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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八十六章现实比故事更加魔幻

    叶安没想到局势发展的如此之快,更没想到吴植的仆从居然会如此愚蠢!今时今日他才明白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打死叶安也想不到当他计划好一切,水英薇不断作局之下,计划却被完全打乱。

    原因就在于吴植的仆从向生暴露了,并且还是被王钦若下令缉拿到了开封府的,因为涉及吴植这位官员,御史台迅速做错反应,派出了侍御史知杂事韩亿主办此案!

    普惠商号中叶安与秦慕慕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丁小乙,而他一边说一边发笑道:“侯爷您是不知,那日吴植的仆从向生前往王家一探虚实,便带着吴植的私印去了,没有拜帖也没有书信,光凭一个私印人家怎能让他进去。”

    说到这里丁小乙卖个关子,叶安随即递过一杯茶:“快些喝,莫要卖关子!”边上的铁牛也是叫道:“你这小子若是去说书早已被人打死了!”

    丁小乙笑嘻嘻的道:“哪知他向生居然蠢头蠢脑的去问门房,谁知声音过高,嗓门过大,恰巧被门外的路人听到,您猜那路人是谁?”

    “你这小子!待会我便去寻水姐姐让她给你派个远点的活计去!”

    一直笑脸相迎的秦慕慕顿时暴走,这丫头的脾气比叶安还要急,瞬间变脸的模样不光把丁小乙吓一跳,便是边上的叶安和铁牛也是猛然一个哆嗦!

    “那人乃是薛奎薛龙图!任吏部郎中,龙图阁待制!家住水方桥,恰巧路过王相公府宅后门边上的宽门巷子,坐在牛车之中无意间听见的!薛龙图向来刚正,早对王钦若不满,听闻此事便命人停车,本打算捉住向生问个究竟,谁料到王相公居然先一步下手,派人锁拿了向生送往开封府去了!”

    “居然遇到了薛奎?还被他撞破隐私?!”

    叶安惊诧万分的看向秦慕慕道:“不会这么巧吧?!”

    秦慕慕同样震惊,这几日她与水英薇多有往来,对叶安的计划也是知之甚详,根本就没有这一步啊!

    “应该是个巧合,但这也太过巧合了?”秦慕慕呐呐的呢喃道,而边上的铁牛只是一个劲的哈哈大笑。

    但这却让叶安沉默不语,他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看向秦慕慕缓缓开口道:“故事的情节离奇,但现实生活往往比故事更加的离奇,这种巧合是人为无法设计出来的,所以它只是个巧合,并没有说不通的地方,分析一下就知道,宽门巷子一直是薛奎回家的路线,而王钦若的后宅小门也早就在那里了,作为一个仆从,向生根本就没有可能走正门或是侧门的可能,那唯一的选择也就是小门,诸多因素凑在一起,也就导致了这件事的败露,这样的完美是我们无论如何也设计不出来的,但也恰恰是这完美造就了铁证!”

    叶安的话让秦慕慕陷入沉思,而边上的丁小乙和铁牛听的云里雾里,他们虽不懂叶安的意思,但并不妨碍他们对这种巧合的喜悦。

    此时被薛奎撞破也就意味着事情闹大了,连王钦若都下令锁拿了向生,可见吴植与余谔都跑不掉。

    但好戏才刚刚开始,叶安一边饮茶一边对丁小乙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事已经不需要外力去干涉了,回去告诉水当家,平安号不得再插手此事,你这几日还要幸苦一番去往福生客栈继续做小斯,免得给人怀疑。”

    丁小乙用袖子擦了擦桌上的水迹,让自己的变得更加邋遢道:“侯爷放心,我在去福生客栈的时候便与掌柜的说好是短工,过几日便寻个托词离开便是,文先生与贾叔已经出了东京城,万万不会被人寻到脚跟的。”

    叶安微微点头:“如此甚好,铁牛送送小乙。”

    待院中只剩下叶安与秦慕慕的时候,陈琳便从假山后拐了出来,看着小池塘中缓缓旋转的水车道:“王钦若是真的气数已尽了啊!娘娘不满他多时,正准备寻个由头罢相,而他这边便东窗事发,你这一手玩的实在高妙。”

    叶安挑了下眉头道:“陈大官此言差矣,此时与我无关哦!”

    秦慕慕则是在边上小声说道:“怎生能把什么事都栽在我家?!明明是刘氏自己来寻兰桂坊投钱的,我只是帮她而已,谁也不知道这钱是行贿之款啊!”

    陈琳有些呆滞的看向秦慕慕,随即又道:“难道吴植派人去寻王相公也与你们家无关?”

    “当然没有关系?!他自己派人去的王钦若家,又不是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就算是你要揪着文衍中,那他也最多是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罢了,是吴植自己紧张起来派人去的王家后院,他高声走漏消息也是我指使的?光天化日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陈琳被叶安与秦慕慕两人噎的说不出话,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叶安道:“果然是文官杀人不见血!你这狡兔居然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和着你大费周章的吞并义气帮跟此事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了?!”

    “废话!我吞并义气帮那是为了普惠商号,也是为了天家!我与赵宗礼之间的间隙本来就有,端了他的一个伏笔有何不妥?还是说义气帮在西水门潜伏多年,皇城司愣是不知此处乃赵宗礼豢养死士之地?!”

    陈琳惊诧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么说某家还要谢你才是了?!”

    “陈大官无需客气,咱们这般相熟还需那些虚礼作甚?吓,陈大官你的印堂怎生发黑了?来来来,喝口茶先…………”

    陈琳真是被叶安怼的无话可说,蒙着脑袋在那里饮茶,而秦慕慕却小声道:“国朝法度不全,由此可见一斑,此事与王钦若倒是没有多少干系,只是余谔与吴植在那里自说自话,最后若是御史台坐实此事,王钦若却是要倒霉了……”

    “你当是……咳咳,现在可没有疑罪从无的说法,再说你觉得王钦若会不知晓此事?余谔敢不同王钦若打个招呼便收下吴植的黄金?他只是想两头隐瞒,打个时间差而已。”

    叶安的解释让秦慕慕知晓了朝堂上的隐秘,也让陈琳在边上大口大口的喝茶败火,果然是个狡猾的兔子,什么都看的清楚,什么都摘得开!

    瞧着陈琳一副要喝到饱的模样,叶安看着都心疼,这是宫中的龙团茶,上好的龙图!赵祯都舍不得赏赐的……

第六百八十七章哲学与历史的悖论

    睡梦中的叶安惊坐而起,他猛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改变什么,在他的记忆中王钦若也是在仁宗继位后便被重新启用而且是没几年便被罢相的。

    如此一来时间便对上了,而关于他罢相的缘由之前自己并不记得,但在今日一早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又突然想了起来。

    那在《宋史》中是一段极为简单的描述,但“吴植之狱”四个字却如同刀砍斧劈一般清晰的被他从记忆中想起。

    秦慕慕翻了个身如同树懒一般的挂在叶安的身上,嘟嘟囔囔的问到:“怎么了?天还没亮就坐起来?今天又不是你入宫讲学。”

    看了看愈发成熟的秦慕慕,叶安只能小心的躺下:“做了个梦。”

    “噩梦?我刚到东京城的时候天天做,后来遇见了你也就再也没做过了…………”

    叶安躺在床上无声的笑了笑,俩个孤独的人彼此给予对方安全感,确实让人很安心,心中的桎梏也就慢慢的释然。

    “其实也算不上是做梦,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以前忘掉的事情。”

    秦慕慕痴痴地在边上傻笑:“这是一种心理学现象,记忆闪回,就是在看到某一处新场景时,觉得似曾相识,冥冥之中仿佛到过,其实是记忆细胞暂时短路,导致了我们错误的判断,而把刚发生的错误地存储进了记忆库,有些人叫这个为预知未来…………傻瓜。”

    叶安苦笑道:“若真是如此便好了,但事实上却是我在上课的时候学过这段历史,而我又来到历史之中真切的经历了一遍,并且还和我有关系。”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秦慕慕猛然间跳起,叶安借着窗外洒进来的微光都能瞧见大眼睛中的兴奋!

    “什么事情?!难道是与吴植王钦若有关的?!这太神奇了,改变结果了吗?过程呢?!如此一来就成了一个哲学问题,过去的你所经历的是不是现在的你所创造的,这是一个极为有趣的悖论诶!!”

    叶安欲言又止,他自己也被搞糊涂了,皱着眉头道:“结果并没有改变,但过程改变了,我们熟知的历史上肯定是没有我的,也就是说即便是我不动手,余谔也没有把黄金交给王钦若,而吴植也会起疑,他的随从也会走漏消息。不是你一个学心理学的,那么关心哲学问题干嘛?你会相对论吗?”

    “不会!”

    “那就和你没关系了,除非爱因斯坦来了才能解答这个谜团,不对,他来了或许也没用,相对论又不是万能的,睡觉!”

    秦慕慕歪了一下脑袋,随即躺下:“切——是你自己说的好不好,你不是常说既来之则安之吗?咱们现在过的不错,只是目标太过宏大,慢慢来就是了。”

    叶安却苦笑道:“我就是担心这个问题,好像我所作的一切根本就不能改变历史的结果,王钦若这件事就是最好的说明。”

    “那咱们就更要努力了,目标就在那里,蝴蝶的翅膀已经扇动,或许改变在不经意之间发生了你却不知道呢?”

    叶安觉得也是,或许有不经意间的变化发生,只是自己却没有发现…………

    吴植的事情在东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这可不是叶安刻意宣传的,相反而是因为文臣之间的口诛笔伐。

    王钦若当这个相公虽然实至,但并不名归,他是有能力,有手段不假,但可惜的是他没有人望,朝堂上恶其人品的实在太多,除了他提拔起来的心腹之外,从文臣到武将就没有人对他有过正面的评价。

    这样的人在朝堂上的人缘有多差可想而知,天下人视之为奸佞,难怪东京城的百姓私下里称之为瘿相。

    这样的人被群起而攻之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为他伸出援手,当然更多的人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即便是他曾经提拔起来的人,也大多选择明哲保身。

    从一开始刘娥就没打算让他长久的活跃在东京城的朝堂上,此次丑闻一经出现,刘娥便单独召见了王钦若。

    毕竟是朝堂上的相公,毕竟是刘娥把他立起来对抗王曾与王钦若的,现在就算是要罢相也要私下的劝慰一番。

    即便是王钦若知晓这劝慰毫无意义,但依旧入宫对奏,在勤政殿中恭恭敬敬的站在刘娥的对面。

    “王相公,吴植之事以被御史盯上,你这般的聪明人为何会做出如此糊涂事?让本宫寒心,让官家寒心!”

    王钦若微微苦笑,抬头看到的却是刘娥面带微笑的模样,心中顿时明了:“臣本以为得罪了云中郡侯,但却忘了自己的分量,叶安不会有这般的手段,臣心服口服!”

    这话说的让刘娥心中不喜,感觉王钦若仿佛说自己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似笑非笑的看向王钦若道:“殿中只有你与吾君臣二人,本宫也不瞒你,此事非本宫授意!”

    “哦?!”王钦若微微一惊,在他看来吴植之狱乃是刘娥在幕后一手策划而出的,目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罢相。

    刘娥的话打破了他的认知,王钦若陷入深思,他自始至终也不明白,叶安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除了刘娥之外,王钦若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这般的设计自己,王曾与吕夷简有这能力,但他们俩爱惜羽毛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若说是巧合,王钦若更是不相信世上有这般天衣无缝的巧合。

    但如果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叶安的手笔,他却始终弄不明白叶安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又如何能把这些事情巧妙的联系在一起,作局的如此精彩,连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王钦若愣愣的看着殿中深深的藻井,那些雕梁画栋的彩绘上满是那张不温不火的年轻笑脸,如果,如果真是这个少年人的手段,那他的眼光和谋划也实在太过恐怖了些。

    长叹一声,王钦若看向刘娥露出释怀的笑容,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瘤子笑道:“臣是淳化三年的进士,得先帝赏识宣麻拜相,做过正道之事,也趋炎附势过,为民谋利过,也迎合先帝过,臣知晓圣人拜相之意,今日自然不会愤然纠缠,倒是要多谢圣人对定国之能的赏识,臣感激不尽!”

