫侈;贫贱的人懂得礼,则其居心也不至于卑怯而手足无措。”

    这句话简直就是为盏儿“量身定做”的一般,她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微微点头道:“小郎君的意思是让我莫要自卑,只要懂得上下尊卑就能活的舒坦?”

    叶安瞪大眼睛的望着盏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说了上下尊卑的事情吗?”

    盏儿点了点头:“富贵的人懂得礼数,还是富人,贫贱的人懂得礼数,依旧是贫贱的人,只是富贵的人不会骄奢淫逸,而贫贱的人不会手足无措而已,上下尊卑好似并未改变……如同婢子和王家的小娘子一般,婢子懂得礼数还是婢子,小娘子懂得礼数依旧是小娘子…………”

    “我朝!”

    叶安突然之间明白了所谓圣人之言的意义,这就是把阶级固定下来的东西,即便是教授人礼数,也依旧是以阶级划分的。

    长叹一声对盏儿道:“你还是不要读书了,认字倒是可以的,这些糟粕不读也罢,从明日起,少爷我教你认字!教你我家的学可!”

    叶安把自己如同货物一般甩在牛车上,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孤独来自于何处,他的想法和理念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即便是想动手改变自己身边的人,一番努力之后却发现,人家依旧选择在这个时代得框架中待着…………

    于是叶安决定尝试别的方法,一种更为激进一些的方法,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嗯……也许会成功吧?

    盏儿有些奇怪的看着叶安,她不明白这学可有什么不好,当然能够认字也是极好的,至于小郎君的家学,自己可不敢沾染,家学一般都是极为出众的学可,自己低贱之人去学小郎君的家学犯忌讳……

第一百四十章郑州管城

    即便是万分排斥儒家的经史子集,但叶安还是要拿起书不断的背诵。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就是来自于前年之前的圣人思想,连科举考的也是这些东西。

    相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这个时代的科举更为恐怖。

    科举取士这个王朝所有读书人都要参与的“大比”,几乎每个读书人这辈子都要参与一次甚至是数次科举。

    尤其是到了宋世,科举更是成为读书人趋之若鹜的东西,这是他们打破阶级天花板的唯一途径。

    士农工商,士人乃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士人是皇权团结的对象,甚至可以说是统治阶级,在资源有限的时代,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士人的地位也代表了权势和财富。

    人往高处走,这是古今不变的道理,宋朝完善的科举制度使得寻常百姓有了向上更进一步的空间和机遇。

    即便是叶安这般原本也是打算通过科举走上士人阶级,以此享受这个时代的美好生活。

    但以现在叶安的身份,再去说要参加科举,哪有有些让人耻笑了,原因很简单,他即将获得爵位以及官身。

    前者给了他极高的社会地位,而后者却会给他寻常人所得不到的权利,此时参加科举便是与寻常读书人抢夺名额,世人不耻。

    当然,叶安之所以得到这些东西,全部来自于他的功劳,无论是土豆还是地瓜亦或是那份《救灾活民书》都已经变成了他的资本。

    叶安心中没有羞愧,相反而是充满了感激,他感激那个美好的时代,也感激曾经伟大的人。

    现在读书学习不是为了应付科举,相反而是为了应付以后的生活,用王渊的话来说,德不配位才是最让人不耻的事情。

    而所谓的德便是这个时代所遵从的儒学。

    身边有美丽俊俏的小娘子陪伴对于叶安来说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情,赏心悦目多好啊!何况这个小娘子还充满了求知欲。

    至于铁二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基本上已经沦落到杂役和护院大手的地位,即便是王帮没事也能使唤他一下。

    作为叶安的管事,虽然还没有府邸,但王帮已经成功的进入了角色。

    几乎大小事务都由他操持,并且还能做的极为妥帖。

    无论是安排房间,还是给叶安领路,几乎是做到了让叶安成为“植物人”都能很好生活的程度。

    事无巨细的准备,该争取的东西不会被王家的管事王益抢了去,不该争取的东西绝对不会碰,叶安觉得这就是理想型的管家,也是一个人的才能。

    至于铁二…………叶安发现他除了擅长吃饭,被王帮骂做大肚汉之外,好似也就有难以施展的一身拳脚本事。

    叶安摇了摇头,权当是充门面的汉子好了,听说东京城中的衙内常常会带着几个花胳膊充门面的…………

    到了郑州管城便已经进入了北宋王朝的京畿路,所谓的京畿路便是以朝廷直辖,以开封府为主,并析京东路曹州、京西路陈州、许州、郑州、滑州来属,治开封府陈留县。

    这样做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加强东京城的防御,把地方上的军政尽可能的向中央集中,以方便管理。

    所以眼下的郑州管城已经算是北宋王朝的直辖市,繁荣的程度远超之前的阳城县,密县等地。

    管城其实也是一座县城,但却是郑州的州治所在地位自然也就不一样,不光能看见繁荣的都市模样,还能看见禁军……

    下了牛车的叶安看着眼前的倌驿有些惊讶,这是郑州管城之中的倌驿,规模可不小,完全可以媲美大型的正店。

    房舍精美,铺兵众多,其中居然还有与铁二相识的人。

    王帮带着铁二和盏儿准备前往倌驿中寻一个单独的院落,这样大型的倌驿通常是有小院招待贵人的,而且数量不少。

    “铁家二郎,你怎生又到了管城来?莫不是又耽误了差遣?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快快过来伺候爷爷们吃喝!”

    铁二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看着远处的叶安便深吸一口气,继续憨笑道:“刘家哥哥说笑了,铁二以不在松阳驿当差,跟了贵人去往东京城,消了军籍去!”

    “戚,跟了贵人?什么贵人能把右骁捷军定下的厢军军籍给消了去?莫不是被贼人给骗了!”

    边上立刻有人起哄道:“便是如此嘞!这个傻子被人骗了!小娘子莫不是你妹子?这地方可不是尔等能进的,还是去哥哥那里吃酒才是正经嘞!”

    说话间王皞带着家眷进了倌驿之中,原本气度不凡的驿丞立刻如同谄媚接客的龟公一般,一路伸手虚引王皞等人进去。

    还不忘招呼铺兵去帮忙:“那几个铺兵大白天的不做事,在那聒噪个甚?!”

    几个铺兵赶忙应下,同时也瞧见刚刚和王皞说完话走过来的叶安。

    瞧见叶安走近,那刘姓铺兵赶紧上前高声长了一个肥喏道:“小郎君可是跟随王学士同路的?”

    叶安笑道:“王学士携家眷进京我岂能相随?乃是随蓝大官进京的。”

    “蓝大官?”

    几个铺兵有些莫名其妙,只有宫中的高品宦官才能被称之为“大官”,但没瞧见今日有大官前来啊?!

    蓝继宗从牛车中下来,四周骑马的皇城司亲从官便立刻上前护住了后面的牛车。

    皇城司的腰牌甩在了刚刚安顿好王皞一家的驿丞怀中,于是便听见一声惨叫响起:“天爷爷…………”

    一个凌厉的眼神瞬间便让他不敢多言语,点头哈腰的小声道:“大官,地方已经安排好了,独门独院,稳妥的很!”

    蓝继宗也不理睬他,而是对叶安招呼道:“叶贤侄,待会来某家这里吃酒!”

    叶安心疼的抽搐嘴角,这几个老家伙几乎每次都是打着吃酒的名义来蹭自己的酒喝,关键是酒品还不咋地!

    王渊和玄诚子是最后出现了,两人伸了伸懒腰,便把怀中的东西递给了有些呆滞的驿丞,让他不断回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怎生来了这么多的贵人?

    “观妙先生…………您下山了?”

    玄诚子的名号好似谁都知道似得,驿丞的脸上满是崇拜和恭敬,在他眼中玄诚子便是仙长,是能进宫成为圣人问道的人物。

    姓刘得铺兵哆嗦着从叶安手中接过告身,却见上面什么都没有,除了描述体态特征的话便只有一句:师从观妙先生,姓叶名安,道号静身,天圣二年八月二十三日至阳城县上籍。

    但有这一句话便够了,赶紧双手把告身还给叶安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观妙先生的高徒…………”

    “调戏我的女眷,你觉得该如何?”

    刘姓铺兵还要说什么,但叶安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面带微笑的抬脚便把他踹飞,大吼一声:“铁二给我打!打死无算!”

第一百四十一章宋人的酒量

    一个区区铺兵,打也就打了,不过在管城驿的驿丞打算把刘三丢出倌驿的时候,铁二还是希望能放过他这一回,让叶安去求情。

    在铁二看来,刘三一旦被丢出倌驿,他们全家上下便没了着落,这不是他刘三一个人的生计,而是他们全家的生计。

    王帮觉得这样的腌臜货就应该丢在大街上,调戏贵人的侍女不送去官衙已经算是开了恩,最少也该打断一条腿才算让他长记性。

    叶安还是决定让驿丞放他一马,只不过放他一马的同时,却让那几个同他一起调戏盏儿的铺兵挨上一顿板子。

    当他们被打的皮开肉绽,撅着腚离开的时候,看向刘三的眼神便充满了怨恨,不能断了他的生路让他一家老小没了吃喝,但刘三以后在这倌驿之中怕是别想安生。

    管城倌驿的小院倒是不错的,四四方方的小院中三座厢房,甚至还有一个可以开火的小厨房,一颗石榴树上挂满了鲜红的石榴,个个饱饱涨涨煞是惹人。

    叶安一直认为倌驿中都客房,但未曾想到居然还有好大一片的院落,这些院落都是给路过郑州的官员准备的。

    想想也是,郑州管城为东京汴梁的门户之地,向西而去必定是要路过这里的,往来于东京城的官员大大小小都有,倌驿多少也要准备下这些宽敞精致的小院。

    树下便是一方石桌,石桌上居然还是纵横交错的围棋棋盘,只不过这棋盘放在这里有些浪费…………

    下棋多没意思,瞧瞧铁二五大三粗的模样,棋子怕是都拿不住的,至于王帮忙前忙后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就在这里住一晚,至于这么忙活吗?

