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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九章万丈光芒的叶侯

    叶安风轻云淡的坐在车中,但赶车的铁牛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一路上那些清流文官的车马凡是见到自家牛车的都会主动上前打声招呼。

    什么时候能瞧见清高文人主动向自家侯爷行礼?还是那种上杆子前来行的感觉,一开始铁牛还觉得骄傲,可后来他便慌了。

    “侯爷,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让这些向来清高的文臣清流这般啊?呀,又来了!”

    铁牛的话没说完,一辆牛车便靠了过来,车中探出一张稍显年轻但极为方正的脸:“叶侯可否暂且留步?”

    这张脸叶安印象深刻,实是太过方正让人过目不忘:“原是将作监丞、签判河阳的富弼,原先你我见面时你还是御史嘞!”

    富弼那张方正的脸很快便涨红道:“虽离台谏,但彦国心中不敢懈怠朝事,恨不能虽范先生一同上谏,就算被贬出京亦是一件快事,今日朝会叶侯义举让彦国大为震撼,朝堂之上有理有据,慷慨之词直逼宵小,奸佞之臣无处遁形,实乃国朝柱石,官家心腹!”

    好家伙这夸人夸的叶安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了,但随即苦笑道:“知晓你文章写得好,也难怪看了你的文章晏殊便将女儿嫁给你,你富彦国的文思着实让人佩服。”

    富弼尴尬的搓了搓手,但随即从怀中抽出一本奏疏递了过来:“叶侯谬赞了,彦国有一奏疏,若走通进银台司的门路是万万不会被递上去的,可否请叶侯帮忙递上?”

    叶安奇怪的看向富弼:“通进银台司怎会驳你的奏疏?你好歹也是将作监丞,寻常奏疏自是能入……知晓了。”

    看着富弼满脸的兴奋叶安便知道他递来的奏疏中写的什么,虽然知道但还是好奇的打开看了看。

    “皇后自居中宫,不闻有过;陛下忽然废斥,物议腾涌。自太祖、太宗、真宗三后未尝有此。陛下为人子孙,不能守祖考之训,而遂有废后之事。治家尚不以道,奈天下何!范仲淹为谏官,所极谏者,乃其职也,陛下何故罪之?假使所谏不当,犹须含忍以招谏诤;况仲淹所谏,大惬众心,陛下乃纵私忿,不顾公议,取笑四方,臣甚为陛下不取也。陛下以万乘之尊,废一妇人,甚为小事,然所损之体则大。夫废后谓之家事而不听外臣者,此乃唐奸臣许敬宗、李世积谄佞之辞,陛下何足取法…………”

    只是看了小小一段,叶安便忍不住拍腿叫好,激动的模样倒是把车前的铁牛吓了一跳。

    “彦国兄果然文思了得,这奏疏实属上上之作,有理有据结结实实!好好好!叶安定将此奏疏送至宫中,呈给官家御览!”

    富弼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赶紧叉手道:“叶侯谬赞,彦国也就这点舞文弄墨的本事,算不得出众也是本分所在,此次朝廷之议叶侯能以侍制当朝弹劾吕相才是我等感佩之事!彦国没那般的本事,只能以此聊表心意。”

    叶安微微点头:“所言极是,但有一说一,这奏疏我能帮你递入宫中,但能否过会通门却是另一回事,你也知晓发生了何事,我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见到官家。”

    哪知富弼再次叉手一礼道:“只要能送到会通门就好,富弼别无所求!”

    叶安点了点头:“如此倒是小事一桩,文臣就当如你这般直言上谏,还有事吗?若无事我便要先走一步……”

    “叶侯请!”

    大青牛再次迈开蹄子缓缓向前,但赶车的铁牛已经麻木的只知道双手抓着缰绳一动不动,许久后才长长的哀嚎一声,转头便将脑袋探入车中道:“侯爷,您在朝中弹劾了相公?!”

    “你家侯爷我牛掰吗?”

    “侯爷威武!”

    对于铁牛来说大宋的相公是何等高高在上的存在,自家侯爷做事向来稳妥,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随意弹劾,虽说吕夷简在朝堂上下的名声不好,可侯爷这能耐也太大了些。

    叶安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在铁牛认真赶路时他在车中却一点也不觉得骄傲,相反而是更加冷静和谨慎。

    他在煌煌史书中学到的最重要一点便是,“政治博弈中要么便不下手,要下手便是死手!”

    必须将要吕夷简彻底打倒才算终结,而自己真的能打倒吕夷简吗?

    有些人贪财,但钱财在有些人眼中却如粪土,有些人恋色,但美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欣赏的美玉,吕夷简不是个贪财之人更不是恋色之人,他贪念的只有权力,那高高在上的相权!

    宰相勾结内侍,密报官家行踪致使皇后误伤官家,这事可大可小,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在大宋的律法中并没有详细规定,更没有准确的量刑。

    所以就算是赵祯知道了之情的始末,知道是吕夷简在幕后策划了后苑之事,但到底该如何处罚吕夷简依旧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赵祯是个聪明的君王,吕夷简是他再度起复的相公,若因这些事再度废相,那大宋的政坛便又要经过一次动荡。

    眼下又要到年关了,叶安不知赵祯会不会在年关之前下定决心罢相,但他没有时间再等待了,若引而不发以后,待废后之事尘埃落定就更没有机会发难。

    车厢微微晃动,叶安的思绪也跟着车厢上下起伏,自己之所以这般急迫的发动对吕夷简的弹劾为的是让朝堂尽快平静下来,他不是个能主持大宋局面的相公,内忧外患的大宋若是再不经改革,很快便会乱象丛生。

    西面的李元昊与角厮罗不会给大宋多少的喘息之机,这两个人都不是安于现状之人,他们想要在西北扩大自己的力量,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大宋这个打盹的老虎身上谋求好处。

    一个国家想要集中力量去解决周边问题,那就必须要保正这个国家自己内部的稳定和团结,可现在的大宋内部问题重重,吕夷简作为保守派是不会推动改革的。

    看看吕夷简的手段,在内斗方面他真是好手,可在外交事物上他就是头蠢驴,当初自己谋划的那么好,眼看就能将青塘收入大宋囊中,可他的“神来一笔”却让自己的谋划功亏一篑,从那时开始叶安便知道,这种人只能当个“太平相公”,当不得改革的“急先锋”!

    至于王曾便和他是一样的尿性,唯一能改革且能将想法付诸实践的人只有一个,范仲淹!

第一百三十章杨深宫中的智慧

    叶安想着改革,想着大宋的未来,但大宋的主人赵祯却想着如何将眼前的麻烦事给平息下去。

    皇宫大内的侍卫增加了,宫墙上有上四军的禁军,宫门有皇城司的兵卒,就连赵祯的身边也跟着皇城司的逻卒充任的亲从官,这些人完全听从赵祯的差遣,乃是一支极为精锐的武装力量。

    可就算如此在宫中也算不上最强大的存在,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杜绝再有监视之举出现在宫中,保证赵祯这位大宋官家的隐私。

    距离赵祯最近的还是带御器械,他们才是大宋的官家的贴身近卫,有第一时间处置危机的能力。

    坤宁殿是皇宫中少数几个堪比福宁宫规格的宫殿群,这里不只住着一个杨太后,还有几个年老色衰的先帝遗妃,她们都以得赐太妃称号,生活上极为妥帖,可唯有在这里的人知晓,这里其实就是她们的牢笼,就算是要死也不能离开一步。

    为了先帝的名声,也为了天家颜面,帝王妃嫔断然没有出宫的可能,只能在这座华丽的宫殿群中等死。

    若有子嗣或许还会好些,可若是没有,那就如同她们一般活的毫无生气,宫外来人看望也只是极少的,更多时候还是自己在宫中独处。

    反倒是坤宁殿的杨太后活的最好,因她在名义上是官家的养母,也确实有抚育官家之功,所以赵祯时常过来看看。

    今日也不曾例外,赵祯的仪仗还没到,宫人便已经把消息传过去了,而此时的杨太后正在花园之中侍弄土地。

    坤宁殿中有一花园,原本还有些花卉但后来都种上了庄稼,这还是刘娥当初定下的规矩,杨太后入主这里后并没有荒废,而是接着种。

    赵祯满脸笑意的递上茶水和帕子给面前收拾土地的老妇道:“小娘娘,冬日里还收拾这土地作甚,待明年春暖花开再收拾也不迟。”

    “诶,官家这便不知晓了,就算冬日也需时常翻土施肥以保地力,一年之中墒情看天公作美与否,而土地松软平整却要看人是否勤快,冬日你糊弄了土地,来年种上粮食,土地可就糊弄你嘞!”

    赵祯微微点头叉手道:“小娘娘说的是,人糊弄不了天地,但却能糊弄旁人,益儿今日才得知他吕夷简居然胆大包天,勾结内侍窥伺朕的行踪,还擅自报给郭皇后……”

    “是净妃!”

    面对杨太后的提醒赵祯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尴尬道:“小娘娘这是觉得益儿废后不妥?”谁知杨太后直起腰笑道:“有甚的不妥?”

    赵祯心情一松:“那便是妥当了!”

    “又有甚的妥当?!若是妥当还能惹出如此多的是非?”杨太后将赵祯迷茫的站在那里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饮了口茶才道:“官家不明白?”

    “益儿不明白。”

    杨太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舒服的喘了口气道:“好!今日老婆子便同官家说道说道,也算是让官家不虚此行。”

    赵祯本就是来问计与杨太后的,听闻立刻道:“还是小娘娘心中有益儿,见不得益儿左右为难当初您在宫中便是最疼朕的。”

    说完便又对陈彤吩咐道:“快些取个碳盆来,将朕的汤婆子也送来给太后使!哦,还有青塘角厮罗送来的皮裘,也一并给太后送来!”

    “奴婢遵命!”陈彤一开始还犹豫,毕竟那些皮裘乃是最为上等的皮货制成,连宫中都没几件,但瞧见官家兴奋的模样,也只能赶紧去办。

    杨太后没有拒绝,她十分了解赵祯这位自己从小带大的官家,不去拒绝他的善意才最能让他安心。

    暖和的碳盆放在花园中,冬日里宫中的花卉本没多少,但坤宁殿中的却是各地进贡来的珍稀花卉,便是在冬日里温泉的滋润下也能缓慢生长,甚至是开花。

    “官家眼下忧愁只是一时的困境,吕夷简之事难吗?在本宫看来可一点都不难,有错便罚,亘古不变!但怎么罚,如何罚,罚多少,这些全是官家掌控的,官家别忘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来自你的旨意便是一切的定局,您要给被贬的清流文臣以交代,给范仲淹、孔道辅以交代。他们无过,身为台谏,上奏诤谏乃是本份!若没有这等胆魄,气度,他们也就不配为台谏,有这样的臣子官家应该高兴才是!”

    杨太后的话让赵祯舒坦许多,无论是吕夷简的过错还是范仲淹、孔道辅的诤谏自己都能轻松化解,有错就罚,有功绩就赏,一切都是自己所决定的,最怕的,也是最让群臣不满非议的是不作为。

    赵祯颇为感慨:“小娘娘之言让朕豁然开朗,只是废后之事风波尤甚,如今朕是骑虎难下,心中复愧,若复郭氏皇后位……”

    “官家这是怎生了?”

    杨太后奇怪的看了赵祯一眼道:“帝王抉择当雷厉风行,绝不做这般的小女儿态!既废后,那官家便坚信自己心中之想,郭氏不堪任皇后位,废后乃官家明智之举如何心生悔意?再选一个妥帖的皇后便是,只不过这一任皇后官家当谨而慎之,必定挑选那可担六宫之首,天下之母重任的,不可再随心所好。”

    赵祯微微点头,他没想到自己心中最纠结的事居然在杨太后这里被轻松解答,看来后宫中的智慧还是在她这种看惯了后宫风云变幻的老人身上。

    “朕知晓了,今日前来坤宁宫,小娘娘教诲甚多,朕以后定然常来。”

    杨太后笑了笑道:“官家有心,能记挂我等这些先帝遗妃自然圣心仁义,本宫欣慰的紧嘞!”