    这也算是吐露了真言,作为臣下能在罢相之前说出这些,也实在是让刘娥有些意外的。

    但王钦若给她的惊讶却远不止于此,在说完这一切后,王钦若从袖口掏出一份奏疏小心的放在了殿中的架子上,转身道:“老臣如今以六十有二,风疾愈发严重,有时头疼欲裂,有时手臂抽搐难以握笔,今日请辞还望圣人成全!”

    “你……你要辞相?!”

第六百八十八章乱国乱法

    刘娥惊诧的看向王钦若,她没想到这位贪恋权利的宰相居然会急流勇退,看他从容掏出奏疏后的模样,显然这不是他的临时起意,说不得是早早便准备好的。

    “此事虽大,但也不至于王卿辞相,何况还无定论,若你辞相便坐实了罪责…………”

    王钦若嘿嘿一笑:“圣人明鉴,朝堂上的事情有太多的不可说,吴植之狱虽是与老臣有关,但老臣确实知晓此事,却并未理睬,而从余谔从中牵线,吴植行贿金皆无老臣授意!但余谔乃是老臣一手提拔的殿中丞,吴植亦是老臣当年在蜀地提拔的旧人,便是被老臣亲自锁拿下狱,怕是也脱不得一个失察之罪,老臣只盼天家看在多年辛苦的份上,不予追究此事,也好让老臣走的心安理得,望圣人成全!”

    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即便是刘娥也为之动容,错确实不在王钦若,若是按他的话,此事与他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有人刻意栽赃。

    吴植之狱虽说不上是铁证如山,也是人赃并获的,若说他王钦若并不知情或许情有可原,但说有人刻意栽赃那便是贻笑大方了。

    毕竟是两朝相公,毕竟是自己宣麻拜相的,王钦若要是真的被治罪,那便是自己与先帝用人不明,面子上多少说不过去,至于民间早已把他比作“瘿相”和“五鬼”,那是民间的事情,并非朝堂上的定论。

    想想也是一个六十二岁的老头,让他在朝堂上再挣扎几年倒是有些不妥,何况对于刘娥自己来说,王钦若已经没有价值,临了给他一个体面的辞相也算是君臣一场,尽了最后的一点情分。

    刘娥没有等王钦若离开便渡步到了架子旁,拿起奏疏看了看抬头盯着王钦若道:“这是你何时写好的奏疏?”

    王钦若嘿嘿的笑道:“后半段乃是叶侯于环州大捷之时,前半段是前些日子才写好。”

    刘娥猛然合上奏疏:“你说他叶安终将是“乱国乱法”之人可有凭据?!此乃重伤之言,一旦传出天下人视你为奸佞,非是天家的恩荣能够抵消的!”

    王钦若气定神闲道:“圣人是不会让这奏疏传出去的,叶安是个聪明人,甚至是绝顶聪明之人,眼光独到老辣,手段如羚羊挂角不可琢磨!但老臣就是能感觉到他的不同,说话做事不同,开设商号不同,甚至连上朝都是不同的,老臣曾对其有拉拢之意,亦想提拔于他,但此子的态度却让老臣心惊,仿佛……仿佛苍茫藐视蝼蚁,那股子从明台散发出来的傲气老臣视之如天之日,煌煌不可侵犯,此乃大患也!”

    刘娥惊诧的看向王钦若,她从来也没觉得叶安有过这样夸张的气势,相反在刘娥看来叶安是一个温文尔雅但却足智多谋的后辈,是一位脾气极好的先生,是一位博学广识的智者,又是一位精明的商人,王钦若的话实在是有些危言耸听。

    但瞧见胡子略微花白的老头这般的歇斯底里,刘娥又是有些同情的,毕竟从相公之位上被一个少年人拉下来,实在是一件不堪的事情。

    刘娥权当王钦若说的是气话,胡话,至于什么从环州之战后便觉得叶安是大患,刘娥也只是听听而已,若是要较真那他王钦若这个瘿相岂不是早就被真宗皇帝罢相了?

    “此子“三不足”之说已经在民间流传开,士人也大多称赞,官家深信其格物之道,有悖祖宗之法……听闻其还为官家讲学帝王之道,实乃荒唐之举!”

    “王卿慎言!”刘娥皱起眉头,此时的王钦若还在攻讦叶安,并且把目标引向了侍读之事上便更加不妥了。

    “你不曾知晓其中的缘由,叶安授课除了本宫与官家外无人知晓,便是王渊与孙奭都不曾接触,王卿更不应妄下定论才是!”

    随着刘娥满含深意的反驳,王钦若顿时一惊,他没想到叶安的授课已经到了刘娥都赞同的地步,此子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能让大宋最有权力的母子二人深信其道?!

    王钦若有些想不通,他在朝中常听闻范雍说起过叶安,对他的评价极高,连夏竦这般极赋能力之人都对叶安佩服的无以复加,以“多智近妖”来形容此人。

    这段时间的了解下来王钦若也觉得叶安手段惊人,但从未想到过他在圣人心中有如此地位,连官家都以视之为肱骨!

    看来在辞相之前对叶安的反戈一击并不能离间天家对他的信任,自己在朝多年,侍奉两位帝王,更是为刘娥鞍前马后,但却不敌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时间王钦若怅然若失,缓缓离开了勤政殿。

    刘娥自然是知晓王钦若用意的,但他也提醒了自己,相对于其他朝臣,叶安有着更多的变数,单是他提出的“三不足”已经是对大宋祖宗之法不可悖的动摇。

    国朝之变是不可否认的,现在的大宋已经同开国时完全不同,律法要不要变,祖宗之法要不要变?这些谁也说不清。

    刘娥自己也不知变法是否是好事,她也在犹豫,她想要的是安稳的获得权利,要的是享受这段权利,而不是变法之下朝堂党争,国朝发生改变。

    想到这里,刘娥不禁有些羡慕起赵祯来,她想要获得一代圣后的名声,但现在她只能中规中矩的保持权利。

    无论是环州之战,还是推广良种,这些都能给她带来名声上的高涨,但却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她是在赵祯皇权下对天子的辅佐,最终这些功劳能有一半算在她的头上就不错了。

    而赵祯不同,眼下的这些都是在给他夯实基础,一个盛世很快就会到来,虽然不知是什么时候,但刘娥相信不会遥远。

    等到赵祯亲政之后,他所面对的真是印证了叶安那句“千年未有之大变局”!

    名垂史书的一代圣君很有可能会出现在赵祯的身上,大宋的强盛也很可能从他开始,最为宋帝国的掌舵人,外人不知道但刘娥自己却非常的清楚。

    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叶安,他的土豆和地瓜已经开始在东京城乃至京畿路推广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小小的良种看似只是为大宋提供了充饥的粮食,但对于刘娥来说这却是大变局的开始,粮食的充足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好处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三槐王氏的姑爷

    自吴植被从开封府押到御史台后,他便知道大难临头,更可怕的是他在这里见到了“故人”余谔,御史台的监房不是牢房,最少这里给了士大夫最后的体面。

    两人之间仅有一道厚实的木栅栏相隔,而房内不光有笔墨纸砚,更是有不错的床榻,干净的便桶,这条件要比在开封府好的多。

    但吴植却宁愿自己在开封府中,御史的监房虽然看上去好,但御史却不同于开封府或大理寺的官差,他们是要从自己身上挖下“肉”榨出“血”来的。

    相比吴植,余谔更加清楚御史台的厉害,这里之所以被称之为乌台,乃是把御史比喻为乌鸦,只要他们出现就必定没有好事。

    监察御史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虽然官阶不高,但可以直向帝王奏疏,弹劾违法乱纪和尸位素餐之官,这就是一个专门得罪人的差使,稍有不慎便会遭人打击报复,故监察御史一般都是年轻气盛的清贵之官。

    而最要命的是,此次抓住自己与吴植往来的是薛奎,此人素来刚正,严苛异常,直接把此事交由侍御史知杂事的韩亿审理。

    侍御史知杂事往往以年深御史充任,总管御史台庶务,可谓是御史台实质上的台长,为人不可谓不方正。

    韩亿此人更是出了名的正直,且背景深厚,乃是先帝朝宰相王旦的女婿!

    朝中早就有人说过,韩亿独受天家赏识,为先帝召试之良才,假以时日可位列三公,这样的人来查办自己,不用说王钦若这棵大树已经倒下!

    看向对面浑浑噩噩的吴植,余谔只恨他蠢笨无比,既然到了这里,该知晓的消息他都已经知晓了,居然派仆从绕过自己去寻王相公,这般的消息岂能泄漏?!

    就算是没有高声泄漏消息,这般违反官场规矩之行也会被王相公所厌,自己身为掮客自然有身为掮客的道理……

    吴植几次想要开口却被余谔用眼神阻止,之所以让两人靠的如此之近,必然是御史们的伎俩,为的就是说漏了嘴让人家抓住话柄,倒时便成了攻讦王相公的手段。

    两人就这般互相看着却一句话也不说,倒是让御史台中等候的监察御史们一无所获,韩亿微微摇头的离开监房,他知道这两人是不会吐露半点事关行贿之细节的。

    看来只能单独提审二人,用实证让其从实招来,至于实证嘛…………想起今日在衙门口遇到的王家仆从,韩亿不由得摸了摸袖袋中的请帖,只能摇头苦笑。

    自己是三槐王氏的女婿,王渊邀请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何况还有王雍这位大舅哥作陪,自己实在是不好推脱。

    现在的韩亿就怕有人来寻自己,他当然知晓吴植之狱在朝中的影响,多少人希望王钦若就此罢相,又有多少人希望莫要殃及到自己。

    在从开封府王臻那里把人提回来,朝堂上便有反对之声出现,声称这两人因交由大理寺查办,毕竟品秩较低,但那些反对的人却刻意避开了此事的要害,事关当朝相公!

    韩亿也不知王渊邀请自己的态度,按理来说三槐王氏已经不是那么愿意搀和到朝堂上的争斗了,为何还会特意邀请自己?

    显然作陪的大舅哥才是其中的关键,他与王曾之间的关系较好,虽然不属一家,但多少也是同属一脉的。

    但大舅哥请自己去叙旧也是情理之中,自己没办法推脱啊!想到这里韩亿便是无奈的苦笑,转身上了自家的牛车,没办法人情来往躲不掉,该去还得去啊!

    牛车晃荡着便到了康平坊,远远的瞧见王家的大门敞开,韩亿便知晓这是在迎接自己,连门槛都被卸了去,定然是方便让牛车入内的。

    仆从老远的便喊:“姑爷来了,姑爷来了。”

    以至于韩亿都不好意思掉头离开,只能挂上最亲近的笑容从牛车上下来,王家的仆从对自己极为周到,为的也不光是给自己面子,也是在给王家脸面。

    王渊已站在了照壁之前等待,他虽然不是王家的直系,但在王家的地位非凡,韩亿赶紧提着礼物上前道:“渊汆先生学生有礼了!”

    “宗魏不必多礼,百忙之中请你过来倒是耽误了你的正事,只是此次请你来一来是叙旧,二来或许对你有所帮助,这才让你来一趟的。”

    韩亿微微有些惊讶道:“哦?!先生可是有关于吴植之案的消息?”

    王渊笑而不语,见韩亿有些急切便笑道:“莫要着急,待会你便知晓。”

    话音刚落王雍便笑眯眯的从照壁后绕过来,瞧见韩亿的仆从正在从车内取东西下来便微微皱眉道:“郎舅来了?来便来了还带什么东西,都是自家人岂不见外了些?!”

