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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二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人间炼狱的一般的场景根本就不能看,叶安不想让秦慕慕看到这里的可怕景象,人性在这里已经荡然无存,无忧洞和污烂人根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武大的属下们已经遭到了反噬,看着已经被“撕咬”的差不多的杨把头,叶安便微微摇头,终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落得这样的凄惨也是他该有的下场。

    拍了拍身边已经开始吐出绿色胆汁的铁牛:“寻点水喝,另外帮这些女子披上点东西,让她们体面些。”

    即便是吐得不行,铁牛也咬牙坚持的起身,顾不得喝水而是解开身上的衣服披在身边可怜女子的身上,铁牛尽量的不去看她们嘴角上挂着的残渣,地上污烂人的衣服他都不屑去脱,担心再次污了这些可怜女子的清白。

    虽然她们复仇的手段太过残忍,但在他看来这都是情有可原的。

    铁牛在忙着搜寻干净的衣裳给这群女子披上,叶安则是砸断了木笼上的锁头,放出了被囚禁的女子和孩子。

    这些人出了笼子便也不管认识不认识互相抱着嚎啕大哭,秦安安就在角落的一个笼子里,脸上黑的吓人,她是故意为之,以免糟了污烂人的毒手。

    好在今日才被掳到无忧洞并未遭到侮辱,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损,但并没有被撕扯的痕迹,叶安长舒了一口气,天知道若是秦安安出了事,秦慕慕会如何做。

    这些绝处逢生的女子喜极而泣,但洞中已经被污烂人糟蹋的女子却依旧麻木的坐在原地,即便是铁牛给她们披上衣裳,也还是眼神空洞,甚至呆滞的看着燃烧的火把。

    叶安长叹一声不知该说什么,这些人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生机,即便是走出无忧洞回到东京城又能如何?

    女子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失去,此时的她们才是生不如死。

    秦慕慕在战斗结束便已经悄然而至,在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后沉默了许久,叶安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若是想要救下这些女人就把她们带回兰桂坊,否则她们便是死人了。”

    “我知道,我在兰桂坊中早就明白这个时代女人对清白的看重,即便是被解救她们的家人也不敢相认,闲言碎语有时比刀剑还要锋利,她们又是在最脆弱的时候…………兰桂坊会收留她们,让她们重新生活。”

    叶安长舒了一口气,他甚至担心秦慕慕会任由她们寻短见,现在看来自己的眼光并没有错,秦慕慕并非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完全采用实用主义思想的人。

    看着她把那些女人逐渐的拢在一起,轻声安慰并许下承诺,叶安终于在这些女人的脸上看到了生机,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面对死亡。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一条卿卿性命。

    两个带路的污烂人老老实实的带着队伍离开,无忧洞中的任何东西都没人去碰,即便是叶安都不屑触碰这些肮脏的财物。

    当然开封府一定会给自己满意的“回报”,剿灭无忧洞的残余还需要从武大口中得知洞中其他地方的布置和安排,只要有了详细的情报,剿灭左第二厢的无忧洞并不难。

    开封府虽然是东京城中的基础力量,但却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武装。

    寻常州府还能调动当地的驻军协助清剿匪患,何况是京畿之地的府衙?别忘了开封府可是有权调动禁军的。

    剿灭无忧洞中的一方势力,这无论是王臻,还是对负责左厢的禁镇将、厢校都是一份大功劳,朝廷必然会嘉奖的。

    有好事谁不来谁是傻子,只不过…………要想撬开武大的嘴巴却是一件难事,别说是开封府的手段,便是以皇城司的手段也没有让其开口。

    尤其是一个蠢货厢巡使居然在审问的时候泄露了叶安找到他老巢的情报,拿这个来威胁武大只能使得他更加坚定抗拒从严的决心。

    无忧洞不简单的地方便在于狡兔三窟,想要彻底剿灭左第二厢的无忧洞势力,便需要知道洞中的人员安排,即便是漏掉一处,人家也能从地底逃脱,甚至从渠口逃走,混入繁华的东京城中。

    何况洞中还有大量的财物,乃是朝廷的一笔可观“外快”,单单剿灭无忧洞而不得其财物,那也算是没有办好差事。

    陈琳的几个大嘴巴抽的那厢巡使晕头转向,屁滚尿流的逃出了开封府的牢房,被绑在长凳子上的武大粲然一笑。

    虽奄奄一息,但却依旧咧嘴惨然道:“诸位官人都是顶天的人物,给武大一个痛快,也算是没白活这一回,我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最不怕的便是威胁!”

    陈琳阴冷的看着他,回头瞧了瞧徐用章,只见他微微摇头便知道不能再下重手,否则这武大必然是真的被弄死了。

    但身旁高大的程拱寿却低声道:“不如请叶候前来?他折磨人素来有些办法的…………”

    瞧见武大猛然睁大又急急地扭过头,陈琳阴阴一笑:“你倒是提醒某家了,既然是他叶安抓到的人,就该他来审理才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请叶候过来!”

    若说谁给武大最大的压力,那无疑是叶安这个少年侯爷了。

    武大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污烂人,也是无忧洞中的一方首领,他见过太多的人,但却从来没有一个让他如此的看不透,武大有样本事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他能看穿别人的伪装…………

    这也算是一项观人的本事,无论是谁在他面前伪装的多好,他都能知道这人到对自己有没有威胁,所以他才能在无忧洞中坐上一方头领的位置。

    这么多年他遇人无数,但唯独叶安这个少年人他看不透。

    心思缜密的武大知道开封府的府尊王臻不会杀自己,最少在获得他想要的东西之前不会,而眼前皇城司的人包括宫中的大官都十分给那叶安面子。

    虽不是从属,却能如此犯忌讳的帮他,可见关系并不一般。

    在他被押上囚车时便知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但谁又能想到他一个新晋的开国侯居然有如此大的威能。

    想想他招惹的两位国公,武大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没有底气便去招惹祁国公和韩国公岂不是找死?

    只不过这少年人的外表太过有欺骗性了,若是把他当做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侯爷,必然会被他“吃的”尸骨无存。

    在开封府的监牢里,各种各样的手段他都不怕,但一想到那少年人,武大心中莫名的打颤…………

第三百一十三章陈琳与王臻

    叶安几乎是被秦慕慕撵到开封府的,她要安置那些从无忧洞中救出来的女子,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麻烦。

    这些可怜的女人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其中有些在离开无忧洞那片肮脏的土地后便就地自戕。

    相对于剥夺别人的生命,剥夺自己的生命更为困难。

    与叶安粗暴的阻止以及铁牛的苦苦哀求不同,秦慕慕对待这些女子的办法非常有效,她给了这些女人活下去的希望,一个不算太好,但有重生可能的希望,去往兰桂坊开设的福田院或是漏泽院中帮忙。

    简单的一句话,简单的一个承诺比叶安和铁牛说多少“你别死,明天会更好!”都来的有力,能说服人。

    在这件事上叶安自认为比不上秦慕慕,同为女人的她能够设身处地的为这群女子着想,但自己却做不到。

    铁牛看着车队远去,叶安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若是让你娶这些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

    叶安忽然明白为何秦慕慕要让这些女人去往福利机构了,不光是让她们去帮忙,更是为了她们以后做打算。

    至于东京城中的尼姑庵…………

    那地方简直与瓦子里的青楼妓馆无异,半掩门的尼姑庵甚至比小甜水巷的暗门子更有情趣,许多名流贵人常常出入,不单单是去图个新鲜,更是为了那种禁忌的情趣………

    释放内心深处的欲望往往通过两个方面,一个是男女之情,一个便是暴力之欲,但对于叶安来说暴力有时解决不了问题。

    纯粹的暴力也不一定能够得到答案。

    比如眼前都快被打死了的武大,即便是奄奄一息他也没有说出无忧洞中的秘密,相信通过自己这么一闹,无忧洞的匪类应该会更快的转移。

    王臻对叶安独自救人的做法非常不满,但看到他把解救出来的良人送到了开封府便也不去计较他的越俎代庖,也没有去询问他到底是如何在无忧洞那些亡命徒的手中救人的。

    有些隐秘不方便去打听,若非是担心犯忌讳,王臻一定会拉着叶安说个清楚,但现在有了这些人后,开封府便算是得了一件不小的功劳。

    王臻看了看人数之后便让书吏拿着账册前来交割,为的是方便记录,从始至终他都没问一句为何只有不到三十人的人数,这和左第二厢失踪的人数相差太多了。

    “府尊为何不问叶安剩下的人哪里去了?”

    王臻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悯,看的叶安发毛后才转身背对叶安道:“若叶候能安置下她们最好,若不能也万万不要把他们推到世人面人,可寻观妙先生为那些女儿家安置正经的尼庵中,也算是叶候行善积德了!”

    叶安微微一惊,没想到王臻居然能想到这么远,随即试探道:“她们就不能回家吗?”

    明显感觉到王臻大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闲言如刀,碎语如剑……………自戕的多吗?”

    叶安长叹一声:“若是府尊需要,可写下名字,叶安…………”

    “不用了,叶世侄宅心仁厚,若是能让她们好生活着,王臻感激不尽!”

    看着王臻踉跄的离开,叶安除了“冷血”二字不知该说什么,虽然不知道谁是王臻的亲属,也不知关系远近,但瞧这模样定然是有的。

    本就受到伤害的女人最需要的便是来自情亲的安慰,王臻却如此决然的不肯相认,多么狠的心肠,多么冷的血哦!

    齐家治国平天下?嘁………………

    “你也莫要觉得王府尊绝情,你是仁义了,可却没有想过他的感受,若是把那女子接回家中又该如何自处?远亲,表亲,甚至是侄亲都还好,若是自家女儿…………”

    瞧见叶安一脸不屑的冲着王臻背影竖中指,陈琳悄然走到叶安身边解释,只不过这个解释并没有让叶安满意。

    “亲情是人类最简单最朴实的情感,在这种情感下才逐渐孕育出了孝,为何要抛弃这种情感?

    父母疼爱自己的孩子本就天经地义的,孩子受到伤害作为父母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吗?人的脑袋里有一片区域,一旦有了孩子之后就会被开启,每当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便会本能的紧张前去救助,这个本能会跟随人一辈子,直至死亡。”

    陈琳好奇的看着叶安:“这些都是你从哪知道的…………也是你家长辈告诉你的吗?”

    “王臻丢的是闺女还是儿子?”

    “闺…………竖子尔敢!某家可什么都没说!”

    叶安鄙视的看了一眼陈琳:“你和王臻好似关系不一样,若是换做别人你不会这般上心的,还来提醒我救助他家闺女?你们是通家之好?”

    陈琳满是皱纹的老脸抖了抖,甩袖便走时还不忘补一句:“武大就在监牢的最里面,程拱寿和徐用章你也相熟!”

    对于陈琳和王臻之间的关系叶安不想去猜,谁还没有个朋友不是?只是没想到两家之间的关系如此之好,按道理来说不该啊!

    叶安一边向监牢走去一边琢磨,文臣和内侍之间本就相互敌视,怎么陈琳这个宫中内官居然和王臻这样的朝臣关系如此亲密?

    看着给自己开门的程拱寿以及站在武大身边给他上药的徐用章,叶安只觉得豁然开朗,这两人据说在皇城司中任职多年,跟随陈琳的时间也不短………………

    “给他好好上药,这伤口太深了些,为何不给他缝上?万一流血过多死了怎么办?金疮药不行,把伤口捂得太过严实容易溃烂,又要割掉多麻烦………”

    叶安看着徐用章把一大块金疮药厚厚的洒在程拱寿的伤口上,脸色便难看到了极点,皱着眉头的把他撵走。

    被人质疑自己的水平,徐用章有些不满:“叶候,咱这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本事,不把伤口捂严实了如何生肌?”

    程拱寿瞧见叶安在那里检查武大的伤口,心中同样颇为不爽:“这污烂人死了便死了,叶候不是已经救出了安安姑娘?”

    叶安一边检查武大的伤口一边摇头道:“不行要想彻底剿灭无忧洞,单单是死了头领是远远不够的,那里有自己的规则,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蚯蚓砍成两段并不会死,甚至能长出新的身体,无忧洞也是一样。”

    武大瞧见叶安给他治伤,强装镇定的咧嘴大笑:“小侯爷果然才智不凡,我无忧洞死一个头领算不得什么,一方势力被清剿也算不得什么,百足之虫,不死不僵!”

    叶安皱眉的揭开厚厚的金疮在武大的惨叫声中仔细观察,仿佛没有听见武大的话。

    扭头对徐用章道:“你看,烂了吧!就说你太过粗糙,这法子在战场上得治死多少人?!”

    徐用章和程拱寿对视一眼,看着叶安这个少年郎仔细的用竹刀刮着武大胳膊上的腐肉,听着凄厉的惨叫声不由得抖了一抖,这哪是少年人作出来的事情!

    瞧见徐用章心不在焉,叶安不满的瞪他一眼道:“学着点,以后若是负伤这法子能救命的!给我打下手,拿条麻绳来!”

    程拱寿朝徐用章努了努嘴,示意他听叶安的,于是便瞧见叶安用麻绳把武大的胳膊捆起来,勒得有些发紫才微微点头。

    “就是这样,免得流血过多,如此一来便能仔细清除伤口中的腐肉了,一定要把腐肉清理完,再用针线缝合后敷上金疮药才管用。”

    一柄竹刀在叶安手中灵巧的上下翻飞,武大的惨叫已经没有多大声音,整个人也气息游离,徐用章小声道:“叶候,他不会死了吧?”

    叶安并不回答指了指脸上的汗道:“擦汗,免得流入伤口之中。”

    徐用章伸手便给武大擦汗,却被叶安一脚揣在屁股上:“给我擦汗,你给他擦什么?!”

    “你又没说清楚…………”

    一边给叶安擦汗,一边看着武大伤口中的腐肉被剔除露出了红色的血肉,徐用章惊讶的发现也许这少年侯爷的做法是对的?

    连程拱寿都凑近了自己观察,若是真能救命,也许将来用得着。

    “清理腐肉一定要彻底,否则会增加溃烂和脓肿,从而引发炎症,就是发热。”

    “侯爷说的是!”

    徐用章连连点头,他知道伤口的处理最怕的便是在恢复的时候化脓,若是病人发热便更要命了。

    “陈大官与王臻之间关系挺好,他们原来便认识?”

