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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四章师从“后来人”

    宁夏城如今已是河西最大的政治中心,在大政府搬迁至此后,整个河西的政治,经济全部被重新洗牌,也完成了叶安从一开始便精心准备的谋划。

    东京城的权贵之家出现了分裂,有些人选择了同大政府一同搬迁到宁夏城,有些人自然也守着凉州城继续发展,而有些人却选择了离开。

    这三种不同的选择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但叶安并没有过分的去“关心”这些人,当初让他们在凉州府投资,为的就是建设河西,无论如何说他们都为河西付出了人力物力财力,带动了河西的发展。

    在河西与大宋关系恶化的时候,不同的选择也是人家的自由,叶安从未想过要打击报复谁,因为双方之间是平等的,这些人在建设河西的同时,也从河西赚取了相当庞大的财富。

    至于选边站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叶安所关心的,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是出自大宋,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一定要选择河西?

    眼下大宋与河西的矛盾愈演愈烈,但相比之下,大宋的内部矛盾却更为明显,各地都出现了起义,只不过数量多,规模却不大,毕竟大宋的制度放在那里,从太祖到太宗,两代人几乎把大多数推翻赵宋王朝统治的可能给彻底压死。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秦慕慕一身慵懒宽松的绸缎坐在了叶安的腿上,两人自从到了宁夏城后便各忙各的,很久没有这样亲昵的在一起了。

    “都和你说了不要再同白莲教的人联系,你为何还要给那些人钱财?”

    虽然是坐在叶安的腿上,但秦慕慕的眼睛却瞥向边上的方林月,尤其是在瞧见她喂叶安吃葡萄时把手指伸进叶安嘴里的轻佻模样后,眼神颇为不善。

    方林月并没有被抓住痛脚的羞怒,而是转头看向这位当家主母笑道:“大宋已经逼得百姓民不聊生了,各地起事不断,我给那些人点钱财无伤大雅,夫人放心只是给了钱,没给别的任何东西!”

    说完又可怜巴巴的看向叶安道:“夫君不知白莲教的苦,好些妇人走投无路,要么便是落入风尘,要么便是自寻短见,去了白莲教倒是还好些……”

    “你那点小心思不要用在家里,慕慕在大政府那么多年,什么事看不透彻?你给的钱完全够那些妇人做盘缠前来河西,来这里不比待在过活不下去的地方要好?没由来的还要搭上性命!”

    叶安可不吃这套,美人计,美人收下,计策却全给方林月给点破了,边上的秦慕慕还在补刀。

    “就是,白莲教的手段只会越来越酷毒,也只有如此才能维持下去,其中谁最倒霉?还不是那些跟风百姓!他们被白莲教坑害一遍,过活不下去只能加入其中,再被大宋的禁军清剿最后还剩什么?有些州府清剿叛军力度之大远超你的想象。”

    “夫君不是常说大宋腐朽,百姓困苦,为何不去资助那些叛军?!”

    方林月也开始上头,忍不住梗着脖子反驳,漂亮而修长的鹅颈高高的竖起,就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看的秦慕慕羡慕的同时,也让她气急而笑道:“那些白莲教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不过是打着救苦救难的名义利用百姓而已,他们的手段且不说,利用百姓,利用妇孺,这些人就是该死!还有,大宋地方上的州府起事就不可能成功!”

    眼看矛盾要起来了,叶安便打算脚底抹油的开溜,倒是秦慕慕瞧见他的动作,伸手拧住他腰上的软肉道:“别想着走,快给这个死女人说清楚,否则她还以为我坏了她的好事呢!”

    看着俩个女人齐刷刷的瞪着自己,叶安觉得自己才是罪人……

    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方林月那张冰山美人般的冷艳表情,叶安只能认真的解释道:“其实很简单,大宋地方上的武备太过松弛,这也导致起义军在短时间内能横扫四周的城镇和厢军,但问题也在这里,他们从地方上除了能有一些粮食或钱财的补充外,再无其他后勤,军队打仗不光是打的人和钱粮,还有训练和甲胄兵刃,乱军对付厢军或是乡勇民壮或许尚有余力,可一旦遇到大宋的正规禁军几乎没有一战之力,尤其是遇到一位颇通兵事的将领后,就算是民壮乡勇组成的军队也比他们要强!”

    方林月若有所思的点头,而边上的秦慕慕却叹道:“这还只是其一,大宋毕竟是正统王朝,可以用的方法有很多,单单就是招安一条,便能分化叛军内部,还有诸多手段皆能从容对付叛军,还有那些叛军多是被逼反抗的百姓,一旦大宋朝廷愿意退让或是谈判,最终叛乱也会烟消云散,靠这些人是不能成事的。”

    方林月低声道:“白莲教是靠不住,可我在那里多年,总不能看着往日姐妹求援而无动于衷,本以为劝诫她们后会有所不同,谁知还是……那般的手段和作派。”

    瞧见她变相认错,叶安自然要转好人,搂着美人的香肩道:“行了,人情也算还了,让你以后不与她们往来也不可能,若是实在难做,便给些盘缠让她们来河西接受改造,但前提是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和脑子里那些不堪入目的腌臜,否则大宋不容她们,我河西更是不容!”

    待方林月离开,边上的秦慕慕却低声道:“白莲教虽然不能用,但中兴党却是发展迅速,连我都没想到会在地方上发展的那么快!昨日一看锐士台的文书,吓了我一跳,尤其是在西北,跨州连郡的太过吓人,宋廷难道就没有觉察?!”

    “我也没想到会有今天这局面,都有点收不住的趋势了,当初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搞了一个特殊的文人小团体,后来王帮觉得有效果,想在燕云之地试一试,没想到一下就成了,我只是出了一个总纲和框架,剩下来的全都是王帮,带着锐士台的人整理出来的你敢信?”

    秦慕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可太谦虚了,就一个总纲?别以为我不知你在里面有多积极,还亲自给文同做了介绍人,咱们河西的官员你都发展……”

    叶安大笑道:“没办法,一时兴起搞出来的,谁让你夫君我有才呢!”

    秦慕慕不屑道:“你还真好意思,明明是借鉴旁人的智慧照猫画虎,学了几分能耐……”

    这话说的叶安尴尬,讪笑着道:“有些智慧永远放在哪里都领先,我又如何能及?只是皮毛一点,便让我河西获益良多。”

    “你打算什么时候砸了御座龙椅?”

    被秦慕慕一句话吓到飞起,叶安无奈苦笑道:“我觉得这辈子或许看不到了,但随着河西的壮大,终究有一天能实现的。”

    “我觉得可能会很快……”秦慕慕若有所思的开口。

第四百六十五章宋辽与河西

    事实上不光是大宋出现了中兴党,就连辽朝也出现了结社,只不过他们更加光明正大,名曰逐鹿社。

    逐鹿二字端是嚣张,但还别说,在辽朝就是这样的大口气,大抱负容易被人瞧得起。

    逐鹿社取的是逐鹿中原之意,多为辽朝文人以及官员,他们甚至可以向朝廷建言献策,并且还有诸多计策被采纳,甚至是屡立奇功。

    尤其是在对大宋的政策和发展上,更是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大宋缺少马匹,辽朝就把骟马大量的贩卖过去,如此不光能赚取钱财,还对大宋的马政造成冲击。

    大宋的马政一直是宋人诟病,辽人嘲笑的存在,不光养不出好马,就连驽马的数量也在每年下降。

    有了河西后,大宋每年都向河西买马,但河西只出售驽马,军马是绝不可能出售的,这也导致大宋这几年来战马稀缺。

    辽朝的逐鹿社出现后,第一时间向朝廷建议贩卖骟过的战马去往大宋,不光能赚钱,还能分化大宋与河西之间的关系。

    由此,辽朝上下对这个文人组成的逐鹿社另眼相看,骟马不能繁殖,只要不发生战事,这些上好的良马每日消耗的草料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大宋的马政在地方上失败了,于是便收归中央的群牧司统一管理,这样看似是好事,可实际上却增加了宋廷的负担。

    逐鹿社的那些文人成功进入朝堂大佬甚至是皇帝的视野,他们多是燕云之地的汉家文人,在契丹这么多年的统治下已经算是辽朝人,而不是宋人。

    只不过燕云之地的汉人日子也不好过,宋人还能依靠原本的经济和手工业老底硬撑,可辽朝不同,辽朝北面的土地还保持着游牧民族的习惯和律法,而燕云之地却采用汉家的方阵和律法,就连官员都分南北。

    辽朝官制不同大宋,官分南北,类似于两制,“以国制待契丹,以汉制待汉人”。京城设三省、六部、台、院、寺、监;京外设节度、观察、防御、团练等使,都是模仿唐朝旧制。机构虽然庞大,但职简权轻,远不能与北面官之权力相比拟。

    如此一来就算汉人也能进入辽朝的统治阶级,可依旧是属于被打压的一方,而接受了汉家文化的辽朝其他东西学的不咋样,倒是把政治斗争学的炉火纯青。

    辽朝真正的官制就是契丹人统治为主,北枢密院掌军政,南枢密院掌民政,北宰相府与南宰相府皆掌佐理军国大政,北大王院与南大王院分掌部族军民事务,此外,宣徽院与护卫府等亦分北南,而所掌皆北面事务,且皆由契丹贵族担任。

    所以在辽朝,就算你是极有才学和能力的官员,但只要你不是契丹人,那就无法进入辽朝的政治中心。

    汉家文人的上升通道就这样一眼到头,连他们都过的不好,燕云百姓的日子自然也就更加不堪。

    河西的出现不光加速了大宋的矛盾,同样也激化了辽朝的南北矛盾,辽朝建国比大宋还要早,这些矛盾是早已被埋下的隐患,只不过随着宋辽对抗变成宋辽河西三家鼎力,河西的介入使得矛盾更大了而已。

    河西的货物大规模的出现在了辽朝,最受打击的不是保有农耕与手工业的燕云汉家,反倒是手工业落后的契丹人和草原部族。

    如今草原诸部已经被叶安分化的差不多,无法构成威胁,甚至是河西在补贴他们,燕云的汉人有自己的手工业,河西的货物倾销过去虽然也能卖的很好,但并未达到彻底占据市场的可能。

    并且河西也在刻意的控制燕云之地的出货量,使得燕云汉家得以维持不错的生活。

    唯一受到伤害和损失的只有契丹人,他们占据了北面的草原,但产出的羊毛,牛皮,牛角,草药却被河西以低廉的价格收购,再加工之后又以高于原本的价格销售,这下绷不住的自然是契丹人。

    相较于物产丰富的大宋,辽朝的物资却要匮乏的多,他们需要保暖的衣料,需要解腻去油的茶叶,需要各种日常百货,于是乎辽朝与河西之间的贸易逆差相较大宋也好不到哪去。

    逐鹿社在燕云发展的很成功,尤其是在王帮的运营下,燕云之地的有志文人不断加入,他们批评弊政,身体力行的为燕云汉家百姓争取权益,这本就是儒家文化的发扬,也得到了燕云百姓的强烈支持。