    解决了心中的烦恼,赵祯心情自然大好,陪着杨太后在坤宁宫中散了会步,又在一起叙说儿时的往事,帝王也是人,也有念旧之情,在说到生母李辰妃时忍不住眼眶泛红,再加上这几日废后而引起的风波,一时情难自已。

    好在杨太后则在边上安慰,用一些趣事岔开话题,这才让赵祯逐渐平静下来,他是帝王不能轻易暴露出自己的软弱一面。

    心情好了许多的赵祯又在坤宁殿中同杨太后一起用了午膳,食欲大开的同时也想起叶安做的那些珍馐美馔,但有最后一个心结在还困在他的心中。

    自己让叶安担任皇城司管勾,让他禁绝内外勾结之事,可若他成为勾结内外的人呢?

    面对赵祯的疑问,杨太后笑了笑:“官家,自古以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历代帝王哪有不猜忌臣子的?太祖当年之事以为大宋故事,不得不防,唯一拿捏之法便是云中郡侯府,他叶安越是看重什么,官家越是将其捧起,对待阳城县君必要施恩,也要困住!在这事上官家莫要犯糊涂啊!”

    赵祯端着汤饮子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握紧道:“益儿知晓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内心深处的邪念

    “小娘娘,叶安为何会寻你下教旨?”

    赵祯临走之前冷不丁的发问,杨太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官家,所谓旁观者清,这云中郡侯看似身在其中,可实际上他却一直抽身于外,本宫这么多年还是从未见过有他这般不愿搀和进这趟浑水中的朝臣,朝堂上下都在选择,要么附和吕夷简,要么追随清流台谏,唯有叶安不同。”

    “他不同?不也是弹劾吕夷简与清流为伍吗?”

    “是吗?”杨太后微微一笑:“本宫看来他叶安可不曾与清流为伍,官家忘了?当初他可是在殿中对清流大打出手,滋滋滋……自开国以来可没有这般的文臣嘞!他可算不得文臣,当然……也算不得武将。他弹劾吕夷简乃差遣所在,本宫相信若清流台谏勾结内侍,他也一样会弹劾,这就是他的不同。”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实话这么多年他唯一觉得看不懂的人只有自己最为亲近的这位云中郡侯了。

    赵祯思绪飘远,杨太后上前给他整理衣服上的褶皱顺便道:“官家为何不召叶安?看看他心中的想法?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章献太后看人极准,用人也破有分寸,她看好的人又会差到哪去呢?”

    “小娘娘好似对云中郡侯颇为偏爱啊!”

    赵祯似笑非笑的开口,杨太后却摇头道:“本宫并非偏爱于他,而是觉得他有本事,朝堂上下的一众臣子中,唯有他的想法异类却又有奇效,就说他来寻本宫讨要教旨一事,吕夷简、范仲淹、孔道辅哪个能想到?也正是本宫的这道教旨让吕夷简不可回避,也让官家骑虎难下了。这种人能用便多用,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赵祯微微点头随即道:“朕明白了!对了,小娘娘觉得谁家女儿可登皇后位?”

    杨太后捂嘴笑道:“官家这可是在为难本宫,哪家女儿能登皇后位需官家自己去看,去选,但有一点,此女一定要比郭氏做得好,得群臣称赞,如此可见官家废后之举乃是明智之举啊!”

    心中的一团乱麻被解决,上下通达之后赵祯心情舒畅的离开坤宁殿,顺便下旨陈彤:“着入内内侍,六尚局多多修缮坤宁殿,再添用度养俸,不可让先帝遗妃受苦,更不可有半点欺辱,否则朕定治重罪!”

    陈彤笑道:“官家放心,您的仁心宫中内外皆知,下面人绝不敢有此逆举!奴婢这便差人去办,不敢耽搁!”

    其实宫中内侍还真的不敢得罪这些先帝遗妃,她们可都是上了年岁的女人,本就没有什么盼头,若是不伺候好了,说不得要去官家那里诉苦,以官家的仁孝,若是知晓了必然是一顿规矩,说不得还要被赶出皇宫,那可比杀了内侍还让他们难受,谁也不愿去得罪那些女人啊!

    云中郡侯府中却是另一番景象,相比赵祯的如释重负心思通达,叶安这里却是两极分化。

    秦慕慕一个劲的发牢骚:“你也不看看咱们家现在的情况,说的好听点你是天章阁侍制,说的不好听你就是个皇城司的特务头子,你去弹劾吕夷简这位大宋的相公,有没有想过弹劾不倒他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我向杨太后请了教旨,得到的支持也就意味着吕夷简必须受到惩罚,官家不可能视而不见。”

    “你觉得官家会如何惩罚吕夷简?眼看就到年关了,官家能在这时候罢相?!”

    叶安摇了摇头:“无论他罢不罢相我都要这么做,时间来不及了,只要朝堂上还有王曾,吕夷简在,范仲淹的改革就不可能进行。”

    “就算你弹劾吕夷简后官家罢相,还有王曾在,还有李迪在,还有薛奎在,如何能轮到范仲淹入主中书?”

    叶安惊讶的看向秦慕慕,随即笑道:“你可以啊!已经给大宋的这些重臣都理的清楚,没错他们都在,但没有一人能主持改革大局,唯有范仲淹有这本事。最关键的是官家自己也知道!”

    “赵祯好歹也是天子,不会如你想象中的那么感性,皇帝理性的时候最为可怕,他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而放弃某些感性的东西!至于杨太后的教旨,你难道不觉得她之所以给你下教旨其实是为了帮助皇帝肃清后宫吗?至于吕夷简何去何从,是否罢相与她没甚的关系!”

    秦慕慕作为女人天生就不相信皇权的人情味,皇权若是有人情味,那他赵祯就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废郭皇后,自从与刘娥时常交流后,她便对这个时代的天家情义彻底不再保有幻想了。

    叶安笑了笑:“无论如何,官家的选择也能表现出他的态度来,若真的如你猜测,那咱们也好早日止损啊!”

    秦慕慕微微摇头:“我觉得在范仲淹改革时你将普惠商号交出去是一个好主意,否则很可能让咱们家成为大宋的众矢之的!”

    “普惠商号已经很大了,假以时日或许会更大……”

    叶安无奈的从座位上起身,一边在房间中渡步一边道:“但就算普惠商号再大,也不可能大的过皇权,除非……再出现一个皇权。”

    “你想过那种事?!”秦慕慕十分惊讶的看向叶安,在她的记忆中叶安对赵祯的评价极高,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歪念,怎么今日态度突然有些改变?

    叶安僵住的站在那里,心中有些后悔,这是他心中最深处的想法,没想到今日与秦慕慕交流竟然说秃噜了嘴。

    看着惊讶的老婆苦笑道:“凡事都要做两手打算,再说普惠商号可不是咱们一家的,我只是在心中意淫过一些不可能发生事,不行吗?!”

    “咱们有了孩子,就要为他们负责,我不可能让他们有一日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尤其是这危险还是你造成的。”

    秦慕慕的态度十分认真,叶安拍了拍的肩膀安慰道:“不会的,放松,深呼吸,你觉得我会吗?普惠商号的未来规划中有一半都是你在做,你应该清楚我没有这个打算。”

    “但愿如此!”

    叶安嘿嘿一笑:“你发现没有,现在吕夷简的问题在咱们面前还算是问题吗?”

    秦慕慕这才回过神来,无奈摇头道:“还真算不上了,大不了……一了百了!”

    看着秦慕慕在脖子划拉手指的动作,叶安的汗毛都炸起来,还是她狠啊!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没有人的屁股是干净的

    杀人其实并不能解决问题,反倒是会引发更多的问题,所以在叶安看来重要的不是杀人,而是诛心。

    他不是那种高强度工作的人,回了家自然就要休息,把自己分内之事做好后,就没有必要案牍劳形,那样做的只有处理不好本职工作的昏官,亦或是处理不完天下事的宰相。

    对叶安来说,大宋政务的日常工作量连后世的排班表都比不上,那一天天的还要趴在公案上忙活,归根结底就是冗官造成的。

    叶安不相信这个时代精英的工作效率会如此低下,而是大宋的机制所造成的,大量的官员分担本来几个人就能搞定的事,而朝廷又不养闲人,于是官员想到的应对之策便是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如是而已。

    范仲淹在临走时给了自己一篇文章,其中详细阐述了大宋王朝现有制度的弊政。

    叶安知道老范是想通过自己的手将其当作奏疏上奏赵祯,但在他详细阅读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改革是好事,可惜老范的这份改革奏疏并没有抓住重点。

    叶安随手将这篇文章同富弼的奏疏放在一起,这两份奏疏中充满了太多的想当然,叶安自认为自己写不出他们这种满篇充满煌煌大义的东西,但也可以中肯的评价这两篇文章不过是文人的想当然之作,不论实务只想着表达自己的意见,完全脱离了当下现状。

    这个王朝的弊政已经开始逐渐显现,大量的冗官已经多到封建机构容纳不下的程度,且不说东京城中的京官有多少,单单是待选官的数量便多的吓人,这也是为何赵祯亲政多年只开设三次科举的原因。

    明年又要开设科举了,为的就是拢络文人,否则十年寒窗铁砚磨穿的读书人该如何安抚?

    科举与后世公务员考试不同,在大宋许多官吏并非科举出身,这些人相当于基层干部,但通通不在朝廷的编制之中。

    地方上的提司,押司,曹司便是如此,但他们的人数却是极多的。

    叶安觉得大宋的科举制度并不是改革的重中之重,但官吏制度却存在着极大的改革必要,冗官已经成为朝廷的负担,而除此之外冗兵的问题也有待解决。

    这一点叶安与曹玮在私下里偷偷讨论过,冗兵的出现完全可以说是老赵家自己作出来的,需要战斗力不是通过训练已有部队让其成为精锐,而是设立新军以应对危机。

    那些原有的军队依旧存在,枢密院的文书中显示,现在的大宋已经养兵百万,三司的文书更是显示每年朝廷税收的十之五六要用来负担军费,这简直比战争时期的开销还要大。

    冗官、冗兵再加上其他庞大的开支一起造就了大宋王朝的冗费,好在如今的大宋经济十分强大,但只要出现动荡和突发事件,朝中的财政必然捉襟见肘。

    这也是为何蔡齐屡次上疏警告赵祯国帑可用之财逐渐减少的原因,他当初力挺叶安改革江淮厢军,目的也在于此。

    叶安忽然很想笑,看看现在大宋的朝堂,哪一个拉出来不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其中有不少就算是放在后世随便一提都是让人恍然大悟的存在,那位“醉翁”欧阳修现在是馆阁校勘,宋祁宋庠两兄弟一个是太常博士,同知礼仪院,一个则是三司户部判官,夏竦虽然外调青州,但还身兼安抚使一职,在京中并非说不上话,韩琦为开封府推官,获赐五品官服,富弼任知谏院,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哪一个看不出大宋现存的弊政?

    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问题所在,所有人也都觉得改革不能着急,需慢慢图之,唯有范仲淹一人改革心切,就算被贬出京也不忘改革之事。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太过急躁的改革必定会引发极为猛烈的反噬,范仲淹太过着急,而其他人又太过怠慢。

    “这样不成啊!”叶安仰头便是一声长叹,但随即有摇头抛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自从他到了宋世开始,整日里便会不由得的冒出各种想法,并依照历史的发展进程进行推演,可惜最终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发现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历史出现了偏差,但还有许多事情依旧按照原有的轨道在前进,这种感觉很奇妙,变量太多就算他自己也理不清头绪了。

    外力的干预固然有一部分原因,但内部的变量也会产生,质变导致的量变不断增加,最后叶安的总结便是“一团乱麻”。

    好在大宋的朝堂即将迎来平静期,吕夷简被弹劾王曾必然发力,不说是落井下石也可以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推开书房的门在院中散步,叶灵骑在小轮车上两脚蹬的飞快,后面小熊似得叶麟摔了个大屁蹲,没有嚎啕大哭而是起身甩了甩臃肿的胳膊便又迈开步子踉跄“冲锋”,叶眉倒是老实,坐在火盆边上给秦慕慕撑毛线,看着姐姐弟弟的玩耍不时发出轻笑。

    被秦慕慕评价为大屁股的方林月不知去了何处并不在后院中,这小娘子自从入了侯府便立刻从白莲社的圣女变成了老实本分的温玉,叶安还真是奇快她的变化。

    王帮火急火燎的冲到后院门口,也不进来只是站在月亮门那里道:“侯爷,官家罢相了!”

    这一声叫喊并没有让叶安多么的意外,反倒是还在绕毛线团的秦慕慕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官家罢相了?消息准确吗?”