    “那是自然…………侯爷莫开玩笑…………”

第三百一十四章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

    一盆凉水从脑袋上浇下,寒冬腊月的顺着脖颈流进了衣领里,激的武大一个哆嗦。

    受伤的左手已经麻木的不像话,只能感受到一丝的痛觉,更多的是一种肿胀的爽麻感。

    颤颤巍巍的抬起脑袋首先看到的便是叶安举着一根穿着细线的针,一下一下的从自己的胳膊上穿过,如同缝制破口袋一般的缝制自己的伤口。

    嗷的一声惨叫,武大差点再次昏死过去。

    叶安看着不断挣扎的武大微微皱眉:“按住他的胳膊,若是再昏迷了便继续浇水,才刚刚缝合就这般模样?污烂人居然还晕针,真他娘的废物!”

    程拱寿按着武大的胳膊微微撇嘴,有几个人看到自己的胳膊变成口袋被人缝制时能忍得住的?

    叶安把针头別弯方便缝制,双手穿针引线很快便把咧开如同“婴儿嘴”一般的伤口缝合好,指了指缝合起来的伤口对徐用章道:“瞧见没有,这样上药效果才最好,操作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能感染……弄脏。”

    徐用章小鸡啄食一般的点头,刚刚叶安的手法可算是把他给镇住了,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便是看看效果如何。

    “叶候,这样处理伤口溃烂发热有几成?”

    叶安想也不想道:“五成,一半对一半,毕竟开封府的大牢也不干净,幸好是冬天,这么大的伤口若是放在夏天,最好的办法就是锯掉,当然我说的是对待这种穷凶极恶的贼囚。”

    边上的程拱寿颤了颤,带着苦涩的声音道:“将士戍边,若有这般的重伤无论冬夏都是直接锯掉的…………”

    这悲切的声音让叶安好奇的回头道:“你是出自边军?哪的边军?”

    徐用章在边上傲然一笑:“我们兄弟两人都是西北禁军出生,正统的折家军,在折惟昌帐下听用过!”

    叶安微微一愣,便双手抱拳肃然起敬:“原是折家旧部,但以后再这说脑袋便该没了!这里是东京城,没有折家军,只有禁军!何况你们还是皇城司的察子,这话若是传到陈琳或是天家的耳朵里,你们有几个脑袋?”

    徐用章和程拱寿大骇,刚刚的得意和骄傲瞬间消失,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程拱寿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武大话锋一转道:“这便好了?接下来呢?”

    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看,叶安哂笑道:“自然是该上手段了。”

    咕咚…………安静的牢房中响起咽口水的声音,徐用章和程拱寿这才真的被吓到,刚刚那般还不算上刑?

    武大肝颤的叫道:“侯爷给个痛快便是,折磨人算什么好汉?!”

    “嘘!现在先别叫,我可不是好汉,老子还没到加冠的年纪,对付你这种人什么样的手段都不算折磨,我说过让你死是便宜你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别人都要自己命了,还有什么好怜悯的?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叶安深以为然。

    今天要从武大嘴中撬出的可不只是无忧洞的事情,那太便宜他了,要让他当着皇城司的人承认赵宗说与赵宗礼两兄弟对自己下手的事实。

    这个消息被皇城司知道,也就等同于被天家知道…………

    程拱寿不知道叶安有什么手段,但看着他与徐用章两人把武大头朝下的放到在条凳上便有些好奇。

    皇城司什么样的手段没用过?他叶安能有什么手段?

    一块麻布片被改在武大的脸上,叶安拎着一桶水匀速倒下,在程拱寿看来,这样的水流根本就淹不死人,但很快他便骇然变色。

    武大挣扎的厉害,甚至在抽搐中失禁了……

    叶安数着数,从一开始数到三十的时候便停下,考虑到武大此时的身体状况,太长的时间他肯定坚持不了。

    水刑就像个单向阀,水不断涌入,而毛巾又防止武大把水吐出来,因此武大只能呼一次气,即便屏住呼吸,还是感觉空气在被吸走的感觉,当然水也会顺着坡度流进鼻腔。

    这种刑罚只要控制好时间不会要人命,当然还是会有窒息的风险,但最主要的还是会使犯人产生快要窒息和淹死的错觉。

    死亡有时并不可怕,死亡的过程才是真的恐怖。

    一次可以,两次还能忍受,三次,四次之后意志再坚定的人都会崩溃,唯有在那些拥有极高信仰和大无畏牺牲精神的人身上,水刑才不一定管用。

    但,武大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就是个无忧洞中的亡命之徒,从他抛弃手下率先逃跑来看,他便是个贪生怕死的。

    以前可能不是,毕竟贪生怕死的人不可能坐上他的位置,但在享受过权利,财富,美色之后,他早已变成了胆小鬼。

    水刑之下武大崩溃了,那种快要溺亡的感觉让他深深地恐惧,当叶安停下水桶的时候,他便如一条溺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并拼命的从嘴中挤出一句话。

    “我招!…………我全都招!”

    程拱寿和徐用章两人毛骨悚然的看着叶安,刚刚那一幕他们都瞧见了,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毛骨悚然,他们发现皇城司与眼前这个少年人相比甚至是太过柔和了些。

    一桶水,一块麻布,简单的办法就能让一个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去活来…………

    武大这个满脸横肉的污烂人,咧嘴大嘴哭的像个孩子,看向叶安的眼神就像是孩子看向夜晚躲藏在黑暗中的人魔。

    但这个少年人明明笑起来很好看,和煦俊朗的少年模样人畜无害,甚至还有点邻家少年的腼腆,让人忍不住亲近。

    可当你了解他越多,距离他足够近的时候,他那张少年人面具下的恐怖獠牙便隐隐约约的展现了出来。

    程拱寿和徐用章两人只想离叶安远远的,开封府的书吏来了,不光书吏,还有一名仅次于判官的推官。

    推官掌书记,掌推勾狱讼之事,让他作为开封府的代表来进行供词的记录规格稍微有些高。

    但毕竟是关乎无忧洞的事情,王臻这次还是十分重视的,原本他是打算亲自来的,但以他开封府一府之尊的身份实在不方便亲自进入大牢。

    推官也是个聪明人,来了之后便装傻子。

    对刑讯的手段不闻不问,唯一让他惊奇的却是武大身上的伤口全部被包扎好,完全没有性命之忧。

    虽然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法子,但看着武大浑身湿透却没有伤痕,推官便猜测云中君侯大抵是许下了他什么。

    只不过武大惊惧的模样实在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害的推官几次想要上前看清这人是不是武大,惊恐小兽的模样哪里像是无忧洞中的一方头领?

    之前用了开封府和皇城司的手段也没瞧见他有这么恐惧的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人之所求,人之所“囚”

    大牢之中静悄悄的,武大有气无力的回答着叶安提出的问题。

    书吏在边上用狼毫小笔飞快的记录着,叶安瞄了一眼顿时觉得自愧不如。

    一支细细的狼毫笔在他的手中如同灵巧的“手指”,轻轻挥动便能在纸上工整的记下武大的一字一句。

    能在空白的纸张上写的整整齐齐,叶安便觉得这便是一项不简单的本事,何况字迹清晰,工整的如同印刷一般。

    程拱寿和徐用章有些无聊,但死活不愿离开,这件事他们也参与了,就等同于皇城司也参与了,即便是开封府的推官几次请他们出去用茶,这两人也是完全当做听不见…………

    谁不知道剿灭左第二厢的无忧洞是一件大功劳?

    尤其是在东京城中,论功行赏先不说,单单是在东京城中获得的好名声就足够皇城司挤破头争抢的了。

    要想彻底剿灭左第二厢下面的无忧洞势力,弄死一个武大是远远不够的,在叶安看来即便是剿灭左第二厢下面所有的污烂人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除非剿灭东京城地下的所有污烂人,否则即便是武大这一方势力完蛋了,也很快会被其他的污烂人给填补上。

    叶安想要知道的是一个完整的地下世界,无忧洞,鬼樊楼,甚至是丐帮他都要知道。

    武大虽然半死不活的,但当叶安提出让他描述整个地下世界以及势力分布的时候,这货便来了精神,甚至带着狂傲的语气道:“侯爷,诸位官人,这地底下的事情可并非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地上是一个东京城,地下便是小东京!”

    “放肆!一群腌臜的东西,也敢与天子脚下的东京城比肩?!”

    宋推官的呵斥武大并不在意,瞥了他一眼便道:“宋推官,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总该知晓谁是花娘子,鬼樊楼那种地方你不是也去过?!”

    “胡说!本官何曾去过那种地方?!”

    武大咧了咧嘴:“我只是在鬼樊楼听了一耳朵而已,具体如何我也不知晓,但你总该知晓地底下谁说的算吧?想要剿灭东京城的地下世界,除非朝廷派出禁军,不顾死伤,如同笊篱一般的筛上几遍,否则根本就不能成!我无忧洞不过是地下的一处而已,我武大也不过是无忧洞中的一方头领,鬼樊楼虽只有一处,可若是想要剿灭…………嘿嘿!至于丐帮那些缺德东西人数便多了去,整个东京城的乞者都与他们有关,如何能够剿灭?!”

    宋推官脸色难看,看傻子一般的看向叶安,能抓到武大,清剿左第二厢下面的污烂人就已经不错了,想要清剿东京城的整个地下世界?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一个经营近百年的地下城是那么容易被清剿的?想想也不可能!

    叶安笑了笑,有些怜悯的看着武大,踢了踢脚下的水桶冷笑道:“那你是如何被抓到开封府大牢之中的?”

    木桶被踢得来回晃动,桶中翻出的水花吓得武大肝颤,但还是小声道:“那是因为我贪图侯爷附上的富贵……”

    “错了哦!”

    叶安微微的摇晃着细长的手指道:“即便是你无忧洞自成一方世界又如何?问题却是你们没有办法生产资源,也就是说你们的一切都是从外界得来的,我想鬼樊楼和丐帮也同样如此吧?

    相比无忧洞和鬼樊楼,丐帮和地面上的联系更为紧密!

    一旦断了地上与地下之间的联系,你说地下会变成什么模样?大大小小的渠口在东京城中数不胜数,可将作监或是开封府该有较为详细的标注吧?再加上常在街面上行走的差人衙役,甚至是巡城虞候…………”

    咕咚…………武大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他没想到地下世界最大的秘密和软肋居然被眼前的少年人给拿捏的死死地。

    没错,地下什么都有,但也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个农人,没有一个匠人,甚至没有一个手艺人,所有的东西大多是靠从外面劫掠来的,只有鬼樊楼那种地方能够伪装起来从地面上买东西运到地下。

    鬼樊楼虽在地下只有一处,可在地上却不知有多少处!它才是掌握了地下世界所有的物资和交易的中枢。

    叶安坐在凳子上轻轻一笑:“鬼樊楼在地下也许难找,但在地上他们的窝点和伪装的铺面却能很容易找到,我会先对鬼樊楼下手,接着便是无忧洞,至于丐帮,就需要朝廷出面了!”

    宋推官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叶安,再看向那两个皇城司的亲从官一时间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不过这口气当真是不小的。

    “你若是能把地下清理干净,调动禁军也非不可!贵人说了,既然口气这么大,就要把事情做的漂亮,否则便不光是难看的事了!”

    黑暗的角落里传出冰冷的声音,把宋推官和那个提笔记录的书吏吓了一跳,待陈琳从阴影中走出来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你打算什么时候清理鬼樊楼和无忧洞?皇城司可全力相助!”

    叶安微微点头,随即起身走向武大道:“明年春暖花开之时!”

    陈琳并不惊讶,而是认真的点头道:“今冬奇寒,凌汛蛰伏已久,一旦春暖花开冰凌解冻,凌汛和春汛可能会赶在一起…………你打算用水倒灌沟渠不是不可以,但此举太过危险,至东京城中的百姓于何地?”

    有条不紊的分析让叶安颇为惊讶,没想到陈琳居然对汛期的判断掌握的如此之好,但想想东京城这座水道密布又有黄河之患的城市,怕是东京城中上了岁数的老者可能都知道。

    叶安摇了摇头:“下水道堵了,就要好好的疏通,这不是坏事,反而对东京城是好事,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前提是要做好防汛排涝的工作,这事情你们没有经验,需要帮忙就吱声,我会上劄子给圣人的。”

    陈琳长叹一声,走近叶安低声道:“你不觉得自己身上揽的事情太多了吗?良种的推广,保幼院,再加上大相国寺和宗室,你倒是不怕事嘞!”

    叶安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能者多劳,天家不就是要把我往死里用吗?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做,但相应的好处也不能少,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

    “嘎嘎…………你倒是看得开!”

    嗤笑一声,陈琳反而轻松了许多,只要有所求就好,圣人说了就怕他叶安什么都不要,那才让人拿捏不住,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

    圣人说:既有所求,便能所“囚”,只要他叶安有所求,那就与大宋脱不开关系,与天家脱不开关系。

    便如此陈琳看着眼前风采出众的少年郎心中还有些默然。

    他叶安实在是太过出众了,天赋异禀都不足以形容他,好在东京城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的能耐。

    太过出众和冒尖并非好事,让同朝为官的人都成为傻子,只有你叶安才是聪明人?那天家置于何地?大宋自开国之初便定下的科举取士岂不是个笑话!

    还好,还好………………

    他叶安并未作出扬名立万之举,东京城的百姓们还是把他当成阳城夜郎来看待,这也许就是他的保存之道。

第三百一十六章供词惹出的“是非”

    在宋推官看来,陈琳与叶安之间的对话就是天家与叶安之间的对话,之所以让自己在这里,最大的作用就是做个见证。

    这样的规矩宋推官太清楚了,若是以后有出了岔子,自己便会成为人证,这少年侯爷还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差事都敢往自己的身上揽。

    作为开封府中在任时间最长的推官,宋稚太清楚地下势力的庞大。

    只要是见不得光的,上不得台面的,都会在其中盘踞,武大刚刚提到的花娘子便是鬼樊楼中最有权势的人,也是一个令人胆寒的女子。

    想想她的手段,宋稚便不觉得眼前的少年郎能够肃清地下。

    少年人有些本事与众不同是好事,能给天家敬献祥瑞也是运气和本事,十六岁的少年人能不靠恩荫成为大宋的开国侯,确实天赋异禀。

    但……这小子不想着如何把自己的地位稳固好,不想着在朝中立足,却想着做孤臣,直臣,不知道这种人落寞的最快吗?