    当他们在初春青黄不接时提着一袋袋粮食发放给百姓后,但穷人家生病买不起药时他们提着药材无偿发放后,逐鹿社的名声在辽朝便如日中天。

    因为这偌大的名声和民意,辽朝的朝堂之上对他们的态度也更为和善,而针对大宋的建议明显有利于辽朝,汉人官员在朝堂上的地位也逐渐水涨船高。

    当然,只是名义上的赏赐增加,实际权力分毫未有,他们依旧是在接触与管理燕云的汉家百姓,仅此而已。

    辽朝有逐鹿社,大宋有中兴党,而这俩个都是叶安所谋划出来的东西,因为这种隐秘发展又披着文化外衣的政治手段极为隐秘,无论是汉家文明还是游牧文明都没有出现过,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但叶安与秦慕慕皆知其破坏性有多强,一旦发动,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统治,当河西先进的思想,文化通过这些隐秘组织开始从渗透到全面发扬时,一场看不见,摸不着,却如同地崩山摧的攻势就出现了。

    大宋中兴党的负责人是张方平,辽朝逐鹿社的负责人是王帮,在河西这么多年,王帮已经逐渐成长起来,现在也算是河西独当一面的官员,有他在燕云,叶安非常放心。

    无论河西如何发展,宋辽都是这个时代的俩个庞然大物,他能在西北快速崛起,最大程度上的避免被这俩个庞然大物所“踩踏”,其根本的原因是宋辽之间互相防备,互相牵制。

    澶渊之战过去不到百年,很多人还保持着那段记忆,大宋恐惧与亡国之危,而辽人也恐惧与宋人北上,毕竟那场战争实际上是宋人赢得了胜利。

    所以无论是西夏还是现在的河西,对这俩个大帝国来说都不过是疥癣之疾,在他们眼中唯一的对手只有对方,可讽刺的是,无论宋辽皆被他们所瞧不起的“地方势力”所击溃。

    疥癣之疾若是不好生治疗,最终会演变成一场巨大的灾难。

第四百六十六章侬智高的南天国

    大宋的宰相终于换人了,贾昌朝虽得官家信任,但也只是在边州之事上颇有建树。

    现在,大宋与河西的矛盾已经非常激烈,而如此局势之下不仅仅是需要一个守成之人,更需要一位破局之人。

    无论是贾昌朝还是赵祯都知道,眼下相公之位就是个烫手的地瓜,破局的人几乎没有,朝堂上的重臣也需变动一番,以应对当下不稳定的局势。

    而就在此时,故乡老母亡故,贾昌朝顺水推舟的向赵祯请求服除罢相,改判许州,赵祯应允,又调其为任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

    相较于在中央,贾昌朝更适合在地方上,尤其是在民政方面,他的本事不可谓不出众,到了大名府没多久便发现这里河决为患,贾昌朝立刻上疏,请求朝廷修浚黄河故道。

    虽然贾昌朝离开了东京城,但国朝自然不可一日无相,相公的更换也意味着朝堂上要出现一系列的人事变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站队总是不磕碜的,朝堂上的派系明确,谁都知道眼下因河西之事分为两派,一派以文彦博为首的施威派,一派以宋庠为首的施恩派。

    双方之间其实并没有过多的冲突,只不过在对待河西的态度上有着较大差别,而双方说的都是各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就看赵祯如何选择。

    只不过不等赵祯做出选择,有人就帮他选择了,司天监上奏:“太阴犯毕宿,边患将起!”

    原本赵祯还以为边患来自河西,立刻下诏河东、河北经略安抚使司:“契丹兴兵河西,入其边要之地。选委将佐,严加备御。”

    这是皇城司早就从辽朝刺探来的消息,只不过一直不知真假,毕竟辽朝要是真的打算兴兵讨伐河西,也该有大规模的军卒调动和粮草准备,而这些皇城司并未察觉分毫,所以赵祯一直秉持怀疑态度。

    眼下大宋到了重臣调换的时候,司天监又来这么一出,赵祯觉得是老天在指引自己,立刻便准备在西北加强防御。

    但现实是讽刺的,大宋的边患不是来自西北,而是来自西南,枢密院收到来自西南的急脚递,广南西路转运司上奏:“广源州蛮夷,兵寇邕州!”

    连续的事件冲击下,赵祯最终选择了暂且放下西北之事,并且利用西南的边患统一朝堂,他需要的是朝臣安稳无论哪一派都要团结起来停止内讧,专心对对外。

    只有战争到来的时候,这些朝臣才会放下一定的芥蒂,于是赵祯下旨,文彦博加昭文馆大学士,任平章事;枢密使宋庠为同平章事;枢密使王贻永兼侍中;参知政事庞籍为枢密使;枢密副使高若讷为参知政事;翰林侍读梁适为枢密副使。

    一些人离开了朝堂,一些人重新走上权利的巅峰,但对赵祯来说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的事,谁好用,谁能用,那就用谁,当然另一边还需给予一定的好处,只要能平衡利益,那这朝堂就能轻松的为自己所用。

    事实也正是如此,大宋的朝臣已经习惯了这种互相斗争,对于他们来说就算双方撕破脸,最差也不过是输了之后被贬出外,过个几年又能回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开始赵祯并没有把西南的侬智高当回事,不过是广源州的蛮夷部族而已,再大能掀起什么风浪?

    但收到消息的叶安却非常清楚,侬智高即将成为大宋在西南的一块心病,并且双方之间还有交集……

    谁也不知道西北的侬智高与河西的叶安之间有过一次交集,早在庆历年间叶安离开东京城入主河西后,河西的货物便开始在天下风靡起来。

    而侬智高也就是在接触到了河西的商贾后,被河西强大的生产力所震惊,于是他便乔装打扮,带着自己的部族护卫前往河西一探究竟。

    他想要看看名满天下的叶侯到底是如何把河西变得如此繁荣,还让大宋承认其地位的同时,又不敢轻易出兵讨伐。

    侬智高自己也想把属于自己的土地变成河西的模样,只不过在瞧见河西强大的工业能力与更为强大的兵甲后,侬智高便立刻放弃了向河西学习的打算,只不过当他准备离开时,却被锐士台的人给“按”在了凉州城外。

    叶安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接见了这位“部族首领”,并且热情的款待他,还将河西货物中的精美器物赠送了一部分给他。

    这一行为让大政府中的很多人不解,就连裴承文也觉得叶安对待一个西南蛮夷头子的举动,是不是太过热情了些?

    当然,更不理解的就数狄青了,他不知道叶安为何要让他评价一个部族首领排兵布阵的领兵能力,但还是将自己看见的说出来。

    现在河西大政府上下都在佩服叶安当初交好侬智高的举动,而狄青如同见了鬼似得盯着叶安看了半天。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侬智高必成气候的?”

    叶安习惯性的耸了耸肩:“不知道,只是觉得侬氏在西南一带很有实力,自立是早晚的事,不如早早投资,你看今日的回报就是当初种下的果实。”

    狄青认真的看向叶安道:“侬智高自立,建国号曰南天,年号天瑞,这可非同小可,已是明面上反叛大宋了,不光在广源州自立,还出兵邕州,比咱们河西还要勇猛啊!”

    “你知道侬氏在西南的地位吗?那个部族相当强大,虽是蛮夷却早就归附大宋,太平兴国二年,傥犹州出生的广源州富豪侬民富威望日高,被国朝封为检校司空、御史大夫、上柱国。至侬智高之父辈,其势力在兼并壮大。侬智高的父亲侬全福原为傥犹州知州,后又占了万涯州和武勒州,为了取得国朝的信任和支持,侬全福还主动归附,这些举动是在干嘛?别忘了,国朝南面还有一个交趾国和大理国。”

    狄青笑了笑:“想要依靠大宋来狐假虎威,使得交趾国与大理国投鼠忌器,只不过……大宋看的清楚,并未应允……故,这个伪朝皇帝气急败坏,发兵邕州。”

    叶安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你以为这只是他气急败坏昏了头的做法?”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狄青惊诧的看向叶安,他不明白以侬智高的势力和初建的南天国凭什么敢向大宋耀武扬威?这不是螳臂挡车吗?

    叶安却呵呵一笑:“你小看他侬智高了,其与交趾国间有滔天之仇,但交趾国难攻,而大宋西南衰落,若是你会选择打谁来获取更多的利益和资源?当然是打大宋,何况侬智高不止一次上请大宋,求其庇护,大宋屡次回绝,为的就是不去交恶交趾,这看似理所应当,但实际上大宋当初与侬氏可是定下盟约的,大宋不仁,侬智高又何须守义?”

    狄青回过神来,皱眉看向叶安道:“如此说来,你是打算支援侬智高了?”

    “当然,南天国的文书早在侬智高发兵邕州之前就已经到了,支持侬智高对河西来说之后好处没有坏处,别忘了广源州出产什么!”

    狄青猛地惊醒,惊声尖叫道:“黄金!”

    “是啊!侬智高有钱,咱们有货,其还能对大宋西南造成威胁,我河西又何乐而不为?”

    “但咱们距离西南太远,想要援助侬智高也不可能。”

    谁知叶安却大笑道:“远吗?咱们这距离傥犹州是远,但成都府距离傥犹州却并不愿,咱们在成都府可是运营多年,正好乘此机会打通成都府往南的通道,届时……”

    不等叶安说完,狄青便头皮发麻道:“届时咱们河西便能贯通大宋南北!”

    “没错!”

第四百六十七章河西也需要水师

    事实证明叶安之前的投资非常具有前瞻性,当然他也有认定此事可行的本钱,从一开始他便知道侬智高必反大宋。

    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民族融合的必然,归根结底侬智高与其所在的部族就是汉家故土的民族,也是一直依附于汉家王朝存在的。

    他对汉家有着天然的认同性,也对交趾国有着天然的排斥性,至于他为何在认同汉家的统治后又要建国称帝,背叛大宋?原因也很简单,以打促谈。

    侬智高想要效仿河西和曾经的党项,想要通过战争来迫使大宋妥协并承认他的地位,使得他所控制的州府能够名正言顺的进入大宋的统治体系,也使得他自己能够名正言顺的控制那些土地。

    说到底,他还是想同叶安或是李元昊一样,成为大宋承认的“西南王”。

    而与叶安联系也是他所筹谋许久的,从庆历年间第一次去往河西到现在看着河西不断壮大,不断成为大宋既离不开又忌惮的存在,侬智高觉得他也能做到。

    尤其是那位“西北王”对自己的态度,侬智高相信叶安一定会回应自己的请求,虽然他也知晓河西与南天国之间相隔甚远,但他还是相信叶安不会轻易向自己许下空口白话。

    部族中的智者劝自己不要对叶安报有多大的希望,侬智高自己也明白,但谁也没想到自己派去的使者居然真的得到了回应。

    第一批货物将在两个月后从成都府复杂的水网一路南下至广南西路,而只要进入泸州,便会靠近乌蒙部的势力范围。

    乌蒙部世代与侬氏交好,利用乌蒙山的曲折能避过大多数人的耳目,到时西北的货物和兵器甲胄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广源州,只要有了这些东西,侬智高相信拿下邕州并非难事。

    事实证明侬智高的冒险一搏是对的,叶安并没有排斥与他的合作,相反而是试探性的让人发送货物至成都府。

    成都府乃是河西重要的货物集散地,也是大量蜀商云集的所在,与河西之间的合作不能说是没有,只能说是多如牛毛!

