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阳城县的未来
人在忙碌中的时间过的很快,叶安与秦慕慕已经习惯了在叶家庄里的忙碌,无论是教书育人,还是在这里教授工户如何操作器械,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在叶安与秦慕慕的教授下,孩子们已经学会了许多字,而工户们已经学会了如何操作机械,当然他们也在这段时间成功的培养出了合格的技工。
萱儿整理着衣裳,对于她来说阳城县是一块伤心地,也是让她充满希望的地方,她对秦慕慕讲述了自己是如何在这里陷入绝境,又是如何遇到了叶安。
秦慕慕听的很认真,但她同样很纠结,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对叶安充满了好感的女人,但很快萱儿给了她一个答案。
“奴婢不会奢求其他,只是希望永远的守着侯爷与县君便满足了,若是风光的离开侯府,奴婢一辈子也过不好,不如就在侯府中伺候侯爷与县君到老便好!”
萱儿的眼神是坚定的,也让秦慕慕看到了她心中的那股子坚持,她只有这个侍女,当然明白她心中的所想。
“若让你离开,给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你心中的执念太强了,你我相处如此之久,早已情同姐妹,回去之后便让侯爷纳你为妾。”
秦慕慕的话让萱儿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没想到县君居然同意了自己的“非分之想”。
王帮在听到消息后便惊叫起来,对于他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好事情,侯爷终于要有一房妾侍了,这对侯府“开枝散叶”的要务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铁牛也如同妹妹有了着落一般,眉飞色舞的同叶安报信,反倒是叶安的反应非常平淡,他一直把萱儿当作自己的妹妹,秦慕慕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堵外人口实。
叶安比谁都了解秦慕慕,她就是个典型的后世娇女,从小到大被家人宠着,有很强的法制观念,又是警察出身,那道德感都快到了爆炸的地步,指望她主动分享自己的男人,可能吗?
之所以打破两人之间一夫一妻的约定,其实根本就是没有打破而已,古人也是一夫一妻制,妾根本就不受法律保护,至于平妻的说法更是荒谬,只是讨女人欢心所用的小伎俩,文字游戏而已。
看着忙前忙后卖力的萱儿,以及在边上冲着自己“微笑”的秦慕慕,叶安觉得这丫头完了,恐怕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微微感叹一句:“女人啊!真是个可怕的生物……”
铁牛不明所以看向叶安:“侯爷,咋就可怕了?俺觉得大娘子真真的是个当家主母,宽仁,厚道,善待仆从,哪里可怕了?”
叶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一个被秦慕慕“洗脑”的人,这丫头自从到了侯府之后,自己身边的这些“小弟”便成为了她的死忠,连李二更,赵虎那些从战场上跟随自己回来的亲兵都成了她的忠实拥趸。
叶安说完便迈步走向书院,看着高大的书院和朗朗的读书声,叶安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叶家庄在自己与秦慕慕的建设下,正在越来越像后世。
庄户们勤劳的在工厂中劳作,烧制砖块,石灰,甚至是陶器赚钱,而农户们也在不断的进入工厂帮忙,不光能吃饭,还有工钱赚,他们的孩子则是在学堂中读书识字…………
生活充满希望之下,也难怪这里的人积极做事,因为他们过惯了苦日子,知道眼下的日子有多么的难得,一旦失去了这里的生活,让他们再回到从前,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
在一个稳定的时代,人只要积极的去生活那就永远充满希望,但若是在一个动荡的时代,万物为刍狗……所有人包括一国之君也不会善终。
流水化的作业好处非常明显,而大量的人工使得生产速度极具增加,即便是秦慕慕也没有想到,刚刚组建的工厂运行效率居然如此之高。
当大量的麻布,绸缎被生产出来,当蜡染之后的成品布匹被挂在竹竿上晾晒,当木质的家居一件件的被制作出来,她这才醒悟为何叶安一定要推行大规模的工厂生产了。
工厂与作坊的本质区别非常明显,所用的人工更多,管理更加规范,流水化操作更加有效。
一件件的货物在出现之后,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普惠商号自己就是经销商,但运输却成为问题。
库房里堆积的货物都是钱啊!
越快的把货物变成钱,就能越快的回笼资金,但现在运输成为了卡在问题上的关键所在,于是叶安便亲自登门拜访王温这位阳城县的知县事。
本来在王温看来这完全是叶安自己的问题,并且叶家庄的工厂能给阳城县带来什么好处?
但叶安却说出了令他意想不到的理由:“叶家庄可带动整个阳城县的发展,以至于让整个阳城县的百姓受惠,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
花厅中的王温微微有些惊讶,看着叶安自信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长生这话乃是何意?”
微微叹了口气,叶安苦笑道:“温平先生还没看出其中巨大的好处吗?我叶家庄的货物有多少?需要多少的牛车才能运送到东京城?阳城县的水道不足以跑船吧?既然需要大量的牛车……”
“唉!这倒是!可你叶家庄的货物就能在东京城买个好价钱了?若是你的货物卖不出去,那便会减少产出,继而也不再需要那么多的牛车,阳城县的百姓岂不是靠你的庄子吃饭?这……这不妥……啊!”
没想到王温居然还能辩证,叶安微微一笑:“我普惠商号的货物能在东京城滞销?至于牛车,倒是不缺的,只要有钱还怕雇不到车?问题是我要把阳城县的工厂做大,成为我普惠商号的中兴之地,必定需要更多的人手,叶家庄的规模还要扩大啊!你说是不是?”
“还要扩大?!”叶安的话把王温吓了一跳,在他看来也假装的规模已经足够庞大了,他从未见过哪家把作坊建的如此之大的。
叶安微微点头:“还要扩大,很大很大!只要货物在大宋不愁卖,为何不把工厂建的大一点?东京城来货物聚集之地,只要货物好,便不愁有销路,我要把货物买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卖到契丹,党项去!去赚钱党项人的钱,去赚辽朝的钱!”
王温被叶安的构想给吓到了,他知道普惠商号的名声,可以说整个京畿路就没有不知晓的,在百姓们看来普惠商号修桥铺路乃是良善的商号,但在士人眼中,普惠商号就是一个大大的摇钱树。
第五百八十二章再回东京
王温最终还是被叶安说服了,在叶安的描绘中他发现,若是叶家庄的规模越来越大,那么阳城县的穷苦百姓便会越来越少。
因为叶安开出了丰厚到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对穷苦的百姓进行先一步的接收,越是贫苦百姓,叶家庄便会越早,越快的接收,同时愿意出钱在阳城县开设福田院和悯农院,接收孤儿和没人赡养的老人。
不光接收,叶安甚至承诺让这些孩子读书,当然以后也是要到叶家庄的工厂中做活计的,不过这对王温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
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现在希望叶家庄的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好,王温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转变。
他忽然发现,阳城县或许会变得和大宋其他县治完全不同,而这也会对自己的官声带来极大的影响。
人总是会被收买的,只是需要不同的价码或者利益而已,对于王温来说,他看重的利益便是对自己治下之民的好处,同样也会给自己带来如何的名声。
叶安当然能满足他,不光满足他,甚至还能做的更好,最重要的原因在于,王温不是一个贪得无厌之人,甚至提醒叶安不能盲目扩展,这样对普惠商号的买卖并不好。
在无形之中,阳城县已经与普惠商号捆绑在了一起,而之间的桥梁不过是叶家庄而已。
只不过王温并不知道,这样的叶家庄会越来越多,在大宋所有的重镇都会出现,只有这样才能把普惠商号的生意铺开啊!
把阳城县中生产的货物运送到全国各地?那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为何不能把工厂开设到全国各地,只要有足够大的市场,只要有足够的人口消化就不成问题啊!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叶安与秦慕慕回去的日子,在阳城县足足待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叶安经历了很多,师傅的离世,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以及叶家庄的建设。
这座庄园已经被叶安建设好了,基本上已经能在他不在的情况下正常运行,窑厂,工厂,磨坊,染坊都可以正常运行,并且保证产量。
人工是不缺的,至于负责人,非常好找,经验丰富的匠人中叶安挑选了负责人,签订契约后完全不用担心他们的问题。
至于账册每一笔开销都要以借贷的形势写得一清二楚,秦慕慕会定期派人来查账,不要小看女人在财务上的能力,敏锐而细腻的她们能够发现一个坛子的出入,十文钱的错漏。
秦慕慕亲自调教出来的会计可不是开玩笑的,以至于东京城中有好些铺面商号甚至愿意花钱雇佣这些人,秦慕慕自然也就开设了一家商号,不做别的,只是进行会计上门盘账服务…………
甚至连一些高门大户之家也愿意请她们去帮着盘点庞大家族的开销用度,对账!
这看似没有什么,但却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漏洞隐藏在其中,秦慕慕可以通过这些账册准确的了解这些商号中的所需原料,消耗情况,甚至是成品的出产。
但奈何普惠商号的名头大,做生意也是互惠互利,所以没人会去质疑那些“女帐房”更重要的是账册密密麻麻,别说是一年,便是一个月记录下来的内容也是多如牛毛,谁能把这些东西都记下来?
毕竟这些女先生在盘账的过程中完全是在东家的监视之下,走的时候片纸不带,谁又能发现其中的问题?
叶安从来没有放松过对信息的收集,现在还只是停留在商业上,但随着普惠商号的越来越大,他相信他甚至可以收集到整个大宋的信息,至于党项人和契丹人的信息,那就更为容易些了。
坐在牛车上,叶安轻轻的拍打着车厢于秦慕慕哼着谁也不懂的歌谣,火盆把整个车厢烤的暖暖的,顺着一个铁质的烟道排出了车厢外。
相对于麻烦的木炭,叶安更喜欢用煤炭,只要掌握好这种可燃资源的使用方式,它的效果可比木炭好上太多,叶安小时候的冬天就是在这种煤炉旁度过。
顺手把红薯和土豆扔进去,被秦慕慕狠狠地白了一眼:“也不知洗洗……”
“你这大小姐……见过烤地瓜之前拿去洗的吗?又不吃皮!”
当灰不溜秋的烤地瓜被掰开,金黄色的内瓤露出,甘甜的香味便迅速弥漫了整个车厢,叶安可以肯定,在冬日里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这种美味。
在秦慕慕已经吃成小花猫的时候,王帮把脑袋探了进来,讪笑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叶安随手把地瓜扔了过去,顺便还有一个闻着都响起扑鼻的烤土豆,于是便听见王帮与铁牛这对活宝在外吸着冷气的声音…………
一天的时间云中郡侯府的车队便抵达了东京城外,叶安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城外的庄子过了一夜,相较于阳城县,这座庄子虽然更早的接受叶安的改造,但却并不完美。
不过现在的叶安已经打算再次开工建设这座庄园了,农田里早已种下了土豆和地瓜,绿色的藤蔓已经出现,河南位于中部,气候相较于北方更加温暖,地里已经能看见成片的绿茵。
秧苗长势喜人,尤其是在万物凋零的冬季还能出现夺目的翠绿,便更加令人心旷神怡。
原本李家的庄子是一片荒地,但谁也没想到土豆和地瓜的长势会如此之好,叶安猜测是地里的钾元素较多,非常适合土豆和地瓜的生长。
在庄子里住下来,准备投身于工厂的建设之中,但意想不到的客人却登门拜访,李尊勋在收到消息后便亲自赶车来到了庄子上,他把燕肃给请来了。
一开始李遵勖根本就没把燕肃当回事,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祠部司的小官不值得受到云中郡侯府与驸马府共同的礼遇。
但叶安在信中把话说的很重,甚至把说出:“燕肃之重,十个空空和尚也换不来!若想要普惠商号昌盛壮大,那便务必把上谷先生请来!”