    王帮立刻道:“回大娘子的话,待漏院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我又同总号中的管事确认过了,他们那也得了消息,侯爷今日休沐,若去往皇城司便定会知晓。”

    “不用去皇城司,有人送消息来了。”瞧见陈琳的身影后叶安便笑着对秦慕慕说道。

    果不其然,陈琳看了一眼王帮冷声道:“你送消息的速度倒是快得很,比某家都要早上一步嘛!看来云中郡侯也有勾连内外之嫌啊!”

    “别在这里扣大帽子,东京城中都快传疯了的消息,怎生就要本侯勾连内侍了?再说你不是内侍啊!”

    陈琳哼了一声:“官家罢相了,只不过这一次王曾也被罢了枢密使。”

    叶安用脚后跟猜都知道为何,无奈叹息道:“王曾就那么恨吕夷简?踩得用力过猛被人家拉下水了,不过官家在年关前一次罢免两位相公……”

    “那又如何?眼下中书由参知政事李迪兼平章事,另有薛奎坐镇出不得乱子,待翻过年去,必定还会拜相的。”

    叶安微微点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陈琳随即道:“官家下诏,宫中美人杨氏听入道,赐名宗妙并居安和院,改赐院名曰瑶华宫。”

    叶安微微一愣随即笑道:“看来官家眼中也容不下背后使诈者。”

    哪知陈琳摇了摇头:“这是太后的意思,入内内侍省知内院从杨美人那里查到了一些不该有的书信,与外臣勾结的书信……”

    陈琳说完便用手指在叶安的手心划出了名字,叶安惊骇的瞪大眼睛。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原以为赵祯罢王曾枢密使只是因权利平衡,谁知竟连他也牵涉其中,这……太他娘的魔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大朝(上)

    现实比小说还要魔幻,叶安这下相信了,就算是再过天马行空的想象也无法猜想到堂堂大宋天子的后宫中居然有这么多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王曾与杨美人其实没有多少联系,只不过这位杨美人通过王曾的夫人多少几次问计于王曾,再加上她也是出自书香门第,时间长了问题便就出现了。

    皇宫禁中,一辆毡车穿过延和门便拐了弯便往北面而去,车中以被夺去美人称号的杨氏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一路上大声哭泣,希望用这哭声唤回赵祯的心,可惜宫墙之高早已隔绝了这凄惨的声音。

    赶车的陈彤有些不耐烦道:“你在官家面前装装样子也就算了,在某家面前可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入内内侍省以从你的住处中查出了书信,与外臣勾结之罪已然坐实,这可是杨太后下的教旨彻查禁中,谁能免除其外?自己做了腌臜的事还有脸在这哭?亏得某家还十分看好于你,认为你是个能给官家体己的人,谁知你这心思和手段一点也不比尚充仪的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大官,你在官家面前最是得宠,只要您为我美言几句,官家……官家……”

    陈彤撇了撇嘴:“此次宫闱之事内外皆知,杨太后不涉朝政多年都以下了教旨,让你出宫入道已然是格外开恩,否则宫中的浣衣局可去得?!官家念及旧情,安和院都给你改名姚华宫了,这已然是天大的颜面,别不知好歹!”

    “可宫外,终究是见不得官家啊!”

    陈彤大怒,停下毡车回头看向杨美人道:“你还想得官家宠幸?怕不是癔症了!你这种人某家在宫中见得多了,最是卑鄙,连宫人都瞧不起你,还想着再得圣宠?”

    “陈大官……”

    “官婢尚何言?!皇宫禁中除了皇后之外,其他人地位再高,再得官家恩宠也不过是官婢罢了!”

    一句话将杨美人打回现实,忽然嗤笑道:“是啊!官家连皇后都能废,何况是奴婢这小小美人?阳城县君说的对,一入宫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

    陈彤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抖,随即冷声道:“有些人你不可招惹,官家或许还会念及旧情,可里若是敢拉别人下水,便是自寻死路!”

    “哈哈……我同死人还有何区别?”

    “死人不会喘气,也不会嚼舌根!”陈彤该说的都说了,便驱车赶往拱辰门,若是杨美人自己寻死,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可怪不得别人。

    毡车缓缓向前,无论杨美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天子之威凡人岂能对抗…………

    年关之前官家连罢“两府”相公多少让人惊讶,而吕夷简与王曾二人更是惊讶于赵祯的成长,这魄力才是属于帝王该有的。

    腊月大朝会,大庆殿中百官肃列,两府官员横班列队,只不过今日朝会并未有宰相押班,吕夷简与王曾被罢相人所共知,暂由权平章李迪押班。

    御史,台谏等一众京朝官纵向列队,殿内金吾卫执仗,殿外另有御前诸班直仪仗。

    叶安身为皇城司管勾又为天章阁侍制,在这大朝会中以不是寻常京朝官,侍制以上便要横班列队,也离开了他最“心爱”的廷柱,站在了横班之中。

    这种大朝会多会进行一个时辰左右,站两三个小时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之所以会有这大朝会,一来是赵祯连罢两位相公必须要有所交代,二来也是派遣贺正旦使出使辽朝,宋辽之间的关系尚且不错,赵祯并没有撕破脸的打算,所以该缴的岁币还是要缴的。

    在今日的朝会上,赵祯不光正式宣布罢吕夷简相公之位,陈彤用稍显尖锐的嗓音宣布:“枢密使王曾赐左仆射、资政殿大学士之衔判郓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以镇安军节度使、同平章事之衔出判许州!”

    百官虽以知晓这事,但在大殿中听闻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堂堂相公居然真的被官家罢相了,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原本打算混过这段时光的叶安身上。

    既然官家拜相,那就是查到了实证,吕夷简却有勾结禁中内侍之嫌,而王曾罢相之事,据说是他在宫中与吕夷简对奏官家时吵了起来,并承认自己也有过错。

    官员殿中对奏的消息一般是瞒不住的,对奏的时候除非官家刻意回避,否则必有起居郎在侧记录,有时还会有中书舍人记录官家口谕以便快速决断。

    罢相之言一出,朝中百官立刻有人出班上奏,有人为吕夷简求情,有人则为王曾说项,都是请赵祯三思。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走个过场,两府相公的任免乃是朝中大事,已经被罢相如何还能官复原职?

    倒是台谏清流满脸欣慰,虽说殃及到了王曾,可终究是让吕夷简付出代价,不少官员心中甚是宽慰。

    这次大朝会上赵祯还下诏改元:“明道年号所用良久,眼下国朝鼎盛当改元锐进,着礼部拟定改元年号,翌年所用。”

    其实这是早就下达过的旨意,在朝会上宣布只是为了走个过场,礼部官员迅速出班道:“景,大也。明也。像也。光也。炤也。《诗·小雅》曰:以介景福,受大福也。《易·大有》自天祐之,祐者,助也。”

    “景祐,景祐,得天之助大福,甚好!”

    谁不希望图个好名头,朝臣自然是附和改元之举,而赵祯则是想了想又下诏:“着造作所铸景佑元宝钱,以供天下百姓所使。”

    说到钱叶安可就不困了,立刻出班道:“启奏官家,若铸景祐元宝钱,可否也制官钞?”

    “官钞?”

    不光赵祯微微一愣,就连朝臣也是不知所云,叶安笑着说道:“启奏官家,青州知州夏竦曾任三司判事,对其了解颇深,与臣为旧友多有书信往来,其曰:“四川用铁钱,体重值大,一千个大钱重达二十五斤,买一匹绢需要九十乃至上百斤铁钱。百姓苦不堪言,而蜀商发纸钞曰交子,以代铜钱流通。兑换时每贯必须要扣除三十文铁钱。后来成都十六户富商为印造发行并经营铁钱与交子的兑换之务开设交子铺。”

    “交子?”赵祯对经济向来不是很敏感,对于交子也是略知一二,但并不详细。

    赵祯念叨的声音刚落,三司使蔡齐便出班道:“启奏官家,臣倒是知晓其中一二,益州知州张咏对交子铺户进行整顿,剔除不法之徒,但天圣元年朝廷便在益州交子务,以本钱三十六万贯铜钱为本,首发“官交子”一百二六万贯以供蜀中百姓所用,如今东京城中也有不少人用官交子,不知叶侯所提官钞又是何意?”

    蔡齐说完便瞪着叶安,那眼神恨不得扑上来将他撕碎吞掉,叶安则是莫名其妙,自己这是那里得罪他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大朝(下)

    就算被蔡齐威胁,叶安还是要站出来说明重新发行官钞的重要。

    “启奏官家,国朝之官交子只是蜀中所承认的东西,尚不及全国使用,就算东京城的商铺也仅有蜀中商铺承认,相比于所需之庞大依旧杯水车薪,既然如此,为何朝廷不统一定制官钞以供大额所需?”

    叶安的话让满朝文武若有所思,毕竟官交子在大宋用的人已经不少了,这几年来蜀中发行的官交子已经无数次的转手,面对庞大的市场颇显力不从心。

    但蜀中的十六家商号只有维护官交子正常运行的权利,而没有增加发行的权利,所以叶安的提议并不算坏事。

    最重要的是,随着这几年大宋经济的不断好转,无论是贸易的数量还是质量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唯有交易方式依旧停留在铜钱上。

    这种看似有些麻烦的事情,实际上却是限制了商业的发展,限制了经济活动,同时也增加了成本。

    叶安站在朝堂中侃侃而谈:“经济乃一国之命脉,国帑多少意味着国力强弱,朝廷应当鼓励百姓交易,鼓励商贾将货物运送到全国各地,如此才能振兴经济,丰富国帑,但如何鼓励?不光是制定税收官员监督便罢了的,更要设身处地的为其着想,大量的铜钱带在身上交易不便,那朝廷就用官钞代替大额的铜钱交易,同时保留小额的铜钱交易,如此一来既能立住铜钱的地位,也能保证官钞的价值,眼下官家要铸景祐通宝,臣恳请官家于三司设官钞司,设置本金额度、印制官钞以代交子!”

    蔡齐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他最担心的就是叶安完全抛弃铜钱以及不设本金,抛开别的不谈叶安最后一句设置本金额度发行官钞这句话算是说到了要害之处。

    官交子在蜀中还好些,毕竟发迹于蜀中,但对于东京城来说,官交子的出现一开始还算好事,可后来频繁的交易已是力不从心。

    叶安想要改变这一现状,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官钞发行,同时准备大量的本金,如此朝廷还能收取一部分的官钞兑换费用,到也时不错的选择。

    赵祯最终还是同意了叶安的建议,在铸景祐通宝的同时,于三司设立官钞司以发行景祐官钞,同时又应蔡齐的要求,将蜀中的交子务与官钞司合并,使官交子等价兑换景祐官钞,地方州府不得额外收取支费。

    纸质钞票的出现是市场经济繁荣的信号,它比金属货币容易携带,可以在较大范围内使用,有利于商品的流通,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

    现在的官钞还只是定义在大额交易层面,待其流通起来后,叶安相信很快便会风靡整个大宋,毕竟宋人苦铜钱久矣。

    小额交易还好,大额交易真的是一车车的钱拖过去的,金银在这个时代并不流通,所以极少有人家会在家中存放金银,铜钱最大的好处可能就是防盗了,大户人家根本不怕自家库房中的铜钱被盗你就算再能偷,能带的走多少的铜钱?

    朝会上的事情基本议完,谏官与御史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赞同印制官钞以代交钞的使用。

    而在朝会的最后,赵祯才不情不愿的宣召,任命侍御史章频充贺正旦使出使辽朝,从三司支取三十万贯钱货以为岁币之用。

    提到岁币,满朝文武的脸色都不好看,但也都知道这是每年都必须缴纳的一项钱财,无论如何大宋与辽朝已经数十年无战事,双方之间的贸易和往来都在不断增加。

    如今辽朝内部混乱,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把自己的承诺兑现,否则辽朝很可能用转移内部矛盾的办法来稳定内部,届时最不希望看见的一幕将会发生,辽人挥兵南下……

    花钱买平安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叶安也没有那么的热血愤青,反倒是御史中有不少愣头青对此大为不满,但想要出班却被老臣给劝阻。

    朝会散去,赵祯没有留任何朝臣对奏,而朝臣没有留身奏事的打算,一切都以尘埃落定,还有什么好说的?