    巴蜀人的聪明才智和极强的动手能力使得蜀中商贾早早便名扬天下,也因为河西的生产制造业转型,产业结构发达,经商环境极好,蜀商对河西有着极大的热情与好感。

    双方算是早早的就一拍即合,河西的货物在蜀中向来是畅通无阻的,而蜀中的商贾也大量前往河西经商,算是从互惠互利到深度绑定。

    在这种情况下,河西的物资进入蜀中轻而易举,而有了蜀中商贾的帮助,货物通过蜀道和水网进入泸州和乌蒙部也并非难事。

    很快,货物便到了侬智高的手中,因为这些都是作战物资,所以援助的东西中并没有毛衣,棉衣等御寒衣物,毕竟南方的天气相比北方要暖和的多。

    但除了锋利的兵器外,对侬智高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轻便又强大的甲胄,这些甲胄太重要了,能够抵挡宋人的箭矢,对于需要冒着箭雨攻城的部族子弟来说,简直是神兵利器。

    拿到这些甲胄后,侬智高亲自做了试验,寻常弓箭难以穿透,而甲片连接之处到关节所在皆是用了硝制好的牛皮。

    铁甲的覆盖位置也非常讲究,并不是全身铁甲,而是重要部位覆盖铁甲,寻常地方依旧是用的皮甲,比如在上身只有腹部和胸部带有铁甲片,而在胳膊的外臂上同样也有坚固的甲片,如此一来自然轻便又实用。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甲胄和兵器为了适应南方潮湿的气候,还全部涂抹了羊油,就连刀鞘中都带有羊油以保持刀剑的锋利。

    相比于河西的这些兵器,侬智高觉得自己和部下们使用的兵器简直就是一根很像是刀剑的“铁棍”……

    而那些锋利的枪头,闪烁着寒芒的箭矢,以及上线速度飞快的棘轮弩,这些兵器看的他与部族兵们两眼发直。

    对于他们来说,能有好的兵器以及甲胄就已算是天大的幸事,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强弓劲弩可以使用!

    前来押货的王掌柜一脸的和善,但侬智高却知晓能从河西一路翻山越岭,遇水搭桥的抵达广源州,已经说明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没人比他清楚一路南下所需要打通的关节以及耗费的人力物力。

    所以在对待王仲时,侬智高的态度相当和善,并且把他当作河西的使者来对待,而这么做的好处便是王仲拿出了叶安的亲笔书信。

    这份书信的分量很重,尤其是对现在的南天国和侬智高来说,意味着河西与南天国之间的关系已经从合作变成了盟友。

    拉着王仲坐上宽大的牛车,侬智高操着并不地道的官话道:“实不相瞒,本王起先并未对河西抱有希望,毕竟河西距离南天国何止千里,一路上又是山高水长,叶侯能有抚慰之心,本王已是欣慰的紧,未曾想竟有如此帮助。

    对我侬氏部族亦或是广源州来说皆是天大恩情,叶侯书信中虽多有抚慰,然本王绝不会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还请王掌柜细说,本王如何报以恩情?”

    王仲心中满意,但粮商却是惊诧的看向侬智高道:“西南王说的是什么话!鄙人南下之前,叶侯便交代过不可予取予求,更不可非分无理,此乃我河西与南天国通商之举,岂能因此为挟?!”

    王仲这般说反倒是让侬智高愣住,边上一直陪坐的侬氏智者不由得苦笑道:“王先生若是不提,河西若是无求,我侬氏反倒多有疑虑……”

    谁知王仲大笑道:“哈哈……这一趟看似是我河西在给你侬氏助力,可实际上对我河西亦是大有益处啊!”

    见侬智高与侬氏智者皆露迷茫,王仲不由得笑道:“叶侯说了,这些货物权当是见面礼,不需南天国给一文钱,而以后的货物却要用广源州的粗金来结算,不知可行如何?”

    “一言为定!”

    侬智高想都不想的便应下,广源州盛产黄金,而黄金的提炼对侬氏来说却很麻烦,他之前还担心河西不要,没想到人家却是为自己着想了。

    见他答应的痛快,侬氏智者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倒是王仲又道:“还有一事,虽然为时尚早,但我河西还是要交代的,若南天国拿下邕州,继续南下钦州,雷州,不知可否留下一处港口让我河西驻扎,以造船练兵,以备水军之用?”

    “这……”

    侬智高与智者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河西要港口干嘛,还要造船练兵,难道河西打算建一支水军?可河西远在大宋西北,要水军也没有什么用处吧?

    就算要在黄河里用水军,也完全能在西北的河道里,何必不远千里到雷州,钦州组建水军?!

    见两人犹豫,王仲微笑道:“叶侯说了,只是租借,地方还是你南天国的,只是河西水军驻扎时,暂且交由他们掌管,待离开后,尽数归还,每年还付给租金,若有威胁到驻扎水军的外敌入侵,我河西男儿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既给钱,又能提供保护,这对侬智高来说怎么都不算亏本买卖,最终与智者商议一番,还是答应下来。

    如此王仲此次南下的所有任务便算完成了,心情愉悦的他也在广源州的向导陪同下游玩许久……

第四百六十八章河西自己的道路

    河西的制造业已经相当强大和完善了,资源也被集中整合,尤其是战略资源更是全部被收归大政府所有。

    从铁矿的开采到收购,从炼钢的小高炉到坩埚的精良,从煤炭资源的开采到焦化,已经形成一套属于河西自己的产业链。

    每一样都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每一样都需要大政府从中统筹调配,这是辽宋任何一个帝国都难以达到的高度。

    宋辽只看到了河西那难以企及的生产力,却没看到生产力背后是河西大政府在运营这一切。

    所以,现在的河西兵器制造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甚至是整个河西制造能力的体现。

    水力机床的出现使得加工的进度得到大幅提升,而大幅提升的加工进度又促进机床的发展,形成了一套良性循环。

    在此基础上,河西所生产出的兵刃甲胄自然要更加精炼,遥遥领先于宋辽的水平,这也是为何侬智高不远千里找上河西的原因。

    他是见识过河西甲胄精良,兵刃犀利的,河西也一直在小规模出售这些精良的武器,主要提供给各方势力以及宋辽,大理,甚至是交趾的皇亲国戚或是高官显贵使用。

    冷兵器的小规模装备不足以威胁到战场,所以叶安并不在意,也乐见河西的冷兵器出口。

    要知道简简单单的一把长刀便能卖出百贯钱的高价,那些在水轮锻锤的反复敲打下出现花纹的,往往会被卖出天价,但叶安却知道,有时候那些锻造出来的花纹实际上只是采用不同金属复合锻造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乌兹钢。

    复合金属锻造的技术已经被河西所掌握,加入不同元素会使钢铁的特性产生变化,这一点在格物学大力推广的河西已经成为每一个铁厂的基本常识。

    格物的特点是什么?一开始每人定义,而叶安给出了他认为的定义,既是“发现,研究,总结,应用,拓展”这五个阶段。

    而这也已经成为河西格物学的基本发展方向,不断的有新学科出现,不断的有人加入其中,现在随便一个河西百姓都能说一句“格物既是探求天地大道!”

    格物不同儒学,格物所研究出来的东西是实实在在的,是人眼所能看见的,是百姓所能使用普及的,在人的认知中,这种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要比精神世界的领会更接近大道。

    毕竟你说儒学再怎么美好,再怎么教化百姓,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啊!

    而格物能看得见,摸得着,能总结事物的规律和变化,就算是虚无缥缈的逻辑学,心理学,也是能用于实践的。

    所以河西的学问在当下世界独树一帜,也成为天下人所惊叹的学识,原因很简单,因为河西的东西都是通过格物而不断发展的。

    河西的货物精美,器物独特,无论是兵器盔甲,还是日常所用之物,皆是巧夺天工,而关键是这些东西的价格相比于当下的奢侈之物要便宜些,有些还是河西自创的器物,就比如家具,河西在宋辽各地都开设有工厂,生产出来的家具不断器型优美,还让人用着舒坦,就连宋辽皇宫中也有不少河西工厂订做的家具。

    不只是家具,河西的货物种类繁多,宋辽皇宫中所用的更是不知多少,炊具,酒器,铜镜,乐器,礼器,陶器,漆器,铁器,金银装饰品,各种纺织品等等,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而河西现在卖的最贵,卖的最好的却是玻璃制品,通过不断的研究,河西的工匠已经掌握了二氧化硅的秘密,通过不断的改良工艺,现在的河西匠人已经能够控制玻璃的颜色和纯净度。

    在叶安的悬赏下,聪明的匠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发明了制作大块玻璃的工艺,这种工艺也使得玻璃可以大规模的生产。

    当然,吹玻璃也成为玻璃匠人最拿手的技法,玻璃工厂也是河西的官营工厂,对生产过程进行分割,专人专项以减少泄密的可能。

    叶安并没有效仿后世的意大利人,把玻璃工匠送到孤岛上以保守玻璃的制造秘密。

    他的办法分简单,告诉每一个匠人,玻璃制造的工艺技术关乎他们的饭碗,生产和销售同他们的薪酬挂钩,一旦技术被全部泄漏,那他们,包括他们的子孙后代的饭碗都将受到影响……

    于是这些玻璃匠人把玻璃技术死死的埋在心中,除非儿子孙子进入官营玻璃工厂,否则他们连家人都不会说。

    没错,官营工厂在很大程度上采用父子传承的招工方式,这也是河西把百姓与官营工厂,与大政府牢牢联系在一起的办法。

    河西经济越好,卖出去的货物越多,官营工厂便越赚钱,官营工厂越赚钱,厂里的工人拿到的工钱便越多,福利也就越好。

    当然,河西不光有官营工厂,还有许多民营工厂,虽然福利和工钱比不上官营的,但胜在数量多,能够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

    百姓多了些选择,也多了些养家糊口的途径,这才是叶安所希望看到的,以官营工厂为主体,民营工厂为辅助,制造业和工业水平不断发展,这才是他发展河西的根本道路。

    在他看来,发展生产力是不会错的,古往今来,就算再往后千百年,生产力发展也依旧是时代的主旋律。

    所有的东西,无论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发展都是在为生产力发展作铺垫和辅助。

    因为生产力的发展就是人类发展的途径,虽然一路上会遇到沟沟坎坎,但这个方向是一直存在的,是人类发展的根本。

    河西的盔甲和兵器被送到了侬智高的手中,看上去像是河西在支援南天国,可实际上说到底还是一项贸易,只不过这场贸易最终会影响到战争,从而影响到政治。

    侬智高在得到河西的武器装备后,立刻开始武装军队,强弓硬弩两千把,全身覆盖甲两千件,半身甲三千件,长刀一千,短刀三千,另有精铁枪头三千枚,箭头数万……

    这些东西源源不断的从河西经成都府运送至广源州,侬智高在极短时间内便完成了对军队的武装和改造。

    对于河西的强大侬智高一点也不怀疑,同时他也知道河西最厉害的兵器不是这些盔甲和弓弩,也不是各种军需和兵器,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火器……

    但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他攻打邕州了,唯一让侬智高不明白的是,河西派来一群年轻的读书人干嘛?