    见王雍亲自来了,韩亿赶紧叉手作揖道:“见过舅哥,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前些日子梓萱托人从香楠居买了些桂枝,与艾草合用做了些香囊,枕头,这便送来给舅哥嫂嫂家用,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也是用了心的。”

    王雍长叹一声:“自从父亲过世,你便与三槐王氏来往的少了些,梓萱还记得我这脖颈之症,你也是有心了!今日相见咱们兄弟二人可要好生叙叙旧才是,来来来,随我去往后宅用茶。”

    通家之好才会往后宅请,韩亿乃是王家的女婿自然算不得外人,被王雍拉着胳膊便带入了内宅之中,王渊也是在边上感叹许久未曾这般的近亲了。

    只不过当韩亿到了后宅的花厅之中,却赫然瞧见门口站着一个笑容满面的年轻后生,唇红齿白的模样倒是极为俊俏,但那星目剑眉却徒增了几分英气,韩亿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好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只不过感叹归感叹,还是上前叉手道:“未曾想云中郡侯也在此处,韩亿有礼了!”

    虽说韩亿年长叶安十来岁,但他是从五品的官身和叶安这个正五品的司农寺少卿相比还是要底上半筹。

    叶安不敢怠慢,连忙叉手回礼道:“韩司封客气,叶安可不敢当您这般的大礼,要说我也是渊汆先生的学生,乃是末学嘞!”

    韩亿虽然是侍御史,但前面还有一个司封员外郎的寄禄官官价在,故叶安称其为韩司封乃是一种敬称,就像称杜甫又叫杜工部一样,因为他曾经任检校工部员外郎,以官职称呼多是官场上的一种尊重。

    韩亿见叶安示好便也客气的笑道:“叶侯年轻才俊,于国有功,韩亿可比不上你。”

    “你们二人便莫要客气了,进花厅用茶便是,今日皆有口福,宫中赐下的龙团茶还有些,便皆喝了去!”

    王渊拉着两人便向花厅而去,这般的客套实在是耽误正事。

第六百九十章夷狄入中国

    看着从容不迫的叶安,韩亿心中略微诧异,眼前的少年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面容稚嫩,但眼神中满是超脱他年龄的稳重,一举一动谁说不上是彬彬有礼,但却给人一种极为舒坦的感觉。

    和他说话你会忘记他的年龄,无论是各地见闻,还是边州民风,亦或是东京城中的铺面买卖,他都能从容不迫的应对,甚至有许多自己从未听闻的事情他都能说的极尽详细。

    这份气度非是通过年岁增长而得来,相反而是庞大的阅历积攒下来的东西,若是肚子里没有相当的墨水,甚至亲眼所见,根本就无法对答如流,更无法说的头头是道。

    与叶安了得越多,话题便逐渐向奇怪的地方偏移,韩亿好奇的东西有很多,但最好奇的还是关于叶安在环州所作之事。

    “长生环州一战算是见识到了边州百姓的生活,也该对边州之事有所考量,羌人作乱镇压下去是其次,当理清根源在何处,你为安抚副使,乃范公的左膀右臂,不知有何高见啊!”

    这算是一种考校,叶安认真的思索一会后答道:“韩司封过誉了,高见不敢当,但环州一战下来,叶安还真有些自己的见解。”

    见叶安并没有用年龄作为借口推脱,韩亿便已经高看了他一眼,但接下来叶安的分析才是真正让他动容与惊叹的。

    “当初的环州之乱在叶安看来非是边民之乱,亦非党项离间,而在于地域之别,在于种族之异!西羌人虽附我大宋,但实乃强权之下无处可去罢了,而我大宋贵为天朝,非但不教化之,抚慰之,反而视其为蛮夷,此乃大大的不妥!”

    叶安的话引起了王渊的不满,皱眉看向叶安道:“你这小子好好说话,总是这般的惊人之言,也不怕自己背上给坏名声!西羌人不属中原,不尊圣贤,不通礼法,自然是蛮夷了!”

    “王公此言差矣!恕长生不敢苟同!岭南之地自秦以降皆为蛮夷,但随王朝更替,时代变迁,如今南人以当朝为相,又如何能说是化外之地,蛮夷之属?”

    见王渊还要反驳,叶安心中不免充满对双标的不耻,急急的开口打断。

    “岭南旧为百越,其人与中原亦是不同,也是不尊圣贤,不懂礼法,但却属于我汉家之土,历朝历代皆施以教化,于是他们便也逐渐归于王化,也成了我汉家百姓!

    如此与今日之西羌又有何不同?

    我大宋乃天朝上国,当以夷狄入华夏才是,若其遵守我大宋律法,按时交税,尊奉孔孟,学习礼数,我大宋自然应视之为治下百姓,施以教化,扶助其危难,护其周全,万万不可视其为异类,常常把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挂在嘴边!

    如此一视同仁之下,西羌人又岂能不顺从,环州怎能不安定,边州又何尝会战事频发?”

    一大段的论述下来让王渊哑口无言,也让韩亿忍不住拍手叫好:“说的好,环州之乱就是因我大宋官员压榨西羌人所致,国朝大捷自是无人追究其根源所在,某上疏圣人也被留中不发,可恨那崔继恩与周文质等人脱罪!”

    “这么说来便要舍弃“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了?长生啊!纵观史书此等教训不可谓之不少!每当我汉家动荡之时,夷狄必会乘势而起,若非如此何来的今日党项与契丹?!”

    王雍在边上泼了一盆冷水,叶安却笑道:“我只是不希望人们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但却没有说要让大家忘记啊!这话是老祖宗留下的至理名言,也是我汉家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时刻警惕外族并非是一件坏事,但常常挂在嘴边却是会坏事的。包容接纳,小心防范,不断教化内迁,化整为零,逐个击破,使其成为我汉家之民!一代两代或许还会留有不同的风俗习惯,可过了三代之后,其必会从善如流,这点毋庸置疑!”

    韩亿长叹一声:“长生之才今日得见,晚矣!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何况凡人乎?!不断施以教化,规矩,几代人一过,蛮夷也会变成汉民了!”

    花厅之中渐渐安静下来,叶安的话给了在场之人极大的启发,其实叶安只不过是把后世民族融合的经验和大方向总结出来而已,这是中华历史的智慧结晶,自然要比这个时代的思想和理论更加先进。

    但给予韩亿,王渊,王雍等人的震撼却并非一点两点。

    如何统治和接纳外族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心病,也一直是古人在探索的大问题,汉家王朝的位置和繁荣强盛便决定了外族会不断的涌入,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现实问题。

    而这样的难以却被叶安井井有条的分析出来,如同庖丁解牛的深入根本之中,不得不让韩亿等人大加赞赏。

    尤其是韩亿,在听到叶安这般新鲜的理论后,不由自主的把这些与叶安的“家学”联系到一起。

    “长生啊!听闻你之家学在于格物,你这想法也是从格物之学中得来的?”

    见韩亿好奇叶安心中便笑开了花,这正是推广格物的好机会,便开口道:“韩司封慧眼,此乃我格物之学中的辨证之法,即万事万物从无绝对之说,当以辩析考证事物的发展,通过梗概、判断、推理等方式对事物的未来发展进行推测,最终得到正确的答案。”

    叶安把辩证法本质说了出来,虽然对韩亿等人来说有些晦涩难懂,但大意上却是能够听明白的,毕竟都是学识过人之辈,能成为大宋的高级官员,哪一个不是人尖子?

    他们的逻辑与思维足以跟得上叶安提出的论点,虽然中国古代没有一个成熟的逻辑体系,但哲学思想却是在不断发展的,这已经间接的构建起了古人的对逻辑的认知,甚至不输于后世的专业人才。

    韩亿许久之后才开口道:“长生之家学粗闻之觉得晦涩难懂,有悖于当下所学,但若是深究其理却又有豁然开朗之势,但又仿佛迷雾遮面,就差那临门一脚,妙,玄妙啊!”

    叶安表面上微笑,但心中却是极度震惊,他真的怀疑古人的智商是不是还要高于后世人,别的不说单单是自己给出一个小小的框架,韩亿,王渊甚至是王渊三人便已经开始陷入沉思。

    而韩亿所说的感觉也正是摸到了哲学边缘的感悟,仿佛一下子“天地宽”看透了事物的本质,但又有无数的问题接踵而来,使得自己手足无措。

    叶安试探着小声道:“这便是格物之学的所在,懂得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

    啪!

    范雍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在吓了叶安一跳的同时惊呼道:“便是这种感觉!”

第六百九十一章天道好轮回

    被人盯着本就是一件尴尬的事,但被三个睿智的学者盯着便更加难受了。

    叶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对面三个人已经在摸到哲学的边缘后愈发的好奇和惊讶,辩证是探寻真理的一个途径,但叶安根本没打算说这个。

    他只是希望引导这三人用辩证的方式看待问题,如此更加全面的看待环州之乱,外族蛮夷与汉家王朝之间的关系。

    就如同古人已经说过,“中原强盛则蛮夷衰落,中原衰弱则蛮夷强盛”这就是一种辩证法,以辩证的眼光看待了中原与蛮夷之间的关系。

    而“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是一种客观规律,所以中原王朝的强盛与衰落同样也是不可避免的客观规律,也就影响了中原与蛮夷之间的关系。

    当然这些话叶安不敢说,他怕被眼前的三个老家伙给“群殴”,但这些话早晚是要讲给赵祯听的,作为一个帝王,必须明白历史发展的真相与客观规律,叶安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他就是自私的,就是要让自己的文明强大下去,为此他不惜违反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也不惜违反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

    韩亿对格物之学非常的感兴趣,因为他发现叶安的“家学”能够解释并给出关乎大宋王朝许多问题的答案。

    他是一个“实干派”,最注重的便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对新学也是怀有极大的热情,并不像其他的士大夫对格物之学多么抵触。

    今日被叶安的这套理论所打动,最重要的地方在于叶安的格物之学能够解决外族蛮夷归化中原的问题。

    并且韩亿发现叶安所说的不是仅仅在嘴上说说那么简单,而是给出了具体的方式方法,“包容接纳,小心防范,不断教化内迁,化整为零,逐个击破”这些都是归化外族的有效手段!

    这不得不让韩亿重新开始审视格物之学,而王曾当初可是对他说过,格物之学看似出自儒学,但相差甚大……

    而现在的韩亿已经能够感觉得,儒学与格物之间相差是很大,但却很实用!

    “韩司封?韩司封?”

    韩亿被叶安的声音所惊醒,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道:“方才想的出神,失礼失礼了!不知今日叶侯请我这舅哥作局,所为何事?”

    前面还是赔礼的话,但后面已经变成了看破迷障的睿智,韩亿早已看出这场叙旧其实就是叶安在背后鼓动的。

    不是自己与三槐王氏疏远,而是自从自己成为侍御史知杂事后,王家人便在疏远自己了,这非是王雍刻意为之,而是因为朝堂上与御史走近本就是一种忌讳,一来让朝臣觉得与御史交好要么会说人是非,要么便会得御史关照,二者皆不是好事。

    韩亿是王家的女婿,三槐王氏自然要避嫌,往来的自然也就少了,根本不现实王雍之前说的因王旦去世而疏远。

    今日以王渊的名义把自己请到王家,甚至连王雍都出来作陪,作局的人自然不会是他们俩,相反只有可能是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云中郡侯了。

    瞧见韩亿满含深意的目光,叶安尴尬的笑了笑,想要瞒住一位“纪委干部”难度还是相当大的,也只能从实招来。

    略带局促的搓着手,叶安再次尴尬的笑道:“韩司封,其实今日长生请您过来,实在是因为普惠商号的一件事我有些拿不准,此事准确的来说与我倒是没有关系,只是与内人有关,我也是刚刚听说的。”

    韩亿挑了下眉头,皱眉看向叶安道:“老夫乃侍御史知杂事,虽然挂着司封员外郎的名头,可不并掌封爵,命妇、朝会赐予等事啊!若是事关阳城县君,恐怕叶侯所托非人了。”

    原本对叶安还是有极好印象的韩亿瞬间变脸,他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吴植这一套,没想到叶安也想从中获利,只不过关系托到自己这里便是有眼无珠了。

    哪知叶安连连摇头:“韩司封误会,非是那些虚名,而是事关内人名下的兰桂坊,以及余家的买卖。”

    “嗯?!余家?殿中丞余谔家的买卖?!”