空空和尚是李尊勋的好友,他当然知道空空和尚的本事,看信中叶安说的如此严重自然不敢怠慢,但谁曾想这燕肃居然是个倔脾气,一再推迟,尤其是在听到叶安的名字后,便更不愿意了。
但不知为何今日登门他却又急急的拉自己前往阳城县,说是要好好见见这位擅长格物之道的云中郡侯,态度大变让李遵勖都有些不适应。
好在仆从传来话,说是叶安已经到京畿,只是并未进城而是在城外庄子里住下了,于是李尊勋便把燕肃给带了过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燕肃的忠告
“依靠风力驱动立柱齿轮,在意立柱齿轮带动下面的齿轮,齿轮相合,施以滑铁,便可轻松运转,上谷先生您自己试一试?”
叶安笑眯眯的转动风扇,只是轻轻的一个动作,便让模型上的风扇不断的转动,顺带着还带动起了下面的磨盘,一颗黄豆咔吧一声便被碾压的“粉身碎骨”却让燕肃的眼睛便的雪亮。
“好好好,老夫试一试!”
亲自用手推动扇叶,令燕肃惊奇的是,这扇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重,只需轻轻一推便快速转动起来,原本应该缓慢转动的风扇如同“风火轮”一般,连带着下面的磨盘也因转的太快,而随之脱了槽位。
磨盘虽小,但却是按照比例做的,用的也是大青石仔细雕琢而成,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脚上,让李遵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燕肃满脸尴尬,叉手向李尊勋一礼,随即又把目光投向了风车内部,希望从孔洞之中看的清楚,虽然叶安已经讲出了原理,但他根本就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的。
在李遵勖的不满中,叶安拆开了风车的一面,于是风车磨坊的内部结构便瞬间展现出来,随着风扇的转动,里面复杂的传动齿轮在燕肃面前飞快的转动着,虽然密密麻麻,但每一个齿轮都有他的作用。
燕肃小心的用手拆下一个齿轮,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随即转头看向叶安道:“这同寻常的齿咬并不一样,也不是人字齿咬,这东西颇有些奇怪嘞!”
叶安笑了笑:“这就是齿咬,或者应该叫做齿轮更为合适,只不过它并非正圆,而是斜的,如此平装在风车之上便更为省力了不是?先生可以看看,这些小小的齿轮都是木质的,再在外面包了一层薄薄的铁皮。这是…………”
“嗯,为了更加滑顺!”燕肃说完便轻轻的用手摸了一下齿轮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道:“你还加了豆油?但可惜啊,豆油用的时间长了,必定会有油渣出现,还需及时清理才是,否则油渣灰尘相互搅合在一起,反倒是阻碍了这风车,但若是不用油料,却难保铁片不生锈,倒也是个麻烦事!”
果然是行家里手,李尊勋赶紧问到:“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呢?”
燕肃瞥了李遵勖一眼,立刻避开话题看向叶安道:“未曾想你这小小年纪,居然对格物有如此之见,实令老夫意外,听说叶侯在宫中挂冠而去,实乃一段佳话,怎生又回了这东京城了?”
叶安笑着摇头道:“家中产业皆在东京城,官家课业不敢怠慢,这便又回来了。”
燕肃倒吸一口凉气,再次审视眼前的少年,好大的口气,官家在他口中也如同学子一般,实在是有些嚣张了些。
“你这是打算重新回朝做个孤臣?!”
叶安摇了摇头:“叶安暂且没有差遣,算是哪门子孤臣?只是为官家讲学之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
“怨气!不该有这般的怨气!无论读书人还是做官之人,心中皆因以国为重!当秉持孟子四心: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为立身!岂能有怨于天家?!圣人训斥你,你可挂冠而去,然如此行径又至官家于何地?!”
叶安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这是在提醒自己与刘娥置气没有关系,但不能同官家产生间隙,应该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没想到燕肃不光擅长格物,对朝堂上的事情也有如此清醒的认知。
连李遵勖都恍然大悟,急急的看向叶安道:“是啊!长生,你同圣人不和没事,文臣巴不得你这般,但你该给官家讲学却不能懈怠,此乃你的大过失啊!”
燕肃一副你才知道的表情看向叶安,反倒是让叶安有些无奈,若是真的按照官场上的规矩来说,自己确实做的过分了些,并且挂冠而去的目的是什么?是与官场斩断联系,以后不再会在回到朝堂了,可现在自己回到了东京城,脑袋上还顶着云中郡侯的名头,这便是不清不楚,甚至是作秀。
好在有刘娥在其中做缓冲,文臣们对自己行为的理解更多的是归咎于“不畏太后强权”而非一开始便朝三暮四。
叶安不是傻子,他也有政治投资,只不过他投资的人一直都是赵祯而已,毕竟他与赵祯的年纪相差不大,待赵祯亲政之后,自己便会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所以现在的叶安对权利并不看重,甚至不感兴趣,他与秦慕慕两人享受过帝王都不曾享受的东西,无论是美食还是生活,他们都曾经超越过帝王,所以对这个时代的权利与财富追求并不那急迫。
他们只是想把自己的产业经营好,向要做出一些正向的改变,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执念。
恭恭敬敬的向燕肃叉手一礼,叶安缓缓道:“先生所言极是!叶安受教了!”
燕肃微微点头,算是理所应当的受了叶安这一礼,随即笑道:“不过你这格物之学端是奇妙,某最近在用唐人箭壶刻漏之法,作刻漏之物,箭壶上有一铜荷叶,叶中支一片莲花。而上端饰有莲蓬的刻箭从莲心穿出,因此得名莲花漏。若有所成,可计时…………”
燕肃得意的说完,却见叶安微笑,而边上的李遵勖却是满脸的不屑道:“你没听说司天监以有精准之器,可计天时,三五日之差,只有秒之毫厘?!此物正是长生所先官家之物啊!”
燕肃大惊,看向叶安道:“那表乃你之所作?!妙哉!妙哉!但某家听闻此物不可复制,此乃甚遗!”
叶安摇了摇头:“暂时无法复制,还需过上一段时间,待铜铁锻造之术日趋精益,便可大为执着,然先生若有精准的铜壶滴漏之法,当为善举!滴漏之法,虽不如器械之法精准,但胜在可造,又优于唐人之箭壶刻漏,可推广至各州府,岂不妙哉!”
在不知不觉中,燕肃已经把叶安当做一位知己,连连点头道:“便是如此!待明日,某必把器物带来让叶侯一观!还请叶侯不吝赐教才是!”
叶安连道不敢,但却小声道:“先生可还想探究格物之妙?”
“定然是想的!”
斩钉截铁的声音把李遵勖吓了一跳,叶安却道:“那先生便要在我这里讲学了!我这里缺人手啊!”
犹豫再三,燕肃点头道:“也罢!某便在你这里讲学,但你讲学的时候某也要好生听一听!”
叶安大笑道:“这是自然,明日便把聘书交由先生!”
第五百八十四章需要兑现的承诺
“长生啊!别看燕肃对朝堂之上的事情看的清楚,可事实上这老倌根本就不在意朝堂上的是非,他燕仲穆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奇技淫巧……哦,现在该说是“格物”上了!”
叶安有些奇怪的看向李遵勖道:“这上谷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尊勋想也不想便道:“痴人,怪人!”
随即靠在椅背上:“此人少时家贫,多巧思,擅书文,有在器物上的过人之处令人咋舌,别的不说,单单是记里鼓车便省去营造上多少的事情?将作监到现在还有事没事的请他过去讨教学问嘞!”
“那你之前还瞧不起人家?越是这种痴迷于格物之学的人,咱们越是需要啊!且不光要在读书人中找,还要在匠人之中找,凡是有格物或是趋向于格物之学的人,咱们都要收拢到自己的麾下!”
瞧见叶安郑重的模样,李遵勖点头道:“知晓了,放心……要说这方面的门路,我们家可比你这里要宽广的多,但借用你名号的时候,你可不要在意!”
叶安大笑道:“绝不在意,你只要能给我找到足够多的人便好,别以为格物只是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能给咱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想赚钱,就要有这些通晓格物的人!”
李遵勖无奈的叹了口气:“知晓了,你猜这段时间你不在东京城,咱们商号的生意如何了?”
“必然是按部就班,你虽然在信里满是埋怨,但也没见你派人去一趟阳城县,可见咱们的生意还不错嘞!”叶安瞬间便识破了李遵勖的模样,笑眯眯的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果然,李遵勖在叶安的肩头锤了一拳笑骂道:“你这小子,当真是把人心琢磨透了。怎么这次返京不回府住着,反倒是在庄子里住下了?”
叶安挑了下眉头道:“不是担心被人诟病,说我这是装腔作势嘛!家师羽化登仙,叶安心中不安,先在庄子里住下,待明日便入宫便向官家请辞,为家师丁忧!”
李遵勖大惊失色:“丁忧?!丁的什么忧!观妙先生乃是你的道门师傅,你现在是文资,何须为其丁忧,说不过去啊!再说你便是丁忧,也会被官家夺情,圣人为了颜面也不好让你回去丁忧的,那里这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圣人为难,实属不妥!”
叶安微微摇头:“我需要时间,之前资历尚浅却能获得开国侯的爵位,这是因敬献良种而获得的赏赐,之后以体量安抚副使巡至环州,这是因在朝堂上目中无人,说到底还是被利用了,至于结果兄长也该看到,圣人的名声如日中天,有人对我以日将不满,文臣武将皆以我为异类,如何能在这朝堂之中混下去?至于司农寺少卿一职,倒是附和长生的才学,只可惜与圣人在宫中龃龉,自然是做不了的。”
“那你也不能丁忧吧?一旦丁忧便是三年之期,三年之后以待选官的身份前往朝堂,届时恐不得重用,本来你亏欠你的,这下好了,丁忧三年之后劳什子的关系也没有了!”
李遵勖不服不忿,在他看来叶安是吃了大亏的,本来环州之乱就是有大功的,经过自己的这一折腾,简直是把所有的功劳推得干净!
叶安笑了笑:“你不会觉得我要离开东京城吧?!放心不走,只是在家丁忧罢了,哦,偶尔还要回一趟阳城县,去往先生洞府祭拜……”
叶安的话让李遵勖好受了些,但随即笑道:“丁忧哪有那般的容易嘞!只要官家或是圣人夺情,你便休想离开东京城半步!”
“所以只要有差遣,我都会辞掉的啊!官场混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没有深厚的基础,过眼云烟罢了!至于官家的课业长生岂敢耽误?还是要时常入宫的。”
李遵勖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宫中还是要常去的,娘娘同我家那位说过,她是把你当做自家子侄的,怎会怪罪于你?”
瞧见叶安惊奇的眼神,李遵勖又笑道:“没想到吧?圣人也会服软,你可知晓这是为何?还不是被你那钱庄之法所引的!既然答应了圣人,就要做好,否则便是欺君……欺瞒圣人,同样要治罪的!”
叶安苦笑着摇了摇头:“圣人还真是记挂这些,可惜……”
“可惜什么?!圣人面前应下之言可不敢糊弄啊!这可开不得玩笑!”
李遵勖大惊失色,对于叶安还是真的捉摸不透,这小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万一真的诓骗刘娥,那自己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更可怕的是普惠商号会被刘娥连根拔起!
好在叶安给了他一颗定心丸:“怎么会!既然应允了圣人,长生必然不敢食言而肥,我只是可惜,这些钱圣人又用不掉,最终还是要留给官家的,你说圣人费心巴力的挣钱是为何?”
李遵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同你说圣人用不掉的!圣人的用钱可是多如流水,稍稍动一下指头,便是无数钱财流出,宫中的赏赐可曾少过?给文武百官的赏赐可曾短少?再说每年还有各种对百姓的赏赐,你以为天家的家就是那么好当的?”