    叶安漫步离开大庆殿,趁着御史不注意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

    皇城司的兵卒的日常训练已经步入正轨,还没靠近皇城司衙门,在右嘉肃门的时候叶安便听到了校场上的吼叫声,这才有些军中精锐的样子,至少比右嘉肃门上守卫的天武卫禁军兵卒来的彪悍,这些人站在门上眺望皇城司校场的模样活像是长颈鹿一般,就差从城门上栽下来了。

    陈琳站在门口,瞧见叶安道:“官家罢相了吧!王曾这位枢密使也被罢相,但你猜猜是谁接替王曾之位出任枢密使的?”

    叶安微微摇头:“国朝不可一日无相,李迪兼任中书门下平章事,倒是不知谁人能接替王相公接任枢密使之位啊!”

    陈琳神秘一笑:“也是为王相公,还是不愿履职的王相公,在家养病生生被杨太后的教旨给请出来的嘞!”

    “王曙?!”

    陈琳一挑眉头,惊讶的看向叶安道:“好你个叶长生啊!未曾想平日里对朝中老臣不怎么重视,现在倒是能如数家珍。”

    叶安苦笑道:“不知晓也不行啊!这位老柱石太过有名,太宗淳化三年的进士,宦海沉浮多年,真宗夸耀其处变不惊,治狱有方,乃朝中柱石,虽接连被贬却最终得以重用,以户部侍郎、资政殿学士知河南府,乃是老成持重之臣嘛!”

    “王曙曾为参知政事,因病请罢,这身体确实不堪重任,此次让他出任枢密使,你知为何?”

    叶安这下明白了,微微点头道:“这是让他暂代此职,待官家物色合适的人选之后,再罢其枢密使位,另择贤良!”

    “聪明人一点就透,走,随老夫去往冰井务看看,闫文应还关在那里,至于其他涉事宫人一应交给入内内侍省查办,唯有这闫文应不同,毕竟是入内内侍省的副都知,地位甚高。”

    叶安摇了摇头:“这等官家近侍你我可没权利处置,一切决断皆向官家请旨才是。”

    陈琳拍了拍叶安的肩膀,一边走一边道:“放心,官家以有口谕,不愿再见其人,亦不放官其外!”

    懂了!叶安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冰井务牢房,这里便将是闫文应的最后去处。

    水牢可怕,但冰牢更为可怕,这里的寒冷不要人命但却不断折磨人的精神,在这种酷冷的监狱中生不如死,何况是永远呆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甲胄,操练

    冰牢之中给闫文应如同死狗一般蜷缩在地上,早已没了往日在宫中颐指气使的模样,反倒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他的所作所为注定有此结局,在宫中耍小心思也不看看是什么朝代,对于大宋的天家来说,宫人就是仆从,若心系王事则能礼遇,若有非分之想,那便是随时下狱。

    闫文应在宫中多年,侍奉两代帝王,就算是不去攀附吕夷简在宫中的日子也会过得不错,甚至连后宫贵人也要唤他一声闫大官。

    落得如此局面多是他的内心被欲望所驱使的下场。

    当然他同样也是工具,文臣向来瞧不起内侍,历朝历代内侍欺压朝臣的史实如同皮鞭一样不断的抽打文臣对内侍的警惕之心。

    解下身上的毛绒披风扔给闫文应,他便立刻将自己裹得如同粽子一般。

    “给他加些厚些的被褥,每日给热水三次,免得他真的冻死在这冰牢之中。”

    冰井务的差人笑道:“管勾,您真是个大善人,可惜就算有这些他也活不成,您看看四周这近况,常年不见日光又是阴寒彻骨,您给他再多的御寒之物也无用,不出几日定然是阴冷潮湿,可比千刀万剐还要命嘞!”

    叶安微微点头,确实,在这种地方只要不能生火取暖烤干湿气,那就基本命不久矣,就算是身体健康的年轻壮汉都承受不起,何况是被打成这样的老内侍。

    陈琳看向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知晓你想留他一命,但这么做还不如给他个痛快。怎么,你什么时候对他动了恻隐之心了?”

    地上的闫文应微微颤抖,他听见了陈琳的话,也感受到身上裘衣的温暖,缓缓抬起头看向叶安道:“罪囚不奢叶侯上奏开脱,只求您给我个痛快!”

    叶安无奈叹息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官家曾言宫中最为中肯者,闫文应也!谁曾想却是你勾结吕夷简,为何如此做?”

    “不甘啊!心中不忿啊!尽心尽力伺候天家这么多年,虽说比陈大官与蓝大官资历差些,可好歹也能做个禁中主官,谁知连内侍省的都知都不得授,蓝大官主持入内内侍省诸事最为妥当,某这副都知形同虚设,只能在宫中各处查漏补缺,时日长了便……诶!悔不该当初!”

    陈琳冷哼一声道:“鼠目寸光!你可知晓你这入内内侍省的副都知可是几品内官?外朝的内侍省都知万万比不上你的!知晓你心中有怨,老蓝早就定下明年让位于你,只要里能好生伺候官家,他便在官家面前给你说些好话,知晓为何老蓝不曾见你一面吗?你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不忍看你落得如此田地!”

    原本闫文应还觉得自己不过是政治斗争中的牺牲品,如果投机成功便会得到想要的地位,可现在看来其实蓝继宗一直为自己铺好了路,但自己却是聪敏一时糊涂一世!

    再也无话可说的闫文应瘫坐地上,许久之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起身,冲着陈琳拜下:“我闫文应八岁入禁,小心侍奉天家不可谓不尽心竭力,如今犯下大错却也无话可说,心中不敢怨天家之薄情只望陈大官与蓝大官不计奴婢之过,恳请叶侯在官家面前求情,容罪囚死后葬于家乡!”

    说完便一头撞向墙壁,这一撞用尽全力血浆迸溅,边上的冰井务押司大惊失色赶忙过去查看却是为时已晚,闫文应已然断了气息。

    陈琳长叹一声:“死有余辜……”

    叶安则是微微摇头:“自不量力,搀和到宫斗之中,如此下场也怪不得旁人,朝堂博弈宫中争斗,向来最是危险一旦涉及便是万劫不复!”

    看着陈琳感慨的模样,叶安忍不住道:“你也是于心不忍吧?这时候说这般的话,终究是心软了,没想到你这杀人如麻陈大官还会动恻隐之心?”

    陈琳大怒:“谁说某家心软了!”但随即脸色尴尬道:“终究是一辈子为了天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其子照拂一二也不算为过……”

    叶安撇了撇嘴,陈琳的借口属实不咋地,想要照顾闫文应的儿子就直说,但在叶安看来照顾他可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闫思宗不是闫文应的亲儿子,而是宗族兄弟过继给他的,就在宫中三班院任三班借职承信郎,属小使臣,虽然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但也是天子殿侍级别的武官。

    原本若闫文应还活着,对他照拂一二升任大使臣也并无不可,只不过闫文应因罪而死,恐怕他的仕途也要中道夭折了。

    看了一眼被盖上白布的尸首,叶安吩咐冰井务押司道:“你们好生收敛起遗骸,毕竟是宫中大官,就算是死了也不得侮辱,差人送去其宗族所在吧!”

    押司立刻点头道:“小人这便去办,不敢怠慢管勾吩咐!”

    皇城司的训练还在进行,每次离开冰井务的地牢后叶安都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那里的阴暗与憋闷常人难以忍受。

    校场上的皇城司禁军负重行军,叶安看了看日头便也加入其中,冬天什么最舒服,当然是出一身汗后再洗上一趟热水澡!

    冯善信在叶安的强烈要求下取来了札甲,虽说不如步人甲厚重,可依旧不轻便,穿着这种盔甲之前要在内里先穿一层皮质坎肩,而后披挂身甲。

    唐时的札甲到了宋时已经有了极大的完善和改变,刚来宋世那会叶安一度把札甲当作步人甲,实则相去甚远。

    札甲已经算是重甲的一种,需冯善信在边上协助叶安才能穿上。

    先是厚重的掩膊就像半胸甲一般挂在身上,主要护住后背以及上半身主要部位,接着才是一大片胸甲套住前胸,还有背甲再做一次防御,接下来是厚重的裙甲、护住裆部的褌甲以及护住屁股的鹘尾,如此一来躯干部位固若金汤,此时才轮到胳膊上的批膊和护臂,最后是护住腰部的捍腰。

    一套札甲穿下来不说是叶安,便是身边配合的冯善信都已出汗,盔甲由铁片相叠札成,足以防御强弓硬弩的远距离射击。

    不光如此,最后还要带上兜鍪也就是头盔,身披为甲,头戴为胄,故曰甲胄!

    在陈琳看来叶安就是在自讨苦吃,哪有高级官员还身先士卒跟着训练的?反正在朝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武将亲自同士兵一同操练,唯有他叶安乐此不疲,在校场同士卒一起披坚执锐的训练。

    “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简单的口号从叶安口中喊出,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齐声附和,队伍从陈琳面前慢跑而过,脚踏大地的历练震的他脚掌发麻,震颤心房的吼声让陈琳怀疑眼前是不是千军万马奔袭而过……

第一百三十六章岁币之议

    虽说大宋今年年底出了很多事,但毕竟是内部矛盾。

    就算两府相公被罢,就算皇后被废,这些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对国家、朝廷、百姓生活的影响并不十分巨大。

    但辽朝可就不好说了,辽朝的宫斗那才叫精彩,不同于汉人从后宫中吸取的教训,契丹人长期过着游牧生活,女性地位一直很高,并没有产生对后权警惕与忌惮。

    就算是在大宋也一样,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最大教训就是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刘娥之事便是最好的例证,何况建国刚刚百余年的契丹人?

    辽朝出了一个圣神宣献太后萧绰,契丹人对后权并不忌惮,相反认为后权对皇权有着极大的辅佐作用。

    这才是辽朝现在内乱的重要原因。

    赵祯对于辽朝的动荡自然是一清二楚,两国之间可没少有密谍打探消息发回国内,只不过大宋禁中的那点破事不过是女人争风吃醋,而宰相从中挑拨罢了。

    但这一回辽朝宫中的动荡可就要有意思的多了,辽朝派遣使者前来给大宋贺正旦,赵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叶安。

    让叶安这位天章阁侍制接待辽朝使臣最恰当不过。

    资善堂中叶安与赵祯这对君臣对面而坐,只有在这里朝臣才能坐在皇帝的对面以师生关系来探讨问题。

    于是赵祯一旦有事想要听叶安发表观点时,不是选择在资政殿对奏,而是选择在资善堂中召见。

    “辽朝宫中动荡一事叶侍制该有所耳闻吧?”赵祯面带轻松的笑容看向叶安。

    叶安苦笑道:“回禀官家,臣有所耳闻,但官家期望从中得到什么?”

    赵祯微微一笑,指了指叶安道:“还是叶侍制最了解朕!朕今年给了契丹岁币,明年不想再给了!”

    叶安对辽朝的了解可比一般朝臣要强的太多,他从赵祯的眼中看到了兴奋,紧张和期待。

    稍稍整理一番思路,叶安起身道:“回禀官家,臣不赞同!普惠商号的重点关注对象一个是党项一个便是辽朝,二者之中辽人不禁通商,商号每年都向辽朝派出商队,想要在辽朝打听消息并非难事。更何况做生意的多少要与官员沾边,尤其是契丹官员的腐败,更是成为普惠商号的跳板,只要钱给的足够多,称兄道弟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赵祯的脸色不太好看,叶安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他比自己更加了解辽朝的内部情况,神情淡然道:“哦!既然如此那便请叶侍制为朕解惑。”

    就算看出赵祯不悦,叶安也没有丝毫的怯懦道:“官家,现在咱们要看的是辽朝当下究竟谁说的算,后族萧氏一直把持后宫,权利的更替使得她手中的实权愈发牢固,萧耨斤因生育皇子被辽圣宗耶律隆绪封萧耨斤为顺圣元妃。

    也就是这一举动为辽朝的宫斗埋下了祸患,萧耨斤也是出自后族萧氏,若正宫皇后萧菩萨哥如……一般“借腹生子”,死死按住萧耨斤,那辽朝的后宫和朝局便不会有今日这般的动荡。”

    叶安的话涉及到了刘娥与赵祯的生母李辰妃,这让边上的陈彤肝胆俱裂,今日这是怎么了?向来说话极有分寸的叶安为何会口不择言?