第四百六十九章河西的观察团

    战争的进行的顺利与否在很大程度上与武器装备有关,尤其是先进的武器装备不光在使用中给予士兵更高的杀伤力,在心理作用上更是有着无可估量的作用。

    河西的武器在侬智高装备部族兵后,这些原本使用简陋武器的蛮兵立刻变得骁勇善战起来。

    邕州,贵州,宾州,澄州,横州,钦州,浔州,峦州皆属邕州管辖,而邕州城乃整个邕州的州治所在。

    羁,马络头也;縻,牛靷也,引申为笼络控制之意,唐始设羁縻州,承认当地土著头目,封以王侯,纳入朝廷管理。

    在强大的唐王朝统治下,羁縻州归顺归化,甚至在汉人自己叛乱时保持对唐帝国的效忠。

    可到了大宋,国力孱弱之下,又用上了外干中强之策,使得地方上的武装力量小的可怜,对羁縻州的控制更是力不从心。

    只能以朝廷大义和官员名分来拢络地方部族,这样无异于让所有人看到了大宋软弱可欺的一面。

    就算知晓大宋的禁军依旧是强大的存在,但架不住天高皇帝,大宋的禁军从北方抵达南方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南方的其他州府武装在这些部族的眼中实在不够看的。

    于是乎地方部族叛乱时常发生,尤是羁縻州,更是听昭不听宣,对于大宋的政策他们可以完全不遵守,当然在表面上还是要保持对赵宋的基本尊重。

    在长期阳奉阴违的环境下,邕州所辖的羁縻州几乎是完全自治的存在,这也是为何侬智高所辖的特磨道和广源州敢于攻打邕州的原因。

    战争打响之后,侬智高在邕州境内的推行速度惊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能够推进的如此之快。

    顺安州,茗盈州,思同州,左州,古万寨等州寨的部族头领在瞧见侬智高的实力后望风加入。

    对于他们来说谁当邕州的主人并不重要,反正羁縻州都是他们在统治,唯一的一点便是不要威胁和动摇他们在当地羁縻州的利益和统治。

    侬智高的南天国实际上就是部族联合,邕州的部族很多,每个羁縻州几乎都有一到两个部族,有大有小。

    侬智高贴心的派人送去了南天国的册命文书,并且告诉他们,不需要他们出兵,只要归顺自己,成为南天国的州府,那他征讨邕州的大军便不会袭扰。

    这话正中下怀,其中有野心的部族首领愿意归附侬智高,因为他们相比大宋更看好眼下这个南天国。

    若是侬智高彻底夺下邕州,那他的赢面就要大得多,大宋也必须承认南天国的存在,届时再想要从中捞取好处,自然不同现在。

    部族军浩浩荡荡,下德保,过田阳,沿右江东下,次日即抵达邕州管辖下的横山寨,首战大捷——一举攻该寨,杀死了寨主张日新、邕州都巡检高士安及钦横州同巡检吴香。

    而在此时,侬智高发现那些来自河西的学生居然身着铠甲的出现在军营里,只不过他们手中拿得着是书册和一种特殊的笔,而非刀剑。

    侬智高不禁对身边的军师黄师宓道:“这些河西的学子倒是胆子大,居然敢随军而动,本以为他们只是好奇我南天国之制,没曾想竟敢上战场。”

    黄师宓微微皱眉道:“说是河西军武院的学生,将来是要上战场的,此时前来恐是在历练。”

    两人正说这话,门口的部族士兵便前来通报:“启禀王上,军师,河西的学子有文书呈上!”

    侬智高惊诧的与黄师宓对视一眼,继而道:“呈上来。”

    一份精美的小册子便被兵卒奉上,侬智高打开之后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表情越惊诧,直到全部看完才缓缓出了口气道:“这些河西的学子不可小觑啊!说是学子,类同将帅,军师,传令下去令我侬氏部族兵不可奸淫掳掠,严守军法,且派人将夺取之地的粮仓放开,留下大军所用,其余赈济饥民。”

    说完这才将书文递给了黄师宓,而在看过文书上的内容后,黄师宓的表情则不断变幻。

    因为这文书中不光建议这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明确指出南天国用兵邕州已经是极限,不能再度东进,否则会有师老兵疲的危险。

    必须巩固当下所占领的土地,稳固南天国在邕州的实力,小心大宋调遣北方精锐前来攻伐,而这正好与自己的建议背道而驰!

    黄师宓从一开始便建议侬智高一路向东用兵,一路上所有的羁縻州又是望风而降,他的复仇计划也会越来越快。

    其实黄师宓与张元一样,都是大宋科举之路上的失败者,只不过两人的区别是张元却有才学,而黄师宓才学了了,但他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有辅国之才,只不过在大宋被埋没了,愤而投靠侬智高。

    侬智高也是真没有人用,才用上了这个汉家读书人。

    只不过他的能力是有极限的,在广源州的时候为侬智高管理一下后勤,出出主意倒是可行,但在真正的大战略上却是欠缺眼界。

    他一心想要侬智高在拿下邕州后继续东进,最终打到广州。

    而河西的这些军武院学生却明显发现了其中的不妥,并且好言相劝,这也使得侬智高心中有了计较。

    “东进之事尚需再议,眼下还需夺取邕州城,待彻底拿下邕州全境后,再做计较也为时不晚。”

    侬智高话已至此,黄师宓自然不好再说。

    而攻城战永远是最艰难的,侬智高手中没有河西威力巨大的火炮,士兵手中也没有火枪和炸药,唯一能用的办法就是传统的冷兵器作战和攻城。

    这在河西学子眼中已经落后于河西太多,不具备太多的参考性,登上邕州城边上的青秀山,拿出临来前叶侯赠与的望远镜,这群学子一边观察战场上的厮杀,一边记录战场动态。

    他们观察的对象不是侬智高的军队,而是邕州城的守军,对于他们来说,宋军的防守策略,防守方式,所用器械等等,这才是最重要的战场资料。

    必须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再进行讨论总结,而最终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整理成册,以备不时之用。

    侬智高特意从部族中挑选出了三十个身强力壮的熊罴之士,让他们身着步人甲藏在骡马之后,在进攻邕州城时,寻常步卒仗着身体灵活,在邕州城下退去铠甲,以铁索为爪,口衔兵刃冲城。

    待这些密密麻麻的部族勇士在自家强弓硬弩的掩护下登上城头时,另一边早已隐藏在树林中的五架楼车便冲向邕州城。

    这种突然袭击的效果很好,守城士兵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楼车上,此时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墙……

第四百七十章开双线

    就连河西的军校生们也没想到,侬智高居然会让身着步人甲的士兵从云梯攻城,云梯相比楼车可要脆弱的太多,也更容易对付。

    只不过当这些楼车轻松被焚毁后,他们才发现,原来侬智高的所谓楼车不过是木片拼接起来的“花架子”,一碰就散的玩意,根本不堪大用。

    而且上面也没人,纯纯的是在消耗对方的箭矢,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只不过云梯上的步人甲勇士也好不到哪去。

    一种长长的推杆出现在城头上,在一阵吆喝声中长杆奋力将云梯推倒,云梯上的部族军死伤惨重。

    侬智高也在此时鸣金收兵,继而采用围城之法,这倒是在军校生们的意料之中,城中守军已经不多了,也就剩下千余人,而部族兵的伤亡并不大,此时围城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守军已知晓部族军的厉害,不敢随意出击突围,只能据守城池。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这才是攻城的最佳方式。

    当部族军退守五里后,知州陈珙已经瘫倒在城墙上,通判王乾佑、权都监李肃也从城门处赶来。

    陈珙瞧见二人后全无知州的模样,哆嗦着便要弃城而逃:“敌寇兵多将广,器械精良,本官甚至从中瞧见了步人甲!这如何能战?!如何可战?!”

    通判王乾佑扶着他摇头道:“下官已派人从密道出城打探,四周皆以被侬智高的部族军所围,恐难突围!州尊咱们除了死守邕州城便哪里也去不了。”

    边上的权都监李肃却皱眉开口:“以下官所见,侬智高所用之兵刃,甲胄太过精良,部族军更是彪悍,某在京中任职,只有河西的兵刃铠甲才有这般厉害。”

    已经吓破胆的陈珙大惊道:“如此说来这侬智高的背后莫不是河西?!河西之威何其壮也!灭西夏如同地崩山摧,我区区邕州如何能敌?!”

    通判王乾佑抓住陈珙的胳膊道:“此时以无退路,州尊难道打算降了侬智高不成?!”

    “死不能降啊!”

    谁知刚刚怕的要死的陈珙却说出让王乾佑和李肃意想不到的回答,继而又道:“若是早知其厉害,不如早逃,朝廷御史不会怪罪,但若是被围,却不能降,一旦降敌,你我的名声气节便全都毁了,就算命大不死,以后也休想再入仕途,何况降了叛军,侬智高难道不要我等投名效忠?届时又该如何?”

    两人瞪大眼睛的看向陈珙,没想到胆小如鼠的他却也有自己的坚持。

    王乾佑看了一眼边上的李肃,低声道:“我等以州尊马首是瞻,还请州尊下令!”

    陈珙苦笑道:“还能如何?发动邕州城中军民,死守州城,令司户参军孔旦飞报附近各州及下游沿江郡县,以求援军!”

    这已是最稳妥的方法,两人只能同意,并且再度加强城防,至于叛军断水绝粮的策略他们倒是不担心。

    毕竟这里是邕州,州城虽然不大,但水井众多,至于粮食……自从叶安向朝廷献上土豆和地瓜后,广南西路各地的州城便都没缺过粮食。

    侬智高没有再度进攻,反倒是开始训练起士兵,他的训练方法简单粗暴,就是让士兵之间互相搏斗,比拼勇武的同时,也能锻炼士兵的体能。

    河西的军校生们并没有再给出任何建议,连军营都不进了,这反倒是让黄师宓安心许多,他担心这些河西的学生得到侬智高的信任,从而威胁到自己在南天国的地位。

    事实上河西军校生们对南天国并没有兴趣,或者说在他们眼中无论南天国还是大宋,亦或是交趾,大理,辽朝都是应该属于华夏的土地,以后终将一统。

    军校生在青秀山上驻扎,这里不光能看到战场全局,还从容进退,唯一的缺点便是难以摆下太多兵马,否则侬智高也会选择这里。

    在侬智高围城其间,军校生们也收集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比如为何侬智高会起义造大宋的反。

    事情远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而是大宋朝廷太过懦弱,不希望与南面的交趾国发生冲突,唯一的办法就是牺牲侬智高,没把他和广源州,特磨道出卖给交趾国已经算是最后的体面。

    宋庭自然不会同意他内附,并且四次拒绝。

    第一次,侬智高本以为看在宋初侬氏与宋廷关系的份上求补一个田州刺史还不简简单单?