说的也是,皇宫的开销本就很大,再加上刘娥现在的身份,必须更加讲排场,光靠从三司拨付的费用怕是不够的,剩下的只能从内藏库中出。
至于内藏库中的钱财原本倒是有不少,当年太祖几乎把整个四川的财富都席卷一空,但很快就被太宗两次失败的北伐给败掉了大半…………
所以赵宋天家有钱,但这钱却不能随意动用,每当国朝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三司没钱了便向天家“借钱”,在意仁德的名义顺理成章的赖掉这笔钱,真宗朝时做多的一次便赖掉了千万贯,这即便是放在最富有的老赵家都是一笔相当惊人的财富,真宗皇帝嘴上说的好听,可心中怕是早已开始骂娘了。
这也是刘娥想要挣钱的原因,不光是为了她自己,更是想要维持好天家,维持好天家的“小金库”。
第五百八十五章最好的隐藏
谁在东京城中有宅院没事还特意留在城外的庄子里住着,还不是为了办正事!
叶安看着宽敞的地下室满意的点了点头,四周都用水泥加固了,同时还撒上了石灰防潮,据说在挖好后,还特意在外面加了两层苫布,为的就是防水防潮。
好在这里距离河道较远,土质干燥,并没有出现防潮的现象,大半夜的叶安与秦慕慕两人悄悄的摸进仓库,看着眼前的汽车有些感叹,终于把这大家伙运到了东京城外,接下来就是从仓库中转移到地下停车库中去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好寻人来帮忙的,但好在有铁牛和王帮两人,对于这俩个跟随自己的死忠,叶安是绝对信任的。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是个被牛车拖过来的车厢,这车厢的精美和华丽让他们震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其实本身就是个车…………
看着上面的玻璃,两人不再言语,这么贵重的东西自然是不该问的,瞧见叶安坐在车厢中,他们便在秦慕慕的指挥下开始推车。
只要拉开手刹,在俩个壮汉的推动下,面包车还是能够移动的,只不过速度稍稍慢了些,但好在库房与地下车库的距离并不远,两人稍稍废了小半个时辰,就把车厢顺着坡道退了下去,一路上叶安的脚都搭在刹车上不敢松开,最后在车到达底部之后才拉了手刹。
斜长的坡道幅度并不大,叶安相信只要打着火,自己的这辆车便能直接从出去!
瞧见铁牛和王帮两人满是惊奇的表情,叶安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便是木牛流马,机关具备一驱不还!”
“侯爷,这是老神仙留下的东西?”
“废话!”不等叶安说话,王帮便在边上踹了铁牛一脚道:“这事情就该烂在心里,说出来作甚?!”
“俺就是好奇,随口一问的事情罢了,不过是个精致些的车厢,看给你急的!”
这两人的拌嘴反倒是让叶安与秦慕慕惊讶的对视一眼,是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谁又知道这是什么,是什么还不是他们两人自己说的算!
叶安嘿嘿的笑道:“没错,就是个华丽的车厢,倒是因为这般的小心让你们更加好奇了。”
大巧若拙便是这个道理,刻意的去掩饰,刻意的去隐藏反而更会激起别人的好奇心,但同样的好奇心会害死猫,于是叶安便决定不把后苑变成庄子里的禁地,而是把这里变成一片活泼的踏春之地。
坡道就放在那里,地下室稍稍隔开便成为了摆放花匠所需之物的地方,在坡道的两侧种上花草树木,顺便也在后院种上各种植被,并安放上许多游园的景物,精巧的亭子,高挑的秋千,曲折的鹅卵石小道,这一切都要比那半截埋在地下的杂物库房要吸引人的多!
秦慕慕非常满意叶安这样的设计,并且还特意召了庄子上的妇人来说话,叶安则是带着铁牛在趁着这段还算“自由”的时间出去跑马去了,冬日里出去打猎的人会被老猎户给骂死,无论是你高门大户的子弟,还是王公贵族,人家可不跟你客气,直接去往开封府告官。
冬日里的野兽多带着崽子,这时候去打猎岂不是竭泽而渔,但即便是跑马也是相当有趣的事情,在马背上驰骋,放肆的咆哮,这是冬日里少有的放肆。
累了一身的臭汗回到庄子里,再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顺便把老婆的衣裳撩湿,听着她的尖叫叶安发出嘿嘿的笑声,这才是生活嘛!
至于朝堂上的那些腌臜事,滚你大爷的!
眼看已经入冬了,年关也相去不远了,这时候谁还愿意在朝堂上的事情中纠缠不休,即便是自己离开东京城那么久了,朝堂上关于那场环州之战的争论,功劳依旧甚嚣尘上,尘埃未定!
这是什么?这就是典型的官僚主义,这就是把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当作政治资本来运作。
文臣想要做什么叶安再清楚不过,就是要利用环州之战的胜利来促使赵祯早些登基即位,而同样也有人希望利用那场胜利来博取自己的政治资本。
叶安不是傻子,他早在躲避这场功劳带来的争锋,但没下过到,他是万万没想到过去这么长时间,自己甚至躲到阳城县数月之后,朝堂上依旧还在暗中较量。
甚至这种较量已经不再是明面上的较量,而是形成一种党争之势,很多消息传递到叶安这里,有来自李尊勋的,有来自范子渊的,甚至还有来自于渊汆先生和范雍的。
这些消息让叶安虽然远离朝堂但依旧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这也是为何叶安选择利用玄诚子去世而准备向赵祯丁忧的原因。
有官职对于叶安来说是有帮助的,官职就是权利,就是威信,甚至就是社会地位,但……现在获得那些要紧的差遣官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反而身处漩涡之中。
果断的舍弃就是最好的选择,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官职,还有时间,他来东京城的时间太短了,若是算上今年的年关,四舍五入也才不过两年,看看这两年的时间里做的事情。
想想叶安身上的荣耀和如今的地位,一切的一切都令他与秦慕慕不安,他们需要的是韬光养晦,需要的是小心翼翼的观察时局,叶安甚至不得不承认原本激进的态度是一种错误。
不过也算是取得了刘娥的信任,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好处,现在嘛!就是到了要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候。
叶安与秦慕慕两人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没有任何的历史可以参照,他们懵懵懂懂的来到了这个鬼地方,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朝堂的纷争中去,原因只是他们选择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房间暖哄哄的,叶安把铁炉的风门压得最小,听着管道中乎乎的往外出气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这种小铁炉已经能达到量产的标准,可以投放到东京城的市场中了。
看着装睡的美人,叶安悄悄的摸上了床,但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搂着秦慕慕静静的闭上眼睛,小声的说这话,他们非常享受这种耳鬓厮磨的感觉。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美好,甚至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但只要还有改变的希望,这便足够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不速之客
没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即便是叶安与秦慕慕也不行。
秦慕慕知道大概的历史,而叶安知道的更为详细些,但也仅限于他的认知,更多的历史细节是无法知晓的,记录也是不详细的,唯有叶安真正的参与到其中,才明白历史的真相到底如何。
但现在,历史发生了改变,叶安与秦慕慕并不惊恐,对于他们来说改变就是好事,难道还要让整个北宋王朝向着国破家亡的方向疯狂前进?
在庄子里把该处理好的事情都处理好,叶安便同秦慕慕打道回府,毕竟信陵坊中的云中郡侯府才是他们的家,至于城外的庄子只能算是别业,李遵勖甚至对叶安建议在阳城县买下一处大宅子,那可比庄子住起来要舒坦的多,但叶安并没有那么做。
那是李遵勖见识浅薄,他并没有见过一座集合所有功能的高贵庄园,而叶安想要做的就是建立一座属于自己的庄园。
把不用东西都留在庄子上,车队便瞬间轻快了许多,只有三辆牛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进,李二更和赵虎同亲兵们坐在一辆马车上,时不时的讲些荤段子发出哄堂大笑之声,王帮赶着装有阳城县乡仪的牛车如同一只“看门狗”。
满满一车的乡仪在回来的路上不知被人吃掉了多少!就是这般寒冷的季节才要运送的东西,非要忍不住的去吃,回了东京城还如何去送人?!
哪家府上的仆从和护院敢这般的没规矩?根本就不需家主动手定然被管事的扫地出门,但在侯府,那便完全是另一码事,侯爷不光不管,还鼓励这些懒汉随意拿,除了他自己与县君喜欢吃的东西外,其他的随便…………
这是什么规矩?!岂不是让这些下人更为肆无忌惮了吗?
把这事情同县君讲了,谁知道县君反倒问自己:“这些人中可有在侯府名册上的下人?连你自己的卖身契都被侯爷给烧了,哪来的下人?!”
于是乎王帮便一个人赶着牛车生闷气,反倒是让亲兵们老实下来,不过在他看到车中被拿走的都是最便宜,也是最容易坏的瓜果时,也就不在计较了。
沿着官道走了没一会便到了南熏门,高大气派的城门非常能够体现大宋王朝的威仪,只可惜冬日里的南熏门内,瑟瑟发抖的兵卒却有些凄惨。
冬季是个要命的季节,刺骨的寒冷会夺去那些穷苦之人的性命,即便是抱团取暖的丐帮也难以抵挡这般酷烈的天地之威。
好在现在还未入冬,即便是穷苦之人也会想尽办法储备过冬的所需,冬藏的意义这才体现了出来,这是人类求生的本能,每到年节其实都是一场灾难,过年如过关呐。
门口的兵丁远远的瞧见牛车便是满脸的不屑,多少的马车从南熏门过,多少官宦之家的远远的就亮出徽号,但这三辆区区牛车也敢撑起小旗亮出徽号,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待牛车靠近了,兵丁终于看见徽记上一片叶子,顿时换上了另一幅表情,缠着肥喏道:“原是叶侯回来,四周的路人都让让,贵人回京了!”
叶安在马车中皱了皱眉头,他非常不喜欢这种特殊的“待遇”,而赶车的铁牛却冷笑道:“李大嗓子,这是收了多少的钱来报号啊!就你这一嗓子,怕是整个东京城的包打听都能听见了吧!”
兵丁立刻叉手笑道:“铁爷,您这话说的,小人就靠这个糊口,再说叶侯乃是东京城中鼎鼎的名号,小人能不报的响亮些?!”
铁牛摇头笑了笑,他可不打算同这些人较真,反倒是转头对车厢内小声道:“侯爷,这些人也是不容易,报个名号能赚钱小钱来,您也不需同他们在意。”
叶安早已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这东京城中有多少人想要早些知晓我进城了,特意派来人这这里听信,我以瞧见几波人泼回去报信了。”
铁牛嘿嘿一笑:“侯爷,您还别说咱们侯府在东京城的名号可不小,多少人盯着咱们嘞!”
叶安无奈的对秦慕慕耸了耸肩膀,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但没想到会盯得这么紧,各方势力恐怕早就收到自己抵达东京城的消息。
至于为何在南熏门守着自己家的车队,或许很快就知道其中的原因。
车队在进入东京城后便不再那么令人注意,豪华的车驾有很多,趾高气昂的仆从也有不少,相比之下云中郡侯的车队便显得非常平民化,要不是那巨大的车厢,也没人会觉得这是一个侯府家的牛车。
叶安非常郁闷的看着秦慕慕在大街上购物,回家就必须经过东京城最大的街市,外城的南熏门大街以及内城的南门大街。
女人们再次爆发出强大的购买欲,厚些铺面的招牌上甚至挂着普惠俩个小子,这就是自己家的买卖,有必要买的那么高兴吗?!
秦慕慕拉着萱儿完全不顾叶安的脸色,最后甚至嫌弃车队累赘,耽误她们逛街,站在车边打发叶安自己回家:“你先回去吧!我同萱儿一路逛回家,让王帮赶车跟在后面便好!”