    陈彤轻咳一声算是提醒了,但叶安完全忽略继续道:“可恰恰是萧菩萨哥看在同为后族,萧耨斤又是她侄女的份上对她毫无防备,以至于萧耨斤不知满足,野心勃勃,傲慢无礼,在多次陷害皇后萧菩萨哥无果后,便暗中收罗亲信,培植势力,为专权奠定基础。辽太平十一年也就是大宋明道元年,耶律隆绪病死。临死前,隆绪遗命封萧菩萨哥为皇太后,萧耨斤为皇太妃。

    但作为皇帝的生母,萧耨斤自然不肯屈居萧菩萨哥之下,私藏遗诏,自立为皇太后,临朝摄政,并以自己的生辰为应圣节,上尊号为仁慈圣善钦孝广德安靖贞纯宽厚崇仪天皇太后,追封曾祖为兰陵郡王,父为齐国王,诸弟皆封王,即使相比汉代五侯也不为过!”

    不等叶安说完,赵祯却开口感叹道:“相比之下,庄懿皇太后便安分守己,为了朕,为了国朝,宁愿忍受骨肉分离之痛!”

    赵祯不是个昏庸的帝王,相反这么多年来他也有自己的政治智慧和眼光,叶安说的话他明白是何用意。

    “官家圣明!”

    叶安不着痕迹的夸赞赵祯后又道:“萧耨斤与其同党罗织罪名,诬陷菩萨哥与其弟谋反,于是菩萨哥的两兄弟被处死。继而,萧耨斤又派人去刺杀菩萨哥。菩萨哥不堪凌辱,含恨自尽身亡。囚禁处的卫士一百多人、四十多名贵族大臣也都被牵连处死,家产籍没。官家您觉得这件事能瞒得住多少人?辽皇耶律宗真是否知晓?!”

    赵祯顿时发现问题,随即点头道:“身为帝王,就算再被太后限制,多少也该知晓些消息的。”

    叶安微微点头:“没错,官家要小心这位善于隐忍的帝王,他必定会用最简单的办法处理这场来自后宫中的风波。”

    “什么办法?!”

    不光赵祯惊讶,就连陈彤都是竖起耳朵在听,叶安沉声道:“欲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如今的萧耨斤更加胆大妄为,据普惠商号探听的消息,辽朝中书令萧朴上书为菩萨哥诉冤,她将其赶出了朝廷;耶律宗真丧期未满,她就令其为辽圣宗上尊号。不但把她弟弟们都分了王,竟然还让四十多个奴仆也当上了高官。萧耨斤的姐姐秦国夫人早年丧夫守寡,难耐寂寞,萧耨斤见长沙王耶律谢家奴长得魁伟俊俏,就杀死其妃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了他。萧耨斤的妹妹晋国夫人看中了一表人才的户部使耿元吉,萧耨斤杀死他的妻子,强迫他娶自己的妹妹。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萧耨斤几乎把当初萧太后与辽圣宗的改革之事全部废弃,官家觉得这样的辽朝是在中兴还是在江河日下?!”

    赵祯缓缓点头:“朕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只要宋辽两国还保持这样的局面,不用我大宋出手辽朝自己便会发生内乱?”

    叶安微笑着看向赵祯道:“官家明鉴!若此时断掉区区三十万贯的岁币,虽说让国朝颜面大增,让百姓欢呼雀跃,但辽朝很可能因此事发难,以此转嫁自身问题挥兵南下!官家,这时可不能让契丹人找到任何借口。”

    “叶侯言之有理!朕今日算是受教了,你之所言要比吕夷简当初说的中肯的多,心悦诚服如是而已!”

第一百三十七章如芒在背的“关心”

    资善堂中君臣二人在讨论中便将辽朝的局势分析清楚,边上的陈彤听的目瞪口呆,打死他也想到不到这其中居然还有如此深意。

    他更想不到普惠商号已经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且官家还知道,于是陈彤看向叶安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佩。

    可他哪里知道,叶安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普惠商号发展到今天已经把生意做的太大的,不光是东京城中的生意,更是在大宋对外贸易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树大招风,赵祯重用自己也在无时无刻的监视自己,否则陈琳为何一直住在侯府之中?

    君臣之间的互相提防也是常有之事,从太祖朝便已开始的规矩叶安与赵祯心知肚明,都不会去点破。

    赵祯笑着说道:“如此看来后宫之中必须要有一位端庄温容,识大体的女人做六宫之首才行啊!叶侍制觉得朕的后宫中谁才是母仪天下的那一位?!”

    “哈?!”

    没想到话题又回到了大宋的后宫之中,叶安赶紧摆手道:“官家,臣知道很多事,但唯独对宫中之事不甚了解,甚至不想了解,臣最怕的便是与女人打交道,家中有一个大娘子……”

    “哦!朕想起来了,听闻你府上又有一位娘子住了进去,但毕竟是白莲圣女,叶侍制可要看管好了啊!不知这身体……”

    赵祯面露狡黠,叶安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陈琳那老货向赵祯通报的,无奈拱手道:“官家明鉴,此事另有隐情。”

    赵祯摆了摆手:“朕知晓,此女乃东南茶场的亭户方孝先之女方林月,因父死后误入白莲社,是你将其救出,此事朕不在意,也不怪罪你。”

    赵祯嘴上没有半点怪罪,可叶安心中却是紧张不已,任何时候被皇帝监视都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情,看似是一种关心,可这种关心已经到了如芒在背的地步。

    “杨太后看好曹家的小娘子,曹玘的女儿曹婉。你家大娘子与东京城中的贵女多有交道,不知其如何啊!”

    果然时曹家的儿女,叶安暗叹历史轨迹的惊人,但他并不打算阻挡,曹氏确实是作为皇后的不二人选。

    “回禀官家,杨太后的眼光自然不会有错,内人常说曹婉人如其名,性情温婉,好诗书,多妙明,晓大义,但性格中颇有小女儿气,透着一丝古怪精灵,官家可否能接受?”

    赵祯是什么人?天家帝王,寻常面对的都是严肃的朝臣,就算是宫中美人也大多端庄守礼,听叶安这么一说心中居然有些期待了。

    竟略显羞涩的干咳一声道:“果真如此?其祖曹彬乃开国名将,先帝常说“国朝将相家,能以身名自立,不坠门阀者,唯李昉、曹彬尔”,朕若立曹婉为后,则曹家必然倾力辅佐……也不乏是件坏事。”

    最终还是要牵扯到利益之中,叶安有些不爽的看向赵祯道:“官家虽为帝王,可心中仍有七情六欲,心中所爱便是喜欢,若太过牵扯利益,则帝后之情必损!”

    这话已经说的很重了,赵祯奇怪的看向叶安:“这可不似你的脾气,之前你在资善堂侍读的时候可是常说帝王不同常人,有时当摒弃杂念。”

    “那是在危急时刻与决断之时!不是在寻常过日子的时候,官家就算富有四海,后宫无数,也当遵循最简单的道理,夫妻恩爱则国朝心安,百姓为之榜样!如何恩爱?那便是过寻常夫妻的日子,就这么简单!”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实话作为帝王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因为他从来就没有体验过相爱的感觉,宫中的妃嫔都是他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与废后郭氏之间更多的是一种隔阂。

    “官家若是无事臣下告退了。”

    见赵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叶安便迈步离开了资善堂,皇帝的爱情观有问题啊!

    陈琳如同影子一般的跟了上来,斜眼盯着叶安道:“为何要为曹氏说项?她年仅十八,恐非皇后之人选。”

    “不,她最适合!官家下诏宋绶曰:“当求德门以正内治。”曹家便是德门!曹氏是唯一能镇得住后宫的女子,她出身将门,曹家又是开国名臣之家,谁敢得罪曹氏?何况其性格虽有跳脱但识大体,晓大义,定然会给官家的后宫带来稳定,若帝后恩爱又可助于官家有何不好?!”

    陈琳的眼睛中闪着精光:“你还说不愿干涉官家选后?还说自己不愿搀和到后宫之事中?!”

    “我来官家的天章阁侍制,有谏言之权,天家无小事,何况立后?!”

    “嘿嘿,无论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总能为自己寻得借口,何必在某家这里遮掩?”

    叶安奇怪的看向陈琳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何不满?今日怎生这般奇怪?”

    陈琳长叹一声道:“你今日的谏言必将传到朝中,你又与曹家关系甚密,说是通家之好也不为过,这时你谏言官家立曹氏为后,朝中文武如何看你?!某家只是担心你忘了不结朋党的初衷。”

    说到最后陈琳咬牙切齿,而叶安风轻云淡:“不结朋党是必然,我如实向官家谏言,难道说实话就算朋党?那满朝文武不必谏言官家了,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这才是不结朋党之表现,当初官家罢免张士逊,我可是向官家举荐过吕夷简的!”

    叶安说完便不再理睬陈琳,其实他从一开始便不必理睬,只不过陈琳与自己相识多年,这么解释更多是为了表达不满而已。

    回到皇城司,叶安便派人前往辽朝使者的都亭驿加强安保,这时保护辽朝使者不光是为了他们安全着想,更是放止别有用心的人挑拨辽宋之间的关系。

    办好这些后,叶安便轻松回家,他自己问心无愧,自然不怕别人说什么,曹家本来就是作为外戚的最好选择,从将门变为外戚后曹家将会得到最长久的富贵,但同样也会失去许多东西。

    瞧见陈琳还是那副模样,只能微微一叹道:“你好歹也是宫中的老人,怎么连一点关窍都看不出来?甚至不懂官家心思呢?立曹氏为后,官家既能得到一位贤德的皇后,又能得到一个毫无威胁的曹家,更能彻底睡的安心!”

    叶安已经将此事压箱底的秘密说了出来,这还不懂陈琳便白在宫中混了这么久,猛地打了个激灵通过城门洞子看向热闹的南门大街,此时的他才惊讶的发现除了曹家之外,开国名将的将门已经没有几家了。

    曹家可谓是最后一个开国名将之家,更是为数不多还在统兵的将门,若曹氏为后,则无论如何曹家这个将门都会变成大宋的外戚,官家想如何拿捏都是轻而易举……

    “这回想通了吧?!还敢怪我?!”

    “还是叶侯英明!”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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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外交无小事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淋上香气四溢的肉沫后便成了一道美味佳肴,叶安端着大腕蹲在门廊下吃的开心,陈琳掰了一头蒜就这面条吃的囫囵,冬日的早晨有了这碗面打底一上午也不会感到寒意。

    浇头的肉粒切得很大,并没有剁碎,张寡妇……不对应该叫铁家娘子的手艺在侯府一帮食客的挑剔下愈发精湛了,用秦慕慕的话说她是天生热爱且擅长厨艺的,这叫天赋异禀。

    没事的时候还能去食为天给那里的厨子培训,工钱可不少,足足三十贯,可把侯家娘子看的眼红,但可惜谁让她没人家的本事,赚不到这笔钱,又不是聪明伶俐的,同萱儿学了许久的会计,还是不能将账册做明白,最后只能帮侯三照顾一下糖果铺面。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侯家娘子家长里短闲聊的本事可是把好手,在不经意间便能把想要打听的八卦从那些诰命夫人的口中给套出来,这本事被秦慕慕所看重,请去兰桂坊中当起了店铺的女掌柜,一时间东京城的胭脂水粉铺子生意骤减。

    女人才最了解女人,侯家娘子将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富家娘子都聚拢到了兰桂坊那是她嘴上的本事,是她看透女人心思的能耐。

    现在的侯府可是真的没有闲人,就连侯家老母和铁家老母都在闲聊的空余给孩子们做些虎头鞋,小衣裳啥的,秦慕慕欢喜的不行。

    一碗面汤下肚溜缝,叶安算是吃饱了,叶灵顺手塞了一块奶酪饼子给叶安,又抠抠搜搜的掰了半块给陈琳这才一蹦一跳的离开,惹得陈琳笑骂没出息。

    陈琳看了一眼叶安笑道:“你可知晓当初是我向刘太后请命前来侯府的?”

    “当然知晓,否则你以为我能容你在家蹭住到现在?”叶安笑着对陈琳提出反问,自己与秦慕慕的身世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离奇、最大的秘密,刘娥必然安插一个可靠之人监视自己。

    刘娥保守秘密的能力很强,至死都没有将这秘密告诉第四人,陈琳只是住在侯府中探查叶安是否有异,后来因为监军的缘故便与叶安捆绑在一起,多少年来仿佛成了规矩。

    自然赵祯也就顺理成章的将刘娥的“规矩”给延续了下来,只不过他与陈琳都不知道当初刘娥监视叶安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叶安无所谓的说道:“不知晓,也不感兴趣。”

    “你……你小子就不能好奇一番?”