    叶安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啊!晚辈实在是拿不准,这才让韩司封给看看,事情是这样的,半月之前刘氏来了兰桂坊,出价一千贯买下了兰桂坊新出的香水五十瓶!这批香水本是打算运到西京洛阳的,但刘氏想要从中赚取差价,内人一算这路上的消耗再加上兰桂坊对洛阳也不是很熟络,便想乘此机会在刘氏的名望下打开销路,于是便同意了与刘氏合作,让其代为经销…………”

    “香水之价居然如此高昂?!一瓶便是百贯钱?!”

    韩亿在听闻价格后顿时大惊,也不是他没见过世面,而是他不了解化妆品在大宋的市场价格。

    叶安苦笑道:“正是,香水所用之花卉极多,百斤的花瓣只能萃取极少的花露,且要经过复杂的调和,工艺之繁琐堪比营造之功,价格自然惊人,但香水已经推出东京城的诰命们便趋之若鹜,一时间抄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这才让刘氏看到了商机。”

    边上的王雍捋着胡须道:“刘氏拿了一千贯买下了五十瓶香水?她家虽然殷实,但一个殿中丞想要一次拿出一千贯可几乎是伤筋动骨了。”

    从王雍的话中韩亿发现他原先并不知道此事,看来叶安也并未事先对他提及今日的目的,随即看向了叶安等待他的答案。

    而叶安却是苦笑着摇头道:“非是一千贯钱,而是黄金百两!”

    随着叶安的话,韩亿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猛然站起盯着叶安道:“当真是百两黄金?!”

    叶安有些紧张的看向韩亿,点了点头道:“确实是百两黄金,这么大的事内人不会说错,叶安也不会记错啊!”

    “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难怪余谔矢口否认此事与他有关,也难怪吴植说他并未交纳金子,反而诬陷仆从误将自己要对王钦若的问候说成了行贿之举!此二人定然是已经知晓黄金不在他们身上,某家也查不到这百两黄金的去处!”

    韩亿说完在场的王渊以及王雍顿时错愕,叶安更是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内人只是做些小买卖而已,可不敢私藏赃款啊!此事与我云中郡侯府毫无瓜葛,韩司封明察啊!”

    瞧见叶安被吓得不轻的模样,韩亿笑道:“长生啊!你非但没有错处,还有功劳嘞!那仆从是人证,这百两黄金是物证,人赃并获之下,看他余吴二人如何狡辩!当计你一功才是,如何能治罪与你?哦,倒是忘了,你家的买卖可不小,普惠和商号已经算是东京城中最大的买卖家,否则刘氏也不会去寻兰桂坊了不是?哈哈哈…………”

第六百九十二章提审

    御史台的监房中,余谔在夜里通过藏在脚底的纸条,在上大号的时候给吴植传去了消息,臭味熏的御史与狱卒们离开,在他们看来两人顽抗了这么多天,自然也不会在段时间松口。

    吴植在看过纸条后便偃旗息鼓,幽怨的看向了余谔,得到的却是来自他威胁的眼神,这眼神中充满了无情,甚至还有冷血和漠然,仿佛必要的时候就该是自己被牺牲掉一般!

    吴植心中充满了愤怒,但表面上还要装作委曲求全的模样,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得选择,一旦事情败露,或是被韩亿抓住痛脚,自己就必须一口咬死这件事与王钦若无关,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事。

    看着余谔那决绝的表情,吴植心中一种悲愤,他根本就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余谔居然会如此忠心耿耿!

    显然这家伙已经下定决心,把这件事从王钦若的身上摘干净了,他没把黄金送到王钦若那里,即便是王钦若已经知晓这件事,但却毫无证据啊!

    只要王钦若不认账,余谔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若这个时候自己再矢口否认,那连黄金都没寻到的御史台根本就没有办法对王钦若发难!

    余谔虽然没有告诉自己黄金的去向,但他能说出安稳妥当四个字来,便足以说明藏匿之处非常人能够找到。

    吴植清楚,只要没人找到那百两黄金,那就是死无对证,自己和余谔也不用走最坏的那条路,他相信余谔的能力,既然他说藏匿在了稳妥之处,那自己也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虽然对他要求牺牲自己保全王钦若的做法有些不满,但想想位高权重的当朝相公,吴植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抵触了,至少这件事是自己犯错在先,若是再把王相公攀扯出来,那自己和一大家子人也就彻底完了。

    监房中的杂役端着饭碗走了过来,简单的把饭食放下后便起身离开,吴植猛然发现此时的余谔飞快的伸手把自己的托盘从门下的缝隙中抽了进去,然后便从碗底扣出了纸条,在飞快的看完后表情轻松了许多,还冲着自己微微一笑,这才把那纸片吃了下去。

    吴植知晓自己该做什么,只需要要死不认账,便不会有事情,最少王钦若没事,就能保全自己和余谔也无事。

    心里有了底,也不那么紧张了,瞧见余谔在那里气定神闲的喝粥吃饼子,吴植吃了起来,这几日进了御史台的监房还真没好好吃过饭。

    正吃着香甜,脚步声却由远及近的传来,接着吴植的房门便被打开,惊的他端着粥碗的手一个哆嗦。

    来人不是监察御史,而是从五品官身的中年人,从他的公服吴植便能看出他的身份,侍御史知杂事的韩亿!

    之前余谔便告诉过他,韩亿乃是此案的主审,也是最为厉害的御史,一旦被他抓住痛脚,不是也要脱层皮。

    韩亿笑眯眯的站在监房中看了一眼边上吃饱喝足正在假寐的余谔,随即对吴植道:“今日本官亲自提审你,就莫要心怀侥幸了!”

    而吴植却也跟着笑道:“韩杂事所言下官听不懂啊!自进了御史台开始下官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来侥幸之说?”

    见他还在狡辩,韩亿也不气恼,自己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优势,没必要在这里浪费口舌,只是在转身离开前看向余谔,有意无意的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算盘打的挺好,但做生意总是有赚有赔的啊!来人,把罪官吴植提去公堂!”

    韩亿说完见余谔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心中冷笑便离开,若自己没有说到他的痛处他也不会如此风轻云淡,提审的主官都来了,刻意不看向自己难道不是心中有鬼?!

    确实如韩亿猜测的那样,此时的余谔虽然还是靠在榻上,但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发现了那些黄金的去处?!不可能啊!

    他知道兰桂坊与云中郡侯府的关系,但他不相信叶安会把百两黄金的消息告诉韩亿,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私吞下自家钱财的好机会!

    但他并不知道,从一开始秦慕慕便是在叶安的授意下进行配合,把这笔黄金留在了兰桂坊中,金锭和银判一样,都是有印记的,出自什么地方,在哪个衙门兑换的,都有详细的标记,不像铜钱一般看不出是什么地方转出来的。

    至于说没有印记的金锭和银判,根本就没法拿出来用,只要敢用就会被人报官抓了去,到了衙门也要把这些金银的出处说个清楚。

    可以说这些黄金都是带着“身份证”的,毕竟这种贵重的东西轻易不会使用,但这一次却成为了给予吴植与余谔的致命一击。

    公堂之上,暖阁之下,韩亿并不忙着逼问吴植,而是让人把他脚上的木鞋给卸下,这种笨重的木鞋是给予官员的最后体面,传上去之后以锁铐相连在脚上无法拿下,小范围的活动不成问题,但想要逃跑根本不可能。

    不光脱了木鞋,韩亿还让人给他递了杯茶道:“先不着急问话,咱们来聊聊新繁县之事,你在新繁县为县尉仅掌治安捕盗之事,但即便如此却能勘磨下等,实让本官惊诧啊!”

    说到这事,吴植便忍不住心中一惊,小声道:“之所以勘磨下等,实乃因新繁县所处蜀中,四周皆山,匪盗丛生……”

    “哦?你当本官没有去过蜀中?蜀川人称郫、繁为膏腴,意为肥美繁荣之地!如此富饶之地,山贼匪寇当少之又少才是,为何会群聚而掠城?!周臺之死也因匪盗而起,你这新繁县尉难辞其咎!”

    见韩亿提起周臺之死,吴植心中便再次一惊,这是他极力想要避免的事情,赶紧道:“非是与匪盗有关,实乃五尺道狭窄难行,车夫不习道路这才坠崖的。”

    “你这下等的勘磨还想在京中待选?”

    “碰碰运气罢了。”

    “哦,你那百两贿金已经寻到,其上有新繁县的官印,火耗之期,便是你不认也不行!”

    韩亿冷不丁的提起黄金,打了吴植一个措手不及,微微一愣后苦笑道:“韩御史为何认定下官行贿王相公了?若是从中谋私,哪有不给钱财便派人去打听的道理?”

    韩亿嘿嘿一笑道:“倒是嘴硬,你可知晓为何那百两黄金并未送到?”

    见吴植并不答话,韩亿拍了拍手对门外道:“把脏物呈上来,让吴县尉好生看看是不是他的东西!”

第六百九十三章监察御史包拯

    金光闪闪的黄金出现在眼前,底部的官印赫然显示它们的出处,新繁县的火签清晰可见,根本容不得吴植辩驳。

    韩亿冷声道:“便是到现在你还可以否认这些黄金是你的!但终究会有人说出黄金的归属,你的仆从已经招供……”

    眼前的黄金和韩亿冰冷的话语已经击溃了吴植大半的心理防线,慌张的叫道:“构陷!此乃构陷之言!下官从未携黄金入京!更不可能用黄金行贿当朝相公!”

    “那你的仆从为何要构陷与你?!而本官为何寻得了这些黄金?!”

    此时的吴植才反应过来,惊诧之中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而他同样好奇为何韩亿能找到余谔信誓旦旦保证别人找不到的黄金?

    韩亿看到了吴植眼神中的犹豫,冷笑着说道:“自己被别人买了,还在帮别人数钱,这话是本官从云中郡侯那里查到的,知道本官是从哪里寻得这些黄金的吗?

    不怕告诉你,余谔根本就没有把黄金送与王相公,而是让其夫人刘氏拿到了兰桂坊买了货物,打算用这些货物从西京洛阳赚取利钱!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黄金一直都在兰桂坊中,而刘氏在赚了钱财之后才会想办法在用铜钱把黄金从兰桂坊换出来!

    如此一来无论是你还是王相公皆不会知晓其中的隐秘,而余谔便能从你和王相公身上赚取利钱的同时,还能从这次买卖中赚到足够的好处!”

    韩亿的话让吴植目瞪口呆,他没想到余谔居然在暗中算计了自己,也算计了王相公!

    最让吴植寒心的是,即便被御史台的人抓了,他还在让自己放心,甚至传来纸条让自己在必要的时候做出牺牲!

    吴植脸上的表情已经让韩亿看到了突破的契机,毫不犹豫的说道:“你不过是人家利用的棋子而已,甚至是赚钱的货物!此事其实已经有了定论,所有罪责都将推到你的身上,即便是本官寻得了这些黄金,他余谔也能说这环境是你给他的,为的是向王相公行贿这才把钱送到他的府上,而他却没有行贿王相公,而是一时糊涂把这些黄金投入到了兰桂坊的买卖中赚钱!”

    吴植震惊的看向韩亿,此时的他才明白最后只有自己是无依无靠的人,只有自己是会被牺牲掉的人,从一开始余谔便在利用自己,利用自己的黄金,利用自己做替罪羊!

    如此一来便是最后定罪,他余谔也只会是以一个贪图黄金的小人,而不是一个卖官鬻爵的奸佞小人!