    不是谁都有魏征的运气能被皇帝拿出来充门面的,也不是谁都能做到魏征那般左右逢源的。

    除了魏征之外,所谓的直臣和孤臣无疑下场凄惨,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但这些话宋稚是不会对叶安说的,在他看来少年人就是要经历挫折之后才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你愿意做出头的椽子,那就要有先烂的准备,但若说自己心中不嫉妒这个少年郎是不可能的。

    叶安的问题非常详细,甚至连宋稚这种老推官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都问清楚了,渠口,暗道,人员分布,私藏的财物等等问题事无巨细的都问了个清楚。

    宋稚暗道这样妥帖的少年郎还真是嫉妒不来,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叶安不知宋稚的想法,若是知道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赞,因为他就是要让别人有这种感觉。

    只要别人把你当做出头的椽子,那就证明你对别人没有多少威胁,大鸣大放的人很难给人一种城府颇深的感觉,当然也不会太过在意他。

    用脚挑起死狗一般的武大,叶安笑了笑:“侯三已经招了,是你让他去窥伺我云中郡侯府的,但你为何要让他窥伺我的府宅呢?谁指使你这般行事,先别急着回答,我给你时间考虑,这水刑也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虽然不知道什么开胃菜,但武大知道这少年人的手段一定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脸上的神色愈发的拘谨,低声道:“侯爷想让小的怎么说?”

    叶安向后退了退,直到与宋稚一般齐才道:“我只要你说出事情的真相,你是受谁人指使窥伺我云中郡侯府!前因后果说个明白!”

    随着叶安的一身断喝,老虎凳上的武大微微一颤,和他同样颤抖的还有身边一脸惊愕的宋稚。

    虽然叶安算是苦主,但府尊可没交代他审问此事,宋稚可不是傻子,叶安得罪的是什么人?为何与这武大牵连如此之深?还是不是因为他与大宋相国寺之间的矛盾所导致的?

    大相国寺与宗室有关,大相国寺的长生钱的来源就是宗室,傻子都知道这是他叶安与大相国寺交恶后,宗室在背后下的黑手!

    但无凭无据的不会有人当回事,即便是抓住了贼人,最多送到开封府一顿板子便是。

    可现在叶安不光抓到了侯三,还抓到了武大,若是让武大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宗室的名字,那还了得?!

    这岂不是把自己乃至整个开封府至于宗室的对面吗?!

    “且慢!”

    宋稚大叫一声便向叶安行礼道:“事关重大,还请叶候稍待,下官这便去请府尊前来!”

    不等叶安回答,宋稚便急急地向外走去,脚下生风的模样让程拱寿和徐用章目瞪口呆,唯有那书吏苦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出了大牢的宋稚提起前襟便冲出开封府大牢的院子,瞧见自己的书靠在马车上便急急道:“速速回府,速速回府!”

    书童微微一愣:“老爷,这么快便审问完了?不是说去往开封府的吗?”

    宋稚一巴掌打在他的小帽上怒道:“莫要在这里嚼舌!老爷我让你回府便回府,遇到了个疯子!”

    自己才不会去开封府请王臻呢!这件事甚至都不能告诉王臻,告诉了王臻便算是把他脱下了水,还不如玩消失,反正他他叶安是司农司的少卿,又管不到自己的头上!

    县官不如现管,你叶安是开国侯不假,品秩也比自己高,可这种事你不能让自己跟着倒霉啊!也不能牵连到自己未来的仕途啊!

    监牢中的叶安在用十贯钱从书吏那里买到了“交情”,当然也知道宋稚这老小子不会回来了。

    程拱寿和徐用章摩拳擦掌的打算帮叶安把宋稚抓回来,但却被叶安劝阻了,这事情本就不是他该参与的,也不是他能扛得起的。

    叶安依旧向武大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书吏依旧在纸上写下武大的供词,十分详细,也十分明确,背后对叶安下手的人就是韩国公赵宗礼和祁国公赵宗说这两位宗室。

    书吏咬牙在供词的最后写上自己的名字,这位云中郡侯给了自己无法拒绝的回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不了这差遣不做了便是!

    只要能得了叶候的酒水销售之权,便能在家中坐等钱来…………

    叶安拿着供词递到了程拱寿和徐用章面前,两人面面相觑额时,叶安笑道:“你们全程参与,也该署名不是?”

    两人微微一愣,随即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无意中卷入了叶安与宗室的冲突中。

    “叶候,此举怕是不妥吧?我等是皇城司的亲从官,本就没有审问犯人之责,亦无讯问之权,让我等签字画押…………”

    程拱寿看了一眼身边惊讶的徐用章,自己代表的是皇城司,一旦签字画押,便等同于承认了对叶安下的黑手的就是韩国公与祁国公。

    无论是程拱寿还是徐用章都不希望卷入其中,但现在他们却没有选择。

    叶安在知道宋稚不会回来之后,便要进行下一步打算,这两货的意思很清楚,他们皇城司是执行部门,不负责这种行政上的事情,更不会站边。

    “这份口供是一定会呈给圣人的,你们不签字画押也没关系,反正其中已经记录了你们的存在,相信圣人会寻你们问个清楚,当然陈大官也走不脱的不是吗?”

    程拱寿勃然变色,他没想到这件事最后还是会和他们两人扯到一起,且叶安说的话并非是虚张声势。

    一旦传到圣人那里,最后还是会寻自己问话,到时在圣人面前,自己是说还是不说?不说便是欺瞒圣人,甚至是欺君,若是说…………

    相比程拱寿的犹豫,徐用章反倒是极为干脆,在供词上利索的签下自己的名字道:“我老徐有一说一,这确实是武大的招供,若有一天上面追问下来,自可站出来说明真相!”

    程拱寿猛然一笑:“你倒是会做顺水人情,我老程若是不签反倒显得心虚了,但叶候咱们可说好,我们只会说出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事情!”

    叶安双手抱拳笑了笑道:“如此便足够了!”

    他知道这两人也是担了风险的,毕竟关系到宗室,毕竟赵宗礼和赵宗说还是堂堂的国公。

第三百一十七章藏拙露怯

    出了牢房后天色已经逐渐灰蒙蒙起来,对于叶安来说今夜收获颇丰,除了无忧洞之外,所有人都获得了想要的利益。

    对左第二厢无忧洞的清剿也要开始了,王臻之所以没有出现在牢房之中乃是因为他在开封府仔细的安排部署。

    好歹也是科举中产生的人尖子,能坐上开封府的知府事自然有些手段和能力。

    反正叶安“参观”开封府的时候便发现,硕大一个开封府府衙已经如临大敌,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任何一个出去的人都必须拿着王臻亲自开出的手条。

    这样的保密管理已经是相当稳妥的了,看来王臻自己也知道开封府之中存在着某些利益相关之人。

    府衙的前院中站满了衙役,这些人一律是属于开封府府衙自己的力量,而非是从开封县和祥符县所抽调的衙役,这就更加明显了。

    王臻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最大程度上的杜绝消息的泄露,到了签押房中叶安才发现,原来王臻的手段不止如此,他已经在最大程度上的杜绝围剿的消息从其他渠道走漏的可能。

    左第二厢的厢巡使,巡检,禁镇将、厢校等人都被召集到了这里,他们原本属于开封县和祥符县,但因为朝廷重新划分了县治,把外城的管理划归两县,以御道为界,东面属祥符县,西面属开封县。

    而如此一来内城便全归开封府的管辖,叶安甚至清楚在不就的将来,整个东京城都会变成开封府的治下,而开封县和祥符县只能管理附近的城郊。

    签押房中站满了人,在面对王臻这位府尊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束手而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没办法谁让开封府乃是京畿所在,王臻不光是开封府的知府事,还是龙图阁待制,正经三品高官,朝中重臣。

    王臻亲自来“指导工作”他们岂敢怠慢?

    叶安不可能参与到清剿行动中,最多也是提些建议,但在这些常年游走在东京城的官吏面前,他的建议便也无关紧要,更多的是成为一个旁观者而已。

    所以王臻便让他站到了自己的身旁道:“叶候放心,此事我开封府必定会处理妥当,叶候之助,本府亦会上奏朝廷和圣人!”

    叶安躬身道:“如此便多谢府尊了,府尊之举乃为东京城之百姓除害,为官家圣人分忧,为朝廷彰显治下之德,叶安感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王臻笑眯眯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岂敢贪图风评?诸位也都听见了,此事关乎朝廷的体面,官家的体面,也关乎到你们自己的体面!时辰不早了,各寻所由,街子,行官,厢典交代,封闭左第二厢各路渠口,加派人手截断之!再以详细之图极尽所能之搜捕,不得走脱一人!”

    众人躬身领命:“悉听府尊调遣!”

    随着众人的离开签押房中只剩下叶安与王臻二人,即便是知晓宋稚摆了自己一道,叶安也并未有任何怨言,更不打算把事情通道王臻这里,毕竟从一开始这老倌便没有询问过关于武大对云中郡侯府的窥伺为的是什么………………

    王臻这种能在利益上拉拢的人,叶安是不会去得罪的,得罪他没有好处,还不如让他做些实事。

    从他的清剿安排便能看出,这个“王铁面”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只不过此时的王臻却面色难看:“叶世侄,你可知我开封府有多少人与无忧洞暗中勾结,有多少人与鬼樊楼有所来往?不下几十之数,本官今日算是涨了见识,暗中封闭府衙派人泄露消息,所擒之人甚多!这便是堂堂开封府的京畿府衙啊!”

    这早在叶安的预料之中,笑着回道:“这便是官制之困也!只要主官无法掌握实际行政的细节,便只能继续听凭属下摆布;同时,只要胥吏继续处于体制之外,且必须依赖各种手腕来谋求生计,他们便一定会继续为本身的私利而设法把持权利!”

    王臻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许久之后方才点头道:“叶世侄所言极是!但这也是朝中存在之象,肃清怕是并无可能!”

    叶安摇头道:“非也,只要进行适当的监察,并且给出足够的好处,这些胥吏照样能为府尊所用!人性有缺并不可怕,只要弥补得当,自然能用的趁手不是?”

    王臻微微皱眉,此事若是能处理好,可比清剿左第二厢的无忧洞更能给他带来长远的政治利益,他不是傻子,看着叶安言之凿凿的模样便知道他说不得是有办法的。

    干咳一声,用试探的语气问到:“哦?以小友之见又该如何?”

    “简单,提高胥吏和下级僚属的地位,以消弭或缩短他们被隔绝于文官之外所造成的差距,重要的还是在教化上!

    将他们纳入儒学之中以及人性的约束之下,然后让他们自己生出忠于国朝,忠于天家的奉献精神,且重要的是,将胥吏纳入支领朝廷俸禄的行列之中,给他们最实际的体面!”

    王臻目瞪口呆的看着叶安,他发现若是按照叶安的说法,就等同于把这些胥吏变成了官员!还是不用通过科举取士直接变成的官员!

    叶安其实不是在给那些胥吏说话,而是在给王臻另一个政绩,若是能把胥吏的问题处理好,对于大宋来说无疑是一项极大的功劳。

    尤其是在朝堂上,你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政治资本,便是展现出了你的能力和抱负,会被同僚敬重,也会被天家所看重。

    王臻是一个刚严善决之人,知道这是叶安给他的一个极好建议,略带深意的看了叶安一眼:“你这小子哟!明明未涉朝堂之深,却洞悉三昧,说不得过上几年老夫还需你来提携嘞!”

    叶安连道不敢,谦逊的模样完全让人想不到他在官场之中的老练,王臻沉默一会后小声道:“你这孩子若是将来不能位列三公,老夫都是不信的,但多少也要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惹了一身的是非…………”

    王臻的声音猛然顿住,缓缓的头盯着叶安一字一句道:“好小子!你这是在故意藏拙露怯!你的功劳大,手段多,却故意得罪大相国寺和宗室!故意惹出事端来?!”

    叶安苦笑道:“府尊还当真是高看小子了,哪一件不是自己找上门来?叶安岂能知晓大相国寺的僧人回去信陵坊中催债?不过是路见不平事出手相助罢了,何来招惹一说?”

    王臻不屑的笑了笑,他以在电光火石之间抓住了叶安的破绽:“哦?你真当老夫看不出来?上清宫门前的佛门十恶也是路见不平?明显是早就有的心中想法!讲了空空大师便借机招惹佛门!真当老夫这么多年在朝中是胡乱混日子的?!”

    叶安愣了一下,随即叉手行礼道:“府尊火眼金睛!”

    微微一叹,王臻便苦笑道:“如此给自己找事也算是聪明的!孤臣不好做,若非是得罪这些人,如何让天家放心哟…………只望你莫要太过,朝中文臣亦会给你一块容身之地。”

    叶安冷冷一笑:“哦?叶安这非科举入仕的朝散大夫多少人不满?自圣人赐下同进士出身,小子便无法成为文臣中的一员了!”

    王臻忽然哈哈大笑,身形都在笑声中有些佝偻,待瞧见叶安的不满后才上气不接下气道:“叶世侄,哈哈……你当真是不知自己能更进一步?朝中的文臣可盼着你走这一步嘞!锁厅试乃科举之外,授勋之人与授任官皆可参加,此乃进士及第之法也!若得,可比肩进士及第!便是得授同进士出身者亦可参试!”

    叶安呆滞的看着王臻,还有这说法,锁厅试他当然知道,但没想到已经得授同进士出身的自己也能再度参加,且含金量于进士及第一般无二。

    想想也是,参加锁厅试的大多是官员,有些甚至是家学渊源的,能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的,必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得文官认可也在情理之中啊!

    拍了拍脑袋,叶安苦笑道:“多谢府尊提醒,叶安愚钝了!”

    王臻却瞥了他一眼:“莫要以为锁厅试简单,锁厅试与殿试一般无二,只考策!以时政为基,以才学为辅,不可小觑啊!”

    这纯粹是前辈对后辈晚学的教诲了,叶安自然虚心接纳,但心中却笑开了花,这正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啊!

    无论如何要想在朝中立足都需要一个正经的“学历”,在文臣眼中,除了进士科之外,其他都是不入流的存在,非“宰相之科”!