    “你来我府上无非就是监视我,你以为是自己向太后请旨,可事实却是我向太后请旨的,我能不知晓?!”

    陈琳惊讶的挑起眉头,满是惊奇道:“当年是你自向圣人请旨?!这……这……”

    叶安笑了笑:“土豆,地瓜此等祥瑞便是我向圣人献上的,又为官家讲学授帝王之学,若是不让圣人彻底信任,你觉得我能活的安生?于是便选择了你,蓝继宗身体不好,只有你最合适。”

    听了叶安这番话,陈琳微微苦笑,指责自己的鼻子道:“这么说来某家才是那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这一次你说的很对!”在陈琳气的半死时叶安正色道:“你们是宦官,虽然能接触到朝堂上的波云诡谲,但却缺乏朝臣的眼光,你们看到的东西太少,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所以有的时莫要太过操心,对身体不好……”

    陈琳微微一叹:“知晓,宫中宦官终究是宦官,就算被天家照拂,可脑袋里那些东西比起你们这些文臣来还是差得远,但你不可否认,宦官更得天家亲厚!”

    “所以天家才用你们充作监军,或是监察的差遣,你们正合适!这话说的可没有一点讽刺之意,是真真的大实话嘞!”叶安随手将大碗递给过来的铁家娘子,有用帕子擦了擦嘴便准备出门。

    陈琳也觉得这话说的没有问题,宦官本来就是天家的仆从。

    ……

    还有三天便是除夜,宫内宫外的事情还有很多,叶安的首要职责便是将要宫中的防务做好,当然还要负责辽都亭驿使者的安全。

    他将这件事提升到了最新的高度,然而对于陈琳来说却不可思议,以往大宋也会对辽朝使者的安全多加照顾,可没有必要如叶安这般的小心谨慎吧?

    “辽朝使者之中本就有着战力不俗之人,寻常皇城司都是充充样子,何必如此当真?”牛车之中陈琳一边剔牙一边无所谓的说到。

    但叶安却不这么认为:“这是外交之事,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外交无小事”。有时看似不起眼之事处理的好了,甚至会达到政治上无法完成的效果。”

    “要说便说的清楚些。”陈琳很不满叶安的态度,在他的理解中大宋乃是汉家正朔,天朝上国。

    叶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宋人的外交意识相对于别的朝代已经有了进步,但可惜还是停留在懵懂的境界。

    “如果辽朝使者在大宋出现任何状况,大宋都将承担所有责任,哪怕是辽朝使者自己吃饭被噎死,也是咱们的问题,同样大宋的使者在辽朝也是一样,宋辽两国自澶渊之盟后便再无战事,且以兄弟之国相称,这番格局只要一国不去主动打破,那便会长久的延续下去,但谁若是主动打破,无论是从法理上还是公义上都说不过去,懂?”

    “知晓,知晓,你说的这些话吕相公也说过类似的,只是这里是东京城没必要太过小心谨慎,免得被朝堂上下非议。”

    叶安笑了笑:“这么说来你还是为我好?可我告诉你,这些非议无需在意,不出事则罢,出事后信不信我这位负责辽都亭驿的皇城司管勾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陈琳还是点头道:“此话不假,不出事则以,一出事那些台谏定然会全力弹劾,诶!”

    眼见陈琳的感慨,叶安微微一笑便躺在了车厢中,事实恰恰相反,外交无小事的前提是要提防敌人,辽朝并不是现如今大宋的敌人,或者说并不是大宋的最大威胁。

    派遣皇城司的兵卒,不光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也是为了避免被人挑拨离间引起外交冲突甚至是军事冲突。

    对于党项,叶安的神经就从没有放松过……

第一百三十九章礼朝

    过年对于后世人来说都是一件重中之重的事,何况更为传统的宋人。

    就连秦慕慕都在侯府中准备了丰盛的美食和糕点,千叮咛万嘱咐叶安晚上不得迟到,作为家主他必须陪着一大家子人守岁过节。

    宋人对年节的重视可谓上了新高度,虽唐时也重视新年,但老李家和老赵家不同,老李家更为开放自由些,热闹空前,而老宋家对于恢复汉家传统礼制有着一股“变态”般的执着。

    年节的礼朝会不只礼朝,还有礼朝,不用说这些依旧是赵二搞出来的东西。

    对赵二的评价各有各的看法,且不说史书上是如何记载的,单是眼下的大宋便已众说纷纭。

    毕竟关系到江山社稷以及法礼的正统,没人议论是不可能的,就连东京城的百姓也在私下之中悄然议论过些,更别说是朝中文武。

    赵二一辈子都在为自己洗清嫌疑,如果他真的不在乎也就不会想要在文治武功上胜过兄长赵匡胤一头了。

    有人说他窃取了兄长打下的江山,有人则说他保住了来之不易的大宋基业,当然更有人说他戕害兄长视同谋逆。

    眼下老赵家的传承已经在了太宗的血脉上,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要不然就按你赵光义当初说的,直接传位给太祖一脉啊!

    于是乎,为了彰显法礼,为了保持正统,赵二在文化建设上煞费苦心,于是大宋的礼朝也是极为隆重。

    叶安看着身上正四品的朝服只能用一个“服”字来形容,好家伙上身用朱衣,下身系朱裳,这便是绯色罗袍裙、内里再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外再以朱红革带系绯罗蔽膝。

    根本就不是如同后世影视作品中那般的宽大腰带,而是松弛有度的插在腰间,并且多余部份还要特意穿好,并将最前端的花纹露出。

    方心曲领为饰挂在脖子上类似于餐巾似得东西,象征着“天圆地方”“象法天地”,再挂以玉剑、玉佩、锦绶,着白绫袜黑色皮履。

    一套衣服算下来,

    成本至少在数百贯钱以上,这还不算所佩戴的玉器,就拿自己这种正四品的侍制阁馆官来说,用的不是一般青玉,而是上好的羊脂玉。

    宋人便已知晓为了追求美观,统一服饰是最好的选择,朝服用来区别官职高低的唯一手段便是六品以下没有中单、佩剑及锦绶。

    随着宫城角楼上的钟声响起,叶安不用自己去寻位置便已经有人簇拥着他向前走,身为天章阁侍制,无论是在差遣还是在品秩上都是相当不错的。

    不要小看叶安的这份文资身份,在大宋的朝堂上他是特立独行的异类,天章阁侍制乃是妥妥的文资,而皇城司管勾则从未有过文资充任。

    可以说叶安是大宋开国以来唯一一个“文武全才”的京朝官。皇城司管勾一般不会有人提及,文资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

    如果这样算,叶安差遣和品秩便是妥妥的正四品高官,再算上勋爵已经可抵从三品。

    馆阁学士也有高低之分,地位由高到低依次为观文殿、资政殿、保和殿、端明殿、集贤殿、龙图阁、天章阁、宝文阁、显谟阁、徽猷阁,敷文阁。

    这些殿、阁的直学士均为从三品,待制为四品,直阁称为“直龙图阁、直天章阁、直宝文阁……”为正七品。

    叶安以如此年纪便能得到天章阁侍制的差遣,在寻常朝臣眼中自然算是前途无量,殿、阁乃是禁中所在,能在其后加职衔便是天家的一种恩宠。

    就连王曾也不过是集贤殿大学士,而吕夷简为资政殿大学士而已……

    不得不说大宋的礼朝实在威武,大庆殿被装饰一新,高大空旷的宫殿中只有内侍贴墙站着,左右金吾、六军、诸卫勒所部,列黄麾大仗从大庆外按照武职高低一直排列到殿庭之中,一如常仪。

    随着陈彤高声的唱诺,礼朝会的步骤也在他略带尖锐的声音中缓缓开始。

    文武百官、客使等俱入朝,文武常参官朝服,陪位官只能穿公服,太乐令、乐工、协律郎俱入就位,中书侍郎以诸方镇表案、给事中以所奏祥瑞案,俱在大庆门外之左右。

    诸侍卫之官各服其器服,符宝郎奉宝,俱诣合门奉迎。官、客使、陪位官俱入就位立定,侍中版奏请中严,又奏外办。

    殿上承旨索扇,赵祯服衮冕,御舆以出,曲直华盖侍卫如常,协律郎举大麾,宫县奏《干安》之乐,鼓吹振作。赵祯服衮冕,执,出自西房,即御座,坐北朝南,以扇遮盖。

    扇开,协律郎偃麾戛,乐,符宝郎奉宝置于御座前,这时便轮到官员进殿了,文武三品以上、尚书省四品自大庆门入。

    三品以上官初入门,奏《正安》之乐,至位,乐止。中书侍郎、给事中押表案、祥瑞案入,于东西阶下相对立。侍郎、给事置表、瑞案讫,各还侍臣班,起居郎讫还表、瑞案位。

    中书门下、学士、两省、御史台、供奉官横行北向,乐止。典仪赞再拜,在位官拜舞起居,暂代相公之位的李迪以及中书令、门下侍郎等官俱降至两阶下。

    李迪诣西阶下,升降皆礼官、通事舍人引,余官止通事舍人引之,这时候才轮到其他官员入殿,每行,乐作,至位,乐止,解剑脱舄,升殿,不可有丝毫错处。

    中书令、门下侍郎于各案取所奏之文,也同样解剑脱舄,以次升,分东西立于殿中。李迪至御座前,北向跪奏。

    这一套流程下来,是个人也累的不行,但对于文武官员甚至是皇帝来说都不能有一丝懈怠,这是大礼仪,代表的不光是天家颜面,更是大宋的颜面。

    这种重礼朝会一般不会讨论实质性的政事,更多的是一种仪式,当然也有接见外朝使者的步骤,只不过和后世一样,所谓的接见外朝使者都是早已演练好的,在大庆殿中的召见不过是走个形式,各国使者向大宋的官家献上礼物,上恭贺的奏疏,而赵祯进行回礼或是册封。

    各地的庆贺奏疏堆在镇表案上,而关于祥瑞的奏疏则放在祥瑞案上,待会有中书侍郎、给事中分别宣读,这就是礼朝会的意义所在。

    将一年之中的好事报告给皇帝,报喜不报忧……谁会在大过年的时候给皇帝添堵?!

第一百四十章“宗主国”

    赵祯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礼朝,作为太子时他便参加过,后来作为皇帝跟随刘娥参加的次数便更多了。

    如今坐在御座之上心中感慨甚多,曾经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眼前的百官仪仗肃穆在列的景象恍如昨日。

    “三司使跪奏诸州贡物,请付所司!”

    随着陈彤的话音落下,三司使蔡齐手持象牙朝笏缓缓拜下:“诸州贡物,以付三司,除银钱外,另有嘉禾上呈官家!”