    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是韩亿设计的,他在刻意的引到吴植这么想,事实上余谔,吴植两人本就是一体的,余谔不能,也不敢这般的牺牲吴植。

    但吴植毕竟来自新繁县,又是一小小的县尉,并不知晓朝堂之中的利益有时捆绑的极为紧密,自然他也成为了最好的突破口。

    只要有了怀疑的种子,那就必定会在心中生根发芽,于是韩亿并不急着去逼问吴植,相反他有的是耐心,此事他必定追查到底!

    现在的吴植想要说什么,但韩亿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摆了摆手道:“把他带下去,哦,这木鞋便不用穿了,跑也跑不掉……便是跑了也比在御史台中更难受。”

    韩亿的话给了吴植最后一击,让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重要,只是这件事的起因而已,若余谔真的打算出卖自己,那自己将毫无用处,无论是招供,还是死不承认,反正自己都被牺牲掉了。

    韩亿看着已经绝望的吴植,再看了看自己眼前的黄金,他觉得叶安临走之前给自己的建议非常有效,根本就不能让这两人当面对质,相反应该分开提审避免串供,也要逐个击破,只要他们中有一人承受不住,那必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

    至于王钦若……韩亿对这个瘿相早已是深恶痛绝,虽说是他把人抓到了开封府,可这是在事情败露之下,若非如此,他王钦若定然能做出卖官鬻爵的事情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你王钦若素来刚正,岂能有人敢寻到你的头上行贿?吴植的举动说明什么?当然是说明王钦若之前很可能就做过类似的事情!

    而余谔必定是知晓更多王钦若隐秘的,韩亿非常庆幸自己能够抓住这两人,也更加庆幸叶安把这些黄金和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自己。

    事实上这小子完全能够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余谔的黄金以及利钱给贪没掉,余谔还不敢去寻叶安索要。

    也难怪余谔在监房之中态度大变,一副安安稳稳的模样,这是笃定自己寻到他拿走的这些黄金啊!

    提升过吴植之后,边上的监察御史便小声道:“韩御史,眼下吴植已惶惶不可终日,单独关押在别处,是否该提审余中丞了?”

    韩亿微微皱眉:“急什么?现在的余谔还未慌张,不急,不急,记住了,无论是他向谁打探消息,皆不可告知吴植被单独关押一事!本官要让他心惊胆战,寝食不安!另外带人去寻刘氏,从他那里寻些线索,毕竟是个女人,家中的顶梁柱出了事,她现在应该最为慌张!”

    “刘氏乃是龙图阁大学士刘煜的侄女,若是冒然去拿刘氏,恐怕…………”

    “谁让你去拿人了?带人去询问刘氏,为的是套出她的口风,让她道出实情,少带些人,客气些,若是刘氏躲到了刘府中,便光明正大的请!莫要慌张,刘煜身为龙图阁直学士,不可能刁难咱们御史台的人,除非他的也想搅合到这件事中!”

    经过韩亿这么一说,下面的监察御史便有了底气,他们都知道相比余谔,刘氏更加容易露馅,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韩亿却又叫道:“本官记得云中郡侯曾说过,阳城县君与刘氏多有交集,可能知晓其中隐秘,不妨先去云中郡侯府问问,记得礼数!叶侯虽然年纪轻轻,可于国有功,更是出入过沙场的,莫要施礼被人家看轻了我御史台!”

    年轻的监察御史立刻点头道:“韩御史放心,此前我以派人知会过云中郡侯,若与案前相关,还需他从中配合,云中郡侯传出话来,有事可登门拜访,其必以礼相待。”

    韩亿微笑着点头:“希仁啊!你在这帮监察御史中算是最为灵动的,咱们这差遣虽是得罪人,但自己不能看轻自己,有礼有节之下,旁人说不出不是来!去吧,此次便由你去往云中郡侯府。”

    “希仁不敢辱命!”

第六百九十四章见到活的了!

    御史台紧邻西大街,在穿过州桥前的石墩后,便直通南门大街,距离信陵坊也就不远了,年轻的监察御史在路边拦下了插着顺安车行小旗的牛车,笑着对车把式道:“去往信陵坊。”

    老把式见是一身公服的官员便笑道:“官人这个时候去信陵坊怕是进不去的,人太多,小老给您送到信陵坊的门口可好?”

    年轻的官员瞧见车把式发间的银丝,不由得想起家中的父母,点了点头:“便依老丈。”

    车把式连道不敢,驾车上了南门大街,这样的牛车有很多,但在路上多是井井有条的前进,并未使得道路拥堵,车上的年轻人不禁疑惑道:“路上牛车虽多,但多是顺安车行的,去岁的时候还没几辆,怎生今年多出了些许?”

    车把式笑道:“这还不是托普惠商号的福?原本俺这种老把式是没人要的,但普惠商号开了顺安车行,一次便投入牛车数百辆,皆是请小老这些熟悉东京城的老把式赶车,每日只需向车行缴纳五十文即可!”

    年轻人微微有些惊讶:“那这不是亏本的买卖,一辆牛车可不是不少的钱,每日人吃马嚼又是不少,你这年岁需载多少人才能赚到?何况牛车长时在路上跑,耗费也是有的,若是损坏还需修缮之钱嘞!”

    老把式哈哈一笑道:“官人这笔帐算的精明!但小老也不傻啊!顺安车行提供的牛车内饰外观皆是一样,百姓现在只认咱们的牛车,每日进项可是不少,就这几步路便要十文钱,小老到了信陵坊又能载客去往别处,车不空,钱不停,一日进项可达百文有余,若是辛苦些晚上也出车,到了亥时,嘿嘿少说也有两三百文的进项嘞!”

    这个收入着实把年轻的官员吓了一跳,他从未想过一个赶车的人一天便有如此高的收入,不到五天便能的钱一贯多,这还是保守估计,一个月下来不是有十几贯甚至几十贯的收入吗?!

    虽说是在东京城,但这样的进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一大家人过的衣食无忧了。

    到了信陵坊,年轻的官员也就下车了,只不过眼游人如织的画面还是让他十分惊诧,他极少逛街,一有闲暇也只是在家中读书,说来也是惭愧,到了东京城他还是第一次来这般繁华的地方。

    只不过原本的信陵坊也并非多么繁华,只不过在云中郡侯府出现后,这里才是改天换地的变了一副模样。

    云中郡侯府的门前是一溜的小摊,歇脚的游人就随意的坐在长条凳上,那些卖傀儡的,卖糖画的小摊也就在门前吆喝,一点也不像侯爵之家门口的威严肃穆。

    至于朝廷赏赐的那杆代表叶安得胜归来的旌旗,也是随意的插在了门口,下面的架子上居然还挂着装有吃食纸包。

    一开始年轻官员还有些奇怪,但看到信陵坊的百姓路过后便如同拜访邻居一般,随手把糕点小吃挂在架子上,再高声吆喝一句:“老憨头,俺家二郎成婚,侯爷繁忙便不敢叨扰,这喜糕记得送给侯爷啊!”

    门口的老门房便嘿嘿一笑道:“知晓了,你家的二郎可算讨到媳妇了,这糕饼侯爷待会回来便一定尝尝的!”

    这哪里是侯爵府邸,简直就是寻常的百姓家!但就是这样的府宅,年轻人也不敢怠慢,整理了身上的衣物,这才彬彬有礼的上前道:“御史台监察御史包拯登门拜访。”

    老憨头惊讶的看了一眼包拯,随即笑着说道:“侯爷早有交代,若御史台来人可请进花厅等候,眼下时辰不早了,侯爷也该从宫中回来,包御史还请稍待。”说完便冲着门内叫嚷:“二虎,二虎!带这位官人去往花厅!”

    憨头憨脑的少年急急的冲了过来,盯着老憨头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莫要叫唤俺的小名,俺爹说了二虎同他平辈似得,叫不得,若是让他听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顿好打嘞!”

    老憨头指了指包拯:“哪里来的废话,官人在这里还不见礼,引去花厅?赵虎这小子越来越讲究规矩了,早晚被侯爷说教!”

    二虎伸了伸舌头便叉手行礼道:“官人随俺来。”

    此时恰逢叶安的牛车行到门前,老憨头急急道:“莫要着急走,侯爷回府了!”

    只不过不光是叶安一个人,牛车上还伸出一只玉手,搭着叶安的肩膀才下车,秦慕慕看着府宅门口的几人笑了笑对叶安道:“御史台果然来人了,你倒是算的挺准!”

    老憨笑着指了指旌旗下的架子道:“王家糕饼的二郎成婚,送来了喜糕说是特意给侯爷品尝,您也给个面子,看看他家的儿媳手艺如何嘞!”

    叶安笑道:“那倒是要尝尝,早就听说王麻子家的规矩便是儿媳必须有要一手的好饭食,今日便尝尝糕饼。”

    哪知手还没伸过去,就被秦慕慕一把接过瞪了叶安一眼:“人家儿媳做的糕饼,你这么积极干嘛?我先尝尝!”

    夫妻二人没有规矩,更谈不上举案齐眉,但一举一动之间却如多年的老夫老妻,让旁观的保正不由的感慨此乃良配。

    瞧见包拯好奇的眼神,秦慕慕稍稍收敛些,跟在叶安的身后,叶安则是走向包拯叉手一礼道:“怠慢了,不知你是?”

    “下官御史台监察御史包拯见过云中郡侯!”

    “包拯?!你是包拯?!”

    不等叶安说完,秦慕慕便在身后惊叫出声,刺得叶安耳朵发痒,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说不出的怪异。

    直到包拯满脸的奇怪后,才干咳道:“原是包御史,里面请!”

    叶安伸手相邀,但秦慕慕却凑了过来,一边打量包拯一边小声对叶安道:“他是包拯吗?!怎么感觉差的太多了?”

    叶安无奈的苦笑道:“应该是的,衍生出来的东西还是莫要相信的好,本来人家就是个白面书生的模样!”

    秦慕慕有些惊奇,回头看了看跟在不远处的包拯小声道:“这下总算是见到活的了!那白面包青天的说法也是没错哦!”

    叶安歪头想了想:“这话也没错,赵祯你都见过了,一个包拯看把你兴奋的。”

    “那可不一样,赵祯能和包拯比吗?包拯多有名啊!在后世你若问谁是赵祯,怕是有一半人不知道,可要问包拯,那必定妇孺皆知的!”

    叶安无奈苦笑:“还真是这样……”

第六百九十五章包拯的执着

    包拯已经麻了,他是第一次见到大宋的开国侯居然会如此的……没礼数。

    到家之后便是随性的往躺椅上倒下,顺便让侍女送来了茶饮,只不过这茶饮的味道甚是奇怪,灰褐色的茶汤浑浊不清,但味道中却带有一丝牛乳的香甜。

    夏季的炎热很是让人烦躁,但在尝过叶安递过来的茶水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没想到这茶水之中居然带着微甜,且还是冰镇的,茶杯端在手中一会,便很快生成水珠。

    瞧见包拯惊讶的表情,叶安不由笑道:“包御史,此乃奶茶,虽未有茶叶在其中,但却有茶水之味,再混合牛乳辅其香味,石蜜增甜,味道甘醇哦!”

    包拯笑了笑:“也只有叶侯这般家大业大才能在这炎炎夏日一尝冰品之味吧?”

    叶安一时无语,是不是做御史时间长了都这样喜欢怼人,秦慕慕款款而来,听见包拯的话后道:“这话说的便如同我家搜刮民脂民膏,百般奢靡似得!”

    包拯顿时尴尬,这话倒是没错,人家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只要不是贪没来的钱财自己怕是无权说这些,至于贪没……包拯看了看墙头之外,那喧闹的人声的信陵坊又是一阵无语,以叶安家这般的财富,怕是根本不会去贪没朝廷的钱吧?