叶安和铁牛如蒙大赦,这两货是最怕跟女人逛街的,在他们眼中合适就买下,不合适便走,需要精挑细选吗?一盒糕点也要精挑细选,反正是送人的东西嘛…………
悄然返回信陵坊,想象中府宅门前热闹的迎接并没有,反倒是安静的出奇,倒是葛善书的馄饨摊依旧热闹,远远的同叶安打了招呼,飞快的看了一眼侯府便又低下了头忙活自己的事情。
这便让叶安更加奇怪了,往常三叔都是最热情的,怎生近日如此冷淡了些?
铁牛想要过去问问,但却被叶安给拦住,指了指府宅大门道:“想来咱们家已经有了不速之客,把街坊四邻都给吓到了,连侯三也没有出现,可见那人来头还不小,叫门吧!回家居然还能这般的憋屈,老子不爽了。”
大门被叫开,开门的却不是侯家娘子,也不是门房老孙头,而是一双黑靴黑衣束带的精干汉子,这打扮叶安与铁牛在熟悉不过,或者说是整个东京城的百姓都熟悉。
难怪侯府这般的安静,难怪信陵坊的乡邻之感远看不敢靠近,皇城司的“察子”们居然在侯府之中!!
“尔等何人,居然擅闯我云中郡侯府!莫不是但我叶安已经死了不成!”
单单就气场而言,皇城司的逻卒完全不是叶安的对手,稍稍一愣后便开始慌张起来:“叶侯息怒,卑职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奉的谁的命,行的何人事!”
“这……自然……是……”这皇城司的汉子已经被叶安压制,慌张之间就要如实回答,却被一声大笑打断:“哈哈……叶侯怎生这般的动怒啊!不是您让我等来贵府住下的吗?环州一别,我等甚是想念侯爷的风姿啊!”
程拱寿和徐用章联袂而至,瞧见叶安眼神中的怒火后,稍稍尴尬道:“陈大官来了……”
“陈琳!你给我死出来!”
众人大惊,还没人敢这般的召唤陈琳,便是官家在瞧见他的时候,也会以“陈大官”来称呼其,可见他在宫中的地位,但今日叶安居然如此放肆,实在是让人惊愕……
第五百八十七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叶侯这是怎生了?大冷天的别动这般大的肝火,不宜身心嘞!”
陈琳掏着耳朵从前院走了过来,还特意欣赏了一下照壁上的奇怪图案,接着便颇有深意的看相叶安,表情是那么的风轻云淡,令人不爽。
“陈大官是带着皇城司的爪牙私闯民宅啊!经过我的同意住进我云中郡侯府和私自进入我云中郡侯府可不是一个意思,怎么?还真把这里当做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衙门了?!”
“叶长生!某家到你府上你,你还不知原因?!”
“出去!我只知道你没经过我的同意!这是我家,我说的算,天王老子来了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能进这家门,这就是我家的规矩!”
陈琳的脸色难看至极,而边上的人都在惊恐的看着他,已经开始发疯的叶安,说到底这并不是一件大事,皇城司突然出现在你家中,你不是应该感到恐惧吗?
但叶安完全没有恐惧,程拱寿和徐用章从他的脸上,眼睛里看到的全都是愤怒。
叶安不光是愤怒,更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无论是谁都不能如此轻易的把自己家当作市场,想来就来先走就走?!
这次是陈琳,下次又会是谁?!
“你要如何?难道真的让某家离开?”
陈琳的语气稍稍缓和,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放缓语气,甚至用一种请求的态度来同叶安说话,这几乎是连陈琳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
见陈琳服软,叶安也缓了下来,放松语气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风能进雨能进,官家、圣人不能进!这是我的家,我可以邀请你进来,但你却不能无故硬闯!或许你觉得咱们的关系亲近许多,不需那些虚的………的确,否则圣人也不会派你来,但你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懂吗?!”
陈琳铁青着脸冲着程拱寿等人道:“皇城司的人都同某家出去!”
所有人惊骇的盯着陈琳,见他即将暴走便立刻涌出了门外,甚至那些在院子角落里的逻卒也匆匆离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于是乎云中郡侯面前出现了一道“奇景”,寻常人不敢招惹的皇城司直愣愣的站在了侯府的大门口。
陈琳气喘如牛的看着叶安道:“如此叶侯可算满意!”
叶安点了点头,看向陈琳道:“说吧!为何要住到我家里来?圣人的旨意?还是你不放心我?亦或是与我程徐二人之间的约定,哦,不该是后者的,若是圣人的旨意,你就拿出来,若是你以老友故交的身份而来我也同样欢迎!”
陈琳并没有回答叶安的话,而是静静的看着他道:“某家能进去了吗?”
叶安叉手施礼后,素手相邀:“大官请!”
此时陈琳干枯的老脸已经出现了猪肝色,叶安觉得自己把他得罪的够狠,但没想到陈琳却突然笑了笑:“小小伎俩,怎生还以为某家真会上当?就在你这府上住下了又如何?以后你要入宫便说话,某家领着你进去!”
还是落了下乘啊!
叶安有些无奈,明明是自己先发制人,想让陈琳下不来台,告诉他这个家是谁说的算,但人家根本不买账,最后还要警告自己,到了皇宫便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不过陈琳还是非常好奇为何叶安会在城外住几日,虽然旁敲侧击的打听,但叶安是万万不会告诉他的,甚至连阳城县庄园的事情也没有告诉他。
但陈琳是什么,大宋特务机关的头子,手中有的是消息,于是他便认定叶安的事情燕肃是清楚的,而在燕肃带着自己的莲花漏登门拜访的时候,这老货便一直盯着人家不放,吓得燕肃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小心的看向陈琳道:“陈大官,可否是燕某今日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大官与叶侯?”
“自是没有的!某家只是暂住在云中郡侯府中,听闻燕郎官特来寻叶侯讨教格物之学,便也不由得好奇一观,如此没有打扰到二位吧?!”
这哪里是征求人家的意见,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燕肃,看的燕肃大骇,哪里还敢否决陈琳的话,连连点头道:“无碍,无碍!”
瞧见陈琳得意的眼神,叶安心中便是不爽,但他同样也知道,这老倌出现在这里其实就是刘娥的一种态度,在警告自己,虽然她在深宫之中,但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依旧了若指掌。
该来的东西看来还是真的躲不掉啊!
叶安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因为现在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力量反抗,即便昨日与陈琳的那翻对抗,也只是表明自己态度,可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办法改变。
燕肃还好,在一开始的惊诧过后,便能很快的把陈琳忽视掉,就如同路人甲一般的习惯了他的存在,叶安甚至觉得燕肃太过投入到格物之中,不断的向自己发问,提出各种各样古怪的问题。
“陈大官还请稍稍让一下。”燕肃一边说一般伸手把陈琳拨开,带着学生一般的好奇心向叶安请教道:“叶侯,这是燕某之前做的莲花漏,你看一下可否能同器械计时之物相比?”
叶安一直觉得古人的滴漏计时器很不靠谱,但看到眼前精巧的和莲花状滴漏还是被惊艳到了。
这不是靠滴水改变刻度的计时器,而是利用虹吸原理,把放水壶中的水逐步放到受水壶中,使其高度保持恒定,如此一来,相等时间内受水壶的水流速度恒定,据以测定时间。
十二个花瓣代表了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又被分为八刻,这简直就是艺术品,叶安轻轻的波动水流,居然对这个滴漏的影响并不大。
更为神奇的是,没到一个时辰,莲花瓣居然能缓缓展开,这是什么原理!
待燕肃打开莲花状的水壶,叶安这才发现原来里面有着铜钩和浮漂!随着水流高度的不断变化,浮漂也会逐渐飘起,接着便利用浮力打开一片花瓣!
“巧夺天工!美轮美奂!这才是真正的艺术佳品!可惜后…………”
连陈琳也被眼前之物给震惊,在听到叶安的话后不禁皱眉道:“有何可惜的?”
叶安已经回过神来,风轻云淡道:“可惜上谷先生做的晚了些,若是早些,我大宋岂不是早已有了这计时之物?!”
但在他心中却是感叹,可惜这东西在后世失传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力量的短板
燕肃的莲花漏非常漂亮,但他在云中郡侯府却收获非常巨大,在这里他同叶安之间讨论了许多东西,从飞鸟为何上天,到大海的潮涨潮落,再到器物之利,甚至是月生日落。
陈琳认为这两个人就是个疯子,潮涨潮落,月生日落乃天地之理,有何可讨论的?还在那里说的一本正经,简直便是疯人疯语…………疯疯癫癫!
但很快陈琳便发现叶安开始逐渐的把格物之学引到了日常生活之中,甚至带着燕肃去了自己家的后花园,这是不常见的事情,文臣之间唯有通家之好才能步入后宅。
燕肃开始也是拒绝的,但最后还是架不住叶安的热情以及对格物的向往,陈琳不理解这种对格物的向往,他只是觉得格物或许于国有益,但毕竟是被圣人评为奇技淫巧之学,虽然能助官家一臂之力,但却可有可无,对治国并无大用。
从下意识中,无论是刘娥还是陈琳都把叶安所讲的“帝王之道”归咎于儒学之中,而不是科学。
但在叶安看来,科学治国、科技强国才是最根本,最实际,最有效的方法,这一点无论是谁也不能否认,古代的智慧是伟大的,但同样经过华夏民族数千年进化和总结出来的经验同样也是毋庸置疑的。
只可惜,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眼中,格物仿佛就是同奇技淫巧联系在了一起,即便是燕肃这般的人物,也只是想着把格物运用到生活中,为国家做些什么而已,而非把格物作为一个学科,作为一个全新的学问来钻研它的本源之道。
这也就是为何在阳城县的时候,王温会对叶安说出“格物依附于他人”的原因,即便是敬献良种,即便是训练安化军,即便是同赵祯讲学,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在看到一座由数个水车和轮排搭建起来的景观后,无论燕肃还是陈琳皆大为震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紧密的器物连接起来,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景象。
“好看否?这些都是我同慕慕在家做的,每一个水车,每一个齿轮,每一个轮排皆紧凑相合,如此才能发挥作用,而你们看看这个!”
叶安说完便素手一指,此时的陈琳和燕肃才发现,原来在众多眼花缭乱的水车之中,居然连接了一座铁质的砧板。
当叶安抬手抽出其中的横杆后,一颗拳头大小的铁锤就在复杂齿轮的驱动下开始上下摆动敲击着砧板,此时的叶安才拿过一颗银瓜子放在上面。
叮叮当当…………随着铁锤的上下摆动,银瓜子很快变成了银饼,再慢慢的变成了银叶子,最后面层一片非常非常薄的纸片。
陈琳觉得这很有意思,但在燕肃看来,这其中却有极大的震撼,完全颠覆了他心中的想法。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此乃老子之圣言,今日却见这水有如此之力,若器械庞大,若水流湍急,岂不是可断铁器?如此百炼钢岂不是轻而易举……这……这便是格物之道?!”
陈琳在听到百炼钢一词后,眼神猛然一凝,随即看向叶安:“若是可成,每日可锻甲几何,铸兵多少?!”
叶安笑了笑,这两人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格物完全可以利用到国家的建设中,军队的建设中,甚至是改变这个时代。
“不知道,因为我没有试过!”
“怎样才能做出你这般的器械?!”陈琳急不可待的对叶安发问,他忽然觉得也许帮助叶安造出这样的器械会对大宋的兵事产生极大的改变。
要知道每年朝廷花费在武器,甲胄,箭矢,等诸多武备上的所需可谓是万巨之数。
叶安却平淡的看着他道:“你觉得这便是格物的作用?恕我直言,陈大官的想法太过狭隘,甚至是闭塞!我需要将作监,需要官家给我人手,需要匠人,需要如上谷先生一般的人才!”
陈琳恍然大悟,看向叶安道:“原来你早就在打这主意,通过某家之口向圣人讨要你所需的东西!”