    叶安带着盏儿用杆子和网兜从树上打石榴的时候,玄诚子和王渊悄然而至。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二人说不出的舒服,铁二正拿着一个大扫帚扫地,而王帮身上挂着一个抹布端着盆从厢房中刚刚出来,石榴树下一个少年郎和美婢仰着脑袋盯着上面摇摇欲坠的果子。

    “渊汆先生,此景可入画矣!”

    王渊哈哈大笑:“端是如此!可惜少年风华我等唯有艳羡!”

    瞧见王渊和玄诚子到来,盏儿立刻行礼,叶安还在用竹竿捅下石榴,错过了网兜掉的石榴砸他的脑袋上龇牙咧嘴,一副好生生的画面便如此被破坏掉。

    王渊撇了撇嘴:“你带来的酒水可要拿出来了,蓝大官寻你吃酒,我等也为其饯行!”

    叶安点了点头,他知道蓝继宗是要走的,之所以在郑州管城中安顿,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土豆对于东京城的那两位来说太过重要,不可能让他在路上耽搁。

    蓝继宗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就突兀的出现了在小院里,反正叶安回个头的功夫人家就出现,要说不是翻墙而入,打死叶安都不信……身手好就能为所欲为?!

    到了叶安的小院之中,蓝继宗便如同到家一般,挥手对铁二道:“你这小子莫要在那里装模作样,几片叶子扫了那么久,速去把屋中的方桌搬来!”

    说完便瞪着王帮道:“还不去准备吃食?叶贤侄,某家皇命在身,这便先行一步,待到了东京城再尽地主之谊!”

    叶安翻了个白眼:“那您慢走!”

    “吃了酒再走也不迟啊!走前先尝尝你的酒水,否则去了东京城便没有这般好酒可以吃了。”

    瞧着蓝继宗搓手的模样,叶安便更是无奈:“小子最多两日便到东京城,大官,酒大伤身,我这酒水后劲大,您可保重身体!”

    蓝继宗不耐烦的在方桌前坐下:“休要聒噪,别人便是求某家去吃酒某家都不赏脸,你这还这般推脱!速速倒酒!”

    王渊和玄诚子也跟着落座,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叶安,也不管菜还没上,只等他拿了酒水。

    这就是明抢!

    自己从王家庄弄出来的蒸馏酒可没剩下多少了,按照这个速度怕是等不到东京城便已经消耗的干净!

    叶安稍稍有些肉疼,但在三个“老人家”殷切的期盼下,还是从房中拿出了一个酒葫芦道:“最后一葫芦,总是要给小子留下些,到了东京城还打算用这些酒充门面的。”

    蓝继宗嗤笑道:“充什么门面?待入了宫………哦,待从宫中出来,什么样的门面都不用,官家圣人的赏赐便够你的门楣光耀,祖上荣光的了!”

    王渊好奇道:“叶贤侄,你不会还打算做自己的买卖吧?士人做买卖可不体面!”

    唯有玄诚子笑道:“东京城的那些出了名的产业,背后哪家没有权贵的身影在其中?别的不说,你王家在马道街南口上有多少家的蜀锦铺子?”

    王渊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是家中产业,岂能算在我的头上?”

    叶安笑了笑:“小子也是这么想的,待小子开府立宅之后,家中的人必然要多些,用度自然也就上去了,若是不做些小买卖,岂能在东京城中过活下去?总不能让诸位长辈们接济不是?”

    玄诚子三人齐齐翻眼,就没见过这般没脸没皮的,得了天家的赏赐之后还要别人接济岂不是笑话?

    酒葫芦中流出清亮的酒水,落在酒盏之中冒着泡,这些酒不是王皞府宅中的劣酒蒸馏而得,乃是王皞肉疼了许久拿出的好酒蒸馏出来的。

    酒香瞬间就弥漫在了整个小院之中,王帮还在布菜的时候,酒水便下肚了,蓝继宗的脸立刻变成了红布模样,年幼时便进宫的他脸上没有一根胡茬,反倒是最为明显。

    玄诚子打了个酒嗝叹息一声:“世间佳酿,如火穿喉,酒香灌肠啊!”

    才一口,三人就这模样,叶安不屑的撇了撇嘴,宋人嗜酒爱酒,动不动便几斤几斤的喝,那是因为度数低!

    五十二度以上的酒,你让武松喝个十八大碗试试?别说是打老虎,说不定已经在奈何桥上喝孟婆汤了。

    这个时代的酒水在喝之前是要筛酒的,发酵酒就会出现这种问题,难免有一些发酵的残渣可能会留在底部,喝酒得时候自然影响口感。

    叶安的蒸馏酒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所以伺候这三位喝酒只需斟酒即可,不需要那么麻烦的在边上筛酒。

    于是盏儿便拿着筛酒的纱网站在边上发呆…………

第一百四十二章谁输谁赢

    高度白酒下肚,人的脑袋就不受控制,看着三个“老家伙”勾肩搭背的模样叶安便觉得不真实。

    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个太监,一个道士,一个文人三个平日里基本不相交也没有任何谈资的人开怀畅饮,说着一些有的没的话语。

    王渊更是拉着叶安,必定要他在棋盘上和自己手谈一局。

    叶安看着喝的昏头昏脑的王渊,微微摇头,现在下棋便是有些欺负人了,何况自己的棋艺也不算差,算是业余七段到六段之间,即便是和职业初段二段也能旗鼓相当。

    在看过这个时代的围棋后,叶安便对围棋不感兴趣了,因为这个时代下围棋方法和规则差不多,但可惜的是下的是君子之棋。

    双方之间最在意的不是最后的目数,而绞杀对方的“大龙”,这对于宋人来说近乎于一种变态的执着!

    于是当王渊一手端着酒盏一手得意的绞杀叶安的“大龙”时,叶安已经占据了大片的边角,而中间的天元,中腹等已经被王渊给绞杀的差不多。

    “小友,这棋局到眼下,你的大龙命不久矣!”

    叶安依旧在边上疯狂的占目,这老家伙喝多了,眼里只有棋盘上的大龙,但在叶安眼中,占据更多的目数,吃掉王渊在边角的更多棋子才是最重要的。

    玄诚子和蓝继宗眯着眼睛看着棋局,王渊的棋艺他们多少有些耳闻,据说是京城中数得上号的国手。

    眼瞧着叶安的大龙被绞杀,他却毫不在意,玄诚子微微摇头:“都快输了,还在乎边角的小地!”

    蓝继宗瞥了一眼笑了笑:“某家不知道棋盘上的道道,但却能瞧得出来渊汆先生镇定自若,叶贤侄战战兢兢啊!”

    “啾…………他这是鼠目寸光!”

    王渊笑眯眯的吸溜了一口美酒,瞧见边上盏儿紧张的模样微微一笑,抬手便把手中的白子落入棋眼之中。

    于是叶安的大龙即刻被绞杀,王渊得意的笑了笑:“叶贤侄,承让!”

    叶安并不在意,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落子,笑着说道:“渊汆先生绞杀小子的大龙可还高兴?”

    王渊笑而不语,但叶安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猛然一惊:“围棋胜负在目,并不在大龙的身上,先生绞杀小子的大龙倒是痛快,只可惜这棋盘上的目数好似不对哦!”

    “嗯?!”

    王渊微微一惊,放下手中的酒盏细细观察棋局的变化,而边上的玄诚子和蓝继宗也把目光盯向了棋局。

    果然棋盘上看似是王渊占据了优势,叶安的大龙已经被绞杀,实则却不尽然,叶安已经在边角之处占据了大量的地!

    王渊扔下手中的白子,看着棋盘喃喃而语:“这如何可能?!怎生如此?!”