    没想到锁厅试如此实用主义,叶安记得在神宗时期由王安石主导的科举改革才把帖经、墨义和诗赋去掉的,而这些正好是自己的弱项…………

第三百一十八章破而后立

    旭日初升,温暖的阳光洒在东京城中,白日短暂的冬天阳光弥足珍贵,但当葛善书走出家门的时候,却瞧见寻常“猫冬”一般躲在开封府的差人居然已经出现在了信陵坊的临街上。

    张寡妇用撑杆费力的支起窗户,打着哈气道:“三叔别瞧了,一大早起来我便瞧见咱们左第二厢的街面上满是差人了,听卖热面汤的吴扁担说,咱们左第二厢全是如此,都是在渠口布置的人手嘞!”

    上前帮着张寡妇撑起棚子,据说这是她从阳城县君那里得来的办法,还别说一个简单的窗户上面这么一撑,下面这么一推,便成为一个突出的铺面模样,再放上一点绢布花,别致的让人忍不住停下看看。

    葛善书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莫不是侯爷对无忧洞下手了?”

    张寡妇微微一愣,随即便笑道:“大早上的说什么胡话!侯爷是司农寺少卿,与这开封府又不搭嘎,如何能调动开封府的差人?再说你也不瞧瞧那边杵着吊刀的镇禁将刘一刀,皮甲之下鼓鼓囊囊的,怕是揣了不知多少的好皮子,你自己说多少年没见过这般阵仗了?”

    张寡妇话刚说完,便瞧见叶安的牛车从南门大街上拐了过来,赶紧笑道:“侯爷一夜未归啊!阳城县君昨夜来过一趟,可未久坐便走了,奴家也不好留她嘞!”

    叶安坐在车辕上咧嘴一笑:“知晓了,无需管她,你家酒水生意最近如何了?”

    提到酒水生意,张寡妇便立刻来了“气魄”,笑着说道:“侯爷这话说的,都是从您的店里进来的酒水,能不好卖吗?咱们家的太白酒可是有价无市,常有毫客一掷千金来买醉,奴家店中的份额太少了些…………”

    叶安略单不满的打趣道:“太白酒可是酒馆的招牌,取自诗仙李白“斗酒诗百篇”的佳话,有这般美名的佳酿岂能不限量供应?这酒的酿造难度可大了,诗仙的酒啊!多少人能随意喝到?!你现在买多少贯一坛?”

    张寡妇不好意思的伸出五根手指,在葛善书惊讶的目光中道:“五贯钱一坛酒,还不送杯盏…………”

    “天爷爷!什么酒要五贯钱一坛,你这买卖可比打家劫舍还要来钱快嘞!张金莲,咱们信陵坊可不出这种漫天要价的事来啊!”

    葛善书觉得不可思议,怎生一坛酒便要五贯钱,没喝过也不能花这冤枉钱吧?他哪里知道还真的有人买,其实就是想提醒一下叶安,注意自己的名声。

    但叶安却冲着葛善书笑道:“贵吗?我还觉得便宜了呢!张家娘子,明日起太白酒十贯钱一坛,少一个大子都不卖!”

    看着叶安坐在车辕上晃荡着一条腿悠闲地的赶车回府,葛善书和张家娘子对视一眼,满是不可思议,十贯钱一坛酒,这简直是天价,便是在东京城中也不知多少人能买得起。

    “哦,对了!酒的名字也要换一下,包装也要换一下,明日来我府上取新的酒坛,去往西市瓷街请最好的铺面烧制!”

    叶安下车站在台阶上冲着张家娘子喊了一嗓子便进门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无忧洞便交给王臻和开封府便是,结婚可是大事嘞!

    眼看着婚期近了,却忙着别的事情,秦慕慕最近可对自己埋怨颇多,虽然她自己也把生意做的如火如荼,甚至还和自己一起去了无忧洞“冒险”,但秦慕慕毕竟是女人,对一场完美婚礼的憧憬之强烈叶安分明能感受的到。

    婚姻这东西对寻常人来说也许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但对于叶安和秦慕慕来说,却是一次新生和孤单旅程的终结。

    他们若是独自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成为最孤独的人,唯一能够逃避孤独的办法就只能走到一起,这也是当初为何秦慕慕说非叶安不嫁的原因。

    人的智慧和思想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与寻常人以及社会脱节,无论是叶安还是秦慕慕都是如此。

    他们身处繁华的东京城,却依旧是孤独的灵魂,只有合适的另一半才能弥补他们心中的孤寂。

    回到了府宅,看着满目疮痍的模样叶安便放声大笑,破而后立便是如此吧?

    王帮和铁牛在萱儿的带领下已经开始收拾残局,这才是生活的开始,叶安毫不犹豫的加入其中。

    灰头土脸的忙活完,一方小桌放在院中,小桌的中间被挖空,铜炉火锅在冬日里散发着滚滚热气,薄薄的羊肉放入只需短短几秒便以然熟透。

    昨夜虽然做了不少的事情,但终究只是用一顿火锅犒劳自己,王帮有些不解的看向叶安道:“小郎君,咱们家还欠着大相国寺的债嘞!明日还不知有多少欠债的人家会找上门,咱们该如何是好?”

    叶安就着调料把羊肉放入口中微微闭眼发出享受的哼哼:“虱多不咬,债多不愁!若是还有便一并收下,最后倒霉的一定不是咱们侯府!”

    王帮不知该如何回答“看得开”的侯爷,铁牛则是没心没肺的大口吃肉,唯有坐在桌边的萱儿有些担心。

    “哦!对了,明日你便从信陵坊中挑选良人按照我的册子去欠债的人家核实情况,债我可以收,但不能要些“不良资产”,该有的抵押也是要有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是?”

    这话从叶安的嘴里说出来让王帮等人觉得自己家一直温和的小郎君有些冷酷,王帮小声的解释道:“小郎君,有些人家我去看过,确确实实是还不上钱的,且不在少数……否则谁家会向大相国寺借利钱如此之高的福寿钱和长生钱嘞!”

    赵祯并不在意,笑着摇头道:“是个人就有他的价值,没钱不要紧,只要人在就行!”

    “要人?!”

    王帮猛然愣了一下,对面的铁牛的筷子举起来也没有了动作,至于萱儿更是死死地盯着叶安,他们都觉得小郎君变了,连卖人抵债的事情都要做,那岂不是与大相国寺一般无二?!

    “废话!我又不是慈善家,没钱还债就从那些孤儿寡母中挑几个干净伶俐的到侯府中帮忙便是,剩下的让他们到城外的庄子上安顿下来,过段时间我会去给他们活计,没钱还债便罢了,难道连出力都不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呼…………

    三人长舒一口气,原是他们想差了,王帮更是笑道:“小郎君是要给咱们家的作坊招些人手啊!如此甚好!甚好!”

    叶安奇怪的看着脸色尴尬的三人:“你们以为呢?!”

    “我等以为小郎君是要把他们都招到府上来,生怕自己的活被抢了去…………”

    叶安不屑的撇了撇嘴:“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了,本少爷是什么人还不知道?把心里的古怪念头都收起来,王帮好好把这一大家子管好,以后咱们家的人可能会很多,城外的庄子也要打理好,否则年关的时候可没有红包,铁牛你就莫要傻笑了,以后赶车的时候看好路,脑袋大的石块也不避开,少爷我差点颠吐了!萱儿你倒是个麻烦,以后跟着慕慕好好学学,在她身边学到的东西可不比少爷我这里的要少!”

    简单的一顿饭叶安便把自己最亲近的三个人给安排好,他们算是自己最重要的班底里。

    培养团队就要找最亲近也是最忠心的人,这是一种天然的信任以及利益联合,不会出现大的偏差。

    毕竟以后随着侯府的产业越来越多,规模的越来越大,没有一个高效的团队是不行的………………

    “小郎君,什么时候能把静武道长给请回来?几日不见还真有些技痒,还指望和他切磋一番的嘞!”

    这倒是让叶安想起了那个胖和尚,笑了笑道:“二师兄与空空大师去了上清宫,这几日忙过之后便接他们回来。”

    还别说,侯府之中少了他们两人还真觉得怪怪的,谁家的府宅这么大才这点人?

    但对于叶安和秦慕慕来说,房子本来就应该是私密性高的地方,他们不觉得有多么冷清,只是觉得该有的人还是应该有的。

    虽然与大相国寺交恶,但与胖和尚之间却是有些乐趣的,最少在与他交谈的时候,能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些古典哲学的奇妙,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东西。

第三百一十九章侯爷是个怪人

    侯三推着小车稳稳的往信陵坊而去,他知道云中郡侯给了自己重新做人的机会,当然尤其是在见识过他的手段之后,侯三便觉得自己跑不掉了。

    小车上是抱着儿子的老母和一些家当,贤惠的妻子挑着扁担跟随在自己身边,这一脚老小便都在这里的。

    对于前往云中郡侯府,侯三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当时侯爷就是那么一说,若是自己带着一家老小来了他不认账该如何?

    随手从妻子的扁担上拿过家里的瓦罐,这口破瓦罐又重味又大,但大妻子一直舍不得丢掉买个新的。

    这个淳朴的傻女人哦!

    给她多少钱也不见她花销,反倒是和母亲一样常常念叨破家值万贯,什么都要带着。

    全家上下唯有自己和儿子穿的最好,最体面,母亲和她永远都是这一身衣裳,夏天拆了柳絮当单衣穿,冬日里便再缝上春天攒下的新柳絮缝进去,年复一年的。

    原本自己游手好闲妻子和母亲总是担心,可当自己说要带着他们投奔一位开国侯的时候,这两人反倒是更加不放心了。

    好说歹说的劝她们和自己一起去,谁知道这傻女人居然开口便是不成也没甚的关系,家里的东西便不要带太多。

    看着眼前鸡公车上的杂物和妻子扁担上的杂物,侯三便知道老母和妻子都不信自己的话,这是把家中最不值钱的东西带来了。

    侯三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若投靠不成被人打出来,如此坏的也就是些不值钱的物件…………

    不知为何脚下的步子愈发的无力了,尤其是在看到了信陵坊中临街最大的宅院便更是如此,高高的飞檐和精美的滴水兽仿佛在告诉他这本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侯三心中愈发的慌张。

    一路上看到不少差人在那里封堵渠口,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这是在对地底下的污烂人动手了!

    若非当初自己投靠了这少年侯爷,怕不是已经成为开封府的囚徒,也不知会被流放到什么地方,哪有机会推着小车前往侯府投靠?

    看着母亲紧紧搂着孩子的模样就知道,这对婆媳之所以带着孩子,更多的还是用他博取同情,为自己挡灾…………

    母亲和妻子之所以跟着自己前来,还是盼望自己真有出息的,侯三心中猛然便有了力气,推着小车的脚步也迈的更大了些。

    只不过怀着忐忑心情到了云中郡侯府,宽阔的实榻大门异常厚重,仿佛一块重甲拒人于门庭之外,三节台阶让侯三望而却步。

    吱呀一声边上的小门开了,王帮瞧见推着鸡公车的侯三微微一愣,随即便皱眉吼道:“怎生现在才来?!来了也不上前叫门,让老娘,孩子婆娘站在门口像个什么模样?侯爷不是吩咐你早些来的吗?!”

    虽是呵斥,却让侯三一家老小露出惊喜的目光,侯氏扭头看向了自家男人,没想到整日在外厮混的他居然真的成为云中郡侯府的人,瞧见婆婆的示意,侯氏赶紧挑着扁担上前道:“不怪我家良人,都是奴家粗手笨脚耽误时辰,还请这位大哥莫要怪罪!”

    顺着儿媳妇的话,侯三的老母也是连忙道:“小哥莫要错怪我儿和这孝顺儿媳,都是老身这般的老胳膊老腿才耽误了!”

    既然是女人家的上前说话了,王帮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按规矩的行礼道:“侯家娘子无需客气,我家侯爷交代过了,若是侯三独自前来便将打出去,若是带着妻儿老母前来,便照之前约定雇他在府上做事!”

    “吓!这侯爷当真是菩萨心肠,咱们大宋就是一个孝道当先的!这孩子没有别的好处,便是老实孝顺,这一家老小都在府上,侯爷自可放心!”

    王帮在心中长叹一声,也不知侯爷收留这侯三为的什么,明知是个贼头,还往家里招,岂不是引狼入室?!

    待进了侯府,便算是进了大观园,偌大的府宅被收拾的精美别致,虽然大气却没有一丝贵气逼人的模样,从家具陈设,再到飞檐正脊,青色的筒子瓦让人啧啧称奇。

    但这房子一看便没有扫尘的模样,许多地方还是沾着灰。

    王帮领着几人进了前院后便道:“前院偏北的耳房便是你们的住处,虽是耳房,但有垂花门隔着,算是一处院落了,老人家面东这间您看如何?”

    侯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能住在这般的府邸里,实在是老身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不知贵府还缺人手吗?”

    老人稍显忐忑,脸上也有些惭愧之色,但还是开口道:“老身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儿媳也颇为有力,可干些洒扫的活计,只需给些贴补便好。”

    王帮笑道:“侯家娘子若是愿意可在厨房中帮忙,府上还缺一厨娘,至于您我家侯爷说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寻常洒扫院一下外院,若是有暇也可在墙边那些花圃中种些菜便更好。”

    侯母微微一愣:“种菜?!”

    “那是,我家侯爷不喜那些花花草草,总觉艳丽了些,不如种些石榴树,桃树,杏树之类,还说若是有菜种下便更好了,只要是绿菜便随意种,无碍的。”

    侯母再次露出尴尬的笑容,小声对儿媳道:“这云中郡侯真是个怪人,但人一定是顶顶妥当仁义的。”

    侯氏放下肩膀上的扁担拉着婆婆道:“娘这是为何?”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听说大宅子中常有不好的事情。

    “寻常富贵人家谁在花圃中种菜?恨不得把奇珍异草都给种满了才算甘心,侯爷却是喜欢农人的那些东西,岂能不是淳朴之人?!”

    王帮听见了心中苦笑一声便不再说话,谁说不是,有时侯爷就是个怪人嘞!

    正巧叶安从里院溜达出来,吃多了也要消消食,瞧见侯三来了,便笑道:“来的有些晚,但终究还是来了,有你在本少爷也能安心不少!”

    “侯爷说的是!”

    不等叶安说完侯三便急急地打断他的话,看着老人和妇人不解的眼神叶安便明白她们定然是不知侯三的所作所为,也不知他是个飞檐走壁的“梁上君子”。

    微微一笑道:“你们便安顿在外院,侯三跟本候走。”

    侯三老实的跟上,而候母却拉住王帮道:“侯爷说话怎生有些奇怪,一会自称少爷,一会又自称本侯,这不是有些乱了规矩吗?”