“差不多,但你也知道咱们大宋需要这些,这份奏疏还请陈大官转呈圣人!”说着叶安便从袖口中掏出一份早已写好的奏疏,但陈琳并没有接过,而是看向叶安笑道:“为何不自己前往宫中拜见圣人?你虽无差遣在身,又无官职,但好歹也是官家的侍读学士,更开国侯的爵位在身,若是某家记得不错,出入禁中的墨敕鱼符还在你小子身上吧?怎么不敢见圣人!”
叶安一时有些尴尬:“此前在圣人面前顶撞,长生无颜再见圣人!”
“荒唐!圣人有母仪天下之心,岂会记恨你的孟浪之举?!许久未曾入宫,官家的资善堂你要去,圣人那里也该拜见的!圣人常说你以无父无母,她便把你当做自家子侄来看待,岂能同晚辈较劲斗气乎!”
不等叶安说话,边上的燕肃便大为感动,拍着叶安的肩膀道:“圣人慈德天下皆知,长生不该这般,根本不该心生怨望,明日便入宫请罪,圣人定然不会责罚!”
好家伙,叶安觉得燕肃此时已经化身成最为忠君爱国的儒家门徒,一个劲的劝诫自己该同刘娥和解,但事情的起因,刘娥做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也一概不管!
边上的陈琳终于露出了一副得意的眼神,老家伙在心中还是很在意刚刚在门口羞辱他的举动,现在有一种扳回一城的快感,最终你叶安还不是要入宫请罪,向圣人妥协?
想要跳出朝堂哪有这般的容易,以为挂冠而去就能让娘娘彻底忘记你?不可能,你叶安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娘娘再清楚不过!
叶安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从一开始脱离朝堂,再到现在面对格物的发展有心无力,他这才发现自己错了。
他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够数十年如一日,等待厚积薄发的老先生,他现在需要的是让格物之学兴起,需要来自政策上的帮助,需要现有的技术人才,需要渠道,甚至需要打着老赵家的名义去收拢这些人才,收拢哪些至在格物的人。
有时他甚至需要文臣的帮助,因为文人中有许多读书人本就有格物的追求和天分,甚至是官员之中也有这样的人,就比如眼前的燕肃。
而这些单单依靠叶安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即便是花费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都远远不够,他现在需要的是快速发展,而不时厚积薄发的等待,在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什么时候才能把格物发展起来,什么时候才能从真正意义上的改变大宋的未来?!
“长生之错,明日便前往宫中,向圣人负荆请罪!”
于是陈琳这老货终于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而边上的燕肃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五百八十九章刘娥的“腹中锦绣”
所有人都在找台阶下,无论是刘娥还是叶安皆是如此,本来他们就不可能一直对抗下去,就算是刘娥被叶安真的气到了,可心中还是把他看作了一个人才,或者属于自己的“祥瑞”。
他贡献的良种意义非凡,自从在后宫中种下了土豆和地瓜后,刘娥就时常在这里看着丰收的果实,她本就出自农家,对土豆和地瓜这两种高产的粮食有着特别的偏爱。
在宫中的其他地方也有着不同的植物,只不过这些已经在收获过后枯萎了,鲜红的柿子,金黄的玉米,辛辣的圆头葱都是味道极好的蔬菜,但在她心中,依旧没有朴实无华的土豆和地瓜来的让人踏实。
轻轻的翻动地上的土坷,刘娥转头对一直跟随在身边的蓝继宗道:“听闻叶侯又倒腾出了一种能让粮食高产的东西,是什么?”
“奴婢也听闻了,说是叫…………叫化肥!但高低没有见到有用没有。”
蓝继宗有些模棱两可,他也是听王温派来的人说的,但真正是个什么东西他也没见过,他只见过粪肥,但那东西有用,但没也没有王温说的那般神奇,事实上那也不过是叶安所说,并没有人见过到底如何。
“花肥?那岂不是太过奢费?”
“回娘娘的话,是化肥,小尔化之的化,据说有变化之理在其中,用的也是石中之物。”
刘娥眉头微微一挑:“哦?原是这样,到也是不曾复杂的东西,若是怎能增产,便给本宫也寻一些回来。”
蓝继宗尴尬的搓着手道:“回禀娘娘,这化肥老奴可弄不来,全在叶侯的地里呢!据说阳城县的庄子里都用了这东西,还不知其效如何…………”
“你觉得叶安做出来的东西会不好?本宫可是见识过他的东西,每一样都是惊为天人!若是他说放入地里可以增产,那必定会做到,他可是司农寺少卿,岂敢在农事上妄言!”
刘娥斜斜的看了蓝继宗一眼,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莞尔一笑:“本宫倒是忘了,他那司农寺少卿的差遣已经免了,你让人给陈琳传个话,说他叶安可以官复原职,但却也要把化肥的方子献出来,免得本宫当面去讨要,反落了下乘!”
“呃……圣人啊!长生这小子就是个倔毛驴,老陈又是个拧巴的性子,恐怕不成啊!”
刘娥颇有深意的笑道:“你懂什么,这便是本宫的一个态度,若他叶安献出了化肥之法,那便是等同于接受了司农寺少卿这个差遣,到时本宫还能委以重任!可若是他不愿献,那就说明他还是不愿回到朝堂上,只想躲在资善堂中教官家学问,也是好事!”
蓝继宗微微一愣,随即才明白到老来圣人等同于什么都没给,只是让他官复原职,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避开了中书以及文官们。
叶安是在宫中辞官的,也是圣人免去他的差遣的,真要追究起来应该发文中书才是,但娘娘恰巧避过了中书,而是以中旨罢去了叶安的差遣官,但他的品秩还在,正五品的品秩是同他云中郡侯的身份可是挂在一起的!
此时的蓝继宗这才回过神来,知晓了其中的隐秘,不由得看向刘娥道:“娘娘高明!但若是再起复叶安,恐文臣阻挠啊!”
刘娥轻轻的翻动土块,伸手插入地里抚摸着下面一串串的土豆,眼睛中发出闪亮的光芒:“承祖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不懂得朝堂之上的分寸!文臣们心中可是觉得叶安该官复原职?他的功劳可不是本宫一人给“忘掉”的,再说这也是在试探文臣的态度啊!”
蓝继宗觉得自己在刘娥面前就是个傻子,甚至连傻子都不如,他没想到刘娥已经能有这般的手段的智慧了,一双眼睛几乎把朝堂上的事情“看穿”。
伸手把小耙子递给了刘娥,蓝继宗连连点头道:“奴婢知晓了,这便派人给老陈传话去。”
刘娥用耙子在地里稍稍耙动几下,拨开多余的泥土后,一把拽起了秧苗,于是一串串圆滚滚的土豆便呈现在她的眼前。
看着这些土豆之后,她的眼睛中才发出自信又闪亮的光芒:“这才是祥瑞,我大宋的祥瑞!十月入冬啊!什么粮食能在这时候还可收获!这不是祥瑞又是什么?!有了这东西本宫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本宫唯一失算的就是逼迫叶安太甚!”
这是刘娥说出最明智的话,蓝继宗有些惊讶的看向她小声道:“圣人自然是没错的。”
“这是自然!”
刘娥看回头看了一眼蓝继宗随即道:“虽然许了他开国侯的封爵,也给了他封爵,但相比这祥瑞良种之功还是差了些,眼下因他年轻,不会有人说什么,可若是有一天本宫不在了,有人再用这事诽议本宫,那可就不妥了!
你看看叶安身上的功劳?有一件是小的吗?!东京城这帮精明人不说,但不代表他们忘了!心中的算盘一个比一个精明,可本宫也不是傻子啊!谁不知道他叶安的名声在外,谁不知道他敢在宫中挂冠而去?
这小子做事出人意料,根本就不给本宫赏赐的机会,最后却要变成本宫的不是!本宫这次定然要让他“盆满钵满”!如此看旁人还有何话可说,听闻已经有人在民间为长生造势了?”
蓝继宗已经汗如雨下,立刻拜下伏地不起道:“圣人息怒,那些都是文人之间的牢骚,只是觉得叶侯所受不公,但并非是诽谤圣人,叶侯自己还并不知晓嘞!”
“起来!看你这般的模样,怎么,当本宫还能再兴文字之狱不成?以长生的性格若是知晓,还不早已闹翻天,定然不会是他自己装腔作势,至于是谁倒是值得揣摩不是?去查查,本宫倒是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挑唆天家与云中郡侯之间的关系!这等魑魅魍魉又开始在东京城兴风作浪了!”
“娘娘安心,老奴定然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蓝继宗如蒙大赦,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刘娥要对叶安动手了,但好在并非如此,刘娥准确的发现有人在背后捣鬼,看到了有人故意挑唆天家与叶侯之间的是非。
第五百九十章再见小皇帝
叶安今日入宫总觉得怪怪的,陈琳的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总是上下大量自己,害的叶安不断拉扯腰间的革带,顺便在整一下对襟上的领口,并未觉得异常后才跟陈琳向东华门而去。
不知是从哪得了消息,李端懿早早的就在左承天祥符门前等待,瞧见陈琳的第一反应便是转身就跑,但瞧见了他身边的叶安只能站定叉手。待陈琳与叶安走进了低头道:“见过陈大官,见过叶侯!”
陈琳瞥了他一眼,不满的狠了一句:“你若是将某家这般不适,那就别在这里杵着,一点你父亲身上的果敢也没有,叶侯当好生教导才是。”
见李端懿撅了噘嘴,叶安笑道:“这只能说明大官在宫中颇有威望,寻常宫人见了敬畏,连带着元伯也不敢放肆。”
“叶侯说的是,父亲大人常说元伯虽是天家外亲,但见了大官万万不可放肆嘞!”李端懿连连点头,顺着叶安的话便往下说,他在宫中还是真的害怕陈琳的。
陈琳微微点头这才迈步向前走,算是满意李端懿的说法,领着二人向资善堂而去。
巨大的皇宫一项是多重门禁,叶安云中郡侯的身份只能让他通过东华门,从东华门到左承天祥符门还只是外朝,但要如内禁中,便需墨敕鱼符做通行的令牌。
宣祐门前,把守此处的禁军瞧见陈琳之后便恭敬行礼,但依旧要检查叶安身上的墨敕鱼符,至于李端懿……用陈琳的话说他这张脸就等同于墨敕一样,官家伴读谁也不会阻拦,除非进入后宫。
今日乃是御前二十四班直中的行门班当值,乃是左龙武卫的麾下,瞧见李端懿这位将军之子便笑眯眯的打招呼,倒是完全不在意陈琳的不爽。
没办法,眼下的朝堂上武将自成一派,而武将之中又有将门和外戚两派,至于那些没有出身却是英勇善战的武将根本就没有一席之地。
至于武将大多是支持赵祯亲政的,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心底里却是这般想的,他们宁愿为一个年幼的官家征战四方,也不愿被一个女人指挥。
虽然现实中依旧是枢密院调兵,但在武将的内心深处依旧不认可刘娥的统治,当然他们现在还是必须听命于刘娥。
环州之战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所有的功劳几乎和武将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系的只是出战的曹仪,至于武将们的价值和功劳全被归咎于他一人的身上,这是刘娥最高明的手段。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武将们也能看出这一点,他们不敢对刘娥如何,但对其他的宫人却不同,即便是陈琳这个皇城司的头子,御前班直们也没有太多的好感。
在面对叶安的时候,这些御前班直却是完全不同的态度,他们可以无视陈琳的存在,但面对这个带兵有方,甚至被边军夸为“武曲”的少年侯爷却展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齐齐的保全喝道:“见过叶侯!”