    包拯起身向秦慕慕赔罪:“包某失言,还请阳城县君恕罪。”

    秦慕慕见他赔罪,也不敢怠慢,毕竟是活的包拯啊!微微一蹲回了个福礼便在叶安边上坐下。

    对待女人包拯能做到彬彬有礼,对叶安他却没有赔罪,显然这是为了不刻意放下身段,维持御史在朝臣面前的体面,这就是御史的性格。

    他们虽然品秩不高,但权利甚大,长被人诟病,却又要小心提防,时间长了自然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尊严和底线。

    大宋的官僚体制就是这样,清贵官员们往往要受到磨砺,最后才能一步步成长起来,成为朝堂之上的重臣。

    并且在这个精英群聚的地方,你若是没有能力那是万万不行的,包拯在断案上的天赋实在是少的可怜,但他在政治上的能力和手段却是不差的。

    他为这个时代所作的贡献不在于断案入神,而在于他在朝堂中的举措。

    在看到包拯之后,叶安便把史书中关于他的记载回想了一遍,最终的判断愈发的清晰了,包拯就是一个极为守规矩的人,说的难听点便是极少变通。

    在他的眼中,一是一二是二,非黑即白,世上没有灰色,也不应该存在灰色,稍有不法就该治罪,至于另有隐情,对不起他不顾。

    这样的人做御史其实有些失当,但韩亿却在这时候重用他查办吴植之案,足以说明韩亿是要追查到底了。

    和叶安不同,秦慕慕更善于观察,从包拯的坐姿,喝茶的模样上,秦慕慕与叶安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这包拯就是个规矩到极致的人,大夏天的都不愿稍稍解开脖子上的衣襟,也不怕热的中暑?幸亏给他上了冰镇奶茶,否则秦慕慕都打算派萱儿去寻巷子口的郭郎中了。

    “包御史百忙之中到我云中郡侯府可不是来喝茶的吧?不知有何贵干?”

    叶安看向包拯笑眯眯的发问,虽然是询问,但包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叶安知晓自己的来意,刚刚老门房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叶安知道自己这几日会来!

    包拯无奈苦笑道:“看来叶侯也是知晓的,包拯此次前来是为了刘氏与兰桂坊的买卖,也是希望县君多多提携,道出那日与刘氏之间的对话。”

    秦慕慕想也不想的便摇头道:“多日之前的事情,我以不记得了!”

    包拯没想到秦慕慕居然会如此果断的拒绝,而叶安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总是让人觉得那么的不爽利!

    “事关国朝法度,还请县君道出实情!”

    秦慕慕笑道:“时隔多日有岂能知晓其中的细节,只是记得有这么一档子事罢了,若是包御史硬要本君说出实情,那这实情可否还是实情?!”

    包拯微微一愣,秦慕慕这话已经说的非常辛辣,就是在告诉自己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硬要自己说,那也能说,只不过到时间她可不一定承认这话。

    看着秦慕慕瞪大的眼睛,便是素来方正的包拯也无可奈何,眼前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乃是大宋的阳城县君,正经的诰命夫人。

    即便是包拯这位监察御史也不敢在她面前失礼放肆,不是因为她的品秩有多高,而是因为她们是女人啊!一群的女人!

    但凡是得罪了一个,那在东京城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不出几日便会有同僚来询问你是怎么了,为何自家的婆娘在背后说你的不是?

    被男人说不是,那是官场上的政见不同,被女人说不是,那就是私德有亏,以后东京城的官场上那可待不下去了!

    包拯尴尬的看向叶安:“叶侯,你看此事?”

    叶安喝了口奶茶咂嘴道:“这事情是你的不对,我云中郡侯府可不打算搀和到这件事中,也只是因为刘氏来兰桂坊投钱便有些关联,我等只是阐述事实,可若是做了实证便是与此事有牵扯,你觉得王相公会如何看待我?或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会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普惠商号?事关信誉,云中郡侯府和普惠商号的信誉,叶安也无能为力!回去告诉韩亿,此事到此为止,我以把那笔贿金交给他了,再多…………爱莫能助!”

    包拯一时间气急:“叶候既然能呈交吴植的贿金,为何不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还别说,白面书生的包拯发出正气凛然的质问还真的有些让人敬畏,秦慕慕瞥了一眼叶安,但却见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公道?这东西在朝堂上有吗?嘿嘿,你还太年轻,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什么是“公道”!”

    能在传说中的包拯面前装那啥,叶安还是有些成就感的,只不过他同样有些为包拯悲哀,他现在所追求的公道,其实不过是政治博弈而已。

    卖官鬻爵这事情在封建时代实在不好说是对错的,即便是王曾与吕夷简都在培植党羽,王钦若有错吗?只是因为他收的是金子,别人收的是效忠?!

    通过这件事叶安越来越觉得大宋的朝堂上都是一丘之貉,脏、乱、差…………

第六百九十五章黑与白之间

    参与其中是不可能的,连王曾和吕夷简都在背后默不出声,叶安怎么可能搀和进去?

    包拯也不傻,就算他在朝堂中待得时间很短,但却在一番揣摩后明白叶安这是想要置身事外,只不过他不明白,王钦若在朝中的名声有目共睹,为何叶安不愿在这时候帮助自己?

    这和普惠商号以及云中郡侯府有什么关系?

    既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包拯也就无话可说,喝了一口奶茶道:“既然如此,那包拯便告辞了!”

    “别急着走啊!”

    出乎保正的意料,叶安起身把他拦住道:“你来我这里一趟,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是不是?虽然不能把那日刘氏与内人的对话告诉你,但却也能给你出个主意。”

    包拯原本是不当回事的,但想到韩亿的交代以及朝中对叶安的评价,还是叉手道:“若叶侯另有高见,包拯自当洗耳恭听!”

    叶安指了指秦慕慕道:“诰命夫人!刘氏乃是诰命夫人,与其他人家的夫人们也多有往来,你觉得向内人打听的消息来的多,还是向其他诰命夫人打听到的消息多?”

    包拯老脸一红道:“包拯乃是读书人,如何去向妇人打听消息…………”

    叶安挠了挠脑袋,有些无语的看向包拯:“你是监察御史,本是可以风闻言事的,再加上此事事关朝中相公,自然应该放下身段,再说何必要你亲自去往妇人中打探消息?那些端茶倒水的小斯,丫鬟,婢女,都是可以探听到内幕的啊!”

    包拯恍然大悟,这事情也不用自己去办,御史台中的官吏多的是,只需他们出马,施以小手段就能把那些丫鬟,婢女,小斯,伙计之类的给吓到,到时间怕是他们只会说的更多。

    叶安笑眯眯的看向保证道:“怎么样?有时候脑袋不能太过僵硬,正面难以攻破的壁垒,侧面就说不定了不是?”

    “正面?侧面?”包拯有些发愣,但叶安无所谓的笑了笑,拉着他道:“既然来了,那就吃过饭再走吧?”

    叶安的热情让包拯有些吃不消,哪有随意便留人在家用饭的?

    自己与他不过是初次见面,关系也没好到这种程度吧?若是说请自己出去吃饭或许还算是礼节,留家用饭,这便说不过去了。

    秦慕慕这边以起身:“今日本县君也没帮上你什么忙,便亲自下厨给你做一顿饭食,权当赔罪了。”

    堂堂阳城县君下厨,包拯立刻起身施礼道:“县君言重,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哪知秦慕慕根本就不搭他这茬,起身便往东厨而去,叶安则是拉着他谈天说地,原本包拯是想要拒绝的,但叶安却聊到了他最感兴趣的话题,“法”。

    “包御史,你觉得是国法重要,还是人情重要?”

    “自然是国法重要,法大于情,若天家人皆以人情为重,国朝法度岂不荒废?”

    “那若是官家下旨说情呢?”

    “那…………”

    包拯忽然愣住,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若是说官家的旨意重要,那就等同于推翻了自己刚刚说的话,若是说律法重要,那又至官家与何地?

    但不等包拯想清楚这个问题,叶安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法是怎么来的吗?人们为何要遵守法度?秦时的律法是如何的?历朝历代的律法如何演变而来?旧时的法度可否为当下所用?祖宗之法也是法,那是否是一成不变的?”

    这些有关律法的问题一时间让包拯目瞪口呆,他从小就被告知要遵守法度,也是身体力行至今,但现在他却发现原来自己对“法”一无所知。

    “那叶侯可否为我解惑?”

    叶安笑了笑:“解惑谈不上,只是探讨,你不觉得国朝的法度存在问题吗?律法与人情纠缠不清…………”

    “律法如山,岂能为人情所动?!”

    包拯一时间有些不满,叶安却给他递了杯清茶道:“哦?你这么认为?那我便和你打个赌如何?即便是余谔认罪,吴植被定罪,王钦若依然也会没事,最多是体面的离开!”

    “不可能!就算如此也会追究其用人不察之罪!”

    叶安嘿嘿一笑,揶揄的看向包拯:“若圣人,官家从中说情呢?”

    包拯哑口无言,他这才知晓叶安是在这等着自己,随即苦笑道:“若官家圣人如此,包拯也只能袖手旁观!”

    看着他无可奈何的模样,赵祯就知道这件事对年轻的包拯来说冲击很大,世界上不是只有黑与白,相反那灰色的地带更为广阔,甚至在叶安看来这个世界的本色就是灰色,只不过有些地方黑白泾渭分明,有些地方馄饨不分。

    叶安见过很事情若是单纯用法律来判定,那这世界便会太过残酷,可若是用人情来判定,便会更为残酷,于是为了让大家好受些,便以法律为准绳,再在这根准绳上再系一条红色的丝带…………

    在这个时代,单纯的想要以律法为一切的准绳是不现实的,而包拯却就是这么一个不现实的人物,从他踏入云中郡侯的第一步开始,叶安便看出了他的为人。

    说的好听叫持重,说的不好听便是古板,极其在乎规矩,礼法,那不用说律法更是他心中不可动摇的存在。

    但他之所以能够在大宋的朝堂上平步青云,恐怕这份执着和方正才是打动赵祯的根本原因吧?

    此时的包拯才发现,对于律法叶安有着独到的见解,并且听上去让人耳目一新,却又觉得十分在理。

    “律法之所以会被人觉得无情,那是因为不够完善,让百姓产生了一种不公平的待遇,国朝律法在偷盗一事上极为完善,且无论偷盗是否得手皆有处罚,得手者笞六十,而空手而归者笞五十,其中甚至还有分级量刑,比如把偷到的东西换算成绢的价值,值一尺的杖六十,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然后每五匹后再加一等,五十匹加役流!”

    这些包拯大多是知晓的,但他不明白叶安为何会说还不够完善,在他莫名其妙的时候,叶安却道:“若贪腐,行贿,渎职等皆以宋刑统定罪呢?”

    包拯悚然一惊,这些在宋刑统中记载极少,大多数京朝官若是犯了这些罪,除非是死罪,否则几乎都会被免去刑责,而是以天家的斥责为主,最多也就是罢官去职,罚铜充抵,这就是大宋的刑不上大夫之说……

第六百九十七章小孩子才做选择

    叶安与包拯之间对法的讨论时而如清风拂面,时而如烈火烹油。

    两人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出身不同,甚至连时代都不尽相同,但却能在这些碰撞中产生极其闪耀的火花。

    “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皆应有律法,国朝不光要有《宋刑统》,还应有《商法》《农法》《工法》甚至是《路法》!大宋的弊病就在于律法不够完善,有些地方无法可依,自然皆以主审官员的感情进行定夺,如此一来岂能不出现徇私枉法的事情?又岂能不让百姓寒心?!”

    “叶侯所言极是,但编篡律法所用时间甚长,诸班事物更是多如牛毛浩如烟海,还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各地之情又是参差不齐,推行律法所需时日,总不能对百姓不教而诛?如此恐十年方能成事啊!”

    叶安奇怪的看了一眼包拯:“十年又如何?此乃百年计!况时代演变,律法更迭也是常有,就算是十年前的律法,十年后也或多或少的需要修改…………”

    “如此便更加不切实际!”