    但谁知宋廷没有答应,于是他又请当一个地位更低的教练使,谁知宋廷仍旧不批准。

    第三次,他连官位不求了,只求北宋政府赐给袍笏官服,作为宋官的象征,证明当初侬氏依附大宋乃是事实,可大宋上下为了利益考虑仍然不应允。

    都说事不过三,可侬智高依旧试了第四次,这一次他索性只求每当宋朝举行南郊大典时,贡金千两,换取同邕州互市的待遇。

    结果自然不用说,大宋上下仍旧不许,这就是在故意与他划清界限,而当初宋廷对侬氏的态度可全然不同。

    侬智高的父亲已被交趾国所杀,现在的交趾国正打算对广源州以及特磨道的部族下手,侬智高就算再傻也看得出,这是宋廷在故意把他作为牺牲品来换取大宋与交趾国之间的安宁。

    至于他侬智高,什么也不是,以前的情分也不过是在利用侬氏巩固大宋的西南边防而已,因此侬智高造大宋的反理所应当。

    如果当初宋廷答应了侬智高,并且给他一定的实权再封以清贵官职,那大宋的西南边防将会由侬氏以及依附侬氏的大小部族来承担,而不会演变成今天的模样。

    当这些军校生的文书送到叶安手中后,他便对大宋朝堂彻底无语了,到底是多么愚蠢的人才能想到这种最傻叉的对策来?

    明明有一支能征善战的部族军,明明能把交趾的威胁防患于边州之外,大宋非要寒了人心后,再想办法来找补。

    一旦邕州丢失,那大宋的西南也就彻底糜烂了,其他的羁縻州也会望风而动,毕竟大宋在西南的控制能力一项是疲软的,只能通过所谓的羁縻政策来分化,拉拢。

    而此时的他已经打算向南方派遣武装力量,先一步稳住南方的沿海地区,再派遣工匠和培训好的熟练技术工人去。

    河西与南方连通这是第一步,而在南方拥有武装力量,同时发展航海是第二步,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不会考虑南北双线发展的可能,但现在,对于河西来说再开一条线完全不成问题。

    南北双线操作有着一定的风险,但同样也会伴随着相当大的利益。

    这也是叶安投资侬智高的根本原因。

第四百七十一章谁是瓮中之鳖?

    侬智高并不是个愚蠢的人,相反他在战场上对战术的应用极有天赋。

    各种袭扰的手段层出不穷,甚至还会借用烟尘佯装虚兵,还能利用巨大的鼓声,喊叫声让邕州城上下胆战心惊。

    就这还不算完,他的手下甚至还敢单骑去往城门下放话:“开城而降者,绝不欺辱,百姓若有倒戈者亦授***厚禄!”

    邕州城的百姓当然不敢答应,毕竟县官不如现管,都监李肃已经开始派人在城中巡逻,并且也在动员百姓:“若有通敌,连坐宗族,若登城杀敌,则必有厚赏!”

    李肃此时最担心的不是城中的汉家百姓,而是那些其他部族百姓,这些人对侬智高的部族军可是相当看好的,并且其他羁縻州归附的部族听说都被侬智高所优待。

    如此李肃更加担心城池中出现问题,请求陈珙派人巡防,以免生变,而陈珙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这些蛮族的态度根本无需担心,只要邕州城能守住,他们便不敢造次,而一旦城破,想要管也管不住,至于当下,已是战时,加强对这些人的管控,只会增加民变的风险。

    陈珙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李肃最终只能选择妥协,毕竟他才是州尊,至于王乾佑,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在城中筹措粮草。

    谁也不知道侬智高会围困多久,会在什么时候攻城,而派出去报信的孔旦已经去了五日。

    按理来说附近的州府也该派来援军了,可到现在也迟迟未来,就算侬智高要围点打援,城外也该出现厮杀才是。

    就在城外没动静,城内忧心忡忡的时候,宾州首领张立居然率领羁縻州的蛮兵抵达,陈珙听闻大喜,立刻要在城上设宴犒军。

    李肃与王乾佑认为不可,毕竟张立带来的是部族兵,万一倒戈又该如何?

    而陈珙却不以为意道:“你们以为老夫毫无防备?届时利用城上酒宴之机,下掉那些部族将领的兵权,交由张立统帅便是,要知晓张立带来的不光有部族兵,还有宾州的守军,自然是该归他调遣,待侬智高撤军,老夫自然归还兵权,另有封赏,如此那些部族将领还有何不满意的?”

    王乾佑欣然点头道:“州尊高明!”

    倒是李肃眉头紧皱,担忧的看向城墙道:“还是要多加防备,这些部族首领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狡猾这么些年,真正忠心国事的少之又少……”

    陈珙与王乾佑不以为意,在他们这些文官看来,外族蛮夷其实就是一群可以随意驱使的人,他们所求的不过是朝廷的一个官职而已,用官职做伐,屡试不爽。

    可惜,他们的想法已经落后于时代了,现在广南西路的各个羁縻州已经不是只有大宋一个选择了,而是有了另一个,南天国。

    在很多时候,汉家王朝往往代表了正统,这是数千年来的持续影响所造成的,所有少数民族在某种意义上都已习惯了被汉家所统治。

    就算他们成功翻身做主人,也会在统治中加入到汉家王朝的政治习惯中,没有一个能例外,眼下的辽朝,大理,甚至是交趾国皆是如此。

    只不过当他们依附于汉家的统治后,发现了汉家王朝的政治习惯,发现了自己的地位与命运被定义为蛮夷,发现自己的升上通道永远被封闭后,这些人就会产生自我怀疑。

    尤其是开化并不全面的岭南之地,这里的小部族众多,大部族也不在少数,只不过随着汉家的不断南迁,使得这些部族与汉家发生了融合。

    原本的他们并没有选择,汉家强大自然而然就依附汉家,但当大宋这个衰落的汉家王朝出现后,当侬智高高举义旗,声称要解救岭南大小部族后,他们就多了一个选择。

    城头上的酒宴已经开始,张立身为宾州都监,能第一个抵达已经算是最快的了,为此陈珙特意敬了他一杯酒,这让张立受宠若惊。

    要知道宾州只不过是邕州下属羁縻州,本就有协助邕州内外防御之责,自己得到下次便点齐兵马而来,并且带来的这些人也不过是乡勇青壮而已,没想到能得州尊这般重视。

    事实上张立比谁都清楚自己带来的这些兵卒战力几何,都是匆匆拿了兵器盔甲而来的,不到两千人连一副弩箭都凑不齐,最好的兵器也就是弓箭。

    只不过连他都没想到,陈珙居然要下掉这些领兵部族头人的兵权,一时间只能尴尬的对陈珙低声道:“回禀州尊,这些头人本就是没有兵权的,下官只有一千六百乡勇,皆是我汉家农人,但下官不会马上功夫,又不善兵事,故请了他们前来助阵。”

    “不是蛮兵?”陈珙微微一愣,随即便大笑道:“如此甚好,免得老夫破费周章,那诸位头人亲自领兵便是。”

    三个头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不知道这位邕州州尊到底有什么毛病,刚刚还说要把宾州乡勇编入邕州守备,现在又要让自己重新领兵了……

    陈珙又不是傻子,明明能用这些部族将领,为何不用?这个张立也是个妙人,知晓任用部族头人领兵,汉家乡勇一旦战败,那罪责便能全部推卸到这些蛮夷的头上,自己也能轻松的摘干净……

    侬智高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而他之所以放张立进入城池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为了消耗邕州城中的粮食。

    此时他巴不得前来邕州城的援军雨来越多,他已经吩咐下去,其他州府的援军可以放进城池,但粮草颗粒不放。

    只要拖延的时间足够长,那就能飞快的消耗邕州城中的粮食,侬智高比谁都清楚战场上粮食的消耗有多快。

    河西的军校生们也发现了侬智高的计谋,这种消耗敌人粮食的手段在军校中早已被反复提及。

    就这样不断的有宋人援军抵达,陈珙的底气越来越足,甚至派出偏将宋士尧率军出战,打算在侬智高的防线上撕开更大的口子。

    而不出意外,宋士尧所率领的两千乡勇青壮被装备精良的部族军给伏击在城外,连同宋士尧在内,两千乡勇只逃回五百,剩下的或是被杀,或是被俘,一时间邕州守军气势受挫。

    陈珙也不敢随意派出兵卒再战,只能收拢士兵进行防御。

    在陈珙看来这些士兵乡勇的命不值钱,但能试探部族军的实力,更重要的是他手里的兵员足够多,不怕受不住这座城。

    城中以有万余乡勇,他相信以侬智高手中的士兵不可能攻下这座邕州城。

    邕州算是大宋土地面积最大的州府了,不光土地面积大,在邕州内还有八个羁縻州,三十三县。

    不断有援兵抵达,这才是陈珙最大的底气,但身为都监的李肃看着城中不断增加的兵卒却隐隐有些担心,这些人来的太顺了,侬智高没道理放这么多的人进城!

    可惜,他的担忧在陈珙这里却完全不成立,用成功的话说:“别看咱们身在邕州城,可他侬智高才是瓮中之鳖!”

    见李肃不解的模样,陈珙这才笑道:“你以为本官随意派宋士尧出战?实则是让他带人去往心圩,永宁郡太守吴忠国父子三人手中尚有三千兵马,只要能与他里应外合,侬智高的部族军就算甲胄再坚,兵刃再利又有何妨?”

    没想到陈珙居然还有这般谋划,这超出了李肃的意料,也让他心中的担忧稍稍缓解,如果能里应外合,那城中的兵卒再多也不会吃垮邕州城,还能围剿侬智高的叛军,届时必是大功一件!

第四百七十二章各施手段

    就在陈珙以及王乾佑和李肃等人热情招待不断从邕州各地赶来的援军时,此时的侬智高已经开始了他的第二部动作。

    趁着月黑风高之夜,侬智高悄然带着一部分军中精锐离开,而他的目标不是别处,正是心圩,那永宁郡太守吴忠国父子三人以及其手中的三千兵马对邕州城来说是一个伏笔,对侬智高来说同样也是一处威胁。

    不扒掉这根安插在外的钉子,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安心,而他手中精锐五千,青壮三千,还有一些不堪大用的老兵两千,满打满算的战力也就八千而已。

    在围城其间一直没有机会对吴家父子三人下手,现在正是好机会。

    对于侬智高的用兵策略,河西军校生们看在眼中,赞在心里,如果侬智高只率上前青壮去攻打吴忠国,那还真是有些自大,要知道在大宋南方之地,三千可战之兵即便是青壮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何况心圩永宁郡地势险要,可不是轻易就能拿下的。

    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侬智高率五千精锐出击,果然在短短一日的功夫便击溃吴国忠在永宁郡的守军,不光击溃了守军,更是擒杀了吴忠国父子三人,三千青壮之兵只有一千人溃逃在外,剩下的两千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

    侬智高派人将降兵一个不少的押回广源州,对于他来说没有多余的力量来看管这些降兵,更是不能屠戮这些已经归降的人,毕竟他们都是邕州的汉家青壮,家世还在邕州,如果他拿下邕州后,想要经营这里,那就必须拿下人心,如何拿下?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拿下邕州城后,将这些降兵放归其家,这些降兵会成为他侬智高收买人心最有利的手段。

    至于那不到一千人的溃兵,他也派人尽数放入邕州城,在见识过部族军的实力后,他们出现在邕州城不光会消耗城中粮草,更会散播恐惧……

    当陈珙得知永宁郡守将吴忠国战死,三千青壮被擒杀两千人多人后,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王乾佑仰天长叹:“贼人之威以至此呼?”