叶安笑着回礼道:“诸位将军莫要这般客气,叶安长长出入宫中,与诸位多有面缘,一切照例便好,无需施礼。”
李端懿羡慕的看着叶安,在行门班施礼的时候他便嫉妒的要死,谁不知道御前班直与上四军最是高傲的,能得到他们的尊重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陈琳在边上更是气的颤抖,好在老倌忍住了,瞪了叶安一眼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长生当谨记!”
叶安笑道:“每个人见地不同,在他们看来我是德以配位的,但在大官看来却是不配,无需多虑。还是当先拜见官家为要才是!”
陈琳微微点头,在他看来叶安这句话算是说对了,先拜见官家才是要紧的,同时他也把官家放在了圣人之前,但还是小声问到:“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了,左右不过是个方子,若是先给天家无疑是给你自己铺路,官复原职岂不是好事?”
叶安看向陈琳许久不语,直到把他看毛了才缓缓道:“化肥之法乃是我普惠商号中的买卖和营生,若是献给朝廷也非不可,但却要我普惠商号专营买卖!”
“这同我说不着,待会面见圣人之时你自己说。”
叶安奇怪的看了陈琳一眼:“那你问我作甚?!”
陈琳翻了个白眼:“某家只是想要知道你的态度,如何选择而已。”
叶安笑了笑,事实上相比蓝继宗,陈琳更加偏向于赵祯,或者说他忠于的是整个赵宋天家,而非刘娥一人。
边上的李端懿完全听不懂两人说的是什么,他只是知道普惠商号的买卖又要增加了,而母亲大人又要开始忙碌了。
看着胡思乱想的李端懿,叶安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冠帽:“你母亲又怀了身孕,此事不用公主操劳,若是孝顺便少惹你母亲生气便是。”
李端懿嘿嘿一笑:“元伯不是怕惹母亲生气,实在是母亲大人这段时间脾气不好,连父亲都躲着嘞!我还是小心些,免得又被母亲说教。”
赵清懿怀孕这件事叶安已经从秦慕慕那里知道,李遵勖倒是一点口风都没漏,看来是刚刚怀上,古人忌讳在刚刚怀孕的时候展现出来,担心胎儿太小还未成形被人谈论的多会有滑胎的风险。
陈琳一开始没当回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盯着李端懿道:“长公主既然又有了身孕,便不该到处忙活,便是入宫也该少些的。”
这般郑重的语气让叶安微微一愣,随即也看向李端懿道:“今日回去告诉长公主一声,就说叶安不日登门拜访!”
李端懿回礼后一行人才进了讲筵所在的资善堂。
赵祯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瞧见叶安后脸上的兴奋的表情便受不住,叶安甚至觉得这小皇帝是不是自己不在的时候被王渊和张怀政盯得太狠了些。
“叶先生之前挂冠……咳咳,甚是不该……让朕久候先生如此,听闻观妙先生羽化登仙,朕亦感叹良久,今日先生总算是入宫了,朕欣喜之!”
“咳咳!”赵祯的话还说完陈琳便在边上咳嗽,官家见了一个侍读学士说话便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这实在是不该的。
赵祯小脸一红,从嗓子里“嗯哼”了两声才道:“既然先生回来了,那就该好生当职才是!”
叶安躬身道:“臣遵旨!”说完便话锋一转道:“官家,数月不见,不知学问可曾精进,今日臣便出一题考校官家。”
赵祯微微点头:“自是应该的,叶先生请。”
“石以砥焉,化钝为利,;法以砥焉,化愚为智,官家当以何解?”
赵祯微微一愣随即道:“法为国之本也!有法可为依凭,自然可教化万民,开启民智!”
边上的陈琳瞪大眼睛的看向叶安,他没想到叶安见了官家之后,上来便以考校学问之名敲打自己,不是他故意往自己身上想,而是他自己也知道,之前擅自前往信陵坊,已经“犯法”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帝王“危机”
同样一句话但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叶安是在提醒赵祯,法的重要性,至于陈琳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想叶安也拦不住。
“普法”是一件相当重要的工作,尤其是在封建时代,法律往往会被人情以及权力所左右,而想要发展格物之学,难免会与封建迷信所有冲突,这时候完善的法律便十分重要。
“官家以为法律当以何为准,以何为绳?”
“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当奉三尺之律,以绳四海之人!”
叶安点了点头,赵祯的回答相当好,但还是不够全面,差了一点最需要的东西:“官家能有这般见地,实乃令臣钦佩万分,然,臣以为官家所言还有遗漏,“治国无其法则乱,守法而不变则衰。”法是当下之法,但随着朝代的更迭,时日的变化,国情的不同,再依旧法则不合时宜!”
赵祯拉着叶安的手一同坐在了软塌上才道:“先生的意思是当变法?”
此言一出陈琳便打了个颤,变法这话实在是有悖圣人之言,更有悖大宋的君王之道,大宋以孝治天下,变法岂不就是推翻之前太祖太宗定下的祖宗之法,这便是不孝啊!
叶安瞧着陈琳把李端懿撵走,自己也如同兔子一般窜出资善堂便苦笑着指了指陈琳的背影道:“官家您看,您这一开口直接把这资善堂变成“寸草不生”之地了。”
赵祯笑了笑:“先生还是这般的风趣,授课也总要比两位老先生要活泼些的。”
叶安轻轻摇头,起身坐在下首才道:“官家此言不妥,叶安的才学只能教您帝王之道的路线,但如何走还要靠您自己,至于更多的还是详细讲解格物之道了,但若是说学问,叶安恐怕不及王先生和张先生,他们对儒家经典之要领,远胜叶安!”
赵祯稍稍有些不满的嘟囔:“先生的话同母后的如出一辙嘞!”
叶安看了看四周从怀中掏出一个水壶扔给了赵祯道:“这是臣送官家的礼物,军用水壶,别看这水壶只不过是个铜器,但做工精良,结实耐用,也是在沙场上经历过的东西,给官家算是最合适不过。”
赵祯并未嫌弃叶安给的军用水壶,相反很是爱惜的准备放入锦盒中却被叶安制止道:“官家还是经常用的好,器物本来就是用的,若是收藏起来哪便失去了它的本来意义,岂不是买椟还珠?”
赵祯皱眉道:“先生不知,这般的水壶定然会大官拿去用过才会还给朕的。”
叶安微微摇头道:“官家,欲戴天子冠,必受其重啊!”
见赵祯若有所思,叶安便笑道:“臣想起一个笑话来,说俩个农人在田间地头唠嗑,幻想着帝王的生活,一个人说官家或许每天都是吃白馍,另一个则说官家用种地用的一定是金锄头!”
赵祯也是跟着大笑,但叶安却逐渐平静下来:“官家,您看这便是人的格局,他们吃到的最好食物便是白馍,而所用的器物也大多是锄头之类的农具,故而这般的推想官家的用度,您说是不是?而陈大官总觉得帝王应该受到最妥善的保护,于是小到一个水壶都要仔细查看才是,这并非是他的问题,反而是他的职责所在。这就是今天臣要给您讲的,各司其职,御下之道!”
随着叶安的话,赵祯立刻严肃起来,走到御案后的御座上正襟危坐:“先生请!”
“所谓御下之道最重要的莫过于发现臣子的才能,只有看清楚他的才能,才能妥当的授以差遣,使其发挥作用!如唐太宗任用魏征,虽知晓其与山东士族颇有联系,但却依旧用他为相,这是为何?”
叶安的问题让赵祯有些疑惑,魏征几乎是被宋人歌颂了无数遍的忠诚,更是文臣的典范,以至于现在的御史清流还以他为榜样。
赵祯随即道:“因魏征直言上谏,敢于触犯天颜…………”
叶安笑了笑,指了指书架道:“官家可否挑选吴兢所著的《唐书》仔细观看?读史的好处在于可以从中发现前人的智慧和错误。”叶安喜欢让赵祯自己从书本中寻找答案,但真相恐怕他一时半会无法察觉,甚至这里面蕴含了李世民的用人之术,御下之道,恐怕赵祯段时间也无法理解。
于是资善堂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能听见赵祯的翻书声,以及叶安饮茶时的动静,连门外的陈琳都有些无聊的打着哈气。
“魏征归唐献策多得太宗重用,又敢于犯颜直谏,善谋略,辅佐君王有道…………”
叶安长叹一声道:“还是书本上的东西,官家,臣斗胆问您一句,咱们一开始谈论的是什么?”
“是如何御下!”赵祯猛然反应过来,不由得惊讶的开口。
叶安端着茶盏走到赵祯的身边道:“所以啊!官家总是把魏征的人品放在第一位,而没有关注到他的其他作用,这也是李世民所利用的地方哦!”看了看门外的太阳,叶安扭了扭脖子道:“近日时辰也不早了,臣还要拜见圣人,如此便把魏征之试留给官家作为课业,待明日讲学时再回答臣的问题便好!”
“先生明日还来?”
叶安奇怪的看向赵祯道:“怎么?官家不希望臣来?”
“不……不是,只是朕没想到你又这般上心课业了……”
好家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叶安差点在资善堂中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恶狠狠”的说道:“明日一早臣便入宫同官家晨练!官家可要好生休息才是!”
赵祯连连点头:“先生放心,这些时日朕可是每日不辍,身体强健的很!”
叶安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赵祯的胯下,便告退出门了,看向小声对陈琳道:“禁中之事我一个外臣不好多说什么,但有一点要你要给我叮嘱蓝继宗,让他务必把官家的龙榻给看紧了,万万不可让官家过早接触“甘甜”滋味!”
陈琳有些奇怪了看了叶安一眼,莫名其妙道:“宫中自有教养嬷嬷,这些事情官家也是该知晓的,再说官家身负天家传承之责……”
“得了!破案了!”
叶安摆了摆手便对往禁中而去,完全不理会陈琳的追问,只是无奈道:“待见了圣人我自己去说便是!”
“莫名其妙…………”陈琳腹诽一句便跟上赵祯的步伐。
第五百九十二章天下之才当归国帑
一想到赵祯这个大宋仁宗皇帝的最大难题,叶安心中便有些莫名的紧迫感,没办法,他没儿子啊!
这对汉家文明的皇帝来说几乎是致命问题,对华夏王朝来说同样也是一个致命问题,国家的传承,稳定,繁荣,强大都与这一点脱不开关系。
一旦没有子嗣,那就只能传承给同宗同源的晚辈,等于把自己的一切传承给了一个“外人”,这是没有一个皇帝,甚至是男人能够忍受的事情。
但却也好死不死的发生在了赵祯的身上,以叶安对历史的了解不是赵祯无法生育,他是有闺女的,只是没生出儿子来,而史书上说他过早接触到了“男女敦伦之乐”,这在陈琳口中得到了验证。
叶安觉得他可能要为赵祯的生理问题开始操心了,早做准备总比“临阵磨枪”来的要好。
而陈琳在听了叶安的话后心中便一直有些疑惑,但毕竟事关官家“鱼水之欢”,陈琳也不好向叶安多问些什么,只能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中。
沿着资善堂的宫墙向北走,穿过延义门,便是一条更长的甬道了,这里正对北面的拱辰门,而在西面的宫墙上却有一道并不大的小门,名曰临华门。
别看这座宫门小,但却是直通后苑的所在,在许多人的想象中后苑就是皇帝的后宫,但事实并非如此,叶安已经来过后苑很多回,但没有一次能接近过皇帝的后宫,就是从这道临华门进入的。
大宋的皇帝在后苑中接见过许多臣子,一来这里风景优美,二来这里非常私密,宫墙上甚至有禁军守卫,想要靠近皇帝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何况是靠近更加私密的后苑?