    王帮挑了挑眉毛:“在这侯府中小郎君便是规矩,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小郎君说了我等私下不要以封爵称呼他听着不……不亲切,当面用少爷,小郎君皆可,随意些便好。”

    候母似懂非懂,只是觉得这云中郡侯还真是随意的紧,这样的人家必然是好人家的,点头跟上王帮前往自己的新家,老宅子可以卖了去,听说最近东京城的房价又涨了…………

第三百二十章“大买卖”

    “侯爷,小人以后便是咱们云中君侯府的人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纸使小的去做。”

    侯三的态度让叶安非常满意,笑眯眯的把手中的一串山里红递给他道:“尝尝味道如何?”

    这是侯三从未见过的东西,但鲜红的果实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糖浆看着便觉诱人,试探着的一口咬下,于是香脆的外壳便与酸爽的果实结合起来在口中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好吃!侯爷这是何物?!”

    叶安笑了笑:“冰糖葫芦!我会把如何制作的方法告诉你,而你要做的就是在街面上卖,只不过要尽量的招人来帮你一起卖,你旧时在东京城中厮混认识的,或是想要个正经营生的人便都可招到你的手里,但有一点你要为他们负责,以后出了事便是你的事,卖出的糖葫芦除上缴一部分给侯府外,其他的可与你分账。”

    侯三微微一愣,掐着手指算了半天道:“侯爷,这生意当是不错的,只是我原本认识的那帮兄弟中少有能吃这般辛苦的,走街串巷可不容易嘞!”

    没想到侯三考虑的这么周全,微微惊讶的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但我需要那些人,他们吃不了辛苦?怕是不然吧?你若是让他们知道这东西赚钱有多块,怕是会争抢着过来的。”

    侯三好奇道:“侯爷,这东西当真来钱快?”

    叶安竖起手指道:“废话,冬日里糖浆融化的极慢,甚至不会融化,糖浆这东西虽然贵些,但我有办法,你要做的就是卖这东西!在东京城中到处去卖!”

    侯三干咽了一下口水,看向叶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侯爷,糖可是极奢之家才能用的东西,寻常人家若是想要吃甜的,大多用些果子便是,您这一串冰糖……葫芦要卖多少钱一串才能回本?寻常百姓吃的起吗?”

    叶安笑道:“你就卖十文钱一串,必定是有人买的!”

    “十文?!这还不得亏死!您看看上面厚厚的糖浆,别说是十文钱,便是三十文钱一串都不贵的,可如此一来谁家能买这东西啊!”

    叶安哈哈大笑:“本少爷自然有法子,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做,说不得能成为咱们大宋第一个靠卖糖发家致富的嘞!”

    侯三不疑有他,没办法不相信也要相信,这个少年侯爷总会有法子的,料事如神不说,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

    “小的听从侯爷安排便是,只是若亏了钱,可不能怪罪小的。”

    叶安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你要把我的差事办好才行,在三个月内,你要着召集足够的人手,确保东京城中的每条街巷都咱们卖糖葫芦的人!”

    侯三笑了笑:“小郎君,要不了三个月,只需一个月便可,您这东西十文钱一串,还这么多的饴糖,买的人可一定是多得多的,若是能从您这里拿到便宜的饴糖,嘿,谁不做这买卖谁是傻子!”

    “想什么呢?从我这可不是拿饴糖,这不是平白便宜了别人?我这只有糖葫芦,也只卖糖葫芦,且你找来的人都要登记在册,我要知他们姓甚名谁,家在何处!这些人以后便是咱们侯府在东京城中的耳目,要想做生意不了解市场环境是不行滴!”

    侯三被叶安说的云里雾里,挠着脑袋道:“市场环境是个啥?”

    叶安瞥了他一眼:“自然是人之所需,所想,所求,以及市场上的所售,所卖,所供,咱们要发挥地利优势,在整个东京城中织一张大网,这些人便必不可少了,糖葫芦要走街串巷的售卖,即赚钱还能了解各坊,各市中卖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要知道什么没有卖!”

    看着一脸得意的叶安,侯三小声道:“侯爷,走街串巷的货郎比比皆是,咱们家便算是做这种互通有无的生意,也争抢不过他们的…………”

    叶安一愣,随即老脸一红:“谁说要和他们争抢了?这种小买卖挣得都是辛苦钱,还不是那么方便,本少爷要做的是资源集中,合理统筹的大买卖!”

    “啥大买卖?”

    “超级市场!”

    “啥?”

    “杂货铺!”

    “侯爷英明!”

    叶安翻了个白眼,他明显感觉到了侯三对他这个建议的不屑。

    没错,在侯三看来卖杂货的铺面东京城不是没有,甚至还不少,可能赚的钱也就那么一点,哪里是什么大买卖。

    可他不知道,叶安正在筹建一个商业帝国,这个商业帝国的雏形就是这些超市。

    杂货铺的空间小,利润低,物品种类少,但超市却不同,这种一次性能满足人们逛街消费欲望的所在,花样繁多的商业结构可以最大程度上的吸引顾客,且还能以最低的价格拿到货源。

    那些卖糖葫芦的人会成为超市的耳目,既能赚钱又能搜集信息,最重要的是观察地理位置。

    超市最大的好处便是地理位置的重要,交通便利,居民众多等等条件都是这个时代连锁超市的最佳选择。

    当然,南门大街上开设一家总号提升品牌效应也是必须的。

    零售业在后世虽然萧条,但在这个时代却处于蓬勃向上的开始,叶安掏出怀中的牛皮小本子在上面记下了超市二字,同时在后面画上了着重号。

    相对于酒水,棉花,玉米等事物,超市前期投资虽然不小,但回报率却也极高,尤其是在这个一家超市都没有的时代,强大的品牌效应和新颖的买卖方式,会成为东京城百姓趋之若鹜的地方。

    当年他小时候可是瞧见过老街上第一间超市开业时的景象,那真是挤掉了鞋…………

    最近东京城的房价一直在上涨,而叶安却暂时并不打算买下铺面,租赁的铺面有时会更好一些。

    当然最近酒水生意也赚了不少钱,完全足够他拿出来在南门大街上开设一个大型超市的,但连锁才是最为重要的地方。

    花大量的钱买下铺面开一家超市,不如花同样的钱租下数家铺面同时开设超市。

    后世想要这样操作难度太大,毕竟你不能保证这些超市都能在短时间内回本争抢,但在大宋,在繁华若斯纸醉金迷的东京城,对不起,想不挣钱都难!

    侯三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从一开始叶安便打算让他成为侯府在东京城中的耳目,到现在叶安自己甚至是秦慕慕也都不了解这座城池。

    想要在这里挣钱,单单依靠先进的技术是不够的,只有了解市场才能在其中如鱼得水,避坑赚钱!

    “好!”

    随着一阵欢呼的喊叫声,叶安和侯三便瞧见了一个无忧洞中的污烂人被用渔网套住拉出了无忧洞,四周围观的百姓大声叫好,让这些开封府的差人更加卖力的大吼。

    不得不说,王臻的办法还是很有成效的,封堵地面上的渠口,尤其是查询地图和坊间基层官员那里了解无忧洞中的一些情况,再根据武大提供的消息对无忧洞进行定点打击。

    这次行动不是从武大的老巢开始的,而是从外向内的,有了地图的差人在地下不会迷路,抓大几个无忧洞的污烂人后,便会用他们指路,从四周向最中心武大的老巢进行推进。

    毕竟是地下暗渠,能够躲藏和逃命的地方少之又少,即便有密室夹室之类的,也会被经验老道的差人给发现。

    可不要小看这些捕役和快手,能在开封府中当差,虽说连官吏都比不上,但他们才是办案经验最丰富的人。

    捕役和快手合称捕快,只不过在大宋还是分的比较明确,他们虽然是开封府的差人,实际上并没有编制,只不过是执贱役而已,甚至连寻常的劳役都不如。

    劳役是临时征用,结束便解散,而他们却是一辈子都要执贱役,虽然平日里吆五喝六,吃拿卡要,可在社会地位上他们连寻常百姓都无法比拟,也没人真正看得起他们。

    这次抓捕无忧洞中的污烂人,捣毁左第二厢下的无忧洞,对于他们来说乃是一件提升他们名誉的好事,当然也有可能因为功劳被充作良民的民壮,库丁,这对他们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

第三百二十一章精明的“巴依老爷”

    基层的执行效率往往能够反应上层的决策和指导水平,从这些衙役和捕快的速度上来看,王臻的指挥不存在任何问题。

    捕快和衙役执行起来的效率非常高,如同挤牙膏一样从四面八方使劲,慢慢的把无忧洞中的污烂人给围剿出来。

    王臻并没有封堵地面上的所有渠口,而是把大多数的渠口都给派驻了差人,人数不要多,只需三五个便能守住一处渠口,从地下冒出来的贼人面对的往往是两三柄长枪,一两柄腰刀,只要稍有反抗便就地扑杀,再多的人在下面也无济于事。

    地底下则有大队守城禁军在镇禁将的带领下围剿,地面上有守株待兔随时准备用渔网捞人的开封府差人,可谓是双管齐下。

    无忧洞中的污烂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强度的围剿,在没有武大的领导的他们早已乱了军心,只是一群恨不得作鸟兽散的乌合之众,唯一的下场便是被擒。

    反抗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因为陈琳以及皇城司在其中帮忙,镇禁将,巡城虞侯获准可用弓手配合,在狭窄的地下,弓手的作用被发挥到了最大,效果出奇的好。

    叶安甚至不用到现场,只要看着从渔网中拖拽出的一句句尸体以及上面的箭矢便知道地下的战斗是何等的轻松。

    这是叶安建议的兵种配合之法,前排盾手,后面配合长枪手以及弓箭手和刀手,这法子并不难,但能在这时候想到,用到,却是殊为不易的。

    王臻欣然采纳,在实践中禁军便发现这办法好用的紧,尤其是在地下狭窄的暗渠中,只需两面大盾,甚至是门板便能起到最大的防护作用。

    他们甚至不用近身搏杀,只要站在盾后放箭,没有甲胄和盾牌的污烂人便如同麦子一般的倒下,至于那些想要上前拼命的,几柄长枪从盾牌后戳过去,便轻松带走他们的性命。

    一串串的污烂人困在一起押解着向开封府的方向而去,一路上百姓的叫好声不断,石块,木头,陶碗,甚至是陶罐拐杖都在疯狂的招呼这些人。

    老幼妇孺拍手称快,年轻力壮的恨不得上去一顿老拳发泄心中快意。

    污烂人在东京城中的地位底的连人都不算,要么就在地底称王称霸,只要露面便是他们的地狱,如何的折磨都不算未过。

    叶安看着身边已经在瑟瑟发抖的侯三笑了笑:“你现在还觉得无忧洞鬼樊楼之流难以剿灭?东京百姓苦其久矣!”

    边上的侯三没有说话,他只是瞧见那些捡起石块的孩子便觉得侯爷说的没错………………

    眼看着已经到了晌午,叶安带着侯三坐着牛车到了东市,这里的果蔬乃东京城中最好的,交易量也是最大的,当然东市还有一个名字,乞讨市。

    皆因这里乞讨者众多,有些是讨钱的,有些是讨生活的。

    侯三不知道叶安到这里干嘛,但想想蔗糖的来源也就释然了,说不得这位少年侯爷是打算买甘蔗榨糖,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但费时费力,所需的甘蔗也极多。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错了,叶安在这里是买了甘蔗,但更多的却是在买一种少见的萝卜,虽然少见但侯三却是知道,这东西是胡商喜欢吃的甜萝卜。

    不辣,味道发甜但有些却稍显苦涩,东京城中的一般人家都不吃这些,胡商本来是把这东西做成酱菜贩卖,但甜甜的酱菜一般人可不爱吃,价钱还不便宜,有那钱不如去卖蜜饯果铺去吃,真当东京城的百姓是冤大头好骗?

    但叶安却对这些甜萝卜爱不释手,甚至买了一坛子新鲜的甜菜回去要自己腌制。

    西域胡商往往会在家中种下一些甜萝卜,在瞧见叶安这般感兴趣并以腌菜的价格买下了甜萝卜之后,甚至愿意告诉他腌制的方法,但却被叶安给谢绝了。

    他可不会做买椟还珠的事情,这些可不是甜萝卜,而是一颗颗甜菜!!

    甜菜种植方便,对环境的要求不是很高,但回报率却是相当惊人的,从甜菜中榨取的糖分,只不过这些甜菜的根茎并没有后世的那么大而已。

    这需要一个长达三五年的人工选择,可一旦培育出大根茎的甜菜来,它将会和甘蔗一样成为蔗糖的主要来源。

    但眼下这些甜菜已经足够提取蔗糖的了,当然还需要大规模的收集,所以他许诺这个胡商,以五文钱一斤“高价”购买,有多少买多少!

    天下还有这种傻子?甜萝卜在大宋虽然不多,可对于胡商来说却是多得是,无他,景福坊的胡商们几乎家家都种甜萝卜,而且原本是打算制作蔗糖的,可后来发现难以提取,或是提取的蔗糖太少得不偿失,于是便当做蔬菜来种植的。

    否则他也不会拿出卖啊!现在有人来收这种甜萝卜,想想也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定然是想要菜根中的蔗糖呗!

    但胡商不会告诉眼前的少年人,这萝卜中的蔗糖难以提取,有大量的糖分会在糟粕中被浪费掉。

    叶安笑眯眯的与胡商达成协议,身边的侯三却在不断的用手指戳他,气急之下叶安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微笑着道:“如此巴依大叔咱们便说定了,你有多少甜萝卜我都要!”

    巴依大叔笑道:“如此甚好,可少年郎啊!大叔还是提醒你一下,我手里的甜萝卜可不少,你都要的话总该留下点现钱的…………放心,我这摊位乃是在门税务监在册的,跑不了!”

    爽快的从车厢的抽屉中拿出一贯钱扔给巴依道:“巴依大叔,一贯的定钱可不少,若是明日没有甜萝卜送来,我可要报官的!”

    连巴依都没想到叶安会给出如此多的定钱吓了一跳,但既然已经应下的事情,又有如此大的赚头,巴依便喜笑颜开道:“小郎君如此痛快,我这便收摊回去给你准备!明日记得来拿萝卜……玉菜!”

    “玉菜?!”

    侯三瞪大眼睛的盯着巴依道:“明明是你们胡商的甜萝卜,怎么就变成玉菜了?!”