    叶安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围棋的输赢不是以死棋多少计算,而是看最后双方谁围的空间大计算胜负。

    所以即使是王渊吃掉了自己的一个大龙,但是失去了其他地域的争夺,最后他仅仅得到吃掉大龙所得空间,而自己围取了更大空间依旧占据了优势。

    当然,王渊要是吃的大龙足够大,自己即使把大龙以外的空间围住仍无法跟其抗衡,那王渊便赢了。

    可惜,从一开始叶安的目的就不在绞杀大龙身份上,所以也不会把自己的大龙“做”大………………

    围棋讲究大势与谋略相配合,在大势上叶安不足以与王渊抗衡,若是单论两条大龙的搏杀,叶安相信自己早已该投子认输。

    但可惜的是,自己学的是现代围棋,各种诡诈的手段,耗神的作局,做杀,都是王渊没有想到的。

    他不愿在边角之地与自己攻伐,而是把注意力更加集中到了绞杀大龙的身上。

    叶安在边角的落子相当的凌厉,甚至以劫杀,找劫,应劫,抛劫,投劫为主,而在中腹之地却是不疾不徐,即便是发现大龙被绞杀也没有太多的攻伐。

    于是原本看似王渊稳赢的棋局,在叶安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啃食下,画风突变。

    若王渊不那么执着于绞杀叶安的大龙,在边角之地与叶安奋力周旋,最后的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模样。

    抬手把棋子扔在棋盘上,王渊的胡子无风自动,瞪着叶安道:“竖子棋路怪异,技以偏,术多诈,手段凌厉,端是了不得的后辈啊!但尔之棋路,非堂堂之辈!”

    叶安笑了笑:“这便是两件事,您下棋追求的是绞杀大龙的快慰,酣畅,小子下棋只求,胜负输赢!”

    王渊苦笑一声:“观棋知人,少年人一心求胜,只是这棋路是谁教你的?杀伐之气太盛,非堂堂之兵,正正之旗!”

    叶安稍稍一愣随即笑道:“我家长辈说过,棋局如战场,战场之上拼得便是你死我活,兵不厌诈,战胜敌人乃是一切要务,其他小节却可不用计较。”

    蓝继宗微微眯起眼睛:“杀伐之气尤烈,不是少年人该有的,下棋乃是为了陶冶心境,非是战场攻伐。”

    王渊立刻把蓝继宗引为知己,碰了一杯酒道:“此言极是!君子手谈讲究的便是气度雅致,比的就是对方寸之间棋局的掌握…………”

    “掌握啥啊……堂堂国手还不是输给我玄诚子的徒弟?大势?大势在哪呢!”

    玄诚子在边上笑呵呵的开口,让王渊的老脸涨得通红,无奈的叹气道:“老夫羞于尔等为伍!”

    “输了就是输了,莫不是还打算不认账?国手输给了我这小徒,你说你该如何?”

    王渊怒道:“认什么账?!之前可未曾许下彩头,又不是关扑…………”

    玄诚子插手笑道:“你说呢?满东京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渊汆先生乃是国手,堂堂翰林院的“棋待诏”,若是知晓你被一个区区少年郎给给下输了那必然会…………呵呵呵……”

    王渊老脸一黑道:“也罢,如此便向圣人推荐这小子入宫伴读!”

    “哎?!”

    叶安惊叫一声连连摆手道:“渊汆先生莫要说笑,这彩头小子可不要!”

    王渊冷笑道:“这可是天大的恩情,你还想怎生?莫不是嫌弃天家?!”

    叶安一时间哑口无言,自己好像是中计了,看向贱笑得玄诚子,这老狐狸得意的模样当真是尾巴都翘起来了!

    而蓝继宗则是一副欣慰的模样,只不过眼神紧紧地盯着自己,若是不答应怕是要被他“活吃了”。

    叶安无奈望苍天,到底是谁输谁赢了?

    蓝继宗等人吃饱喝足便走了,只不过王渊还未出门便听见盏儿等人围上去。

    “公子好生厉害,连下棋都无敌手。”

    “一般一般,大宋第三!”

    王渊脚下一个踉跄…………

第一百四十三章自由来的太突然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

    叶安的小院之中,石榴树下一身鹅黄的美丽女子正在认认真真的背诵,边上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郎在摇头晃脑。

    一股清茶的香气缓缓飘来,红泥小炉上是一方水壶,边上的茶壶中冒着热气。

    玄诚子在空地上打着一静一动极为分明的拳法,王渊和王皞二人站在小院门口看着里面的一切觉得有些不真实。

    “渊汆先生,这叶贤侄的《三字经》看似用的是小儿之语,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是发人深省啊!”

    王皞的感叹让王渊嗤之以鼻:“你这般偷听人家的开蒙之物,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些,家传之学,君子当避之……”

    王皞伸展了一下胳膊笑道:“莫要说我,你在边上听的比谁都认真!”

    王渊却并不脸红,摇头道:“老夫这是在听他的文章中可有典故之误,此蒙经短小精悍、琅琅上口。

    涵盖了历史、天数、地数、数术,礼数以及些许民间典故,若是熟读下来,便是几岁的孩子也能通晓千古之事!短短十来句话便有四处典故蕴含其中…………诶!妙哉!妙哉!”

    王皞微微一愣,能被王渊如此赞扬的东西,定然是不差的,他三槐王氏最为出众的便是家学,王家的私塾在东京城中都数一数二的存在。

    两人站在门口也不进去,竖起耳朵等着盏儿背下去,但盏儿却没了声音。

    “嗯,这段你算是背的通顺了,但其中的典故却要知晓,战国时,孟子的母亲,曾三次搬家,是为了使孟子有个好的学习环境。孟子不肯好好学习,孟母就折断了织布的机杼来教育他。”

    盏儿两眼放光的盯着叶安,崇拜这个小郎君为何知晓这么多的事情。

    叶安有些无奈,这在后世是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是大义。

    瞟了一眼门口的俩个身影,叶安对盏儿大声道:“今日少爷我再教你一个句子: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噗…………玄诚子一套拳打完,刚喝了一口茶水,便全部喷在了叶安的懒洋洋的身上。

    无奈的盯着他叶安委屈道:“师傅,这是弄啥嘞?”

    盏儿手忙脚乱的给叶安擦脸,玄诚子却是练练咳嗽:“孽障!便是编排人都不会用句子,你这话不是在说人家,恰恰是在说你自己!”

    “鹅?!”

    王渊与王皞大笑着进门:“哈哈……叶贤侄莫要妄自菲薄嘛!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出自《论语·述而》乃是指君子坦荡,小人爱斤斤计较!”

    叶安老脸一红:“两位先生偷听小子家的开蒙经书,实在是太过了些,反倒咬文嚼字的挑小子的错处!”

    王渊脸色一正,用极为肃穆的口气道:“学问一途不可迁就,不可马虎,不可似懂非懂!当以恭敬虔诚之心求学问道!岂能怠慢之?!你家长辈便是如此教你的?!”

    叶安顿时哑口无言,双手相交躬身道:“先生教训的是!”

    王皞看着盏儿一身寻常女子打扮,又见她得叶安的家学,皱眉呵斥道:“小小婢子,何敢贪图主家之学?英娘!进来,与你世兄讨教一番。”

    叶安微微叹息,看着骄傲的如同“小孔雀”一般的英娘,实在是没有话说。

    王渊在边上并没有说话,而是拉着王皞去寻玄诚子,看他打太极拳去了,这还是叶安教给他的。

    当然叶安自己也是个“半吊子”,说是太极拳,其实是公园老大爷打的太极操……与拳法相去甚远。

    就是这样一个花架子,却在玄诚子的手中颇为凌厉,反正自己让牛二给他发力推了一下,结果那憨货被甩出一丈有余。

    一丈便是三米,这距离让叶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教他的就是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怎么到他手中威力这么大?

    而且看模样也不是二十四式了,还出现许多叶安从未见过的变化,难道是练武之人所谓的一法通万法通了?

    叶安觉得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太过恐怖了些,谁没事和老道过招,那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躺在墙角气喘如牛,疼得直哼哼的铁二便是最好的例子。

    “世兄,这《三字经》是您的家学?”

    英娘俏生生的站在叶安面前,遮住了他看向盏儿的目光,不屑的瞥了一眼盏儿。

    “世兄心纯仁厚,千万别被什么婢子,奸人骗了去,失了家学祖宗可是要怪罪的!”

    叶安把英娘往边上扒拉一下,让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了椅背上:“这是我的家学,我愿意教给谁就教给谁,至于婢子,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瞧见惊讶的英娘,叶安抬手招呼道:“王帮!把你和盏儿的身契拿出来!”

    叶安笑了笑:“我身边的人是什么身份这是由我说的算,不是吗?王,家,小,娘,子!”

    拖长的尾音让人很不舒服,王帮很快的回来,匆忙的递上了两人的身契。

    叶安那在手中把玩一会,叠成一条长长的纸条看了看,然后便在英娘的惊叫中投入了边上的红泥小炉中。

    纸条在火中不断的扭曲最后化为黑色的灰烬,叶安还用边上的木条使劲的戳了戳搅碎了炉膛里的灰烬。

    “瞧见了没有?他们现在不是我的仆从,没有身契!”

    盏儿愣愣的看着红红的炉膛,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自由来如此突然,也如此迅速,迅速的让她猝不及防。

    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少年郎仿佛是太阳一般的炽烈…………烧的自己脸发烫,眼泪不争气的滚下来。

    王帮看着自己的身契化为灰烬,同样也是呆滞的望着叶安,最后来了一句:“小郎君,您这是弄啥嘞?!咱们可是说好的,每月的月钱多少可都写在这身契上了,咋个能说烧就烧了?”

    叶安微微一愣,尴尬得看着炉膛搓着手道:“没事,少爷我说话算话,不碍事,以后工钱少不得你的……嘿嘿……”

    “难道在叶世兄眼里,我还不如这个贱婢和家生子?宁愿这般的羞辱与我?”