    包拯听闻叶安的话后,立刻表示反对,同时惊讶的看向叶安:“叶侯怎知十年后的律法不适当下?难道就不能持续百年?”

    叶安笑了笑,看向包拯的眼神充满了无奈:“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包拯不反对叶侯之言,《宋刑统》确实不够面面俱到,但持续变法会让百姓不得其解,最终还是当以人为本,若执法之人皆为明理方正之官,那便是律法不足也能以人力弥补!”

    “哈哈!”叶安被气笑了,指着包拯跳脚大骂道:“看看!看看!又回到了原本的问题上了!咱们一开始讨论的就是他娘的人情与律法之间的矛盾!若大宋的律法完善,可治罪王钦若之事,官家圣人又如何会下旨为其开脱?!”

    包拯悚然一惊,他本是拥护法度的,怎生到了最后又变成了自己为人情开脱了?!

    其实他在不经意之间已经被叶安调换了立场,在辩论中已经开始反对叶安重编律法的一方了,他是士大夫,是官员,从本质上来说提倡的还是人治,而并非法制!

    叶安气的给了包拯一巴掌,打的他的幞头歪斜道:“蠢材!法制,人治,二者天地之别,若要坚持一方,就坚持到底!哪有左右横跳的说法?”

    包拯被叶安打蒙,他自从得了官身后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的动手过,但看着叶安气急败坏的表情,好似真的是自己犯了大错?

    在呆滞中不禁开口道:“法制,人治,此二者以何为上?”

    “自然是法制!你刚刚也说了,律法如山,以律法来度量犯罪之人合情合理,但前提是律法要设定的合理,如此一来便可依法治国…………”

    “那若其中确有无奈,情非得已呢?!”

    叶安看向包拯,觉得这货就是个榆木脑袋:“你觉得就算是法制,难道就能离得开人治了吗?事出有因,若有人面临被杀之危,反抗失手杀人,你觉得这算什么?是当判以杀人之罪,还是误杀之罪?”

    “自保杀人又岂能算是杀人?!难道站在那不动,等着被人来杀吗?”包拯说的理所当然,甚至有些鄙夷叶安的问题。

    叶安微微点头:“如此便是了,这时候就需要主审官员小心求证,根据证据,目击之人等诸多线索,参照律法定罪,如此人也就参与到了律法的执行中,这样一来人情,律法岂不兼顾?!”

    包拯微微一愣,随即看向叶安的眼神充满了错愕:“叶侯的意思是,完善律法的同时,还要对挑选方正之人为执法之官?!这不是人治?!岂不是左右都是你说的对?!”

    叶安缓缓起身,不屑的说道:“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你的思维太过僵化,总以为非黑即白,非对即错,我与你并非对立,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单纯的遵循法家那一套!”

    这番话让包拯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的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被叶安耍的团团转,从一开始人家就两者兼顾,废话,再好的律法也需要人去执行,从一开始法制便离不开人治啊!

    “叶侯可真是一位“正、人、君、子”啊!”

    包拯咬牙切齿的开口,叶安笑眯眯的应承道:“包御史过奖了,过奖了…………”

    从这场小小的辩论以及对律法的探讨后,包拯对律法有了全新的认识,当然对叶安也有了全新的认识。

    秦慕慕准备了一桌的饭食,对于包拯她倒是蛮好奇的,只不过也只有好奇而已,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御史总与她记忆中面似黑炭,头顶月牙的人物相差甚远,也没有“名侦探”般的推理和断案本事。

    只是他与叶安对“法”的讨论就能看出,他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是个极为方正的,正直的人,应该会是个好官。

    对于古代的这些名人官员,叶安与秦慕慕还是相当尊重的,就因他们看似在历史中微不足道的存在,才使华夏的历史格外的璀璨夺目。

    伟大的汉家历史也正因他们才组成如星河般璀璨的啊!

    包拯本是不想要在云中郡侯府留饭的,即便是和叶安辩论完之后收获颇丰,他也打算离去,毕竟近日乃是与叶安的第一次见面,如此便堂而皇之的留下用饭,实在有些不合礼数。

    “叶侯,初次登门未有手礼,公事而来不可留下用饭,包拯告辞。”

    叶安奇怪的看向包拯:“你确定不留下用饭?听闻你喜欢吃鱼,内人特意做了一道松鼠鳜鱼,那味道可是相当出彩……”

    “松鼠鳜鱼?”

    这还是包拯第一次听过的奇怪菜名,他生于庐州的巢湖边上,从小便喜吃鱼,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便有些走不动了。

    叶安摇头苦笑:“你这人太过古板规矩,明明是二十来岁的人,却非要把自己变成老气横秋的老头子,实是让人无奈。既然请你留下用饭,你便留下,哪来那么多的推辞?!若是你走了,岂不是让主人家难堪?”

    被叶安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包拯赌气一般都叉手拱了拱道:“如此包拯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宴请包拯

    鲤鱼出骨,在鱼肉上刻花纹,加调味稍腌后,拖上蛋黄糊,入热油锅嫩炸成熟后,迅速出锅再淋上热油复炸,浇上熬热的糖醋卤汁,形状似鼠,外脆里嫩,酸甜可口,这是秦慕慕的看家菜,连叶安这个吃过大江南北的老饕也是深坠其中不可自拔。

    而这道菜的关键所在还是在酱汁上,糖醋的酸甜口感是相当好,可在加入了番茄酱后,那味道只能说是画龙点睛般的出彩。

    叶安带来的种子可不只是地瓜和土豆,还有不少的蔬菜,番茄便是其中之一,但这些果蔬却没有在大宋进行推广,不是不想而是时机未到。

    但在老君观以及皇宫中却已经开始种植,云中郡侯府是整个东京城中为数不多能够享受番茄的人家,并且叶安与秦慕慕还制作了大量番茄酱保存起来。

    说来也是恩荣备至的事情,云中郡侯府的番茄几乎都是来自皇宫后苑的供应……这一点连陈琳都是吃不消的。

    对于陈琳出现在饭桌上,包拯大吃一惊,他只是见过这位皇城司的大档头两次,整个御史台的人都知道他的厉害。

    但没想到居然在叶安的府宅中看到他,并且还能同他一桌吃饭。

    叶安却是浑不在意,看了一眼陈琳道:“招待客人呢!你就不能去厨房吃?”

    “哈,某家在你这里可是越来越不受待见了!”

    叶安嗤之以鼻:“哪里是不受待见,明明是你从不拿自己当外人好吧?包御史,莫要拘谨,来来来,尝尝这松鼠鳜鱼,权当陈大官不存在便好!”

    陈琳哼了一声便不说话,自顾自的在那里吃饭,他钟爱的不是鱼,而是各种小吃食,尤其是面***巧的小笼包,灌汤包,烧麦,蒸饺,统统来者不拒。

    这些原本不过是饭桌上的添头而已,可他却乐此不疲。

    包拯在夹了一块酥脆的鱼肉后,稍稍沾了沾酱汁送入口中,外酥内嫩不说,尤其是那股子酸酸甜甜中带着一丝奇怪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口腔中炸开。

    一时间让他第一次发现美食的诱惑和幸福,也不怪包拯没见过世面,实在是铁锅炒菜的魅力实在太大,拥有锅气的美食足够吸引人。

    眼下大宋的饮食不可谓不丰美,但可惜的是还停留在蒸煮烧的阶段,也只有食为天的饭食开始使用铁锅炒菜,烧热的铁锅中倒上豆油,再用葱姜爆香后,随便加入些蔬菜翻炒,也能让食客大呼过瘾。

    若是再加上适当的油盐酱醋和辣椒,那便是相当惊人的享受了。

    更何况秦慕慕的这道松鼠鳜鱼手法相当地道,这是她母亲的招牌菜,连叶安吃过都是大呼过瘾的,何况是包拯?

    叶安算是深的酒桌文化的“亲传”,虽然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那是家里吃饭,在外饮宴或是招待外人的时候,酒桌上若是不天南海北的聊,那就是怠慢了客人,也辜负了美酒,美食。

    “包御史乃是庐州人氏,老家可是合肥县?”

    包拯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叶侯直呼包拯字号希仁便好,希仁合肥县人,庐州治所在。江淮之潮南北俱至庐州。”

    边上的陈琳嘿嘿一笑:“合肥便是如此来的?某家倒是去过合肥县的。”

    叶安笑了笑:“《尔雅·释水》有云:“归异出同流,肥”。施水与肥水汇流于良余山而南北向分别流入长江、淮河,两水是“归异出同”之水,谓之肥。郦道元《水经注》“肥水”条有“夏水暴涨,施合于肥,故曰合肥”之句,该意也与《尔雅》义合。可见“合肥”的本意是异流的两河在此汇流,合肥县故此得名。”

    包拯惊诧的看向叶安,要知道这些东西非学识广博之人而不知,能如此轻松的引经据典说出合肥县的来历,可不是一般读书人能够做到的,即便是朝中的官员们也不一定有这般的学识吧?

    陈琳也同样的惊诧,在他看来叶安在学识方面多重格物,对其他东西并不是很熟络,没想到今日倒是见识了他的真本事。

    圣人曾经说过,叶安多有手段谋略,家学渊源高深,但文道匮乏,今日倒是推翻了他的认知。但这不是让众人惊奇的,叶安对合肥县的许多地方了若指掌,在包拯看来虽有出入,但却绝对是去过的人才知晓的事情,比如唐时修建的明教寺,叶安甚至能准确的说出其中的丈八铁佛!

    其实不是叶安博文广知,而是他去过合肥巢湖,虽然相隔千年,但有些东西他还是知晓的,比如明教寺,寺庙虽然装修过里无数遍,但里面的那尊铁佛依旧让人惊叹于古人技法。

    从一开始的拘谨,到畅聊之后的随行,包拯发现在叶安这里可以不用顾忌那些规矩和繁文缛节。

    秦慕慕也在桌上,这多少还是让他有些拘束,他可从来没有在女人也在的桌上吃过饭,也不能说没有,嫂嫂待他极好,也曾留他用过饭的,可长嫂如母不可与当下相比。

    秦慕慕却是不在意的,与陈琳和叶安说笑,并不会因为包拯的存在而拘束,相反而是招呼他吃菜,不必在意礼节。

    包拯实在难以想象,眼前的夫妻二人一个是大宋的云中郡侯一个是阳城县君。

    虽然率性随意,但在某些方面他们却是出奇的守规矩,比如在酒桌上绝口不提政事,相反更热衷于天南海北的闲聊。

    而更让包拯脸红的是,阳城县君居然问他可有中意的姑娘,家中可有婚配等等,这让包拯难以启齿。

    但架不住秦慕慕的穷追猛打,最后红着脸道:“家中以有婚配,家父好友之女李氏…………”

    谁知秦慕慕看了一眼叶安,叶安微微点头,秦慕慕根本就不是想为包拯做媒,而是看看这个包拯和历史上的是否一样。

    作为历史系出身的叶安自然知道包拯的妻子是谁,只不过李氏早卒……恐怕过门之后便会命不久矣,但叶安却不好提醒,免得把人家吓着,更免得被陈琳当作“神算子”再请到刘娥那里“喝茶”。

第六百九十九章蹊田夺牛

    不得不说包拯的“业务能力”还是相当出众的,短短的几天时间,他便从诰命夫人身边的仆从与侍女下手,让御史台中的官吏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

    这也让叶安大开眼界,这些官吏的办事效率有多高?高到每日在兰桂坊的门口蹲点,只要是与刘氏交好的诰命夫人,他们便在路边等候。

    当马车出来之后,上前拦下车辆,原因倒是也简单,御史台查案,不需本人出面配合,只是让仆从侍女给他们简单的询问便好。

    一听是御史台,绝大多数的诰命夫人们都会避之不及的打发人过去配合,只不过言语之中多是感觉晦气…………

    连自家向来心高气傲的夫人都不愿轻易得罪,那些个仆从侍女便更不敢违逆,一五一十的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这当中自然少不了那些传闲话的,自己揣测的,等等。

    如此一来刘氏拿到兰桂坊投资的黄金便是彻彻底底的赃款,再加上金锭地步的官印,这证据链便一下子串联起来。

    韩亿在看到这些之后,便果断的把口供与物证放在了刘氏的面前,没错,他到现在也没有提审余谔,而是把他继续关在监牢之中,从他的夫人刘氏身上下手。

    刘氏可不是男人,也没有官身,但毕竟女子,哪经得住御史台的人上门询问?再加上她之前想要回娘家,却被娘家人所嫌弃。

    她的弟弟也是官员,如此一来不仅仅是影响伯父刘煜的仕途,更是影响她的亲弟弟。

    在家族利益的面前,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刘氏作为嫁出去的女人,也自然应该同她的夫君一起受罪。

    刘煜乃是龙图阁学士,本就不待见王钦若这样的奸佞小人,知晓外甥女婿居然和他搅合在一起,早已是大怒,本就没有管他死活的意思。

    一时间刘氏走投无路,在见到韩亿后,被他几句话便拿住要害:“若是如实交代,你夫君或许还有一条生路,最少不用被发配边州,最多便是贬官他乡,官身还是能保住的,也能保你衣食无忧,总比你以罪人之妻回到刘家受尽冷眼的要好?”