    “诶!这话说的,甜萝卜一直是你们宋人的叫法,在我们那里就叫玉菜啊!”

    叶安抿了抿嘴,好家伙这“巴依老爷”厉害啊!才思敏捷到自愧不如……明明是他说甜萝卜的,转眼之间就变成了玉菜,还用高昌语说了一个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词,言之凿凿的模样仿佛你怀疑他便是在怀疑一只纯洁的羔羊。

    上了牛车便往家走,路过榆林巷后便拐进了青宣市,这里是卖家具和纸张的地方,不少文人墨客都会在这里闲逛,当然这种文气盛行之地也少不了古玩字画。

    但叶安前来是奔着这些的家具来的,他早就想考察宋代的家具了,他自认为家中的设计是相当出彩的,但看到这里家具的做工后,叶安便觉得再华丽的外表也不如一双勤劳灵巧的双手。

    即便是木料一样,自己的设计出彩舒适,也没有人家扎实的手艺来的好。

    铺面要扩大,种类要增加,叶安的大多数产业都能被容纳进超市之中,家具也是没问题的,只是产量却是个大麻烦。

    什么也没买,叶安便带着侯三离开了,眼下的要务有二,一来便是与大相国寺以及宗室之间的矛盾,二来便是把小酒馆经营好,把白酒的产量提上去赚更多的钱!!

    当然,成婚也是需要抓紧的,眼看婚期还有不到五天,叶安反倒是忐忑起来,之前他可没有任何紧迫感,不知为何婚期越近便越紧张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锦衣之下

    又是一场大雪,遮天蔽日的飘下让整个东京城穿上了白衣,银装素裹的模样更显皇城的伟岸。

    在这宫墙之后,年轻的皇帝有些无聊,眼看着就要年关了,朝臣们上的劄子都少了,无所事事的他多半是在资善堂中渡过的。

    这段时间大娘娘命孙奭前来授课,老先生治学严谨一点也不像是古稀之年的老人,连午休的时间都在看书,总说:“时光易逝,越老越要珍惜。”

    可他此举被大娘娘瞧见,便也让自己在边上陪读,好些时候困顿了也不敢闭眼,总没有叶安授课的那般轻松。

    想到叶安,赵祯不禁对着高大的宫墙长叹一声:“你说大雪之后便带着朕一起赏雪玩雪的,到现在也不入宫,害的朕每日被孙先生折磨!”

    陈彤站在边上听着官家的埋怨笑了笑:“官家,叶候最近忙着成婚,婚期将至也脱身不得,听说还和王制侍清剿左第二厢的无忧洞贼人嘞!”

    “嘿,他便是在外面过得舒坦,终究是有趣的,这是朕随意不得出入宫门,要不然也要看看被人称作污烂人的无忧洞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官家,您是天子,这话可说不得!”

    陈彤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又道:“娘娘是不允奴婢在您面前多嘴的,这便忘了去,官家恕罪啊!”

    赵祯瞪了他一眼:“朕自是不会去大娘娘面前埋怨,你也莫要担心。”

    陈彤赶紧笑道:“官家对对奴婢这个蠢笨的总是多多宽容…………”

    赵祯摇了摇头:“你不是蠢笨,你是得了叶候的照拂,当朕看不出来?家中有事便可对朕说,何必去寻叶候?”

    扑通一声陈彤便跪下道:“奴婢该死,不该与外臣帮忙,可家中的兄弟做了小买卖,欠下了长生钱,奴婢不敢对外人说,只能寻叶候帮忙…………”

    “朕把你当做亲近之人,以后莫要这般了,若是还需钱财,朕那有些东西可给你…………”

    “谢陛下,但……叶候已经把愚兄的债务给接了过去,陈彤万万不敢拿官家的东西!”

    瞧见手摆如同车轮的陈彤,赵祯无奈的叹道:“朕是不是连收买人心这件事都做不好,拙劣吗?”

    “一点也不拙劣!”

    翻了个白眼,赵祯看着飘雪的天空:“朕是天子,却被高墙所隔,寻常的事情也不如他人,那朕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陈彤躬身向后站了站不敢说话,此时官家的模样有些奇怪,看着有些惆怅,又有些愤怒,甚至有些嫉妒似的…………

    “官家,叶安给您讲了帝王之道,但终究还是循序渐进,您问的问题不光是帝王的问题,也是寻常百姓会问的问题,自己到底是什么?为人意义何在?”

    孙奭不知从何时站在边上的,吓的陈彤不敢言语,瞧见这位老先生根本就没关注自己,便赶紧走到了门廊之下,不敢靠近这两位君臣。

    “先生,那您能给朕解惑吗?”

    孙奭摇了摇头,伸手扶起执弟子之礼的赵祯道:“叶安有大才,但他的学问更多的是家学总结,老臣虽是儒者,但也是从先贤的经史子集中学的一知半解,不敢与官家解惑,这其中的奥妙还需官家自己琢磨揣度。当然,若是叶安进宫讲学,官家也可问他……但,恐怕与老臣所说不会有多少差别的。”

    赵祯微微点头,其实他觉得自己可以去问大娘娘,但这种事情又不方便问出口。

    “听说叶安要与阳城县君成婚了,不知朕可否去看看?”

    孙奭大骇,随即便瞧见赵祯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即哑然道:“官家又在捉弄老臣,虽说去不得,但终究能以官家的私物赐下,也算是相赠岂不别有风趣?!”

    赵祯摇了摇头:“已经给他写了字,若是在再赐私物,怕是会被朝臣诟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啪啪啪………………

    孙奭的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击掌而赞:“官家学问又有精进,臣为官家贺!但……还是该送这小子些东西的……”

    赵祯奇怪的看着孙奭,疑惑道:“既然先生赞同朕的说法,为何又要南辕北辙的让朕送他东西?”

    孙奭笑了笑:“他叶安现在要的就是不均,不安!您要让他成为您的孤臣,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叶安是得了圣眷的,如此他孤身一人在朝中无有助力,才能成为您随意用的臣子,拿捏的住!”

    赵祯反复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孙奭,没想到他堂堂大儒居然能说出如此“老谋深算”的话来,而且还是对叶安这个“忘年交”下手。

    “先生此举颇有陷叶安于危地啊!”

    孙奭笑了笑:“老臣这是在帮他,老臣斗胆问官家,您与叶安见过几次?认识了多久?”

    赵祯扬起脑袋想了想:“大抵也两月有余了,之前每日授课…………”话说一半赵祯忽然愣住,随即便看到孙奭颇有深意的笑容。

    “官家,叶安五个月前才出现在阳城县,与观妙先生一同下山,之后便遇到了河南府的旱蝗之灾,于是他便以一枚头面作伐,平白的得了两个王家的赏识,王渊赏识其才华,举荐为资善堂伴读,而王皞亦与其交好,不惜把女儿嫁他,但他却敢拒婚与当朝相公的家弟,官家知道为何?”

    赵祯想了想道:“因为他才学广博,自视清高?哦,或是不想与朝中势力搅和在一起?”

    孙奭欣慰的看着眼前的赵祯,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笑到:“官家果然聪慧。”

    “可他叶安当初不过是个刚干活下山的小道士,如何能有这般的魄力?”

    孙奭微微摇头:“非也,因为他有底气,土豆和地瓜这两样祥瑞在手,拒绝了宰相家弟的提亲,却能以酿酒之法与其合作,甚至以土豆和地瓜作为稳固之间关系的手段,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把王家当回事,甚至连王曾在他眼中也非大势!看似左右逢源,实则脊梁骨硬的吓人,初入东京城便敢于佛门交恶,甚至于宗室交恶,若是没有手段怕是早已不知在何处了。”

    听了这一席话,赵祯缓缓的扭头盯着孙奭:“他为何如此呢?!莫不是辽朝…………”

    孙奭哈哈大笑:“官家,他叶安不是有意得罪佛门和宗室的,而是他骨子里的傲气,老臣与他坐而论道,此子便能与老臣在气势上分庭抗礼,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话有多么咄咄逼人,仿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世间真理,不容辩驳,和他交谈您会不自觉地相信他的话,认为是在和一位最值得信任的人交谈,无论敌友皆会有这般的感觉。”

    赵祯猛然击掌道:“没错,先生说的极是,朕在他授课的时候常觉得自己是一窍不通的孩童,而他叶安说的都是凿凿之言,但好似他说的都是对的…………”

    孙奭轻轻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微微点头道:“没错,他说的就是对的,那日老夫请他与藏书小楼中谈论许多,虽然心中不服,但待其走后缓缓推敲却发现,他说的道理看似天马行空,可……终究是经得起推敲啊!所以老臣才说他家学惊人,学问广博!正是有了这份才学,他才能如此傲然于世,才能不惧任何人的威胁,即便是大相国寺又如何?即便是宗室又如何?可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官家的保护,若是没有圣人的关照,他也会如同飞星过空,消于寂灭。”

    双手相叠,赵祯躬身向孙奭一礼道:“朕知晓先生的用意了,先生果然是在帮叶安,也让朕看到了他的重要,朕知晓该如何了…………”

    孙奭微微点头,躬身还礼道:“官家聪慧老臣叹服!他能帮官家走的更远,老臣便是告老还乡便也放心了!”

    “先生要辞官回乡?!这是为何?朕…………”

    孙奭笑着打算赵祯的话:“官家,老臣老了,在东京城中见识到了叶安这般的人物,终究是放心了,老臣能给官家讲的都是书上的道理,先贤的道理,而这些道理唯有活学活用才是最妙的东西,否则讲了也是死物,不值一提!官家需要的是他叶安这般,能把才学运用到治国之中的,用在商贾之道上的,他才算是人才哟!”

    赵祯皱眉道:“为何先生如此推崇他叶安?!”

    孙奭躬身一礼便告退,一只脚跨出资善堂后院的垂花门才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话虽假,大,空!可他叶安兴许能做到…………官家若想开万世基业便用他,若没有这颗心,最好是罢黜他,甚至是杀了他!”

第三百二十三章化腐朽为神奇

    孙奭给年轻的大宋官家上了“生动”的一课,陈彤自从发现自己耳朵会动之后便一直引以为傲,但此时他却为自己的天赋异禀感到深深地恐惧。

    白日里听到的话让发现,原来孙奭也并非是一个君子,君子是不会随意杀一个好人的。

    在陈彤的认知中,叶安这般为能不为自己着想,帮助东京城百姓渡过借债之难的人,就是君子!就算不是君子也是个正派的人。

    反正他没看到有人被大相国寺逼死时开封府做了什么,只是让衙役草草到事发之地看看罢了。

    叶安的每一堂课自己都听了,虽然不是在资善堂中听得,但一道木门还真的隔不住多少声音,从小就渴望读书的他对待知识是如饥似渴的,甚至偷偷的记下了一些学问。

    也正是因为他的聪明好学,才被蓝继宗看重,调遣到了官家身边做贴身内侍。

    叶安讲的每一课他都能记下,虽然一时有些听不懂,但他相信孙先生的话“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陈彤觉得叶安是个好人,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他身上的那股子劲,就如同孙奭说的那样,在他面前自己就会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仿佛只要他在就没有什么能够难住的事情。

    想到孙奭对官家说的话,陈彤心中便直冒冷气。

    这大儒,大儒,反倒一肚子城府,前面说的好好地,可到了最后一句便要杀人了!

    但看着官家的模样,陈彤便知道自己是多心了,官家不会动叶安,官家对他叶安的看重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几日不见便心中挂念的紧,寻常臣子他恨不得日日不见嘞!

    看着漆黑的夜空,忽明忽暗的星星,陈彤忽然觉得这皇宫禁中也没有什么好的,过的光鲜体面,可底下却也是见不得光的。

    ………………

    漆黑的夜空下叶安却在大锅前仔细的盯着火候,甜菜制糖并不难,提汁、清净、蒸发、结晶、分蜜、干燥便能得到粗糖,仔细的研磨过后便可得到砂糖。

    砂糖在这个时代口感极佳,但唯一的问题便在于如何的从糟粕中提取糖分增加利用率,如此便可降低成本。

    这才是甜菜制糖中最难的部分,也是技术核心,眼下只是简单的第一步收集甜菜中最容易收集的糖分,剩下的百分之五十需要通过蔗糖盐法进行提取,这便是一个重要的知识点,在后世有些高中化学知识的人不少人都知道。

    大锅的边上蹲着一群人,在王帮听说叶安用一贯钱买下这一坛甜萝卜之后便蹲在这里不走了,至于铁牛和萱儿更是如此。

    侯三有些好奇的问到:“小郎君,咱们真的能熬出糖来?”

    叶安甩了甩切丝切的手酸的胳膊翻了个白眼:“你们几个有些鸡贼了啊!切丝的时候一个不见,清洗的时候也一个不见,待下了锅便都来了?!”

    铁牛盯着大锅笑道:“小郎君,咱们不是各自忙活了吗?就您没事…………哈,今夜月亮好圆啊!”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回答侯三的问题,这是出于对叶安的信任。

    看着一群盯着黑布般夜空的几人,叶安无语的摇了摇头。

    还真是,这个大宅中就自己最清闲,马上就要成婚了,可院子还是有些灰尘,大院子尤其麻烦,房子大也不是好事啊!

    大锅已经煮开,里面切成细的甜菜已经被煮的差不多,在尝过汤水的甜度后,叶安便指挥着铁牛和侯三短期大锅倒入早已准备的竹篾子中,汤水不断的从细密的网眼流下,在上面放上一块木板压上大石块便算是结束了第一遍的渗出。

    看着不断滴下的汤水,侯三等人自然明白了叶安的做法,待几次熬煮过滤之后,剩下的便是甜菜的糟粕。

    “你们干嘛?”

    看着王帮和铁牛拎着糟粕准备倒掉,叶安赶紧开口制止,开玩笑还有一半的糖分没有榨取出来,这些糟粕中的含糖量高达百分之五十!

    “侯爷,这些糟粕用不了,再怎么熬煮也不可能出糖了。”

    “你们尝尝这糟粕甜吗?齁甜齁甜的!”

    “就算是甜也熬不出糖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些才是我赚钱的所在,别人熬不出糖来,本少爷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否则怎么挣钱?”

    在侯府,叶安的话就是真理,虽然侯三惊奇的说不出话来,但王帮和铁牛已经见怪不怪了。

    萱儿在边上轻咳,几次之后叶安便知道她的意思。

    小丫头倒是有不少的心思,除了王帮和铁牛外,她几乎不信任任何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刚刚加入侯府的侯三…………

    摆弄着剩下的残渣,叶安转头对侯三道:“瞧好了,接下来才是重要的步骤,我只做一遍,你必须记清楚,以后你可就要靠这项本事给侯府赚钱了!”