    看了一眼边上和玄诚子学习太极拳的王皞,叶安无奈的耸了耸肩。

    “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就是这个性子,随性惯了,喜欢如何便如何,不受管束!至于羞辱一说,这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师傅在上!

    一开始见到英娘的时候叶安是保有极大好感的,毕竟在她的身上能够看见一个名门小姐身上的气质来。

    但很可惜这种好感随着她身上“大家闺秀”的气质暴露,让叶安觉得很糟糕。

    王家的车队已经准备好了,但在王皞邀请叶安随他一同前往东京城的时候却被叶安给拒绝了。

    “大学士携女眷回京,小子在车队中便不合适了些,也难免让人误会不是?”

    王皞微微点头道:“少年人这般持重当是稳妥的,这世上女子的名节可是大事,不得轻易毁去,堪比杀人诛心啊!”

    这老头还挺小心眼,叶安苦笑道:“小子只相信两情相悦,不信那些利益交换来的东西,所以王学士万万莫要计较小子的无礼!”

    王皞看着前面的马车,脸色肃穆的微微感叹道:“观妙先生说你心高气傲,连道门都看不上,起先以为他是妄语,但现在看来你是真的心高气傲啊!也不知以后哪家的小娘子能入你家门!”

    叶安哈哈大笑,伸手做了一个请道:“这可说不准,小子是随行的,只要有感觉了,便是天上的仙子也要不管不顾的娶回家中,即便是污泥中的女子亦能如此!”

    王皞看了看叶安的手,深吸一口气。

    “你哪来的这般傲气,傲到了即便是我王家的贵女你都看不上,傲到了王家这个未来能成为你在朝中的助力你都不稀罕!”

    稍稍一顿王皞恍然大悟道:“哦!对了,你是要做孤臣,直臣,倒是老夫忘记了。”

    王皞说完便向自己的马车走去,他现在知道了,他和叶安不是一路人,也永远不会是一路人,王家和叶安的关系仅仅只是明面上的这种关系而已。

    想要深交莫逆,根本就不可能!

    王皞之所以如此看好叶安,不是在别的地方,而是在叶安拿出来的家学,从那份《三字经》来看,叶安的家学非常扎实,底蕴深厚,若是没有广博的家学便不可能写出这等可堪经典的文章来!

    这少年人几乎是一个巨大的宝藏,也会成为王家在朝中不可多得的助力,只可惜……他不愿与王家牵扯在一起。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王皞坐在车中一言不发,听着边上英娘的抽泣声缓缓的开口道:“你也莫要记恨叶安,此子非池中之物!”

    王夫人急道:“你老是这般,一边是卖力的夸他姓叶的小子,一边又让咱家死了这条心,何必呢?他凭甚看不上咱家?看不上咱家英娘?老爷乃是当朝相公的家弟,咱们家乃是名门,他叶安…………”

    “够了!此事便到这里了却!便是不喜英娘老夫又能如何?!好闺女还就他叶安不嫁了?李家人有意与我王家结亲,李端懿便是一个青年才俊,虽然年岁小了些,但却是个好苗子!以后必为人中龙凤!”

    王夫人这才展颜笑道:“便是如此!早早便说与李家结亲,老爷非要犹豫不定,这姓叶的小子有什么好的?东京城中什么都缺,就是不却青年才俊!”

    英娘的抽泣声消失了,渐渐的变得麻木:“女儿万般委屈都能忍让,只不过盏儿那贱婢如何就能成叶世兄的身边人?世兄还为了她烧了身契,此等羞辱…………”

    知女莫若父,王皞知晓英娘倔强的性子,无奈的叹息一声便不再说话,马车中也安静下来,只有英娘死死攥着双拳…………

    王渊没有与王皞同行,而是与玄诚子一路,他觉得与玄诚子叶安这对师徒在一起很松快,惬意。

    虽被叶安赢了围棋耿耿于怀,但也是无奈,输了就是输了,现在找补也没什么用,只能不断找机会与他在来“手谈一局”。

    只可惜无论自己如何把话题引过去,这小子都是各种推脱,滑不溜手。

    开玩笑!

    和这种真正的国手对弈,要么便不下,一下起来很可能就是漫长的拉锯,围棋不光是对棋局大势上的掌握,更是一场心理战,持久战,考验的是耐力与精力。

    叶安没有受虐倾向,当然不愿意和王渊再次对弈,何况他知道自己的棋力,与王渊这般的国手对弈虽然收获良多,但围棋毕竟是一种陶冶情操的东西。

    最主要的还是赢了王渊够玄诚子吹嘘好长一段时间的了………………

    瞧见叶安出现在自己和玄诚子的牛车上,王渊笑道:“小友这是打算与老夫对弈了吗?”

    叶安正坐在牛车上,恭恭敬敬的说道:“不是,小子只是来请教渊汆先生一个问题!”

    王渊和玄诚子双双有些惊讶,这还是叶安第一次要请教学问上的东西,但他们也是颇为满意的。

    尤其是王渊,他非常感兴趣叶安会请教他什么问题:“小友且说来听听?”

    “昌黎先生之有云:先王之教者,何也?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其文:《诗》、《书》、《易》、《春秋》;其法:礼、乐、刑、政;其民:士、农、工、贾…………其食:粟米、果蔬、鱼肉。其为道易明,而其为教易行也。”

    王渊有些惊讶的望着叶安道:“你已读韩昌黎的《原道》了?”

    叶安点了点头:“先生不是给我一大摞的书吗?我按先生的顺序从上往下,这是倒数第二本…………”

    咕咚,咕咚!

    王渊几乎是和玄诚子一起咽的口水,而后王渊便窜了起来拉着叶安道:“你知道这句子是什么意思?”

    叶安微微点头:“就是说,博爱即为仁,合乎仁的行为即为义。从仁义更进一步便是道。自身具有而不依赖外界的叫做德…………”

    王渊跌坐在叶安身旁有些麻木的开口道:“你既然知晓,还有何要来问我的?!”

    “昌黎先生说的博爱是什么?”

    叶安只觉得眼前出现了俩个类似于野兽的东西开始对着自己咆哮。

    “博爱便是仁!”

    “那仁是什么?”

    “仁者爱人!”

    “你看,问题来了吧!那博爱就是爱人的意思??”

    王渊和玄诚子再次对视,他们忽然发现,叶安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直指儒家的核心与本义,那就是对仁的解释。

    王渊长叹一声:“你不是在向老夫请教学问,而是在问道!此非一时一日之功能够解答,你想知道吗?”

    叶安低头得嘴角翘起一个好大的弧度…………“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第一百四十五章学问与猪蹄

    一句“师傅在上”让王渊和玄诚子同时愣住。

    随即王渊望向玄诚子哈哈大笑:“观妙先生!瞧见没有,终了还是要拜老夫为师!他叶安并非你道门之人!乃我文道之人啊!”

    玄诚子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反正他先是我玄诚子的徒弟!”

    王渊摆了摆手:“这便不与你争了,哈哈,子曰:自行束修以上者,吾未尝无诲焉!今日不要你的肉干,但束修是不可免的,你可带来?”

    叶安指了指自己的牛车道:“愿备薄酒…………”

    “甚好!”

    玄诚子看着身前开怀大笑的王渊微微摇头,他觉得这次叶安拜师和当初第一次瞧见自己拜师好似没有区别,王渊以后也少不了为他叶安“擦屁股”…………

    叶安的拜师顺理成章,也水到渠成。

    王渊本来就想收他为徒,对叶安的家学非常感兴趣,虽然常说格物致知,但格物从来都不是儒家所涉及的东西。

    得了叶安这个徒弟,他能在教授叶安学问的同时,也能向叶安请教他的家学。

    王渊不觉得向叶安请教学问有什么,更不觉得可耻,圣人云:三人行必我有师,王渊读书可不会去死读书,他一项是活学活用。

    再说他请教的是叶安的家学,不是他叶安的学问,谁叫叶安的长辈不出现,他也不愿说出自己的家在何处,否则王渊一定执礼上门讨教!

    两辆牛车过了不少倌驿,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波澜,叶安讨教学问非常不成功,并非是王渊没有好好教他,而是王渊非常不满叶安的“基本功”。

    叶安看书是非常快,学的也快,思念通达,但王渊发现这小子有许多东西和儒学经典中的记载完全是南辕北辙!

    如同那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一般的谬误,错用非常多。

    为此叶安的手掌都快被他打成了“猪蹄”,现在的叶安是领教了古代先生的厉害,之前听老教授说他父亲上私塾的时候一天下来手都拿不起筷子。

    叶安看着自己的“猪手”,再看看眼前的筷子,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办法拿起来。

    “这王老倌下手也太狠了?!就这样的大头巾俺一手能打三五个!”

    铁二在边上忿忿不平的抱怨,引来了王帮和盏儿一致的白眼。

    王帮嗤笑道:“你懂什么?先生教学生,小郎君有了错处就该打手板!”

    边上的盏儿轻轻的给叶安抹裹上冷毛巾,嗔怪道:“就是,铁二哥不能这般说先生的不是,先生是为小郎君好,学问可来不得一点掺假!”