    刘氏现在最怕的便是生活没有着落,最后回到刘家,如此一来被家人视作累赘和罪人,比让她流落街头还要难受。

    最终在韩亿的劝说下,她如实招来,而韩亿却也在刘氏按下手印后,拿着供词放她离去,只不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件事在他看来有一半的原因当归咎于刘氏的贪婪,是她让余谔逐渐的走向堕落,但他同样也忘了,余谔的治家不严也是导致这一局面的原因。

    手里有了刘氏的口供,那些诰命夫人的口供,吴植的赃款,这时再提审吴植,他便彻底的面如死灰,颤抖的提笔在罪状上签字画押。

    至于余谔,韩亿忽然发现没有提审的必要了,无论他承认与否,这件事他都摘不干净。

    走形式一般的把他提到公堂,看着一言不发的余谔,韩亿已经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了,厌弃的挥了挥手:“来人,除去他身上的公服,换上囚衣押往诏狱听候官家定夺!”

    诏狱二字一出,余谔整个人便木了,僵硬的站在公堂上目瞪口呆,待边上的小吏前来给他上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拼命的挣扎道:“本官乃殿中丞,无凭无据岂能拿下诏狱?!”

    “无凭无据?!”

    韩亿愤然起身,拿起手中的卷宗一卷的翻开道:“这里有吴植的供词,还有兰桂坊中其他诰命夫人侍从的供词,以及你自己夫人的供词,还有那百两黄金底部的拓印!你且来说说,这里面有哪一个是冤枉你的?!吴植或许会冤枉你,但诸多旁证也会?你倒是给本官解释一番,为何那百两黄金的底部会有新繁县的官印?为何你夫人会拿这笔钱去往兰桂坊做买卖?!人证物证俱在!本官倒是要看你如何狡辩?!”

    随着韩亿一份份的列举证据,余谔心如死灰般的呆立原地,他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被韩亿给连根拔了出来,他到上了公堂之前的那一刻还在认为韩亿找不到那些黄金,自然也无法给自己定罪。

    但现在,即便是他想要把所有罪责推卸到吴植身上也不可能,所有证据都是完整的,都把他和吴植牢牢的捆绑在了一起,而王钦若便是最后一环。

    小吏们上前给余谔带上枷锁,这才使他幡然醒悟,随即大叫道:“这是诬陷,意不在我,而在王相公!韩御史明察,不可中了小人奸计!”

    韩亿只觉得堂下的余谔无可救药,都这时候还敢把王钦若攀扯出来?还说是有人诬陷?当自己是傻子,还是当国朝法度是摆设?!

    所谓的诏狱其实在《宋刑统》中亦有记载“本以纠大奸匿,故其事不常见。”即是说大奸大恶之罪,可下诏狱。

    御史台在掌握了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可以把人带到御史台查办,但没有下狱的权利,只有在所有证据全部齐全,人证物证俱在,论罪已经成为事实的时候,才会把人下至诏狱。

    当然这其中有余谔,吴植之流的存在,同样也有被陷害的人,比如乌台诗案中的苏轼。

    余谔被下诏狱后顿时面若死灰,这件事已经满朝皆知,甚至是太后与官家都过问起来,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脱罪的希望了,至于吴植,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尉,合该他倒霉只可怜自己原本想要借着王钦若的相位为自己谋些好处,谁知却落得今日之下场。

    包拯站在监牢之中,皱眉看着余谔道:“吴植已经全部招供,你还在犹豫什么?”

    余谔惨笑一声:“包希仁,你我也算是同朝为官,眼下我以到了这般田地,还有什么好欺瞒的呢?供状已经呈上,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好一个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你把所有罪责拦下…………”

    “莫要胡说!此事本就是我欺瞒吴植,说是有通天的手段但哪里与王相公有联系?不过是借用王相公的名头而已,王相公自然不知晓此事,否则也不会把吴植的仆从扭送至开封府!若你真想要让我攀扯王相公,那也简单,我本是借用王曾的相公名头,只不过吴植听错,当成了王钦若王相公,这才派仆从去了,以至走漏消息被薛奎当场抓住,如何?!”

    包拯脸色一变,看向余谔道:“都落得这般田地,还想要攀扯王中书?!”

    余谔冷冷一笑便不再说话,而包拯也知道此事正如叶安所说将会无疾而终,若是单单以“用人不察”治罪王钦若这位当朝相公,怕是有“蹊田夺牛”之嫌。

第七百章出乎意料的送行者

    朝堂之上对于吴植之狱非常的看重,但要点不是在吴植与余谔之间行贿的问题,而在于此事涉及当朝相公王钦若。

    朝中有很多人希望王钦若就此罢相,也有很多人希望通过此事牵扯到王钦若的身上治罪于他,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并不希望王钦若出事。

    这就是朝堂,利益纠缠不清,但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想要处理好这些诉求颇为麻烦,于是刘娥最终还是决定下旨韩亿不要往王钦若的身上去深究,毕竟他没有证据证明吴植之狱与王钦若有关系,一切的一切都是余谔从中作梗,打着王钦若的旗号招摇撞骗的。

    这结果使得许多“正道”之人大为不满,认为这是天家偏袒王钦若,但此时也有些人觉得若是真无实据,那就不能给王钦若定罪,否则会开一个非常不好的头。

    双方之间都有所顾忌,毕竟王钦若的身份在那里,但朝堂上的事情永远不能用常理来形容,何况并没有实证来证明王钦若是有罪的。

    无论余谔与吴植交代了多少,他们都没有在王钦若这件事上松口,余谔坚称此事王钦若毫不知晓,只是自己打着他的名头招摇撞骗,御史台也没有新的证据产生,最终韩亿用了举荐不察的罪名弹劾他。

    这样的罪名实在是太过不痛不痒,所有人都不相信如此简单的罪名能够让王钦若罢相,但事实就是这般的出人意料与魔幻,王钦若被罢相了…………

    说是罢相,但事实上却是王钦若辞相,因为刘娥罢相的理由很简单,王钦若年事已高,身有顽疾,其自知身于相公之位不妥,自请辞相,回乡颐养。

    至于吴植之狱与他的关联…………毫无关系,帝下诏勿论。

    连官家都下诏不得追查此事,御史台自然没有话说,而这一点已经在韩亿与包拯等人的意料之中。

    王曾与吕夷简这两位更是一言不发,朝堂之上的文武官员虽然觉得怪异,但既然大佬都不发话,他们也不会再说什么,毕竟“瘿相”王钦若已经离开了大宋的政治权利核心。

    罢相之后的王钦若迅速消失在了朝臣们的视野之中,仿佛没人再记得他一样,甚至有人唯恐避之不及。

    大宋的政治生态就是这样,一旦尘埃落定,一旦离开再无东山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会遗弃你,何况王钦若还是带着不光彩的事情离开的,就像当年他背负瘿相之名离开一样。

    东京城几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背负骂名离开的朝臣,几乎无人相送,你和名声不好的人走在一起,你是什么人?!

    于是王钦若在离京之前,送行之人寥寥无几,即便是他在官面上没有什么污点,但依旧是如丧家之犬一般的离开。

    世事无常,人生如梦,王钦若回想起自己回到东京城时的意气风发,门庭若市的模样,再看看现在,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马车到了五里亭,按道理在这里应该有一群人送他离开的,到了这年岁他也该急流勇退了………离开的时候也该有不少的人前来相送,一诉当年的意气风发,但……五里亭中寥寥无几的人说明,他们并不是来给自己送行的。

    “老爷,五里亭到了,咱们还停车见礼吗?”

    老仆带着试探的口气问到,但王钦若却苦笑道:“老弦啊!你觉得还会有人给咱们送行吗?告知车马五里亭处不歇,十里亭也不用歇息了。”

    老仆应声便去告知车把式,但在车辕上的时候却瞧见一人骑马而来到:“我家侯爷在五里亭为王公送行!”

    说完便骑马又走,以至于老仆都没来得及询问到底是哪家侯爷。

    车厢内的王钦若自然是听见了,待老仆前来传话,他便惊诧万分道:“侯爷,侯爵?哦!大抵是他云中郡侯叶安叶长生吧!”

    王钦若的话让老仆微微一惊:“叶安与老爷多有间隙,怎会前来给老爷送行?!莫不是心怀恶意,前来奚落?!老爷,咱们不搭理他!”

    王钦若微微一笑:“他叶安不是那样的人,虽不知他为何而来,但此人却是老夫在朝堂上最捉摸不透的人物,当初对他施以手段,只不过是并不希望他坐大,现在看来人家的反戈一击也是效果显著啊!否则老夫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走,会会他,临走临走也要弄个清楚,他叶安到底是什么人!”

    王家的车队缓缓抵达五里亭,叶安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天气已经逐渐转冷,秋高气爽的九月已略带寒意,一大早的薄雾裹挟在大地上,让牛马和人的口鼻前出现了一团团的白气。

    今日有些阴冷,叶安特意在五里亭中炖了高汤火锅,算是为这位即将离开的老人驱寒补气,王钦若之前做的坏事他知道,一代奸相的名声也是足够大,但这并没有让叶安觉得自己作局做的心安理得,政治上的操弄即便是再隐秘,也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情。

    别人怎么做他不管,自己还是有些不舒坦,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叶安就是想要送一送眼前这个老人,即便是当初他一次又一次的针对自己,弹劾自己。

    所以在他的身上王钦若没有看到胜利者的怜悯,也没有看到羞辱自己的意思,只是看到了一个少年人卷起袖口,撩起前襟,忙前忙后的准备饭食。

    在他靠近后,少年人端着一盘子绿菜抬头笑道:“王公来了?快些入座,今日以火锅为王公驱寒送行,聊表心意!”

    王钦若好奇的看着眼前一碟碟全是生的的菜色,再瞧见中间鲜红的锅子,不禁有些好奇道:“这是何物?”

    叶安笑道:“此乃火锅,乃是长生的家传菜色,今日天冷,长生在此长亭设宴,地简陋俗,还望王公见谅。”

    王钦若哈哈大笑:“老夫如今以是东京城大小官员避之不及的所在,能有一人相送以是欢欣,何来的指摘?!嗯?!香,香气扑鼻!”

    叶安小心的问到:“不知王公可食辣否?!”

    “老夫江西人氏,茱萸,蒜瓣,姜片,泰然入之,口不唏嘘!”

    叶安眼睛一亮,东京城中能吃辣的人还真不多,即便是如李尊勋这般的武将,也会被小小的辣椒给辣的如同娘们。

    见王钦若这么说,叶安便无所顾忌,拿出小木桶掀开改制,牛油麻辣底料便暴露在眼前,扑鼻而来的醇厚香辣气,顿时让王钦若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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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