    叶安说完便不顾萱儿埋怨的眼神,把这些糟粕放入水中,也不加太多的水,瞧见那个大木桶加一半便停下,对紧盯着自己的王帮道:“去取些少爷我备下的粉末!”

    萱儿微微一愣,随即回信原以为这是侯爷的保留手段,谁知叶安拿了粉末便道:“这是石灰……也就是礓石粉末,待水凉了便可加入其中,一边加一遍搅,待其沉淀之后,便再用绸布过滤并洗涤沉淀物得到冷饼和滤水。”

    铁牛在边上瞪大眼睛道:“少爷,这就能得出糖来?那加了石灰的糖还能吃吗?”

    叶安不屑的笑了笑:“若是这般容易,那些胡商自己便榨糖了,还能把这些宝贝当做甜萝卜来卖?!”

    侯三没有说话,但从叶安加入石灰搅拌开始便一直盯着他,他知道侯爷言之凿凿,必定有办法把糟粕中的糖给榨出来。

    叶安把滤水加热烧干之后便得到了热饼,在把热饼与之前的冷饼放入锅中再次混合加热,渐渐地过滤掉渣滓之后的水便开始慢慢结晶,出现了一大块的蔗糖!!

    谁能想到已经榨不出糖的糟粕居然还能出糖,这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技法,王帮等人目瞪口呆,而侯三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侯爷大恩侯三没齿难忘!从今往后侯三便是云中郡侯府的人,一家老小便入府中,愿以身契为证!”

    能把这样重要的秘密和技法告诉自己,教给自己,这就是给了自己一个传家的本事啊!说不得子孙后代都要靠着这手艺吃穿不愁,如此一来自己若是不能发誓效忠,以叶安的手段能放过自己?

    想想污烂人的惨状,侯三便觉得这时候该表忠心了………………不是因为叶安的信任,而是真的怕啊!

    叶安笑了笑:“咱们侯府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身契,你不信便问问萱儿她有身契吗?铁牛你有身契吗?王帮…………”

    “有!”

    “嗯?!”

    “但被小郎君亲手给撕了!”

    叶安看着侯三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本少爷的规矩,当然了,你也见识过我的手段,对待朋友会以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便如同冬日里的凛冽!”

    侯三重重的摆下:“小人记住了!”

    叶安用手指沾了一点糖浆出来尝了尝味道,果然煮糖的味道相当不错,这种原始的提炼方法要比后世厂房车间中提炼的味道更好,但口感上稍逊一筹,至于效率和速度更是没办法比。

    看着王帮和铁牛侯三几人兴奋的开始切丝,清洗,叶安便觉得在这个人工便宜到令人发指的时代,最后一项可以忽略不计………………

第三百二十四章和我玩“双标”?

    一夜之间,王帮等人便乐成了傻子,叶安看着一竹篾的蔗糖块目瞪口呆,好家伙!这三人是一夜未睡整晚倒腾这东西呢?!

    “小郎君,咱们发财了!”

    铁牛举起的糖块在阳光下闪烁着有人的红润光泽,没有经过脱色处理的甜菜蔗糖如同一块纯净的淡红色宝石,晶莹剔透的。

    叶安微微苦笑:“昨夜已经把法子教给你们了,出糖是必然结果,有什么好兴奋的?至于一夜不睡吗?王帮你今日还要带人去核实不良资产,铁牛你要赶车,侯三你随我去买甜萝卜,这一日下来受得了?!别以为年轻就能随意挥霍自己的身体…………”

    瞧见顶着黑眼圈的萱儿,以及这般人脸上不解的表情,叶安便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门外的嘈杂声渐渐响起,不用说定然是那些欠债的百姓们又找上门来了,只不过这一次葛善书早有准备,已经把人拦下,并且带着写信先生重新开始了登记核对工作。

    眼下侯府中的众人都瞧见过叶安的家底,又见他有这般点石成金的手段之后便底气十足,一点也没有慌乱的模样。

    王帮更是大步走了出去,吆喝着让人排队,一切按照秩序来。

    债务这一块的事情交给他叶安便放心了,酒馆的事情暂时由店中的账房先生打理,毕竟钱账分离之后,小酒馆便几乎以一种高效简单的方式按部就班的营业。

    每日打烊时必须钱帐两清才能走人,收银的活计和账房先生都不敢有一丝怠慢,至于酒…………

    王帮之前没日没夜的准备可是存下了不少,只需要抽空去一趟,从仓库中搬出便好。

    为了使张家娘子的零售生意更好,酒馆的酒水每日都是限量供应,价格也要高一些,毕竟在店中吃喝还要收取服务费不是?

    今日是去拉货,自然要铁牛驾车,至于侯三却是在自家小院中准备,他算是把老娘和婆娘都发动起来了,为的就是给自己家留存下这项传家的手艺。

    铁牛赶车时一阵阵的唠叨:“小郎君,咱们家有这般制糖的法子,为何要告诉侯三这个外人。您收留他的时候俺便是不舒服的,毕竟是给贼人啊!”

    叶安笑了笑:“他是个贼人不假,可你见他过这般寒酸的贼人吗?从他本事来看,咱们侯府的高墙对他来说都是来去自如的,更不用说其他的高门大户,一般富裕之家的门墙岂能拦得住他?虽是个飞檐走壁的惯偷,但终究是个穷苦人,这便是没有多大的坏心思。”

    铁牛挠了挠头,盯着前面人来人往的行人若有所思道:“侯爷,这么说来他侯三还是个好人?”

    “好人?!哈哈…………”车厢中的叶安哈哈大笑,仿佛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的铁牛莫名其妙。

    “好人是个伪命题,相信的人只是因为他们太傻…………真正聪明的,了不起的人是不会称为好人的,就算是他们自以为成为了好人,也不过是被虚假的价值观所蒙蔽而已!好人谁来定义?是你?是我?还是他自己?铁牛你记住,这世上没有好人,最少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只有相对于你来说的好人,比如少爷我!”

    铁牛无奈的摇了摇头,少爷又在说谁也听不懂的话了,想要回头问个清楚,但担心又有大石块颠簸了牛车,只能把眼睛盯在天上看着白云…………

    依旧是乞讨市,依旧是在巴依大叔的摊子前,叶安看到了一车的甜萝卜,价格也不算贵,一车加起来不过五贯钱而已,而昨夜熬制出来的蔗糖石密按东京城的市价便值五贯之多!

    只是这些胡商不知道如何提取罢了,当然他们更不懂得如从糟粕中提取以达到废物利用。

    原始提取不彻底,糟粕不会回收,得到的蔗糖自然是少之又少,而这种费时费力的事情精明的胡商怎么会去干?!

    一车的甜萝卜不算多,雇个人便能运回去,车把式在乞讨市非常好找,甚至不用你去找,人家自己就能上前询问。

    但五贯钱拿出来之后,巴依却按住叶安的手道:“小贵人,您不是说有多少要多少的吗?咱们可是有约在先啊!”

    叶安挑了挑眉毛:“这是自然,你还有?”

    巴依尴尬的搓手笑道:“还有的,在后面…………罗珊娜!”

    于是在铁牛和叶安惊诧的目光下,一辆辆大车缓缓而来,足有六车之多,巴依家的仆从上下搬运满满当当的甜萝卜壮观的如同一座小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大家都想看看,这是哪家的傻子买下了西域胡商的这些没用甜萝卜。

    “哎!你这人倒是得寸进尺啊!一下弄来这么多的甜萝卜,我家如何吃的下?”

    铁牛不满的叫嚷起来,而巴依却面露苦笑:“话可不能这么说,是您自己说有多少要多少的,我这不是按照您的吩咐来做的吗?都说宋人做生意最为诚信,怎生到了小贵人这里便行不通了?若是您不要便站在这里报出名号,小人自认倒霉便是!”

    叶安却并没有说话,而是盯着眼前面戴薄纱的青衣女子道:“都说西域胡商富贵者不分男女,甚至以女为尊,没想到今日竟亲眼所见,罗珊娜,光明神之阴也!好名字啊!”

    “你胡说什么!”巴依大叔盯着叶安,眼神中出现了愤怒,但叶安并未理睬他而是笑眯眯的盯着罗珊娜。

    终究是敌不过叶安“炙热”的目光,罗珊娜大步走来,盯着叶安道:“就凭一个名字便能确定是我在背后主事?”

    叶安笑了笑:“差不多,是这个名字让我确定之前的猜测,今日的巴依大叔和昨日的巴依大叔判若两人,昨日是真的老奸巨猾,今日则是有点故意强势的感觉,要么便是他有足够的把握,要么便是有足够强大的后盾,我猜是后者,这便说明主人家来了!再加上你这种源自拜火教的名字,以及尊贵的含义,我觉得你可能还是一位……咳咳………是吧?”

    随着叶安的话巴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罗珊娜却好奇的走进盯着叶安上下大量,随后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般笑道:“果然是鼎鼎大名的阳城夜郎,能看穿我的身份便是不简单,还想要用这威胁我压价,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叶安指了指眼前小山似的甜菜道:“这些甜萝卜你们既然运来了,再运回去也需要成本吧?我若是不买你便要拉回景福坊不是?否则便只能在这里烂掉,我叶安一项不喜以势压人,你这些甜萝卜我要了,三贯钱一车!”

    “三贯钱少了!要五贯!刚刚你第一车便付了五贯钱!”

    叶安瞪着眼睛道:“量大从惠难道你不知?这可是我大宋做买卖的规矩!”

    罗珊娜大怒:“这是什么规矩?!一车五贯钱,六车便成了三贯钱?!这哪里是量大从惠,根本就是割肉!”

    叶安哈哈大笑:“规矩,你还好意思和我讲规矩?!那好,今日我便与你讲讲这规矩!自昨日你们已知晓我的身份是也不是?今日以一车做伐让我出价,继而再提起我昨日的承诺拉出六车来逼迫我买下,这时候你怎么不讲规矩了?有六车你为何不早说?一车的价格和六车的价格能一样吗?!”

    叶安稍稍顿了一下,看着有些心虚的巴依和带着面纱的罗珊娜心中冷笑,和我玩“双标”?不好意思后世华夏经历的外国双标不要太多!

    “至于诚信?我大宋商贾乃是天底下最诚信的商贾!但这多年积攒下来的诚信却不是成为尔等蛮夷骗财的手段!找我麻烦的时候不讲规矩,我在这稍稍压价你便要和我讲规矩了?!真当我大宋商贾任人宰割不成?!”

    叶安说完便不屑的甩开自己的大袖,昂首扩胸的看着这对西域商贾。

    “说的好!”

    围观的百姓和商贾已经忘记了他们一开始围观的初衷,只觉得叶安这句话说的气魄非凡,又有理有据解气的紧,再加上少年人的好形象,顿时大声叫好!

    西域胡商的风评在东京城本就不怎样,但他们确实会买些大宋找不到的一些稀奇物所以才能在东市这种乞讨市栖身。

    谁不知道西域胡商会算计,多狡诈?

    看看那些卖酒的胡人女子便知道,哪有用身子缠着客人卖酒的?!

    叶安的所作所为无疑是给东市的商贾百姓出了口恶气,叫好声自然连连不绝,也让巴依和罗珊娜脸色涨红…………

    不得不说叶安这一手玩的漂亮,瞬间就化解了自己身上的危机,还能倒打一耙的让他们难堪。

    扭头看了看美目圆睁的罗珊娜,巴依瓮声道:“三贯钱一车便是!”

    叶安并未搭理巴依,而是望向罗珊娜道:“成交!运费你出!”

    “欺人太甚!”

    叶安伸手微微一礼,毫不客气的打断巴依的话道:“我的府宅在何处你们是知晓的,愿意成交便运过去,不啰嗦,铁牛咱们走!”

    直到此时才理清头绪的铁牛佩服的五体投地,冲着叶安大叫:“小郎君威武!这西域小娘们根本不是您的对手啊!”

    “别废话,本少爷的厉害你又不是头一天知晓,低调,低调!”

    罗珊娜看着叶安的背影心中却一种别样的感觉,这般的少年人却能洞若观火的看清一切,还有远超年龄的机智…………

    虽然价钱被压低了,但实际上她还是有的赚,也不枉她从各家胡商中费尽心思的收集这些甜萝卜。

    只不过唯一让她好奇的是,叶安能有什么办法把这些高价的甜萝卜卖掉?这样一个精明人是不会吃亏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西州回鹘

    一车车的甜萝卜刚被搬下了车,现在又要再度装车,幸亏人和车都是巴依自己的,否则又要损失一笔费用,在这东京城中什么不要花钱?

    便是在大街上捡起一个破树枝,也会有人冲过来说这是他们家树上掉下的!

    铁牛高兴极了,在他看来叶安动动嘴便省下了十二贯钱来,但他并不知道这是叶安在故意压价,打消对方的疑虑。

    西域胡商从来都不是愚笨的人…………

    虽是赚了钱的,只不过这并非是巴依的想法,圆滚滚的身子单膝跪地实在可笑,但他却有些窝囊道:“主人,原本是能从这傻子身上赚取更多钱财的,谁曾想他突然开了窍…………”

    “蠢货!他若是傻子那就没有精明的人了,想想看他为何明知甜萝卜没用处还要买了去?昨天他已经买了一罐,若是榨不出多少糖来,如何还会来买这么多?!”

    原本还是一身寻常打扮的罗珊娜已然换上了襦裙,宋人女子穿着的襦裙在她的身上可谓是把身材体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在她小麦色的肌肤下,尤显反差之美,但巴依却不敢抬头,对他来说主人的厉害和手段没人知道,只知道那些随意冒犯的她的人几乎都死了。

    “兴许是为了信守承诺?……小人错了……”

    瞧见罗珊娜一脸的冷笑巴依便赶紧认错,他也知道不可能有这样的傻子,在商场上便算是再信守承诺也不可能明知亏本还大量买入,除非有生财之道。

    “甜萝卜可以作何用?”

    罗珊娜光脚踩在了地毯子上,厚厚的羊绒摸过了她精致的小脚,玉足在前巴依却不抬头,带着试探的口气低声道:“兴许他有妥当的榨糖之法?”

    “这是你今天说过唯一正确的话!他必然是有榨糖之法的!”