    铁二瞪大眼睛,看着叶安道:“小郎君,这话说的,反倒是俺的不是?”

    叶安嗤之以鼻道:“这两人看王先生的模样便是如同看圣人!你还指望他们编排王先生?疼……疼……盏儿你轻点!”

    盏儿捏着叶安的手揉搓道:“这样活血化瘀的快些,入了秋用冷水敷着,寒气入体可怎生得了?”

    叶安摇头苦笑道:“先冷敷,减少炎症渗出,缓解肿胀疼痛的症状。十二个时辰之后再换热敷,如此消肿才快些。”

    “什么是炎症?”

    看着三双好奇的眼睛,叶安觉得自己就不该说话。

    这三个人自从自己跟随王渊读书之后,便化身为三个好奇宝宝,什么问题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读书人的手多少要挨先生的板子,叶安知道自己的“短板”在何处,对许多东西都略有涉及,但却并不精深。

    自从穿越之后,脑袋里的东西没有丢,但脑子似乎更好使了些,和自己的身体一样,大脑仿佛也回到了十六岁的年纪。

    这是人一生中最佳的学习年龄,叶安不敢有一丝怠慢,否则也不会任由王渊这般“殴打”。

    中牟地处中原腹地,黄河之滨,东临郑州管城,西接东京开封,自古便是兵家要地。

    到了中牟之后,王渊和玄诚子一致决定从金水河坐船前往东京城,东京水网密布,槽运发达,从金水河坐船可直达东京城的西水门,进城也极为方便。

    倌驿的牛车把众人送到了中牟之北,众人下车之后便瞧见好大一块石头矗立在岸边,其上是俩个赫赫大字“官渡”!

    王渊站在巨石下,看着官渡二字久久不语,不知是这两个字把他带回到了金戈铁马的三国时代,还是在回忆自己曾经的峥嵘。

    许久之后才回头道:“中牟乃要冲之地,曹操败袁绍于官渡,李克用败黄巢于王满渡啊!”

    叶安微微点头,又小声嘀咕一句:“岳飞大败金兵于此!”

    身边的玄诚子没有听清,皱眉道:“谁人?”

    叶安笑眯眯的抬头道:“弟子是说刘邦败秦将杨熊于曲遇聚~!”

    王渊微微点头道:“未曾想你连楚汉相争之事也知晓,家学渊源果然出众啊!”

    官渡口岸便是在黄河之上,这里是金水河的主要渡口,往来的之人多为商贾,劳力,还有专门的官员管理。

    因为玄诚子和王渊的身份,叶安在等人再次享受了特权服务,船体宽大插着官旗的官船便成为他们此去东京汴梁的水上工具。

    东京汴梁水网密布漕运发达,王渊站在船上对叶安普及漕运知识:“漕运分四路向京都汴京集运: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经汴水入京;陕西之粟由三门峡转黄河,入汴水达京;陕蔡之粟由惠民河转蔡河,入汴水达京;京东之粟由齐鲁之地入五丈河达京。”

    叶安待他说完便继续等待,他知道这位先生的习惯,每每说出某事后都要提出一个问题。

    果然王渊瞧见叶安等待的模样,微微一笑的开口道:“你可知为何东京漕运如此发达?”

    随着王渊的发问,玄诚子也紧紧地把目光盯在了叶安的身上,因为这小子好似对东京城的事情非常了解。

    看着俩个期待的“老人”,再看看自己稍稍消肿的手心,叶安狡黠一笑:“因为人多,兵多啊!”

    “国朝之初,为除唐末五代以来藩镇跋扈之祸,采取“夺权,制钱谷,收精兵”之政,加强朝廷的权利,其重点就是收夺兵权。

    其一在收取武将兵权后,以枢密院和三衙分掌军权;其二,以文臣典兵权充任地方大员。

    驻重兵于京师,但军队需要粮食维持,朝廷既然集中了重兵,对粮食的需求便急剧增加,汴京处于交通便利、四通八达之地,尤其是诸河汇聚,漕运方便呗!”

    就在王渊惊讶的同时,叶安再次开口:“哦,对了汴京四周并无屏障,为保都城之安,只有不断曾兵为屏,自然对漕运仰赖更大了些。”

第一百四十六章亿万年的规矩

    玄诚子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但王渊却在内心深处震惊异常,自古以来读书人中真正出类拔萃的,从来都不是死读书之人。

    恰恰相反,读书人中最具才学者,便是那些把书本和知识妙用起来的人。

    这些人脑袋灵活,从不按部就班,书中的知识成为他们的一部分,活学活用,信手拈来。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读书之人,绝非那些迂腐老儒能够媲美,而他叶安就是这样的人!

    叶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王渊打上了某些“标签”,看着俩个老头震惊的表情冷笑。

    “两位先生难道不觉得东京城太过依赖漕运了些?

    漕运四渠以汴河为最,太宗常云:仰给在此一渠水!此渠堪称立国之命脉!一旦汴河有警,后果不堪设想,若辽人南侵,一路长驱直入,不以别处为伐,单毁汴河漕运,重兵集汴梁,又可撑得几日?”

    叶安的问题让玄诚子目瞪口呆,也让原本打算考校叶安的王渊大骇。

    但随即王渊成竹在胸道:“辽人到不了汴河!也无法直逼东京汴梁!”

    叶安的脸上出现了不屑的笑容让王渊微微一惊,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叶安笑眯眯的开口:“此距澶州多少里?东京距澶州又有几何?!”

    “当年澶渊之战,辽人一路南下,过真定府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南下直抵京师重地!若非他萧挞凛倒霉被八牛弩射死,辽军气势大挫。则澶州不保,东京便近在咫尺!辽军围城,断四渠漕运…………东京陷矣!”

    甲板上寂静无声,王渊与玄诚子惊骇的大汗淋漓。

    王渊下意识开口道:“此局何解?”

    叶安奇怪的望向他道:“先生何以问我?”

    王渊恍然大悟,微微苦笑:“北无屏障…………错失燕云…………”

    “然也!”

    “手来!”

    瞧见一尺多长的戒尺,叶安便惊慌失措起来:“哎?!先生…………不要了吧?”

    王渊冷冷的望着叶安,一下又一下的抽打着他的手掌:“此事国朝上下皆知,自作聪明!一错也!以邪入正,引为师入彀!二错也!妄议国事,不出良策,不当人子,人臣!三错也!”

    王渊每打一下,边上的玄诚子便说一句:“该打!”

    最终叶安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变成了一根猪蹄………………

    他说的是真话,也是实话,但却是没有营养的话。

    定都东京汴梁乃是老赵家权衡利弊的结果,迁都不是不可以,但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多,利大于弊,赵匡胤这般的开国君王难道不知东京之害?

    他当然知道!可他到死也没有迁都……

    汴梁城无险可守,这也是事实,所以才囤积重兵,又在北地筑堤,以泄良田为涝,阻止辽人南下。

    叶安说了谁都知道的问题,但却没有解决办法,这才是王渊最不舒服的地方,也是他牙根痒痒的原因。

    最后王渊以一句“安邦在德不在险,固国不以山河之险,威天下不以兵戈之利!”收尾,但叶安却不以为然。

    这句话听起来好似有道理,也附和儒家的精神,可真正的强敌到来的时候,谁会和你讲道理?

    以德服人?那是在你有强大武力最为保障的基础上,这个世界的规则持续了亿万年从未变化过,即便是千百年之后也是如此,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叶安都不想用“天真”二字来形容他们,“愚蠢”才是真谛,当然在看了看自己的猪蹄后,叶安果断的放弃了“申诉”的打算。

    “先生为何又打小郎君了?!”

    盏儿心疼的用冷水毛巾敷在叶安的手上,叶安无奈的笑了笑:“因为他有病!”

    铁二立刻凑了过来:“王先生有病?!什么病?”

    “自大妄想综合征!”

    听见叶安这么说,铁二和王帮便离开了,他们知道每当小郎君说出他们听不懂的话时,那就是在发癔症…………

    叶安决定在自己的手彻底好之前,不与王渊讨论学术之外的问题,尤其是军政方面的事物。

    他发现这个时代的文人,在思想上非常的开放,他们便是经史子集中“智慧的化身”,与自己印象中的古代文人形象相去甚远。

    顺流而下的官船速度不慢,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比牛车舒服的太多,只要不晕船,相对来说稳当的太多。

    还好,所有人当中只有铁二稍稍有些晕船,但并不严重。

    谁也没想到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船上吐得稀里哗啦,平日里吃饭如同大牲口的他,看见饭食也没了胃口。

    官船顺着金水河一路向东,短短半天时间便到了东京城,站在船头的叶安远远瞧见了壮观的西水门。

    这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墙建筑,如同巨大的龙门吊一般的横跨在水门上,上面隐约能看到有守城的禁军来回巡逻。

    水门规模不小,为的是能够让大小船只通过,但进入门之前无一例外都要降下桅杆。

    这让叶安有些疑惑,后世著名的清明上河图中,虹桥之前的船只当时才刚刚开始降下桅杆。

    这个问题被王渊和玄诚子非常鄙夷的忽略掉。

    王帮在边上小心的开口道:“小郎君,船过了西水门的班直勘验后便能再次升起桅杆,否则城内水道数十里单靠人力如何使得?!”