    前来支援的张立大惊失色,唯有李肃知晓,想要率军突围,或是里应外合夹击侬氏叛军几无可能。

    如今之计除了死守邕州城外,没有半点法子,整个邕州甚至整个南方能与侬智高一战的军队根本没有!

    此时已经毫无主见的陈珙只能寻李肃来询问对策,他算是看出来了,从一开始李肃便不看好永宁郡的吴忠国,而事实他的担忧是对的。

    “泾川啊!老夫算是看出,整个邕州城唯有你才是最通晓兵事的,眼下危局当如何破解?”

    眼看着陈珙毫无做作,态度真诚的向自己问策,李肃躬身道:“以下官之见,一面尚需派人安抚侬智高,一面邕州城尚需加强守备,城中军民虽有数万,但可用之兵只有万余,其中尚有老弱,真正可战之兵仅有五千,而侬智高的军中精锐亦有五千……”

    不等李肃说完,陈珙便苦笑道:“咱们手中的五千可战之兵,岂是叛军五千精锐可比拟的?”

    李肃正色道:“故,我等必须多加利用城防,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他侬智高没有十倍之兵,就算这些部族叛军再过精锐,想要攻陷邕州城也非易事,只要咱们固守不出,最多半年,朝廷的援军就该到了。”

    “半年?!”

    在听了李肃的话后,陈珙惊骇万分,这才一个半月他就已经感觉邕州城岌岌可危,若坚守半年还不知变成什么模样。

    而李肃却认真的点头道:“最多半年,就看朝廷援军何时抵达,毕竟邕州地处国朝之西南,调用大军尚且时日,大军赶路亦需时日,而南方这些羁縻州青壮所组成的军队战力几何?”

    李肃说的这些陈珙当然知晓,稍稍犹豫后道:“可否率军突围?只要保下这五千精锐,咱们对朝廷也算有个交代……”

    李肃挑了下眉头道:“宋士尧可谓悍将,就连他率两千战兵也无法突围,咱们五千人精锐尽出,突围与否尚且不说,这邕州城便等同拱手送与侬智高,就算保住这五千精锐,可州尊觉得咱们能逃到何处?他侬智高就不会追击东进?”

    “这……”被李肃如此一说,陈珙也犹豫了,他本打算带着五千精锐逃走,但一想到连宋士尧都难以突围,若自己也跟着突围,万一被侬智高所擒……

    长出一口气,陈珙拍着李肃的肩膀道:“还是泾川你有主见,通晓兵事,如此城防之事便交由你来定夺!总领大军!”

    李肃知道这时候也没有旁人愿意承担,微微点头道:“下官身为都监,自然不敢怠慢。”

    州府“都监”,掌管本城厢军的屯驻、训练、军器和差役等事务,而邕州乃是大州,所辖之地甚广,城中的五千厢军也是李肃一直训练的,自然不会差太少。

    可惜,厢军毕竟是厢军,就算李肃再怎么用心,这些厢军更多的时候不是在训练,而是被陈珙这位知州摊派上了劳役。

    否则李肃相信,就算他们不敌侬智高的部族军,那也至少能依托城墙战个有来有回。

    只不过李肃与陈珙这边的谈话刚刚结束,便有军卒慌乱前来奏报:“启禀州尊,叛军攻城了!”

    李肃一马当先的便冲向城墙所在,而陈珙却惊慌的不知该如何,他侬智高不是围而不攻吗?怎生突然便发兵攻城了呢?!

    待李肃登上城头便知晓为何了,刚刚登上城墙的他还来不及观望敌阵,便听见呼啸之声扑面而来,这种厚重的破空声让他汗毛炸起的同时,身体如同猿猴般的弹跳出去,在地上翻滚一圈卸去力道,不等他回过神来,便听见一声沉闷的雷声,同时伴随砖石碎裂四处迸射。

    李肃本能的捂住面部,碎石砸在盔甲上发出铃铛脆响,此时的他才骇然惊醒,随即大吼:“叛军炮石,举盾,搭敌棚!”

    一阵寒意从脚底窜到天灵盖,出现抛射而来的石弹便说明侬智高的军队中有抛石车,这东西之前从未出现在南方,只在北方战场上出现过,如此一来便更能肯定一点,侬智高的叛军不光得到了河西援助的兵器,军械,还有攻城利器抛石车!

    不等他细想,部族军的喊杀声已经靠近,天上碎石不断抛射而来,石弹不大,但数量众多,好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敌棚足够应付。

    就这样若被这些抛射而来的石弹砸中,依旧会疼痛难忍。

    就在这些炮石的掩护下,侬智高的部族军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而这一次,侬智高压上所有精锐,务必要将这邕州城一鼓而下!

第四百七十三章城破

    城中粮草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本来就是人心惶惶,侬智高不可能等到邕州城的粮食被吃完后再攻城,那迎接他与部族军的将是一群悍不畏死之人。

    在明知城中以无粮草的情况下,无论陈珙还是邕州城的乡勇厢军,都会拼上最后的勇气决一死战。

    一支人心惶惶的军队是没有多少战力的,尤其是多支军队拼凑起来的防守大军,更是会出现旗号不明,军令向悖的情况。

    眼看时机成熟,侬智高果断的下达全军攻城的命令,现在的他比谁都清楚大宋西南的所有可战之兵皆以被收拢在了邕州城,只要拿下这里,他的大军不光能横扫邕州,更能轻松收割四周的其他州府。

    侬智高的战略在河西军校生看来并没有问题,这不光是在围点打援,更是在请君入瓮,四周的力量都被清扫了,而其他州府的兵力几乎都集中到了邕州城,虽然邕州城不好打,可一旦拿下,大宋西南几无防御。

    就在侬智高攻城的同时,军校生们也派出三人,将西南战况连带着他们这几日的分析总结全部书写成册骑快马飞奔成都府!

    书册中的内容太重要了,是他们抵达西南后的所有见闻,不光如此,还有对大宋西南局势,以及侬智高大南天国的分析,和在钦州设水师的建议。

    挑选的三人是骑术最好,侦查能力极强的三人,只要他们能把书信送到成都府,剩下的便交给其成都府的锐士便好。

    这次他们也认识到一个问题,大宋太大,河西在大宋安插的人手远远不够,只能在重要的州府设立联络地点。

    但没有办法,河西的人口是在飞涨,可惜人才的培养却有些跟不上,更多的人才还要输送到军中,大政府,还有很大一部分要去往官营工厂和商号,相比之下锐士台的人手自然要少些。

    青秀山上能轻松的看到侬智高的军队正浩浩荡荡的在攻城,邕州城和大宋一般的州城差不多,都是夯土为墙外敷城砖,南方城墙上多有青苔,但并不会影响部族军士兵矫健的身手。

    城池不算高大,但也有近两丈,云梯,楼车皆以出现,只不过这一次的楼车乃是实打实的楼车。

    军校生们通过河西的望远镜便能轻松观察战场,当楼车打开,这一次里面不再是空荡荡的,而是冲出三十个身着河西步人甲的士兵。

    当他们出现在邕州城的城头上,军校生们便齐齐的发出叹息,邕州城守不住了!

    河西步人甲相比大宋步人甲在重量上要轻许多,但防御并不弱分毫,甚至还抗钝器击打。

    穹面锻造出来的整体胸甲在配合上缓冲内衬后,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抵挡钝器击打。

    而一整面的胸甲不光能抵挡箭矢,刀剑,更是能对长枪具有不错的防护力,而这些援助给侬智高的步人甲不光胸甲是穹面的,就连臂甲和腿甲都经过了改造。

    看上去就像是一块铁皮,可内里就是一块钢板,全身以甲叶绞索相连,通体银白,再加上鏊盔,面甲,别的不说,单单是看上去就威势骇人。

    这样的盔甲再配合上锋利的长刀,三十个步人甲勇士如同三十柄割草的镰刀,在邕州城的城头疯狂收割宋军的性命。

    战争的血腥和残酷被他们发挥的淋漓尽致,而只要他们站住脚跟,那些手脚灵活的部族军便沿着云梯攀爬而上,很快便占据了城头,至于宋军还是在各城头将领的指挥下想着城墙冲击。

    河西军校生们摇了摇头,这时候城墙的攻守双方已经易主,宋军再通过狭窄的登城楼梯向上攻打城墙已经没有胜算。

    侬智高的大军全部压上,不断的占据着城墙上有利位置,并且已经有突击队在往城门方向进攻。

    只要城门一开,那这场战争就快要结束了。

    但令军校生们意想不到的却是,邕州城的东门居然主动打开,一群士兵冲出城外,军校生中的临时班长张凯胜不由得捂住脑门:“邕州城完了,前面还在激战,后面的城门居然打开,不用说邕州知州陈珙逃了!”

    边上的邵文杰长叹一声:“亏得都监李肃在城中死守,力战不退,哪知这陈珙居然是个怂货,这便率军而逃,他一逃,连依托房舍反攻的机会都没有了,大宋文人的骨气呢?!”

    “骨气?有几个大宋文官敢于一战的?又有几个能同疆土州城麾下将士共存亡的?身为州尊,父母官,居然能弃百姓与不顾,这样的人就不配主持一方州府!”

    张凯胜的话说出了军校生们的心声,他们在河西所接受的教育,价值观,甚至是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都在告诉他们一句话,尽职尽责!

    看似简单的四个字,已经烙进了河西学子的脑袋里,身为军士要舍生忘死,身为官员要对得起治下之民,公务之员要对得起大政府和百姓期待。

    这就是河西多年来一直在培养学子的方法。

    当已经习惯了河西的价值观后,再看大宋的文官也好,武将也罢,天生的就会产生一种排斥。

    但陈珙的逃亡并不顺利,或者说围三缺一永远是攻城的最佳方式,所谓围三缺一并非要让守军从缺口逃走,而是给他们营造出还有一条逃生通道的假象,让他们不必死战不退。

    人只要有了退怯之心,哪怕只是一点点,战力也会极具下降。

    而所谓的缺一之处自然不可能真正让敌军退走,侬智高此战不光是要夺取邕州城,更是要消灭宋军的有生力量,若让陈珙带人逃了,难道让他去往其他州府继续同自己周旋?