    蔡齐话毕,三司官员便陆续从殿外进入,手中用托盘捧着各州府最好的稻米呈上,嘉禾同样也是祥瑞,这些稻米都是夏秋两季收获后运到东京城并用特殊方法储存起来的,为的就是在今日上呈天子。

    除了上好的稻米外,各州府上贡的还有地方上的特产,比如端砚,徽墨,建盏等等诸多价值不菲的贡品,这就是封建帝王受天下供养的表现。

    国内的贡物宣读完毕后,接下来便是轮到外朝使者了,礼部尚书刘越奏诸蕃贡物,请付所司,司天监奏云物祥瑞,请付史馆。

    这时叶安才注意到大宋的外交其实还是不错的,不少外朝使节陆续进入大庆殿中,辽朝,党项的使者自不用说,还有吐蕃诸部使者,青塘使者,交趾郡使者,甚至连朝鲜都派人渡海而来,亦有西域使者绕远而来。

    在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叶安便知道大宋的外交环境有多么的复杂,好家伙这些使者中有多少暗中不对付的,就差写在脸上了。

    青塘与党项使者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好在被礼部官员安排在了相隔较远的位置,党项与辽朝之间同样也不对付,而朝鲜与辽朝同样也有隔阂,至于吐蕃现在是一盘散沙,所谓的吐蕃使者也只是与大宋有所来往的吐蕃部族派出来,为的是保持与大宋之间的贸易。

    交趾使者则是来向大宋讨要册封诏书的,作为大宋南方的小国,总是需要获得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

    前任交趾郡王李公蕴乃是谋朝篡位得国,但他做的绝,直接将前黎朝的宗室杀得一干二净,继承交趾后便立刻向大宋请封,以获取法礼的正统,而那时候的大宋并不了解真相,以为还是前黎朝的使者于是便进行册封,如此李公蕴便获得了“合法性”。

    没错,就算是汉家衰落,大宋这位继承者依旧是周边小国心中的宗主,只不过这位宗主已经虚弱不堪。

    但叶安有些奇怪,大理国为何没有派遣使者前来?按照以往的惯例,大理国是肯定会派遣使者前来的,并且现在的大理国也没有发生动荡。

    倒是倭国没有派遣使者前来却在情理之中,倭国已经很多年没有派出“遣宋使”来中原了,自五代十国开始便是如此。

    他们认为曾经的大唐已经消失,如今的继承者乃是被群狼环伺的弱者,没有什么可值得他们所学习的,并且因为大宋的商业发达,倭国甚至对大宋的商品贸易进行了限制。

    叶安通过普惠商号的力量,从一些东京城的倭国商贾那里得到了官方态度:“大唐之凋弊具载矣,更告不朝之问,终停入唐之人。”这话说的太过直白,代表汉家王朝最高峰的大唐已经凋敝,没有必要再派人前往大宋了。

    说是侮辱到也谈不上,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中原强大如唐时,倭人对唐文化有着奴颜屈膝般的谄媚,不是因为唐朝的强大让他们害怕,亦或是心悦诚服,而是唐的强大让他们看到了偷窃的机会。

    可惜,倭人目光短浅,他们从骨子里认为只有睥睨四方的汉家才是鼎盛的汉家,才值得他们去偷师,眼下的大宋群狼环伺,已无盛唐之状,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内在的力量。

    大宋看似积贫积弱,可实际上却是汉家王朝中最有潜力的存在,虽无乾坤一舆,但燕云之地也并非不能收回。

    强大的文明不光体现在军事实力上,更体现在这个国家的发展潜力上,何况大宋的军事实力也并非看上去那么孱弱。

    就算将要现在的大宋军队拉出去,也是能随便掉打周围的小国,就连强大的辽朝在南下侵略时都没有办法战胜大宋,还要担心自己在不断的战争开销中先一步崩溃。

    辽人其实比宋人更清楚敌人的强大,但凡是坐上开国帝王之位的人就不会有狭隘的眼光,从辽太祖到萧太后,辽朝这些年来不是没打过统一中原入主汉家的主意,相反他们不光想过还进行屡次尝试,但结果却是让他们认清现实,论持久战、攻坚战,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是大宋的对手。

    大宋的科技,文明领先于这个时代太多,一直走在最前沿,若不能一鼓而下整个大宋,那极为漫长的纵深不是辽朝辉煌的战绩,而是埋葬他们的悬崖峭壁。

    蕞尔小国根本不会理解这些深层次的东西,在他们眼中代表一个国家强大与否的只有军事实力,如此大宋当然算不上是一个“强国”。

    倭国人不在乎的,可别人在乎,青塘人,党项人,契丹人甚至是交趾人都重视身边的这位邻居,因为大宋的政治,文化,经济,甚至是军事都对他们或多或少的进行影响。

    年节时候的上贡便是他们的一种反馈,都希望从这场外交中获得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青塘使者躬身施礼,同时将贡物礼单上呈,边上的礼部官员开始朗读:“青塘使献夜光杯三对,蜜瓜百斤,当归百斤,青盐千斤,白牛千头!”

    “平身!”

    随着赵祯的话青塘使者缓缓起身,见礼部官员已经将自己的礼单放下这才开口道:“青塘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角厮罗恭祝官家年节福瑞,永享太平!”

    赵祯面露微笑缓缓点头道:“角厮罗有心了,朕让他戍边我大宋西北之地,看看他这些贡物便可知眼下的青塘端是太平富庶啊!授角厮罗保顺军节度观察留后!”

    这是三品武臣寄禄官,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只是一种荣誉称号并有一些俸禄补贴仅此而已,角厮罗根本不缺大宋朝廷的那点俸禄,但他缺的是名正言顺的管理青塘,他要做青塘的王。

    角厮罗也有自己的苦衷,无论青塘如何壮大,如何向大宋俯首称臣,凉州府的西烈军,甘州的怀远军始终虎视眈眈的盯着。

    李元昊对青塘的攻伐虽然虽败了,但他吞并青塘之心却从未熄灭过,角厮罗就是要利用大宋对青塘合法性的承认来阻止李元昊。

    他明白,就算自己能阻挡李元昊一次,两次的进攻,但不可能阻止李元昊长久的蚕食与攻伐。

第一百四十一章隐藏在怯懦下的“超级帝国”

    接待使者的顺序是由内及外的,对于大宋来说青塘在名义上是臣属,党项同样也是如此,所以党项的使者甚至排在了辽朝之前受到召见。

    以往的党项总是有一种盛气凌人的嚣张模样,但这一次却是卑躬屈膝,向大宋展现出了足够的谦卑姿态,用词也是极为考究的,尤其是使者杨守素更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汉家儒者模样,一举一动皆为汉家礼节。

    对于李元昊的态度大宋上下非常满意,党项人终于知道在大宋面前应该收敛些了,但派出杨守素这样的汉臣也让朝堂上下心中不爽,毕竟他是汉家的读书人现在却为党项蛮夷所用。

    杨守素本是兰州人,寒窗十几年屡试不第,而李元昊却在党项大肆招贤纳士,给出的官职或是俸禄都不比大宋的低,甚至还要更受党项的尊敬。

    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度,杨守素自然知晓该如何选择。

    “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军节度使、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使,西平王李元昊恭祝大宋官家乾坤和泰、福寿绵长!”

    赵祯微微点头:“平身,党项自李德明起便素来为我大宋守边,李家父子也是我大宋的西平王,如今边疆和睦,天下定康,西平王功不可没。”

    辽朝使者耶律翰低头嘲笑,大宋与党项之间的矛盾可要比辽朝与党项之间的矛盾要深得多,若非有那云中郡侯屡次挫败党项之计,现在的甘凉甚至是青塘怕是早已易主。

    李元昊素来便对宋、辽使者不敬,听人说两国诏书抵达后他接待宋、辽朝使臣时,不以臣礼事宋、辽,对两国皇帝的封赐诏书,遥立不跪拜。勉强受诏,则心内愤愤,环顾左右大臣说:“先王大错,有如此国,而犹臣拜于人耶。”

    纵使是设宴款待使臣,也是利用机会在宴厅后传出锻砺兵器的铿锵之声,给宋、辽使者以威慑,在礼仪上更是故意刁难宋使,意在激怒两国挑起事端。

    耶律翰抬头悄然打量着不远处横班中的叶安,那个看上去昏昏欲睡浑身上下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居然是击败过李德明又打的李元昊心服口服的文臣,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听传闻说,李德明的死就是因为他被叶安重创才导致的,而李元昊却并不将他视为杀父仇人,甚至还在暗中帮助过他一次,这类似于奇谈般的传闻却经过辽朝密谍的证实,确有其事。

    耶律翰紧紧地盯着叶安,他想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居然能让李元昊都心悦诚服,甚至是小心对待。

    假寐中的叶安觉得鼻头痒痒的,抬眼看了看四周便瞧见了使者队伍中那双炙热的眼睛,头顶毛狐尾金花饰毡帽的耶律翰文质彬彬,但却让叶安怀疑他是否有啥怪癖,在这个时代任何癖好都不是很出格,就算是曹仪也曾经……

    互相打量的两个人想法完全不同,叶安不打算与这耶律翰有何纠葛,但人家却是完全不这么想。

    大庆殿中冗长的礼朝朝会终于在午时前结束了,聪明人已经看懂了朝会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光有大宋的还有周边国家的。

    但最让朝臣们高兴的还是无论辽朝亦或是党项都不希望在今年与大宋交恶,并且党项人还请求与通商,取消榷场之制。

    这些东西都是提前商量好的,赵祯在大庆殿中顺理成章的点头应允,这个时代的大宋弱吗?不,并不弱,四周的国家几乎都在恳求与大宋通商,因为这其中带来的好处数不胜数。

    大宋是这个世界上生产力最发达的国家,同样也是消费力最强大的国家,想要让自己国家的百姓生活富足,让国库变得充盈就必须与大宋通商。

    但通商之权却掌握在大宋的手中,大宋为了惩罚某些国家和地区最常用的手段便是禁绝商贾往来,停罢榷场。

    这不仅仅是在经济层面的惩罚,更是对某些国家和地区的重大打击,眼下的宋人就已经知道经济制裁可以用的相当舒服。

    叶安在这场大朝会上看到了政治,军事,经济等各方面的较量,同样也发现原来现在的大宋和自己还停留在书本中的大宋完全是大相径庭。

    这个时代的智慧并不落后于后世,只因发展的限制而并没有延伸出更多的东西来,如果假以时日,如果大宋成功的进行了改革,不断发展和完善,或许根本就没有草原民族的事。

    大宋并不是汉家衰落的表现,相反而是最有可能成为超级帝国的存在,在它的体内积蓄了太多太多的力量,经济,文化,科技,政治不断的螺旋上升可以说已经达到了汉家文明爆发的定点。

    资本主义的萌芽不是在明朝出现的,而是在大宋就已经出现,雇佣关系已经成为大宋的主要劳动力关系。

    现在普惠商号的出现带动了更多的商贾投入到工厂和作坊的建设中,雇佣关系当然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生产力不是在大肆发展而是在“放肆发展”,很多时候连叶安和秦慕慕都没想到的事,宋人就已经开始尝试着去做了。

    出了大庆殿的叶安心情极好,脚下也轻快的多,他发现自己与秦慕慕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是正向的,是积极的,不是毫无意义昙花一现的东西。

    本打算从左长庆门离开的叶安却被老陈琳给拦了下来,脸色极为难看道:“长生,老蓝怕是要不行了,这老货前些日子便已然病倒,直到今日我去入内内侍省寻他才知晓……这老货已病入膏肓。”

    对于蓝继宗叶安还是充满感情的,他和陈琳就像是自己与秦慕慕的长辈,毕竟在宫中最先认识的就是这两人,叶安微微一叹:“时间如流水,走,去看看!多少年了,故人以老,国事犹存,不知不觉身边的老熟人便愈发的少了些。”

    陈琳却不在意,嘿嘿一笑道:“你能记得我们这些老家伙便已然极好,看看吕夷简,看看王曾,那一个不是年过半百,还能活几年?你却年轻的很,怕他们作甚?!你对他们最大的威胁不是在你的才能,而是你的年龄,所以某家早就看好你嘞!要不然老蓝为何要极力助你?!”

    叶安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陈琳笑道:“仅仅是因为年轻?”

    陈琳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还因为你和其他人不同,这话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也不知多少人说过,先太后说过,孙奭说过,吕夷简、王曾也说过,甚至连官家都说过,但却没人能说得出你那里不同!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某家同老蓝才如此信任你吧!”

    叶安耸了耸肩继续向前走,这太奇怪了,既然说不出为何又信任?这本就矛盾嘛!

第一百四十二章蓝继宗的“小心思”

    蓝继宗在东京城中有宅邸也有家室,作为宦官他已算是在大宋做到了顶点,成为天家最信任的家臣。

    宅邸就在大相国寺对面的四大巷中,据说散步都能去往大相国寺门口的万姓交易,乃东京城中的一处繁华所在,只不过同寻常人家的宅邸相比,他家便有些低调了。

    宅子并不大,保持了宋人传统的园林式模样,进门便是类似于花园的前宅,陈琳来过很多次带着叶安轻车熟路的从游廊前往后宅。

    环顾四周,叶安发现蓝家并没有多少人,连仆从都只有寥寥几个,按道理来说以蓝继宗这般的地位家中不说是大富大贵也应该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啊!

    可看看这小院,居然与东京城中一般人家的小院并无二致,甚至还要朴素了些,倒是院中的花卉挺多,就算是入了冬也能瞧见花园经常被人打理,不见枯枝落叶。

    但最扎眼的却是堆放在后院中的白幡,纸钱等物,这表示蓝继宗是真的不行了,否则宋人家中绝不会在家中准备这些不吉利的东西。

    蓝继宗的几个养子相当孝顺,有俩个已人到中年,穿着算不得朴素但也并非奢华,脸上那股子担忧和悲伤却是骗不过人的。

    之前便听陈琳说蓝家的孩子都是蓝继宗领养的,且都是家贫被送入宫又被淘汰出来无家可归的孩子,这些年他领养不少,所以长子,次子都已是中年,而幼子还小。

    蓝杨氏瞧见陈琳与叶安来了满脸的惊慌失措,整个人如同农家妇人一般不知手该放在哪里,行了个万福礼后便赶紧招呼儿子待客。

    瞧见叶安眼神中的惊讶,陈琳微微一笑道:“莫要这般惊讶,蓝杨氏年轻时那会也是个苦命的娘子,被人从西北拐到东京城买入妓馆,机缘巧合才被蓝继宗救下,从此之后便跟他,这小院也是老蓝为安置她才给买的。老蓝为了她可不知在宫中推掉多少的对食嘞!”