    叶安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蠢,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便不在说话,在他看来东京城的规模并不大,但穿过西水门之后便震惊的发现,东京城的规模之宏达远超他的想象。

    单单是他看到的外城城墙就高达十几米,如同后世五层楼的高度。

    瞧见叶安对东京城得好奇,玄诚子就知道他自己是没来过东京的,只是听那个叫孟元老的长辈描述过。

    王渊在边上微微一笑:“东京汴梁唐时为汴州,后梁时为东都,后晋时为东京,后汉、后周也以此为都城。国朝初立即以此为都城。

    在旧城之上,经几次重修和改建,其规模远远超过前代。

    东京有外城、内城、皇城,以三道城墙划分,外城垣周围长五十余里,有城门十二座。

    南面三门,东西面各二门,北面四门。因四渠贯通,另设有水门九。城外有护龙河,宽十余丈,沿河皆种杨柳。

    内城在东京之中,略偏于西北,城垣周长二十余里,设有十座城门。

    皇城,城垣周长五里,设有六门。整个东京,有三道城墙,四条运河,三十三座桥梁,四条御路,四十余座宫殿。其高际天,坚壮雄伟!”

    叶安微微点头这与他之前在资料中看到的相差无几,这规模宏大的古建筑虽然震撼但………………

    实在无法让叶安产生多大的触动。

    没办法,在后世更为雄壮的建筑他见过的太多太多,他的震撼来自于古人在落后技术条件下造出的东京城,而非东京城本身。

第一百四十七章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西水门之所以如此庞大雄壮,是因为这里的漕运十分发达,并且在西水门的边上还设有两座陆行门。

    巨大的水门下面是一道道锁链与绞盘相连,全部沉入了金水河之中,一旦有警便可在段时间内封锁水道。

    叶安仔细的观察着这一切,对于他来说,相对于东京城的繁华和壮观,他更加感兴趣的是这里的城防…………

    也许是一种习惯,但这种习惯已经成为了他骨子里的东西,瞄了一眼城墙上的角落,那里有数个被苫布盖住的东西。

    心中暗自感叹,八牛弩啊!这个时代投射能力最强的兵器,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的真容?能够上前细细的查看一番。

    从下了船开始,叶安的眼睛就在四处扫射,每到一个全新的地方,他都会下意识的掌握这里的情报。

    西水门作为漕运重地,往来有大量的货物从这里进入东京城,其中最多的便是猪羊等畜生,但这些不走水道,走的是西水门边上的陆行门。

    进了之后便直接转去了西水门鱼街,那里是猪羊水产之地,气味实在是不好闻,每日一大早都会有专门拉牲口的队伍把东京城所需的牛羊等牲畜贩卖到城中。

    西水门边上的陆行门细细一看便会发现不同,最大的那一座万胜门乃三重瓮城,就这样的架势,想要攻下万胜门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并且要牺牲掉大量的有生力量。

    看过大致的城防之后,叶安便知道宋人在冷兵器作战的经验,尤其是城防经验已经达到巅峰,这一点即便是叶安这个后世人也不能否认。

    王渊拍了拍叶安的肩膀:“如何,东京气象可堪雄宏?还是如同你说的那般守不住?哈哈……小子,眼下不过东京之一角罢了!”

    叶安颇为感叹:“是啊!京城一角繁华若斯!”

    无论是铁二还是王帮亦或是盏儿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东京城,这是真正的天之脚下,王朝气派。

    叶安大步随玄诚子而去,只不过低声道:“只可惜…………与我那里不同…………”

    总有一些回忆从脑袋中跳出来,眼前的东京汴梁和后世的开封重叠起来,是那么的像,又是那么的不同。

    这里他熟悉,又陌生,如画一般的场景缓缓映入眼帘的时候,一辆马车挡在了众人的面前。

    车上青衣小童下车后躬身对王渊道:“老祖宗,该回家了。”

    王渊看着叶安笑道:“高头街,南讲堂巷,老夫等着学生安顿好了前来拜会!”

    叶安立刻执利道:“恩师先行一步,待叶安收拾一番,必然上门拜见!不敢怠慢!”

    玄诚子不满的“哼”了一声:“文道便是不凡啊!我等比不上!”

    王渊昂首道:“这是自然!诸子百家早已寂灭,唯有我儒家文道昌盛,尔等泛泛之辈也!”

    到了东京城之后,王渊便气质大变,最少文人身上的那份骄傲和脊梁再次挺起,与玄诚子这观妙先生不相上下。

    叶安无奈苦笑:“两位先生都是恩重如山,小子不敢是丝毫得罪,不敢丝毫怠慢,眼下两位若是想要比个高低,小子等着,二位继续…………”

    王渊哼了一声甩了下袖子,转身便上了马车,而玄诚子同样如此,身上的道袍甩了一下便走,哼……的一声与王渊如出一辙。

    这一幕落在王帮和铁二眼中,便是如同斗气的孩子,看的两人是目瞪口呆。

    盏儿在边上小声道:“小郎君,这两位先生怎看上去像是在斗气?”

    叶安无奈的笑了笑,小声对盏儿解释道:“因为这两位说起来都是文道,只不过一个是儒家,一个是道家罢了。”

    “道家难道不是道士?”

    叶安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家可以是道士,但不是每个道士都是道家!”

    铁二的打脸凑了过来好奇的问到:“那小郎君是什么家?”

    这个问题一下问住了叶安,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应该被划分为“秦汉九家”中的哪一家,最后想了想:“少爷我当是杂家吧……”

    玄诚子的脚步微微一顿,转头望向叶安道:“杂家?这么说来你的家学,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通?!”

    叶安想了想点头道:“应当算是如此的,不过小子却不精深罢了。”

    明显的能瞧见玄诚子脸上的肌肉抖了抖:“难怪你小子有宛若陶朱的本事,深得吕不韦之道啊!”

    叶安摇了摇头:“师傅谬误了,小子的杂家非吕不韦那般,也非某家之学,而是真的杂糅各家,由器及道!”

    玄诚子惊诧的望向叶安,招手让边上等候多时的牛车上前才缓缓开口道:“不知你能否把家中所学讲给为师听听?”

    叶安赶紧扶着玄诚子上车道:“若是师傅想听,弟子当然知无不言!”

    其实从一开始叶安就发现,玄诚子不光是一个道士,还是一个道家学说的大成者,学问和学术相当了得。

    上了牛车的玄诚子笑着开口道:“在家学上松口也是好事,若是不知你的家学,无论是为师还是渊汆先生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啊!”

    “先生说的是。”

    赶车的把式回头看了看车厢里玄诚子以及叶安的模样,再瞧瞧后面跟着的王帮铁二,盏儿三人,笑脸唱了个肥喏道:“这位仙家是从外面回京的?不知去往何处?”

    “宋门里大街,上清宫!”

    车把式面色惊讶道:“吓,原是上清宫的仙长喲,小老这是有了大福缘,老神仙,小郎君且坐,这西水门去往上清宫可要穿过大半个东京,这便去也!”

    叶安自从上了牛车就不说话了,只是坐在车上双眼紧紧地盯着车窗外的景象。

    牛车缓缓而行,四周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尽收眼底。

    相对于学问,他更加喜欢看看眼前真实的宋世模样,大大小小的脚店,各色各样的营生,铺面。

    走街串巷的挑担小贩,在路边摆摊的行脚商,店铺中得坐商,还有高高的彩楼…………

    上了金梁桥便能瞧见金桥街,这里便是那位孟元老的故居了,在穿过金水河南岸角门子之前,高高的酒楼映入眼前,名字却颇为俗气,刘楼,大概是姓刘的人开设的酒楼吧。

    但这家酒楼却是一家正儿八经的正店,楼顶上插满了花旗彩杆,还不断的传来小斯的吆喝声音。

    门口的客人大排长龙,还有小斯提着食盒进进出出,看来后世便捷的外卖,其实宋人早就开始享受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宋世的幸福生活

    叶安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微微感叹,大大的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这是刚刚在路过果子巷时买的,这果子巷不单单是买蔬果的,还有炸果子。

    便是把面食用油炸了,里面或是外面淋上蜂蜜,面食这东西只要和甜味相交,一定会迸发出令人着迷的味道。

    而叶安更羡慕玄诚子手中的那块炸果子,外面一层薄薄的糖衣炸的酥脆,一口咬下去咔嚓咔嚓的声响听着就让人不禁咽口水。

    腻了也不怕,从车上扔下各级铜板,立刻有挂着盒子的少年抄手接过,再递上几罐香汤饮子,保准解腻…………

    叶安吃的舒服,伸了个懒腰微微感叹,这他娘就是宋世人的幸福生活啊!