    在自己的猜测得到主人的确认后,巴依迅速的抬头瞪大眼睛道:“若真是如此,那他叶安将成为整个大宋,不,整个天下最富有的人!”

    罗珊娜俏脸上的琼鼻微微皱起:“可我们不知道他是如何榨糖的,此事不急,派人好生留意云中郡侯府,说不得便能看出端疑!你退下吧!”

    “小人明白!”

    待巴依走后,罗珊娜便一人独自坐在了地毯上,温暖如春的房舍内美丽的少女呼扇唿扇着大眼睛盯着墙壁,许久之后才盯着房梁上的横幅喃喃自语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你进入东京城开始我便留意你了,多谢你帮我除掉了钱家的威胁,可你的所作所为也太过匪夷所思,那土豆和地瓜真的能亩产数千斤?耶律宗政不信!党项人也不信!我该不该信你?”

    东京城的勋贵多的如牛毛,一个新晋的开国侯算不得什么,但罗珊娜却敏锐的发现了叶安的不同,她早已在收集过关于叶安的情报,她要对东京城每一点的变化了若指掌。

    但随着情报的越来越多,罗珊娜便越惊愕,这个云中郡候居然招惹了大相国寺这个庞然大物,尤其是在它的身后还有宗室的情况下,这便与找死无异,但他叶安安居然安稳的活到了现在。

    寻常人若是招惹了宗室,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家破人亡不一定,但一定会遭遇意外,身首异处…………

    哦,对了,他叶安还遭到过劫杀,只是对方并未成功,可见他还是有些手段的,自此之后大宋的宗室便没有在用过这等愚蠢的手段了。

    罗珊娜抬头看着房梁上悬挂的横幅再度叹了口气,为了高昌她已经拼尽全力,但西夏人所要的财富实在是太多,她每年赚取的钱财完全不够向西夏缴纳,即便是西域诸国的使者就在东京城中也在踌躇不知该不该觐见大宋皇帝递交国书,至于请求大宋出兵相助他们更是不敢想。

    缓缓起身看着那个漫长的数字罗珊娜下定决心,无论西域的其他诸国怎么做,高昌的使者必须向大宋皇帝敬献国书和礼物,高昌等不起了!

    决心已定,她作为高昌城的公主名义上代表的是西州回鹘诸国的利益,可事实上她只能代表自己所在的高昌城。

    中原王朝的强大她在史书中看见了,曾经繁华强大的高昌国在唐人强大的攻势下土崩瓦解,现在的西州已经没有了统一的强权,诸国或是该叫诸城更为合适,各自统领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联合起来有一个名字,西州回鹘!

    但党项人的崛起却打乱了西域祥和稳定的局面,也使得西州回鹘再次开始联合起来对抗党项人的入侵和掠夺。

    只不过在党项人的攻伐下,西州回鹘已经没有多少战力,只能勉强把战线维持在大患鬼魅泽附近,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沙海可以暂时抵御西夏人的进攻,但以西州传来的消息看,党项人攻破这道防线只是时间的问题。

    伊州已经陷落,有了伊州的保障,党项人终究是能渡过沙海的,一旦越过了大患鬼魅泽,整个西州回鹘诸城便暴露在党项人精锐的骑兵之下,在那些刀锋铁骑之前西州回鹘毫无胜算!

    想想父亲对自己的交代,想想高昌城中的百姓,罗珊娜便只想着现在便去见使者让他们觐见大宋皇帝!

    可时机不对啊!年关对于宋人来说是最为重要的节日,这时请求觐见大宋皇帝不是不可以,但却需要等到正旦大朝!

    而拖延党项人进攻的唯一办法就是向党项人纳贡,头顶上的数字便是纳贡的多少,罗珊娜把它悬挂在自己的房梁上,每日一睁眼便能看到提醒自己。

    钱财对她来说就是生命,就是高昌城最重要的所在,那些死物能延续高昌城的生命,也能延续西州回鹘各族的生命。

    在西州就没有一个城池不向西夏纳贡的,即便是知道这在养虎为患也没有任何办法,谁也不愿意看到党项人杀过来,一旦他们杀过来就不光是要钱,而是要命了!

    咽了一下口水,一想到这些罗珊娜便觉得口唇干涩的难受,钱财的困难就像是一座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也呼救不得。

    而对于那个少年侯爷来说,赚钱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的简单,他在大相国寺边上的酒馆可谓是宾客盈门,那热辣的白酒下肚瞬间便让自己涨红了脸。

    这样的酒水在东京城中已然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而他酿酒的法子却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秘密。

    现在他又有了从甜萝卜里榨糖的方法,糖啊!糖霜啊!这就是真金白银的东西!相比盐来说,糖对人不是那么的重要,但却是必须要通过技法才能获得的东西。

    盐可以从盐井中获得,可以从海边获得,可以从盐水湖中获得,但糖不一样,他只存在于能吃的东西中,果子里有糖谁都知道,可如何把这些糖弄出来?!

    即便是甘蔗榨糖也需要极高的技术才能做到不亏本,这种技法在宋国也只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现在他叶安居然能从甜萝卜里榨糖,要知道这些东西在西域人眼中就是个萝卜啊!当做酱菜,腌菜来吃的东西…………

    想到那少年侯爷从自己面前笑眯眯拉走那些甜萝卜的模样,罗珊娜就恨不得扑过去撬开他的脑壳看看他到底是如何从中榨糖的。

    酒的秘方是不可能从这个“胡狼”身上获取的,但榨糖或许还能一试,毕竟他需要来自西域的甜萝卜,没有了原料便是再厉害他叶安也难为“无米之炊”!

第三百二十六章暴风雨前的平静

    “阿嚏…………”

    叶安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谁在在念叨自己?但看着眼前的东西叶安便甩了甩脑袋把这个问题抛到九霄云外。

    眼前他所要面对的东西比什么都恐怖,大红色的吉服摆在面前比踩到反步兵地雷还让他紧张,天杀的,为啥宋人结婚喜欢穿的和炮仗一样?

    大红色的吉服也就罢了,可脑袋上的冠怎么能如此“花枝招展”?

    没错,即便是男人戴的吉服冠也满是花卉,红色的大花不是一朵而是满满一头,如同女人簪花一般,而且边上的萱儿和铁牛两人一个劲的夸张。

    “小郎君,这花真大!”“小郎君,这花真艳!”

    王帮躬身道:“少爷,咱们好歹也试试这吉服和新郎冠,您瞧瞧刘婆子家的手艺可没得说,这簪花漂亮的,可是正经的花云朵,别人家可找不到这般的手艺!”

    其实宋代的吉服很好看,大袖、生色领、长裙、霞帔、玉坠子,背子、生色领无一不显露出华贵的气质来,且皆用绛罗之色,漂亮的令人发指。

    只要是个挺拔的男子穿上,必定是帅气的很,但脑袋上的新郎冠便有些要人命了!

    新郎官,新郎官,新郎冠,新郎冠…………

    叶安觉得也许一开始就是应该叫做“新郎冠”,时间长了被人错误的叫成了“新郎官”,当然也可能是自己猜错了,毕竟还有“娘子”“官人”一说。

    吉服可以试,即便是穿的和炮仗一样,为了秦慕慕叶安也认了,这是汉家文明的传统,也是历史的传承,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吉服,叶安忽然有一种找到了归属感。

    他与秦慕慕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身上的吉服却是这个时代的烙印,红色的吉服与后世的吉服虽不一样,但却是一种东西。

    “小郎君,您穿吉服真好看!”

    萱儿犯着花痴似的盯着叶安的脸,这模样让边上的王帮和铁牛二人哈哈大笑,笑的她满脸的羞红也不忘说上一句:“小郎君穿红色的吉服就是好看的!”

    扯了一下前摆的叶安无奈笑了笑:“寻常百姓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穿吉服的机会,也只有一次穿绛罗的机会,谁穿了都是好看的嘞!你不信等铁牛和王帮穿上的时候再看看,说不得比本少爷我还好看!”

    瞧着这两人昂首挺胸的模样,萱儿撇了撇嘴:“鸡穿袍子狗戴帽,他们穿什么还不一样?哪能和小郎君相比?您快把新郎冠给戴上,若是不好看必定要让刘婆子多加些簪花的!”

    头上都快顶“花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开门迎客嘞!还簪花?!

    “那什么……簪花便不必了,本少爷不喜欢那么多的花,就简单的一个冠帽不行吗?”

    王帮第一个反对:“那怎么行?!小郎君,这新郎冠若是不簪花便难看的紧了,当初寇相公的簪花相公之知名可是传遍整个东京城嘞!连相公都爱簪花,可见簪花之风兴盛,小郎君您这般的风流倜傥,怎能不簪花?!”

    叶安眉头一挑:“不错,本少爷“风流倜傥”啊!簪就簪吧!为了秦慕慕别说顶个花篮,便是顶个榴莲本少爷也认了!”

    大大的花冠戴在头上,叶安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便觉得这是自己要“出嫁”………………

    “小郎君漂浪!”

    侯三吊着一个冰糖葫芦走来,瞧见叶安的模样立刻叉手行礼。

    叶安翻了个白眼:“你才浪,你全家都……算了,糖榨的如何了?吸溜……把红果咽了在说话,怪让人牙酸的。”

    侯三在瞧见叶安的第一眼后便唱了一个肥喏,嘴里含着山楂的模样看的众人一阵的牙酸咽口水。

    “小郎君,俺家忙活了一夜,您的法子当真是好使的,出了不少糖,俺娘刚刚睡下,婆娘还在忙活!”

    大量的甜菜除了当做种子保存下的一部分外,剩下的几乎全被这一家老小清洗切丝了,在叶安告诉他清洗不干净会影响甜度和品质之后,这小子便把甜菜当做了婆娘来“搓洗”。

    “让你婆娘好生休息一下,莫要这般的拼命,甜菜不会跑,里面的糖更不会跑,这般的着急再把人给累病了,到时反倒是拖慢了效率,欲速则不达!”

    侯三哂笑着说道:“穷苦人家忙惯了,得了侯爷的妙法哪敢歇下,俺娘让我把每日榨糖多少全部要记在册子上,月底给您送来嘞!”

    神色突然郑重的侯三反倒是让叶安有些不习惯,看了看他微微点头便道:“如此也好,老人家倒是稳妥的,你娘便是你家的宝啊!”

    “谢侯爷!”

    摊子铺的有些大,自然要多收服一些人来,侯三这人还不错,一家老小都是老实勤快的人,叶安自然也放心把制糖事情交给他们打理。

    侯府很大,外院的宅子分出一个耳房小院给他也算不得什么,一家人生活在那里也算是侯府的一部分了。

    “糖葫芦卖的如何了?”

    一提到糖葫芦,侯三立刻笑道:“侯爷放心,咱们的糖葫芦昨日在惠民巷中卖的很快,半个时辰不要便卖的干干净净!小的赚了足足五百文钱,这才多大一会的功夫?”

    “那就要开始招人了,冰糖葫芦的生意要尽早铺开,开春之后天气暖了便不好卖,尤其是年节的时候最为畅销!”

    “侯爷放心,就侯三这般的赚钱不怕没人来,待我这几日便招些往日里要好的兄弟来!”

    “定是要稳妥的!可不要你那些狐朋狗友!若是坏了侯府的名声,小郎君不罚你我也要把你赶出府去!”

    王帮在边上皱眉的提醒着侯三,但侯三却并不恼怒,笑嘻嘻道:“王管事放心,侯三必定寻得都是良人,万万不敢辱了侯府的名头!”

    侯三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必须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也知道信任不是靠嘴说出来的,所以他做事极为小心。

    叶安当然看在眼里,同时王帮等人看出了侯三改邪归正的决心,事实上他早已与那些狐朋狗友断了往来,几次来寻他的人都被候母用扫把给撵走了。

    这一家子几乎是淳朴的汉家百姓智慧的体现,既想让侯三摆脱过去,又不想让侯三彻底得罪之前的混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侯母这位老人家出现…………

    这样的小聪明在叶安看来无伤大雅,相反还非常的智慧。

    “小郎君,怪了嘿!今日居然没有债主上门,一个也没有了!难道咱们已经把大相国寺的长生钱和福寿钱都接下了?”

    叶安也是微微一愣,确实每天早上门口都是嘈杂的,自从自己悄然把东厨的那只鸡变成“辣子鸡”后,几乎就剩下那些“债主”来催自己起床了,没想到今日倒是清净的很。

    绕过照壁主仆四人打开大门,果然外面空无一人,只有纳闷的葛善书和那两个写信先生。

    看来大相国寺是没了动作,也并未前去催债,但这也有些不像他们的风格啊!

    叶安可不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婚期将至,大相国寺顾及侯府体面而善罢甘休,相反这倒是让叶安警觉起来。

    “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啊!小心些把,大抵是又有什么幺蛾子了,本少爷这婚怕是结的不太平喽!”

    “他们敢,这群贼秃驴若是敢在小郎君成婚之日来添堵,铁牛便烧了他们的佛寺!”

    叶安瞥了他一眼道:“嗯,你去烧,烧完我给你送行,放心,每年我和慕慕结婚纪念日会给你多烧些纸钱的。

    大相国寺乃天家寺庙,天家仁心为怀,许百姓去拜佛,礼佛,若是你去烧了大相国寺,天家必定以雷霆手段来惩治你。”

    王帮瞪了一眼铁牛,忐忑的看着叶安道:“小郎君,那该如何是好?咱们府上大婚可不能被这些贼秃驴给毁了啊!这是您的体面,也是阳城县君的体面嘞!”

    叶安笑了笑:“也许这是喜上加喜的好事,你们莫要担心,做好自己的事情。王帮那几车甜菜侯三一家是做不好的,但这几日却不能停下,你在信陵坊中寻几个熟练的婆子来,与侯家一起榨糖!”

    王帮一惊:“侯爷,招人榨糖人多眼杂,万一泄露了榨糖之法可如何是好?”

    叶安看着外院边上的垂花门小院微微一笑:“有侯老妇人在,你便一万个放心,况且侯家的娘子也是个聪明的人嘞!”

    王帮恍然大悟,这已经不单单是侯府的产业了,还是侯家安身立命的本钱,有侯家人在,自己再在边上多盯着,出不了大事!

    “记得多给些工钱和福利,但不能当日结给他们,过年前结清便好!”

    叶安说完便招呼萱儿出门,留下王帮寻人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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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当宋介绍:
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