    叶安嘴角抽了抽,宦官的感情也是感情,随即正色的感叹道:“没想到蓝大官也是位性情中人。”

    “废话,咱们虽说是宦官但情感却一点也不必别人少。”

    陈琳翻了个白眼,随即对迎来的蓝家长子道:“今日是来瞧你父亲的,你便无需多礼,这位云中郡侯你也该有所耳闻,乃是你父亲的忘年之交。”

    叶安起身行礼,蓝家长子退后一步躬身道:“叶侯大名如雷贯耳,景程可不敢当,今日能来家中探望父亲应是景程代家父道谢,叶侯请受在下一拜!”

    “如此看来景程兄还是读书人?为何不入朝为官?”边上的陈琳嘿嘿一笑,反倒是蓝景程苦笑道:“以是内西头供奉官,寻常跟随官家左右……”

    “嗯?!”叶安惊讶的看向他,随即恍然大悟道:“难怪这般眼熟又想不起来,原是在宫中见过的,你也是宦官?!”

    陈琳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无奈道:“内西头供奉官并非皆是宦官,亦有常人,如你皇城司一般亲从官家左右,掌官家出入执御刀冗从!”

    叶安红着脸道:“难怪每次见了皆在甲胄之后,原是如此……冒犯了,冒犯了。”

    蓝景程笑着摇头道:“无碍,叶侯不必在意,陈大官您二位请随我来。”

    跟着蓝景程进入卧房便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有病床上不断咳嗽的声音,蓝杨氏起身行礼后便离开,妇人家不好在这里,但从她担心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个女人是真心对蓝继宗好,关切之意无以言表。

    躺在病床上的蓝继宗面色苍白,咳嗽连连,早已没了往日里的精气神,仿佛一块枯朽的树干,任由时间的推移而不断腐败老化。

    “蓝大官这是得了什么病症?宫中御医可曾瞧过?”

    这是纯属废话,别说是陈琳,就连躺在床上的蓝继宗都被气的连连咳嗽:“咳咳……你小子来是气某家的?咳咳……官家早已下旨御医来瞧过,说是积劳成疾,肺火攻心!咳咳……”

    “那就用些宣肺止咳的药,再好生休息一番便是……嗯?”

    瞧见蓝继宗与陈琳皆变了脸色,叶安赶紧干咳一声憋着嗓子道:“蓝大官不至于,就算是想离宫卸任享清福,也不至于寻这般拙劣的借口,连我都能看出来,何况是宫中的御医?你觉得他们会替你你隐瞒以犯欺君之罪?”

    “会,御药院还是入内内侍省所辖,你说呢?再说我蓝继宗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连这点小事都差遣不动人可还行?!”

    想想也是,叶安却又疑惑道:“那蓝大官为何要如此啊?”

    “不想再沾染宫中之事了,自帝后间隙开始,某家便极力劝阻官家废后,可官家不听又埋怨我不懂他的苦,这些年来我岂能不知官家在后宫的不如意?但此事到也没有什么,只是闫文应那杀才与吕夷简勾结,我是万万不知,可又有不察之罪,这入内内侍省的都都知自然也做不下去,向官家请罢回乡……”

    叶安狐疑的看向身边的陈琳,见他微微点头这才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边道:“你们两太不厚道,这是在骗我入局呢?!想要我当说客门也没有,既然蓝大官病了,那便向官家请辞,为何要让我来?还说蓝大官不行了!”

    蓝继宗微微一笑:“咳咳,还不是寻你做个见证,若是有人问起也有缘由不是?我明日便去往宫中向官家请辞,有你和老陈作见证,再加上御医的话,官家应是不会强留,以后某家便在这宅院中种花卉、抚弄游鱼取乐,甚好,甚好!”

    看着蓝继宗真诚的模样,叶安长叹一声:“不想再搀和宫中之事了?我倒是羡慕起你来了,也罢,我便替你将劄子递给官家,但有一点说好,明日你必须自己入宫请辞,免得我被官家数落,官家最是离不得你们这些老家臣的。”

    蓝继宗闻言不由得眼睛一酸,上了岁数的人都是念旧的,他在宫中伺候天家三代帝王,眼下要请辞,多少有些不舍。

    “这是自然,入内内侍省都都知之位空出,定由老陈顶上,至于内侍省的空位,怕是由陈彤那小子去做了,老陈你可要将这徒弟照顾好,就这么一个干儿子,别让他跟文臣混在一块,心里装着天家才是本份,什么家国大义少去碰那些!”

    陈琳微微点头:“知晓了,那孩子读书多,有自己的心思,长生你需让他看清楚些东西,莫要被人做伐还不知晓!”

    话题扯到了陈彤身上,叶安便笑道:“放心,他可比你们二位圆滑的多,至少在文臣那里风评不差,能将内侍做到这种程度的,可不是没有本事。”

    从蓝继宗家里出来叶安的心情便更好了,差点被这俩老货给骗了,蓝继宗既然想退下来,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大抵闫文应与吕夷简的事让他受到了牵连,无颜再在入内内侍省待下去了。

    但叶安不在乎,只要他人还在,没事还能串串门,那比啥都强,自己与秦慕慕的朋友不多,蓝继宗算个忘年交。

第一百四十三章侯府的宝库

    蓝继宗没有大碍,瞧他的精神头应该能舒坦的过活几年闲暇时光,这算一个好消息,另外一个便是吕夷简、王曾这两位出外了,甚至连春节都没在东京城过便上路赴任。

    云中郡侯府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妇人坐了整整一桌由秦慕慕招呼着,铁家、侯家的妇人无论老幼都在那里,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另外还有特别的一桌,赵虎等一众家将被叶安邀请到家中一起。

    叶安自己坐在主桌,陈琳被他请到了上席,作为侯府中最年长的存在,该给他应有的尊重。

    桌上满是各种吃食和果子,铁家娘子的厨艺愈发精湛了,捏出的小动物惟妙惟肖,不光孩子们喜欢的不行,就连陈琳都是不断的夸赞。

    在侯府生活的久,人也会发生改变,陈琳便是如此,从原先的生人勿近变成现在的平易近人如同邻家老翁一般和蔼可亲。

    “铁牛,你这娘子可是不简单,宫中的御厨都没有这般的手艺嘞!尤其是这油酥蜂蜜果子,甚好,甚好啊!”

    见陈琳夸奖自家婆娘,铁牛赶紧举杯道:“陈大官过奖了,内人就是个愚妇,别的不会只能在吃食上下些笨功夫……”

    “还不是你家侯爷在意?!整日想着在嘴上抓挠,也不知是什么投胎转世来的!”陈琳瞥了一眼在边上傻笑的叶安忍不住翻了白眼讽刺。

    叶安浑不在意,看着坐满了院子的几桌人笑道:“人活于世,最简单的享受便是吃食,在嘴上抓挠有什么错?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本!王帮,今年给普惠庄庄户们的利钱都发了没?”

    “发了!连学徒的都发了双倍的利钱,一个不拉,都发了!庄户们都夸侯爷是活菩萨,每月的工钱本就不少,年关还有利钱领,感恩戴德了半天,求着我给您传个话,请您初二务必去庄子上看看,吃吃大家伙的流水席面嘞!”

    这才是叶安最开心的事,瞧了一眼伸长耳朵的秦慕慕笑道:“自是会去的,初二便同夫人一起去,庄户是咱们普惠庄的基石不能让他们失望。”

    秦慕慕与叶安之所以如此关注普惠庄那是因为在他们看来在大宋两人无亲无故,普惠庄的庄户们就是他们的亲人。

    就算现在有了孩子,也要寻找一种归属感,别人家在年关的时候大张旗鼓的祭祖,而侯府只能在后院搭建的祠堂中祭拜存在于记忆中的亲人,没到这个时候秦慕慕都会在夜晚躲在被窝中哭鼻子,叶安需要花好大的功夫才能将她安慰好。

    无论在大宋过的多么富足和心腹,但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都知道,二人并不属于这里,连根都没有,但同时他们却属于这片土地,只要在汉家的土地上,他们终究能找到归属感,即便是相隔遥远的千年时光亦然。

    叶安与秦慕慕后来找到了目标,他们在年节时同样可以祭拜祖先,只不过他们的祖先不在千年之后,而是在中华大地之上。

    汉家文明,华夏传承便是他们的祖先,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便是他们心神的寄托。

    宋世的年夜饭其实和后世没有区别,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从晚上吃到凌晨,孩子们的精力是有限的,叶麟含着自己的手指睡的香甜,叶灵则是兴奋的等着药发傀儡在空中炸开,叶眉也在等待,只不过她的性子被母亲培养的……怎么说能有些太过文静了些,连等个烟花都是静静的在那里仰着脑袋坐着。

    王帮端上茶具后便被叶安给打发走:“这时候便莫要再伺候我了,好歹也是有家室的人,年节时陪陪家人便是。”

    在红泥小炉中扔上俩个松果,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茶壶便有了动静,叶安娴熟的给陈琳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陈琳道:“陈大官觉得侯府如何?”

    “你小子为何这般问?”陈琳品了口茶后舒服的哈了口气。

    叶安笑眯眯的再给他添上一杯道:“我的意思是在这里养老也算不错吧?至少不比蓝大官那里差。”

    陈琳有些奇怪道:“你这话说的,为何要在你家养老?”

    这次轮到叶安奇怪了:“怎么?在我这里养老不好吗?难道你要学蓝大官一般在东京城中买个宅院?”

    陈琳摆了摆手:“某家不是这意思,只是奇怪你不是极不待见某家吗?认为某家是在监视于你?”

    叶安无奈苦笑道:“现在就算是不待见也不成了啊!”说完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红色的药发傀儡炸响,在空中形成耀眼的“花瓣”。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琳突然有些不安,每当叶安请求自己留下的时候,必定是又搞出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事的时候。

    叶安起身道:“西面传来了消息,我之前说的东西有些眉目了。”

    “西面?什么东西?额……难道是你之前说的火器?”

    叶安点了点头:“今夜东京城中四处焰火,炸响之声不断也正是测试那东西的好时候,走吧!带你见见识见识格物用在火器上之后的强大。”

    陈琳跟在叶安身后离开花厅,但脸上却是欣慰的表情,他知道就算是再厉害的火器也不足以让叶安如此挽留自己,他这么做只是让自己在侯府中安享晚年,担心自己推辞的借口罢了。

    侯府对于陈琳来说几乎没有秘密,就算是藏在假山下面的密室也是一样,对此他甚至没有上报给官家。

    哪个东京城的官宦之家还没有个夹室之类的地方?

    毕竟是富贵人家,钱财之物不在少数,总是要有地方藏的,这地方说给官家去也只会被官家取笑自己心眼小,容不下云中郡侯府这点钱财。

    但当陈琳真的进入地下室瞧见满屋里对方的财富后便觉得自己眼睛花了,水晶的雕塑,堆积如山的银锭,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如同不值钱的东西似的堆满了房间。

    这样的财富实在太过惊人,连进过内藏库的陈琳都觉得天家的宝物也不比这里多多少。

    “不要惊讶,这里不光有我家的财富,还有普惠商号这些年来不断积攒的利润,理论上来说不只是属于我一人。”

    “就算是四家合起来的财富,这也太多了些。”

    不过叶安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就仿佛没瞧见一般穿过金山银山后从角落里取出毫不起眼的箱子道:“好东西在这里嘞!”

    陈琳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波动后看了一眼满屋的财宝小声道:“知晓你有钱,却不知晓你这般有钱,着实把某家给吓到了。”

    叶安笑了笑,摆着手道:“你要喜欢随便拿,莫要同我客气。”

    “你这是在消遣某家吗?!把某家当什么人了!”

    耸了耸肩膀叶安无所谓道:“所以啊!到了你这地位还在意这些黄白之物?”说完便拍了拍子箱子道:“真正的宝贝在这里,走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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