    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都充满了烟火气,舒坦自在,可比后世的景区要高强不知多少,最要紧的是,无论在哪,味道都不一样。

    牛车的速度并不快,虽然是土路,但却被夯实了,平坦的紧,牛车在上一点也不颠簸,牛车后的三个人已经吃的不像样。

    王帮还好一点,注意自己的身份,拿着一块肉饼细嚼慢咽,时刻注意自己管事的身份,和铁二以及盏儿区别开。

    盏儿毕竟是女子,面对这些吃食根本就停不下,再加叶安出手阔绰,胸前的小口袋里已经装满了各种蜜饯干果,手上拿着一大块的肉糜饼子吃的小嘴流油,引得边上的小贩练练夸赞她是东京城中最漂亮的侍女。

    至于边上的铁二便不能看了,果子,饼子,饮子一把抓,左一口,右一口的模样实在是如同匪类。

    就这,边上的小贩还夸赞一声:“好汉子!”

    惹得行人哈哈大笑,哪是什么好汉子,便是个大肚汉罢了,人家铁二却不在意,腆着脸的哂笑,使得盏儿和王帮下意识的与他拉开些距离,也让叶安把头伸出车窗呵斥:“登不上台面的!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小郎君我短了你的吃食!”

    玄诚子看着叶安笑骂的模样,便知晓,这三人已经成为叶安在意的人,甚至在这少年人心中的地位也不比自己这个师傅要差。

    玄诚子就是不明白,上下尊卑这东西在叶安眼中为何那般的无关紧要?

    哪有主人和仆从这般关系的,哪里像是主仆,简直就是一群伙伴…………大抵也是叶安的家风所致?

    虽于礼不合,虽于世俗规矩相悖,但玄诚子却觉得很舒服,无论是和叶安在一起,还是于叶安说话,总觉得舒坦,这弟子随自己的性格。

    没有贵贱之分,无上下之别,当叶安从一个小女女手中拿过一朵桂花道谢之后,玄诚子便猛然发现他的怪异源自何处!

    对待每一个,每一个遇到的寻常人,无论是谁他都会下意识的彬彬有礼。

    无论是赶车的把式,还是卖饮子的小贩,亦或是眼前卖花的小女女,他都是客客气气彬彬有礼,从无轻视,也无怠慢!

    那种尊重和平等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无论如何也隐去不得。

    这就是非常奇怪的,礼不下庶人,士人有自己的骄傲,彬彬有礼也当分人的,若非有所求,岂能礼下于人?

    但他叶安却非如此,在他眼中似乎是……众生平等?

    随手把这朵香气逼人的桂花插在盏儿的脑袋上,于是淡雅之气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的身上,引得路人大声赞叹:“好生俊俏的小娘子,小郎君倒是会怜惜人儿!”

    叶安嘿嘿的傻笑,却并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觉得盏儿配上这桂花当是好看的。

    让她上车死活不愿,说这牛车是主人家坐的,自己跟着便是,不嫌累。

    “小子,你家从小便是这么教你待人接物的?”

    头也不回的便答道:“废话!讲文明懂礼貌,八荣八………咳咳,师傅你说啥?”叶安说完便愣住,他自己也发现问题了。

    转头看向玄诚子,却见这老道微微眯眼斜着看他:“虽然不知你来自何处,但却是知晓你们那里好似众生平等。”

    呼…………

    叶安长出一口气望向玄诚子道:“师傅,有一句话徒儿对盏儿说过,对英娘也说过,眼下再对您说一遍,生而为人就是平等的!

    就应该获得自由与尊严,徒儿不觉得他们三个有什么卑贱的,我与铁二没有契约在身,王帮和盏儿身契也被我烧了,便是他们现在扭头便走,我也不会阻拦。”

    玄诚子看了叶安许久缓缓点头道:“这便是你的家学所致,杂家博采众长,吸纳百家之学,在尔等眼中怕是没有无用之学的。所以也觉得众生当属平等,但毕竟你以到宋世,这世上有礼法,有规矩,不可再显露出来。”

    叶安挠了挠头,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话,但很快便知道原因,这会让自己在这世上显得另类。

    果然玄诚子开口道:“你对待所有人都是客客气气的,那上位者该如何想?位卑者能否承受得起?

    儒家以士农工商为别,士人高而农人重,百工底而商者贱!你是要入文道的,若是不能把你家之说光耀于世,那便好生遵从儒道的规矩!否则特立独行,终究是不稳妥的。”

    叶安缓缓点头,叉手行礼道:“弟子明白了,谢师傅提点!”

    州桥算是东京城内横跨汴河之上最大,最壮观的桥,也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

    桥下汴水奔流,浪声滔滔,桥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两岸商业十分繁荣,笙声连成一片。

    行至桥上,南望朱雀门,北望宣德楼,中间是天街,叶安没有看到买刀的杨志,倒是看到了桥高水深,舟过皆不去桅。

    音乐声突然响起,众人缓缓站到边上避让,便瞧见一座彩车突然出现,且上面站满了身着彩衣的女子。

    在瞧见众人围观后,娇声齐道:“兰桂坊今夜歌舞《离殇》首演,恭迎诸位坐看!”

    哗啦一下,四周得人便围向了花车,叶安从牛车中探头,便瞧见偌大的花车后面居然是售票处……手脚麻利的女子正在盖戳售票!

    赶车的把式告罪道:“二位贵人能否稍后,小老去买了演票便回来!”

    不待玄诚子说话,小老头便以“脱兔”般的速度冲了过去,看的牛二王帮等人目瞪口呆。

    叶安瞪着眼,盯着花车上的三个大字喃喃自语:“兰桂坊是什么鬼?!”

第一百四十九章后世玩烂的招数

    叶安知道后世的兰桂坊乃是一片纸醉金迷之地,也是最为时尚,前卫的地方。

    但未曾想在宋世居然也有一处莺歌燕舞的兰桂坊。

    赶车的老把式回来了,脸上的表情颇为兴奋,瞧着他手里拿着的票据玄诚子有些好奇:“此前久居东京,贫道可从未听说过这兰桂坊啊!不知又是何时兴起的一处勾栏瓦舍。”

    车把式宝贝似的把票据收好,笑呵呵道:“老神仙您有所不知,这兰桂坊乃是旧时的欢彩楼,后来换了东家,这才改名兰桂坊,因欢门上皆是兰花,门前皆种桂树得名嘞!”

    玄诚子恍然大悟:“哦,原是如此!欢彩楼听说是勋贵家中的产业,未曾想还能易主。”

    车把式哈哈大笑道:“老神仙,就是夏天里的事情,大抵是挂锄前后,您不知晓,欢彩楼乃是被其中的秦大家给买下的。

    据说还惊动了宫中的圣人,眼下您回了东京,可当去听听秦大家的歌舞,着实不一般,那句话怎生说来着……哦,堪比公孙第一娘子!

    太学的学生为其作诗作词者不下百余人,连那些个城中纨绔都为一睹芳荣绞尽脑汁,可惜终究都被人秦大家瞧不上!”

    玄诚子笑了笑:“堪比公孙大娘着实有些过了。”

    车把式好奇道:“公孙大娘是什么人?小老不知道她,但却知晓秦大家的歌,曲,舞乃三绝,灯火,药发傀儡,景样,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玄诚子好奇道:“未曾想这兰桂坊居然还有这般的手段?把灯火和药发傀儡都搬了出来?有空暇贫道也当去看看的。”

    叶安在边上不满的撇了撇嘴:“师傅,咱们是修行之人…………”

    车把式早就见叶安这个少年郎俊朗不凡,又是身着紫服罗裳的,忽然调笑道:“小仙长莫要这般嘴硬,前些日子上秦大家在金明池义演,分文未取当场结算给了车行,粮行的中人,由他们采买货物运到河南府,拢共八万石!这数目可不比朝廷赈灾发往河南府的粮食要少!”

    玄诚子有些惊讶:“还有这等事情?”

    车把式把胸口拍的山响:“这是自然,小老当时就在金明池,若是说了假话天打雷劈!”

    玄诚子皱眉道:“福生无量天尊!不可自咒咒他!”

    车把式立刻掌嘴道:“小老给忘记了,老神仙莫怪!莫怪!”

    跟在车边上慢慢行走的王帮不屑的说道:“不过是个妓子罢了,妓馆中的清倌人还不是有恩客,这位秦大家最多便是恩客少些…………”

    叶安明显瞧见车把式露出厌恶的模样,翻了下眼睛便没有说话,暗自感叹,未曾想这秦大家在东京城中好感度还挺高。

    但车把式不说话不代表边上的人不言语,一声喝骂响起:“呔,那贼厮说的什么浑话?爷爷刚买下兰桂坊的票子,你便说这般的话来!不知晓秦大家的清名,到了东京城便敢胡吣!”

    边上一个壮汉伸手拽住王帮的前襟便要用拳头“理论”,但在瞧见叶安身上的紫服一角伸出窗外的时候立刻没了脾气。

    “原是贵人……您这管事的实在是嘴欠的紧!小的这就走。”

    能穿紫服罗裳的人在东京城中几乎就能横着走,这是御赐之服,尤其是下面压着金线的,更是华贵无比。

    瞧见贵人才能穿着的衣物,汉子自然不敢招惹,而王帮却被吓了一跳。

    车把式撇嘴道:“小郎君,这样的管事可得管住了,平白的招惹是非!秦大家的名声在东京城可是清白的紧,入过宫的人若是非处子早已被宫中的教养嬷嬷打出去了,还能得见圣人?!”