    这一点青秀山的军校生们最清楚,果然,随着邵文杰的手指方向,侬智高的伏兵如潮水般出现,以两面夹击之势封锁溃军退路。

    不用说躲藏在其中的陈珙必定在劫难逃,有城池防御的情况下宋军都不是部族军的对手,更不用在城外了。

    很快陈珙被擒的消息便传到了侬智高这里,而他果断的命人把消息散播出去,一时间邕州城四处响起“邕州太守被擒!尔等速速归降!不害无辜!”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剩下的守军以无再战之力,而力战不退的李肃也被部族军用套索生擒,就算手中兵刃被打掉,他也扑上前去用牙齿咬掉了一个倒霉部族军的耳朵。

    但越是如此,越得到了部族军的敬重,就连侬智高都下令优待如此忠君报国之士。

    忠勇之士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受到旁人的敬重。

第四百七十四章天下从来不缺少背叛者

    邕州城最终被攻占,侬智高发布的安民告示,同时派人全面接管城防以及肃清城中残留的宋军。

    降俘没有被留下集中看管,而是被押往广源州,如今邕州城的粮食仅足够百姓以及部族军所用。

    而城中最欢迎部族军到来的无疑是那些部族百姓,侬智高也投桃报李,不光打开邕州的粮仓,更是收编那些愿意加入部族军的人。

    他要把邕州城变成南天国的一处重要城池,收编四周所有能够收编的力量,扩编自己的军队。

    当然,陈珙,王乾佑,以及李肃,张立等宋军将领俘虏他也是要见的。

    只不过对陈珙王乾佑两人他根本就没给好脸色,甚至不爱搭理,唯独对李肃颇为敬重,命人解去他的枷锁,并奉为上宾。

    可惜李肃根本不待见他,横眉冷对不说,更是大骂他背叛大宋的不义之举。

    这倒是让侬智高来了兴趣,嗤笑着反驳道:“某向朝廷俯首称臣多年,上表,纳贡,求官,卑微若尘土,朝廷如何待某?如何看到我侬氏?当年太祖所定盟约,如今宛若空文?我侬氏世代为大宋边臣,与赵宋守望相助,如今宋廷懦弱,不敢招惹交趾,便把我侬氏弃之如敝履,何人之过也?!”

    李肃不禁怒道:“你由怨生恨,可上表呈情,越是刀兵相向,国朝越不可能像你妥协,反倒从有苦有冤之人变成叛军!”

    “叛军?”

    侬智高微微一笑:“我不是叛军,我是南天国的大王,现如今拿下邕州城池,整个邕州也不过了了,届时若我建元称帝又何来叛军一说?你赵宋太祖不也是黄袍加身,篡位后周?他怎么不是叛军了?”

    “你……混账!”

    李肃等人大惊失色,侬智高说出这样的话来便足以见得他以铁了心的造反,而无论是李肃还是陈珙,王乾佑都知道,大宋西南再无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谁知侬智高并未停下,而是笑着看向这些人道:“赵宋腐朽,弊政害民,苛政害我部族,西南部族苦赵宋久矣,如今我夺邕州,只需登高一呼,必然响应者众!待我招兵买马,增兵数万后挥师东进,你腐朽宋廷如何能敌?!”

    陈珙面色如土,王乾佑抖似筛糠,唯有李肃怒发冲冠,破口大骂道:“乱臣贼子,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哈哈……在不屑的大笑声中,侬智高一把薅起陈珙道:“走,去你这老儿的军资库看看,可与什么好东西能助我一臂之力!”

    军资库其实就是邕州城的库房,不光有武器甲胄,还有些强弓硬弩,当然还有些钱财和重要文书。

    只不过在这里侬智高却发现了一件不应该出现在邕州城的东西,那便是他之前向宋廷所上的金函!

    金函者,金匣也,寻常用黄铜所制,内放奏请文书,可谓是最为正式的东西,只不过侬智高所上金函非是黄铜所制,而是真正的纯金打造,为的就是向大宋朝廷和官家表明自己的诚意。

    瞧见金函依旧光彩照人,怒不可遏地侬智高大声质问陈珙道:“狗官为何不上呈某家内属函件?”

    陈珙慌乱的说道:“金函非是旁物,我自上奏,奈何朝廷顾及西南之安,故不准奏请,我又能如何?”

    侬智高冷笑道:“你当某是个傻子不成?!金函在此,你是如何上奏的?就算你上奏,又如何能比拟我这金函奏表?你之言语是真是假,一查便知!来人,给我把邕州城的府衙文房仔细搜索,若你这狗官确实上奏,则必有奏草!若无,你这狗官必然人头落地!”

    上奏之前必须有草稿,一来是为了避免出错,而来是有个印证,以防奏疏内容被篡改。

    可惜,前几次陈珙确实向朝廷上奏,但最后一次他认为朝廷根本就不会再同意侬智高的内附,故直接截留下来,只是向中枢去了文书而已,如何能找到上奏的草稿?

    果然,在部族军和黄师宓的搜寻下,将州衙和文库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所谓的奏草,于是盛怒之下的侬智高将陈珙这个“病目”知州推出斩首。

    并把他的脑袋扔给了王乾佑以示警告,打算让王乾佑配合黄师宓接管州衙,谁知这个王乾佑胆小如鼠,被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下,竟然失心疯,口歪眼斜不说,整个人都变成了傻子。

    看了他的模样,侬智高转头对怒目而视的李肃道:“宋廷都用这些人来值守边州,如何不败?酒囊饭袋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欺上瞒下,更无半点承担之心,可笑至极!”

    李肃默然不语,他当然知道侬智高说的没错,而现在身陷囹圄之中,他也只能束手待毙。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却是他并没有被长期关押,也没有被斩首弃市,而是被送到一处极小的营地中,用押解他的兵卒话说:“你运气好,被人看重,保全了性命,否则定要用你的亡魂祭奠我部族兄弟!”

    李肃冷笑不言,但他同样好奇为何侬智高不杀自己,还要把自己送到这里,但当他瞧见一身河西铠甲的张凯胜与邵文杰等人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没想到西南之乱竟有你河西搀和其中!”

    邵文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铠甲,随即转头对张凯胜笑道:“班长你输了,我说他一眼便能知晓咱们的身份吧!好歹也是在西北待过的武官,如何能不识咱们这一身河西铠甲嘞!”

    张凯胜摇头苦笑:“我知晓自己要输的,本来便打算带你们开开荤,小六子今晚去部族军那里买头羊,咱们烤全羊吃!记得给钱,若是短少看我怎么收拾你!”

    随着他的话,四周甲士发出欢呼,待这些甲士摘下面甲,李肃才赫然发现他们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少年郎。

    张凯胜仿佛看出了李肃的疑惑,不禁笑道:“都监莫慌,我等虽是河西之人,却并未参与这场战争,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河西宁夏军校第二期学员,暂代领队班长张凯胜,这是我的副手,副班长邵文杰,我等是来观摩大宋西南战事的,只是观摩,并未参与,所以你不用这样看我们,哦,对了这是我大政府出具的文书。”

    盯着手中的文书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李肃还是不明白上面的内容,就算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他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七十五章不足与谋

    占邕州城后,侬智高正式迁都于此,且并没有采纳叶安在来信中给出的意见,保持低调,而是高调的自称“仁慈皇帝”,年号“启历”。

    至于政治制度也不可能效仿河西,而是采用了大宋的朝制度封官建政,他想要用这种方法强化统治权无可厚非,但大可不必采用大宋的制度。

    但他不光采用了,还连同那些糟粕也学了过来,大肆册封官员,尤其是文官在他的南天国被授予了很多权利,而武将同样也被削弱。

    这一举动让收到消息的叶安大为失望,对于现在的侬智高以及他的南天国来说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军武!

    刚刚在邕州站稳脚便开始积极的筹备自己的登基大典,这样做虽然能团结和稳固自己的占领区,但对于大宋来说同样也是挑动神经的巨大威胁。

    打不过交趾那是因为交趾多山,地形复杂,宋军还要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在瘴气之地作战,胜也拿不到什么好处,败却可能名声扫地,落了大国威仪。

    但不打,不愿交恶交趾,并不代表大宋能够容忍侬智高割去自己土地,并在邕州建元称帝的行为。

    你侬智高什么水平?竟让敢跟汉家帝王平起平坐?!

    侬智高并不了解真正的大国博弈和政治局势,现在的他虽然登基称帝,但也知道南天国太小了,国小则地狭,地狭则人少,人少则不能战!

    于是他在登基称帝后便立刻大赦境内所有囚犯,没错,就是大赦所有囚犯,无论是何罪行,皆数大赦!

    这在叶安看来同样又是一步臭棋,大赦天下你就好好的大赦天下,有必要把牢房中的那些重刑犯都给大赦了吗?

    重刑犯是什么?

    不光不是人,更是让社会不安的动荡因素!有一部分扩充到了军队这无可厚非,可是更多的流落到社会上只会让刚刚迁都邕州城的南天国更加动荡不安。

    侬智高杀了陈珙,王乾佑,李肃被送到了河西军校生的营地中,算是保全了性命,张立被他割掉一只耳朵扔出邕州城,连夜逃向了广州番禺。

    看着手中的书信,叶安没有看到侬智高欣欣向荣的南天国,反倒是看到了他昙花一现的衰败。

    是,侬智高的部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兵员顿增至一万多人,可他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战争不光打的是兵员多少,武器装备,更是打的钱粮马匹和后续消耗。

    就连河西的军校生都明白,一个人想要不被打倒重要的不是他能打几拳,而是看他能挨上几拳而不倒下!

    李元昊就是这么倒在河西的不断冲击之下,在一个国力强大,基础雄厚的帝国面前,侬智高的南天国也要面临同样的问题。

    否则他的军队和部族势力很快就会变成一碰就散的沙包。

    将手中的书信放下,前来开会的文同与柳永已经在座位上坐下,警卫端来茶水放下便转身离开。

    指了指书信,叶安苦笑道:“本以为这侬智高是个有脑子的,没想到还是同那些造反的人一样,目光短浅之辈!”

    文同微微摇头:“大宋治下,起义不断,他这以算是最好的一个了,能建元称帝,也算是让赵宋头疼,咱们又能把东西买过去,何乐而不为?”

    边上的柳永却皱眉道:“别说与其通商了,邕州一战,消息已经走漏,赵宋以派使者前来质问,我来大政府的路上便瞧见使者下榻来宾馆,恐怕……”

    “报告!”

    “进!”