叶安被带到华美的亭子里,四周用一层又一层的丝绸遮挡住,既不音响采光又能起到保暖的效果,只不过这样一来奢费惊人。
再加上暖和的碳盆,直接把亭子变成了一处暖阁,即便是掀起一角也可观看冬日的景象,还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意,反倒是让新鲜空气进来了。
叶安相信,便是再过凛冽的寒风也无法吹进这个暖亭之中,后苑已经变了不少,最少在叶安看来有了巨大的改变,尤其是那精巧的水车,叶安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但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这里的水车不是用来观赏的,而是切切实实用来灌溉的,一个年轻的宫人抽出了水车上的挡板,于是水车便把温暖的泉水灌溉到了后苑的土地中。
也只有天家才能这般的奢侈,利用温泉进行灌溉了吧?
地下有温泉,再用上温泉水灌溉,叶安相信刘娥冬天里也能种出蔬菜来,这也许就是天家的奢侈。
刘娥穿着一身便服而来,简单的丝绸对襟襦裙便已经能完美衬托出她的气质,最少在叶安看来没有那些的华丽的装扮后,刘娥更像是一位久居高位的掌权太后,叶安走出暖亭远远的冲着刘娥叉手一礼道:“臣叶安参见娘娘。”
“起来吧!在后苑便无需多礼了,反正你也不是真心实意。”刘娥随意的挥了挥手,语气到是颇有长辈数落晚辈的模样。
叶安尴尬的起身道:“臣一直是把娘娘作为长辈的,至于礼数却是由心而发。”
宫人撩起绸帘,蓝继宗扶着刘娥进入其中,回头瞪了叶安一眼:“若是真心诚意便好生和娘娘说话,莫要再出幺蛾子!”
叶安只能苦笑跟随在后:“长生不敢!”
刘娥坐下之后便拿起叶安已经放在几案上的奏疏看了起来,陈琳早已告诉过她叶安的所需,只是在瞧见叶安的奏疏后依旧眉头紧皱:“真能如陈琳所说,以水为力,锻造出精良甲胄和兵刃来?”
上来便直奔主题,叶安赶紧上前道:“长生不敢妄言,只需在水力充沛之地搭建水车,再以精铁连接制成钢铁锤锻之器,便可为水锤之力,锻造军中所需应是不难的,甚至还能锻造民用所需,但前提是需要大量的矿石和煤!所以叶安需要朝廷的支持,同时还需人才之助!”
“所以你才要大兴格物之学?听说你在阳城县开设书院,亲自授课,你这回来了怕是学生们的课业也会中断吧?”
叶安看了眼蓝继宗,微微点头道:“格物之学如同襁褓,需日积月累,但也不可荒废学问,故而叶安在给那些孩子打基础,待其学问有成,格物之学又可随之推进,为国取才,可为大用!”
“是为国还是为你的普惠商号?”刘娥瞥了叶安一眼,随即拜便盯着他,希望从叶安的脸上看到羞涩的表情,但可惜叶安的脸上一丝丝的愧疚也没有,反倒是满脸坦然。
“为国为民乃是格物之学的根本,格物的人才多了自然可以于国有益,就如同这水力锤锻之法一般,可用于国朝之武备,亦可用之于民,铁器农具之多,亦可为百姓所用啊!”
见叶安说的义正言辞,刘娥心中也有了计较,轻轻合上奏疏道:“你要的东西可不少,但你却到现在也没给本宫一个答复啊!钱庄的事情你准备的如何了?”
叶安微微一笑,这早在他的计划之中,看向刘娥道:“回禀娘娘,叶安以把钱庄筹备的详细整理成册,只是文卷较多,还需三司配合,故已经交由范侍制了,其为三司使知左藏库之财,又可查阅内藏库之丰盈…………”
“你!本宫以内藏库为钱庄之基,为何要走三司?!”
刘娥大为不满,本来她就指望钱庄来扩充内藏库的,但没想到叶安却把钱庄的筹备计划和书册发到了范雍那里,作为三司使他定然会有另一番打算,甚至会上疏请奏以左藏库和内藏库之财合而设之!
叶安当然知道刘娥为何会如此愤怒,叉手躬身道:“启禀娘娘,这是叶安能够想到的最好方法,开设如此规模的钱庄非是圣人之事,乃国朝经济之要害,不得不慎,内藏库之钱财或许可能不够,还需国帑作为辅助!一旦出现挤兑,朝廷便可一国帑作为保证,给予百姓底气,这才是钱庄的信誉根本所在!”
刘娥死死的盯着叶安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本宫的声誉以及内藏库之财不足以担起一个小小的钱庄?!”
叶安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钱庄要开遍全国各州府所辖之县,所用何止万巨?这不单单是以圣人的信誉开设的钱庄,而是以大宋的名义!”说完心中不服的叶安忍不住小声嘀咕:“若是真有闪失,把这皇宫卖了都不一定能堵上窟窿……”
“叶长生!”
第五百九十三章黑暗中的那只手
腊月二十八,天降大雪,整个东京城都被笼罩在了茫茫的白雪之中,无论是房舍还是街道,无论是高高挂起的酒旗还是稍矮一些的红色灯笼,全被覆盖上了一层白色。
整个东京城中也只有皇宫巍峨的大殿一尘不染,仿佛雪花无法在上面凝结,可事实上却是刘娥为了让皇宫保持它的巍峨,命人连夜除雪,听说还摔伤了数位宫人。
对于东京城的士大夫甚至是百姓来说,天家的皇宫并没有多少的秘密,大宋文气大盛,环境开放,人们谈论皇宫中的事情再司空见惯不过了。
甚至是宫中的趣闻都会传到民间来,每日往皇宫送菜,送用度的车夫都能说上好几个有趣之事,比如宫女半夜打算偷腥,却被圣人的女官发现端疑,一头扎在雪堆里愣是没被找到!再比如官家勤学好问,即便是雪天也依旧起身早读。
当然更有甚者会把官家早晨起来同云中郡侯一同锻炼身体的画面描述的惟妙惟肖。
说什么云中郡侯不知爱惜官家,说什么云中郡侯常常出入禁中,视祖宗之法如无物,更有甚者批评叶安不尊君臣之礼,放肆无度!
当然这其中必然夹杂了某位被放出宫的女子,描述叶安在宫中与宫人做了苟且之事,并且极尽详细,说的有鼻子有眼。
陈琳听到了这般的话,一个眼神便让程拱寿等人化身爪牙,这是一盏茶的功夫便人“请”到了开封府,只需要稍稍查证,便会发现这所谓外放出宫的宫人根本就是个扯谎的妇人。
见了开封府的小吏便哭的死去活来,大喊冤枉说她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这哪里能算是犯了罪过?
若陈琳与程拱寿等人佐证,她便会立刻澄清是他们听错了,自己可从未说过自己是外放出宫的宫人,只是说自己听别人说的,至于是谁便不知晓了。
身为知府事的王臻一开始还能出来卖陈琳一个面子审理此事,可后来直接闭门不见,躲在签押房中饮茶也不去管,这样的琐事太多了,身为一府之尊,他能管得过来?!
便是被陈琳从窗口盯着,也是干咳一声装作很忙的样子,其实手中翻着的都是空白文书。
“哎!陈大官这种小事何须皇城司动手?又何必纠缠如此?”王臻无奈的起身走向窗口,到现在他也没有开门的意思。
陈琳冷冷的看着他道:“一位是大宋的开国侯,一位是撒泼的妇人,孰轻孰重你不知晓?就任由她诬陷叶侯?”
王臻“嘿嘿”的笑出了声,看向陈琳认真的说道:“本官能如何?难道把那妇人抓起来打上一顿板子?那岂不是坐实了坊间流传的闲言碎语?左右不过是个妇人的疯话,谁会当真?”
“这么说来你还是在维系叶侯的名声了?可你想过没有,若是世人皆这般谣传,假话也会变成真话,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臻微微摇头:“这话说对了!有人要害他叶长生,但我开封府不能出手,因为我的手中没有堪用的人,而你的手中有!知晓本官的意思了?此妇人家住保康门外的麦秸巷,男人在王相公家做工名叫苟恩福,大儿子是蔡河码头上的掮客,小儿子则是襁褓之龄,其他的本官一概不知!”
陈琳的眼睛微微一亮,刚叉手便被王臻按了下去:“此事不小,应不单单是冲着叶侯去的,这般大费周章不值得!”
“知晓了,接下来便是我皇城司的事情,放心,会让她平安家去的……”
“你也不问问是哪位王相公?”
“除了那位瘿相还有谁?”
王臻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何王钦若要这般与叶安较劲,此人可谓是聪明绝顶,没由来做出这般的蠢事来!
“多谢王龙图!”
“为朝廷效力罢了!”
待陈琳离开,王臻便再次坐下,只不过他却是在纸上奋笔疾书,今日之事看似简单,但又太过蹊跷,自己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请聪明人看看…………
作为开封府的地方官,王臻对发生在东京城中的每一处风吹草动都是敏感的,他不知道王钦若为何要对叶安下手,这显然是说不通的,也完全没有必要。
现在看来王钦若的家仆居然在外面诋毁叶安,以陈琳的脾气自然会一查到底。
轻轻放下毛笔,吹干墨迹,王臻这才出门并把手中的文书交给仆从道:“送去吕相公的府宅,送到之后暂且别走,说是老爷我等王相公的回信,待得了王相公的手书再回来!”
仆从接过文书便告退,王臻也不过在纠结这个问题,今天腊月二十八,马上便是年关了,多大的事情也该放在年后去办,家中已经备下了屠苏酒,哪有功夫在这些事情掰扯嘞!
只不过牵一发而动全身,王臻此时不重视的事情总会有人重视,陈琳作为皇城司的情报头子,对东京城中的局势非常敏感,他同王臻不同,他的敏锐更多的集中于政治之上。
王钦若家的仆从造云中郡侯的谣,根本就说不通,但一切还需查的水落石出方才知晓,于是程拱寿和徐用章两人便动了起来,史信踩好点之后便消失在了街面上。
苟恩福脚下轻快,眼看便是年关,居然得了老爷的赏赐,心中别提多高兴了,自己在王相公家当差,好处可是没少拿,只可惜谢氏那婆娘仗着自己的好身段要价的高,自己拿的这些赏钱又要用在她的身上想想便觉肉疼。
但想想自家婆娘的身段,在想想谢氏那葫芦一般的身体,苟恩福还是忍不住心中火热,咬牙便往桃花巷中走去,眼看着就要到谢氏的门口却被人叫住:“恩福后生,你这还敢往桃花巷中钻?知晓你家婆娘被抓去送官了不?”
苟恩福微微一惊,借着昏暗的灯光待瞧见街坊中卖货老汉后,这才松了口气,被人瞧见了自然是不好再往里去的,只能心中暗道晦气:“脑袋里想着事,走错了,绍河他娘被抓了?”
“听说是在街上嚼舌根子,被开封府的人锁了去,但被放回来了!”
苟恩福微微一笑:“就知晓那婆娘整天胡沁早晚出事,能被官府放回来还没打板子,便知晓她说的又不是啥大事,无碍的!”
说完苟恩福便打算再钻回桃花巷去,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一咬牙便往家走,反正这谢氏就在这,年关就要到了有的是时间来耍!
第五百九十四章勾栏瓦舍那些事
噼啪!随着爆竹爆炸的声音,苟家也响起低沉的惨叫,苟恩福痛的忍不住颤抖,刚刚还在馋谢氏的身子,现在就被人一顿暴打。
当看到对方漆黑的靴子后,苟恩福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此时的他那里还敢硬抗下去,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事情交代清楚:“小人不敢欺瞒诸位,贱内是受了一个贵为的钱财才会在街面上嚼叶侯的舌根,若是知晓会招来这等的祸事,打死小人也不敢从中搭桥啊!”
程拱寿不屑的呸了他一口,到这时候还要把责任推到自己婆娘的身上,一点男人的气概也没有。
“什么贵人?你怎知晓是贵人的?不是你家的主人?”