    叶安和玄诚子惊讶的对视一眼,未曾想这秦大家居然还能得圣人召见,这可是不简单的。

    车把式就是个话痨,自从抢到了兰桂坊的票子,便一路上说个不停。

    “老神仙,您不知道,这票子小老是舍不得去看的,但之所以买下,为的倒手卖出去,您可知道这票子小老买的时候才一贯钱,转手卖出能挣多少?”

    玄诚子惊讶的看着车把式:“单单是一张票据便要一贯钱?!倒手卖出能挣多少?”

    车把式笑道:“可不是?!整整三贯钱,不过这票子是通票,哦,通票的意思就是说拿了这票子去了兰桂坊,可看一场歌舞,今夜的歌舞是《离觞》,拿了这票不光能看歌舞,便是茶点之类也是不收钱的,点心果子想吃多少都可以,茶水也是全免!”

    玄诚子微微点头:“这倒是不错的…………”

    叶安在边上嗤笑道:“不过是商贾的营销手段而已,看似这通票便宜,可一刀切,无论富贵都是一贯钱,可那些往日花费不到一贯的客人呢?”

    玄诚子微微摇头:“去这种地方花钱应是颇多的……”

    叶安笑着对车把式问到:“这票一天能卖出去多少?”

    车把式想了想笑道:“兰桂坊不同别处,白日晚上皆开门迎客,小老买的是晚上的票,兰桂坊规模不小,若是一天算下来,怕是有大几百张票…………天爷爷,这一天便能挣数百贯?!”

    瞧着震惊的玄诚子和车把式,叶安笑道:“兰桂坊中看歌舞的位置是不是变多了,变得密集了?”

    牛车到了太常寺前的横街,车把式头也不回的看着复杂的路况连连应声:“是嘞!原先还有堂桌宽凳,现在都换成舒服些的横杆椅,只有前排的位置有堂桌,这茶点吃的不痛快了些。”

    叶安点头道:“便是如此,花销少于一贯的人都被拦在了兰桂坊的门外,超过一贯的人都能进去,但原来一贯钱的待遇却下降了,这到底是谁赚钱了?”

    玄诚子呆了呆,车把式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许久叹了口气道:“谁让兰桂坊的歌舞引人,女子漂亮嘞!合该人家发财!”

    叶安看着他们的模样笑了笑,即便是想通了又如何,兰桂坊掌握了最优资源,已经成为东京城中响当当的招牌。

    从宋人的生活品位叶安便看出,无论是义演还是秦大家被传为天人的美貌才艺,兰桂坊的广告效应已经显著得影响到了东京人的消费思想。

    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去兰桂坊消费乃是一件有身份,有品位的事情,在下意识中自觉的把兰桂坊与一般的妓馆区分开,这是后世所谓的奢侈品玩烂的招数。

    只不过这样的商业头脑和,对消费心理的揣摩,把青楼妓馆变成高雅的演之地,这个秦大家手段着实高明啊!

第一百五十章佛道之争

    过了州桥便是东大街,这里几乎是整个东京城中最为繁华的所在。

    大抵是知晓玄诚子离开东京城时间不短,车把式特意赶着牛车从这里经过,远远的便能瞧见大相国寺高大的山门。

    说是山门其实就是一个寺门,但寺庙的规矩便是这般,最外面的大门多叫山门以显气势不凡。

    而佛门清净之地的对面便是“鼎鼎大名”的小甜水巷…………

    宋世的妓馆仿佛就是在故意“衬托”高洁的地方,无论是大相国寺,还是国子监,亦或是热闹的街道,四周必会有一个出名的烟花柳巷之地。

    叶安的目光顺着牛车的小窗看出去,大相国寺门前热闹非凡,这里几乎是如同跳蚤市场一般,各色物品都有。

    箱笼,家具,瓷器,丝绸,古玩字画,书籍文房,飞禽走兽,鞍马良弓,剑配缳绶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原本宝相庄严的大相国寺,被往日里的生活所需,以及生理所需包围,却反倒显得亲近的多。

    车把式高声道:“老神仙,小郎君,今日赶巧遇上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若是有兴趣便可移步观瞧,说不得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在里面,挑选两样带走也好。”

    叶安的头点的跟招财猫一般,他早就知道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规模极大,《东京梦华录》记载,“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

    万姓交易其实就是东京城中最大的集,每月五次这样的交易集会,可谓是相当频繁,而这座遗落红尘中的大相国寺却是主持者。

    在叶安看来,这是非常专业化的交易场所,已经超越了草市子,与鬼市,是自由买卖的最佳场所。

    大相国寺在东京城中的地位很高,不仅得到太宗皇帝的题额和敕命重建,住持都由皇帝钦定。

    而朝廷的一系列活动如重臣的追荐,官员的检阅,皇家的各种巡幸、祈祷活动也多在此举行,这就是一座皇家寺庙。

    但大相国寺虽然是皇家寺庙,可依旧是百姓的寺庙,除非重要节庆,这座寺庙往日里几乎每天都在对外开放。

    无论是求姻缘,求学业,还是求子……都可到寺庙之中祈福,充分的展现了老赵家的亲民,甚至连乞丐去寺庙中偷些供品吃食都不会有僧弥阻止。

    这似乎是赵宋王朝与历朝历代都不太相同的地方,终宋一朝对待百姓的态度都是颇为亲近仁和的,这也是叶安最喜宋世的原因。

    在叶安看来,大相国寺之所以会如此繁荣无外乎两点,一来便是位置极好,坐落在繁荣热闹东门大街上,前面就是州桥和繁荣的汴河,香火鼎盛。

    二来便是这里有足够的空间,到了宋代,坊市分离的制度已经被取消,东京城也取消了夜禁。

    商铺临街而设,遍布东京城的大街小巷、桥头路口,让百姓自由贸易,如此一来自然是哪里热闹人多便去哪里了。

    本打算带着盏儿铁二王帮三人一游大相国寺,谁曾想玄诚子却摇头道:“万姓交易每月五次,游玩的机会甚多,还是先回上清宫安顿才是。”

    叶安失望的点了点头:“一切皆听师傅安排!”

    想想也是,毕竟已经到了东京城,自己在这里游玩的机会还会少吗?眼看这一路上已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叶安自然不会与玄诚子抵触。

    只不过玄诚子却突然开口对车把式问到:“那个人称卧佛的娄道者可在大相国寺?”

    车把式想了想:“可是卧佛娄守坚?”

    “正是此人。”

    车把式笑道:“在嘞!听说他佛法出众,善辨明,好讲学,常常有人慕名而去!”

    玄诚子面色难看,对着叶安说道:“此人有智辩之才,万分厉害,佛法透彻,又喜纠缠,一旦相遇,万万不可争其锋芒!”

    叶安有些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师傅,您这是在和我说?我和他有什么可争辩的,他再智辩和小子有什么关系,我才不搭理他呢!”

    玄诚子苦笑道:“为师和他有过交锋,尤其是在宫中,事关佛道之争,你如今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也是入仕走文道的,难免会遇到娄守坚,此人若是知晓你为师传承,怕是会…………”

    “刁难我?不存在!我终究是要走文道的,道门,道家…………”

    叶安还未说完,玄诚子便笑道:“哦?这话说的你自己相信吗?你能说你不是道士?为师可已经为你准备了度牒,你说你不是道士?那身上的紫服罗裳又该怎么算?你说你不是道士,那静身道士又是谁?”

    叶安目瞪口呆,他好似忘记了一件事,自己道士的身份已经既成事实,无法改变。

    即便是走上文道,即便是拜王渊为师,也是存在两种身份。

    从拜玄诚子为师开始,观妙先生亲传弟子的印记就已经戳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无论如何也摸去不得!

    “那老和尚不难对付吧?”

    “他的嘴厉害!”

    “脑子呢?”

    “脑子也好用的紧!”

    “拳脚呢?”

    “额……未听说他会拳脚功夫的。”

    “那就好办了!”

    瞧见叶安在那里奸笑,玄诚子便觉得自己这个徒弟一定会在娄守坚面前吃亏,而且会吃大亏………………

    叶安却不以为然,看向逐渐远去的大相国寺资圣阁,他不在乎什么卧佛睡佛,娄守坚这个名字他好似有些印象,但说实话没有太多痕迹,这说明什么?说明不是很出名!

    连史料中都是寥寥一笔待过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便是得道高人又如何,自己不去招惹他,他还能好端端的寻自己麻烦?

    车窗外的景象缓缓改变,自从如果大相国寺之后,顺着东门大街往东,一路上叶安越来越惊讶,也越来越奇怪。

    铁佛寺,景德寺,观音院,三处佛门寺院,唯独不见道观,只有在这三处的环绕之下,才能瞧见上清宫道藏塔…………

    而上清宫得对面便是一处名为桃花洞的地方,那里最出名的便是妓馆。

    猛然一惊的叶安回首望向玄诚子:“已经到了这般的程度?开始围堵道门了?”

    玄诚子苦笑道:“道门自真宗朝得势,佛门不敢在庙堂之中与我道门撕破脸,但眼下你却该看出了,人家在围堵我们呢!如同围棋对弈,做局以陷!四周信众皆去寺庙,我道门自然冷清,时间长了…………”

    “时间长了也就破败了,甚至是自己离开。”

    “然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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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