苟恩福一愣,随即大骇道:“与王相公没有任何关系!实乃是旁家的贵人啊!苟恩福万万不敢攀扯王相公!还请诸位……放我苟家一条生路!”
苟恩福是真的怕了,若是要攀扯到王钦若的身上自己必定是死路一条,无论王钦若以后如何,他要弄死自己简直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况且事情真的与王钦若无关啊!
“你怎知晓给钱的是贵人?他是如何寻到你的,又为何要让你去诋毁叶侯?”
“小人不知他是谁,此人一身的麻衣,但袖口之中却是上好的蜀锦,定然是故意遮蔽,给了小人五贯钱让小人牵线搭桥寻麦秸巷中的长舌妇们说叶侯的不是,说是要与宫中之事攀扯上,另有给了五贯钱说是派给那些妇人们,小人寻思这钱让外人挣了不如便宜自己,便让俺家婆娘出去说了…………其他的小人一概不知啊!”
程拱寿同徐用章对视一眼,看来问题所在也清楚了,这苟恩福就是个被人当弃子用的,那人定然知晓他不会把钱用在旁人身上,也必定会攀扯上王钦若。
狠狠的扇了苟恩福一巴掌,程拱寿冷笑道:“看来你也知晓我等是什么人,放心不会把你“请”去皇城边上,从明天开始你该干嘛还干嘛,只是不要泄露我等行踪,若是那贵人再来寻你,便要告诉我等,若是那贵人不来,你也就没事了。”
“小人知晓,小人知晓,诸位官爷如何吩咐,小人便如何去做,绝不敢有一丝懈怠!”
此时的苟恩福已经六神无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这些察子的话,相比之下此事只要不牵扯到王相公,自己就有在皇城司手中活命的可能。
见他识相,程拱寿与徐用章便趁着夜色离开了,待他们走后苟恩福到了院中才发现,自己婆娘和儿子已经在院中不敢言语。
“当家的,这些是什么人?怎生寻到了咱们家中?!”
苟恩福颤抖的盯着自己的婆娘低声道:“皇城司的察子,你污蔑叶侯的事情惊动了他们,要查背后之人,咱们家算是惹上祸事了!”
苟氏惊惧道:“你不是说没甚的关系,怎生又出了这般事端!”
“还不是你说的太过!怎敢攀扯上宫中,这下好了皇城司的人来了,你说这是谁的错?!”
苟氏不服道:“旁人都是这般说的,怎生偏偏到了我这便不行?!还不是你让我往大了说,这东京城中除了皇宫还有哪里大?!”
“你以为皇城司的人都是……无用的?定然是查到消息最开始是从你这传出去的才会追索而来!叫你寻个长舌妇在她家中唠,谁知道你居然上街头说这事,这便查到了咱们身上!”
此时苟家的大儿子歪着脑袋道:“既然皇城司的察子来了,为何又走了?”
苟恩福怒道:“自然是为了顺藤摸瓜抓出幕后之人!我等这般的杂碎人家能看得上?差点便攀扯到王相公身上,到时咱们家便是彻底走投无路了,好在与王相公无关,咱们只要把那贵人造出来便能摘得干净!”
大儿子常在码头上做掮客,自然清楚父亲的意思,但他却更加慌乱道:“若是那贵人不出现又该如何?依我看是不会再来的,如此皇城司还不踪上咱们了!”
苟恩福颤抖道:“那便不知晓了!听天由命吧!”
一时间苟家笼罩在了恐惧之中,他们并不知道这只是开始,皇城司怎么会把功夫都用在他一家的身上,之所以抓住苟家不放,便是为了让苟恩福来认人而已。
皇城司的察子们在东京城中各处秘密寻找散播谣言之人,从这些人口中多少会得到一些线索,而把这些线索拼接起来,便会得出一个更为具体的指向。
穿着蜀锦,有些洛阳口音,身高七尺,肤色白哲,更重要的是嘴上用了春色染的胭脂但却是男人的声音!
这下线索便非常清晰了,一条条,一件件的摆在陈琳面前,叶安凑过来一看便惊叫道:“还有男人用胭脂的?!”
陈琳翻了个白眼:“大惊小怪!男子敷粉,抹脂岂不寻常?只是这胭脂少用,还是有名的春色染……”
叶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不懂为何男人要用化妆品,当然口脂出外,这东西就等同于后世的唇膏,尤其是在冬日里无论男女皆为常用之物,没办法,嘴唇干裂真的很痛有没有?!
但春色染却不同,多为女子之用的,当然也不是没有男人卖去送与女子,至于男子自己用这春色染……
“看来此人是某为高门大户中的娈宠啊!”
“呕……”叶安干呕一声,这消息实在太过劲爆,他知道古人有龙阳之好者不在少数,但真的发生在眼前却有些不舒服。
斜斜的瞥了一眼叶安,陈琳皱眉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高门大户的纨绔子弟间常有这般的攀比,有些便单是用作比较姿色罢了,不过有些却是作为体己人用的,这下倒是好查了些。”
随着陈琳的解释便清楚了,能作为贴身仆从甚至是管事来实行这一切的娈宠身份自然不一般,如此搜寻范围便更小了一点。
“慕慕的方法倒是真的管用,如此多的蛛丝马迹混合在一起居然能得出这般的线索,还有没有更多?”
陈琳说完便看向了身边的程拱寿和徐用章,但两人微微摇头:“启禀都知,此人有斗篷遮蔽面容,麻衣大袖,无法窥得样貌。”
叶安指着桌上不多的外貌特征道:“难道就没人看到他的外貌?”
“手上有痣算不算?”
“废话当然算!这是最显著的地方!在哪个手上!”叶安恨不得把程拱寿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啥?
被叶安与陈琳两个人瞪着,程拱寿呐呐道:“西街的喜三姑说此人右手最右侧又一小痣,因为皮肤白哲这小痣最为明显。喜三姑说这痣乃是美人痣,这男人定是个俊俏后生……”
第五百九十五章“女装大佬”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古人早已发现了后世刑侦学中最重要的知识点,“只要作案必留痕迹”。
眼下最重要的特征全部凑齐,剩下的就只需要侦查便好,身为皇城司,必要的资料都是有的,东京城中的大户人家中有特殊癖好的也就那么几个。
文臣中不是没有这般的癖好,但那几人全部被排除了,至于将门也不至于,毕竟将门与叶安之间不会有这般的冲突,李遵勖也被请到了信陵坊,他对外戚以及将门都有所了解,谁家有这种娈宠之好的他也是一清二楚。
“要说东京城中的男姬那可多的是,男子卖俏几乎蔚然成风,光汴京一带便有上万男子在红灯区当娼妓,取女子名字,穿女子之服,涂脂抹粉,互相称呼也为女子,淫靡之气弥漫四邻,蔚为壮观,若是说这般人出手污蔑长生还真是不好找嘞!”
李遵勖一开口叶安便知道坏了,无论幕后之人是谁,寻一个青楼男子可要比在自己府中挑人更加合适,况且也没人会傻到用自己的亲近之人来做这等授人以柄的事吧?
叶安看向陈琳微微苦笑道:“陈大官,看来咱们从一开始便寻错了方向,人家这是随便找了个姘头来做这事,恐怕茫茫人海难以寻觅啊!”
“反正咱们知晓他的手上有一点痣,害怕寻不到人?便是一件件青楼去寻,也是能找到的!”
得了,陈琳打算用最笨的办法,而李遵勖却笑道:“手上有痣?那也倒是不难,若是怕麻烦,哥哥可代劳啊!”
叶安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而陈琳直接冷笑道:“长公主殿下已怀有身孕,你这时候若是敢去勾栏瓦舍之地,信不信不等公主发话,圣人都能让你好受!”
“玩笑,玩笑之言!其实这事不难啊!只需慕慕帮忙便是,兰桂坊在东京成中的人脉可不少,尤其是那些胭脂水粉,更是多为兰桂坊所出,春色染东京城中只有三家铺面售卖此粉,一者是兰桂坊,二者是李记脂粉铺,但据说那里的春色染远不及兰桂坊,多为乡野之人所用,若说是与贵人有关,身穿蜀锦的男子是万万不会去买的,至于最后一家便是夏竦夏制诰的家中铺面了,你觉得那青楼男子会去夏家的铺面去买?”
叶安奇怪道:“怎生不会?”
“夏家乃是官人家的买卖,一个男人去那买春色染,嘿嘿你觉得会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至于兰桂坊,那里可是勾栏瓦舍之人最爱之处,不禁用料讲究,待人接客更是周到,从无指摘人的不是,越是那些娈宠越喜欢去兰桂坊!”
叶安不禁怀疑秦慕慕的兰桂坊到底做的都是些什么买卖,怎生她的买卖都已经扩展到东京城的男人身上?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把秦慕慕请过来,毕竟就是一声吼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旁人说完,叶安冲着后院大吼道:“慕慕!来一下!”
半刻钟不到秦慕慕便过来了,非常不满的瞪着叶安道:“吼什么!整个后院都是你的驴叫……呀!李大哥来了!怎生也不招呼小妹一声嘞!”秦慕慕推门而入,瞧见李遵勖后便有些惊讶,但随即寒暄道。
“叶郎寻我来有何事?”
叶安笑道:“要寻一个人,在兰桂坊买过春色染的胭脂……”
秦慕慕看向边上的陈琳以及李遵勖随即道:“也非难事,长得什么模样?还有你寻那女子作甚?不会是李大哥在外面…………”
李遵勖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这话可不敢胡说!”
“嗯?!叶安……”
叶安脖颈的汗毛都炸起来,颤声道:“别开玩笑,是个男人!准确的说是个男宠,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叶安与陈琳等人对视一眼便把前因后果与秦慕慕交代清楚,对于这种事情叶安是没有欺瞒秦慕慕的打算,他们向来都是坦诚的,有时候秦慕慕甚至比他还要理智。
作为警察,在刑侦上秦慕慕甚至比叶安更加的谨慎,看着眼前整理好的资料反复剥离出有用的线索并进行拼接。
“这么说来便是一个青楼瓦舍中的男子,身穿蜀锦且右手有痣,照你们这般的推理,那男子应该还是个体面的,甚至是小有“花名”,长相俊美自然不用说,且最少是有过豪富之家的人长期…………你们这般看我作甚?”
秦慕慕愣住了,随即不满的看向叶安等人,她只是按照现有证据进行有逻辑的推理而已,并且应该非常接近目标了。
“那眼下这些足够你兰桂坊的人认出这所查之人吗?”
秦慕慕微微点头道:“应是不难的,兰桂坊在整个东京城共有大小一十七家分店,若是这人真的在兰桂坊的分店买过春色染,那便能寻得踪迹……”
叶安立刻摆手道:“不要那么多,只要一个地名,一个人名便好,接下来陈大官的皇城司必定会处理干净,咱们可不能越俎代庖啊!”
秦慕慕哼了一声便不说话,叶安的手势已经相当明显,她知道这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实力,多余的消息没有必要交给皇城司,相反自己家也应该收集一下情报,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针对侯府。
陈琳翻了个白眼便出了厅堂,这是一处小厅,原本是侯府中专门用来招待空空和尚与静武用的,他们住在后宅但又不是一家人,为了避嫌便在这里招待他们。
至于陈琳搬进来之后,这里便成了叶安与陈琳碰头的地方,秦慕慕没事也会来转转,但几次之后便不来了,没办法程拱寿和徐用章等人差点把这里变成皇城司的都知签押房,放着一些机要文书,秦慕慕每次进来,这几人便吓得一哆嗦,时间长了秦慕慕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陈大官,李大哥,既然二位来了便尝尝慕慕的手艺,已经烤了的酥肉饼味道可是极好的!”
李遵勖站在院中伸了个懒腰,听到这话立刻点头道:“弟妹的手艺向来是极好的,不光持家有道,还做了一手好饭食,今日哥哥便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