    不等柳永把话说完,警卫便前来通报,能在开会的时候前来,不用说也是要紧事,叶安想也不想的便让他进门通报。

    “启禀叶侯,宋使知制诰张应方请见。”

    叶安与柳永,文同三人相视一笑,不由得指了指柳永叹道:“你这嘴是开过光的,说曹操,曹操到,恐怕是来指摘我河西的不是,或是带着皇命而来。之前就是他张应方出使,当初还是中书舍人,现在已经成了知制诰?官升的倒是挺快,已成官家心腹,就是不知手段和见识如何。”

    柳永缓缓道:“叶侯,我二人如今以任职大政府,但新疆府与黑汗省的诸多事情却不敢忘却。”

    叶安摆了摆手:“放心,大政府必然会挑选合适人选去往任职,倒是你们尚需好好把把关,万万不可在人选上出了岔子。”

    两人欣喜的对视一眼,叶安的话算是给了他们两人一颗定心丸,毕竟谁也不希望换了人后,自己多年的操心建设的地方被后来者糟蹋。

    他们前脚刚走,警卫后脚便又来通报:“叶侯,张方应已经到了秘书处……”

    叶安无奈的看向他:“你好歹也在大政府待了小半年,忠诚自不用说,但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你知道吗?”

    “卑职不知……”

    “最大的问题便是瞻前顾后!回去把条例抄十遍,若是一切都照条例来,非万急之事必定遵守原则,你就不会这么累了。”

    “多谢叶侯点拨!”稍稍犹豫了一下,年轻的警卫却并没有离开,而是渴望的看向他道:“可卑职还是想上前线,重回西烈军!”

    叶安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让你从西烈军变成大政府的警卫员?不是你能力不行,也不是你脑袋不够灵活,而是你上有父母,下无兄弟,不符合军旅标准,但你的各项成绩都很优秀,于是这才把你安排在大政府,你要是不想在这待了便告诉我,我安排你转业。”

    随着叶安的话,年轻的警卫跑得比兔子还快,不禁让他哈哈大笑:“条例还是要抄的,十遍一遍也不能少啊!”

    对于张应方以及大宋他是排斥的,毕竟河西与侬智高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多密切,只是一种利益交换,他相信侬智高也明白这一点。

    至于这种利益交换冒犯到大宋,那是大宋自己的问题,但不能干涉河西自由贸易的权利。

    所以在见到张应方后,不等他发话叶安便率先开口道:“你若是代表国朝来谴责我河西或是我叶安的,那就免开尊口,河西拥有自由贸易的权利,我河西把货卖给谁,那是我的自由,只要对方给出了满意的价格就行。”

    “叶侯此言差矣,你河西与叛军做买卖,伤害的是国朝之利。”

    张应方当然不会妥协,开口反驳的同时又从座位上站起道:“经商之道是你情我愿,可你河西所卖给叛军的可不是简单的日用杂活,而是刀兵甲胄!此乃资敌之举!叛国之举!”

第四百七十六章张应方的目的

    叶安忽然笑了,看着眼前的张应方他甚至觉得对方幼稚到可怜,真正的政治博弈上哪来的什么背叛一说?

    相反,成王败寇才是常态,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本国利益,所有东西都必须往后靠,这才是政治的本来面目。

    长叹一声,叶安带着几分怜悯的看向张应方道:“话可不能乱说,我还把刀兵甲胄卖给辽朝,大理国,交趾国呢!为何国朝不提,单说卖给侬智高?就因为侬智高造反了,所以我便是资敌?那街面上用我河西所产菜刀杀人的,是不是我河西也为共犯?!”

    被叶安偷换概念后的逻辑输出灌了一脑袋,张应方理清思路反击道:“叶侯说笑,你与河西大政府明知侬智高会起事,还在事前售卖刀兵甲胄,强弓硬弩予他,这如何不能说是资敌之举?!”

    叶安哈哈大笑道:“又是个欲加之罪,侬智高向来与交趾不和,交趾国王甚至杀了他父亲,我怎知晓他拿了我河西的武器装备不时去寻交趾国报仇,反而进攻大宋,攻打邕州?若他打的不是邕州而是交趾国,天使还会来寻我的麻烦吗?”

    这话让张应方破了大防,脸色难看道:“如此说来叶侯不打算向国朝交代什么?”

    “当然没有,我倒是有一问,还请天使解惑!”叶安端起茶水缓缓道:“你说侬智高为何要造大宋的反呢?”

    内里隐情张应方当然知晓,冷着脸道:“卑鄙小人,反复无常,畏威而不怀德!”

    叶安笑了笑,两人关于河西与侬智高之间的贸易一事算是无疾而终。

    但他并没有立刻结束这场会谈,而是指了指门外:“我觉得大宋可能也需要我河西的刀兵甲胄,军中器械,不如使者看一看?”

    张应方的脸色变得铁青,不是他觉得叶安在羞辱他,而是他明白自己不看不行。

    此次出使河西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来自中枢的文书中明确告诉他,此行目的就是要研判河西之军武器械,包括刀兵,甲胄,弩箭,簇矢,战马,箱车等等诸如此类。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在接到中枢的命令后他便知晓,自己这趟出使河西根本不可能对叶安以及河西有半点伤害,甚至还要为国朝的军用付出一定代价。

    接到中枢的命令后他便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大宋也输了,只不过输的还不算难看和彻底,而自己必须从河西带回一些能帮助国朝的东西。

    所以张应方很快调整心态,放弃幻想,文质彬彬却事无巨细的深入到河西的军工业中,考察所有能接触到的武器。

    其实中枢最希望得到的还是河西的火器,尤其是火炮那种堪称天威的火器,可惜河西不可能把火炮卖给大宋,否则多少钱国朝都愿意出。

    但即便是知道不可能,他还是想最后一试,于是转头看向叶安缓缓开口道:“天下军武以河西最利,河西军武以火器为最,不知叶侯可否售卖……”

    “当然可以,只要价钱合适,售卖火器又有何不可?”

    没想到叶安居然松口了,这让准备好被拒绝的张方应一时没缓过神来,愣了半天在叶安不满的干咳声中才急急开口:“不知叶侯作价几何?!”

    叶安笑了笑,拉着他的胳膊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当然是按市价出售,就看国朝需要多少了!”

    张应方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没想到叶安居然如此痛快,还没坐地起价……

    大政府院子里的杏花已经开放,满眼的粉白粉白的煞是可爱。

    两人也在这充满淡雅香味的院子中登上马车,张应方本以为叶安是在拖延时间,甚至是在敷衍他,可没想到马车真的抵达河西的军工厂外。

    这里是整个河西戒备最森严的地方,虽然是在宁夏城中,但宁夏城根本没有城墙,只有一道象征意义上的城墙横亘在原本西夏王城的旧址上,算是一道模糊的内外城界限。

    但河西的军工厂却如同内城中的一座小城,不光面积广阔,城墙高大,甚至用山石所构筑,并且还驻扎有重兵。

    看着门口蒙着苫布的高大拒马,以及城墙上伸出的黑洞洞炮口,张应方不自觉的只觉得口唇发干,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而接下来叶安亲自下车在门口进行登记,就连他这个河西的“主人”也不能例外,也让张应方看到了河西的规矩和制度。

    在大宋他也属于有识之士,自然明白这是叶安在故意营造出来的规矩,用这种规矩来淡化特权,稳定河西,使得河西有着属于自成一套且不可动摇的基本!

    他羡慕,但知道羡慕不来,大宋与河西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制度,几无改变的可能。

    每次来到河西他都觉得不舒坦,这里河西百姓看他的眼神让他不舒坦,不是充满敌意,而是那种平淡到寻常人一样的神采让他难以接受。

    在大宋,他一身官服,出外之后所见之人无不退避三舍,甚至是躬身于道旁,而在河西,瞧见他的人仿佛没瞧见他身上的这身官服,眼神中只有好奇而全无尊重。

    进入城堡一般的军工厂,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各种河西火器,而是另一道门,一道门就是一个关卡,每一道门都如一重山般给他强烈的压迫感。

    在穿过三道门之后,张应方才见到一座座被栅栏隔开的厂房,以及高大的水泥建筑。

    现在的河西已经出现了太多的水泥建筑,他已经习惯了,可看着眼前高大到有些不像话的水泥建筑,他还是从下到上仰着脑袋的去看最高处。

    上面是一面高高飘扬的红色旗帜,鲜红如血,猎猎作响。

    此时清脆的铜铃声也在一间间厂房中响起,继而是一群又一群的工人从厂房中三三两两的出来。

    叶安耸了耸肩:“到点了,去食堂吃饭吧!别说我招待不周,若是出去再进来,还需登记走流程,太麻烦。”

    张应方却从善如流,点头应下:“悉听尊便。”

    叶安笑了笑,掏出怀中的河西交钞便走向食堂,宽大的食堂很明亮,干净的玻璃被镶嵌在木质的框架上,五月的宁夏城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窗户也被推开。

    从玻璃中看到自己倒影的张应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玻璃,这种在大宋贵如黄金一般的东西,在河西却被如此随意的镶嵌在木框上当窗户用。

    虽然知道河西富庶,可没想到富庶的令人不敢想象,难怪有人说河西的路面都是黄金铺设的。

    简单的三菜一汤却让张应方吃的酣畅淋漓,没办法,就算是他寻常不屑去吃的豚肉也能被这里的厨子做出珍馐美馔的味道来。

    至于已经吃惯了红烧肉的叶安则把目标放在了家常小炒上,端着一碗白米饭吃的津津有味。

第四百七十七章出口火器

    精美的饭食不足以让张应方震惊,他震惊的地方在于这食堂中其他人的饭食竟然和他们的一样,甚至比他们的还要好些!

    豚肉已经不算什么了,还有些人面前放了个小铁锅,铁锅里是满满的羊肉与菘菜,还有他从未见过的红色萝卜,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奇特的香味。

    “那是炖羊肉,还有炖牛肉,里面加了很多来自西面的辛香料和蔬菜,比如胡萝卜,洋葱啥的,你若喜欢可以点上一个,今日是我请客。”

    “君子当克己复礼,不可贪得无厌,这般的饭食以是足够精美了。”虽然很想吃,但张应方还是保持他一贯的君子风范。

    叶安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道:“若大宋朝臣都能有你这般的克己复礼,那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局面。”

    明知叶安是在讽刺,但张应方却还是低声一叹:“国朝以成旧制,却不愿改弦更张……范公多年新政,一朝尽弃!”

    没想到他还是个支持变法的,叶安颇为惊讶的看向张方应,许久之后才幽幽道:“范希文过的还好吗?”

    张应方并没有因为叶安直呼范仲淹的表字而感到不满,无论是叶安与范仲淹之间的关系,还是他现在的身份,直呼范仲淹表字都是理所当然的。

    “范公身体有恙,如今知杭州。”

    “杭州啊!”叶安微微点头继而道:“杭州好啊!生在苏杭,死葬北邙,不错,不错,若能在杭州安享晚年,也算是极好的。”

    张应方惊讶的看向叶安,虽然一直有传闻范仲淹与他之间有着一段极深的情谊,没想到却能如此关心。

    不由得奇怪道:“既然叶侯当初与范公互为知己,那又为何要害他被官家猜忌?”

    “不是我要害他,而是那时候官家就已经不想继续变法了,所谓的猜忌之言不过是个由头,并非是出自我的离间计,你若是连这个都看不清,我便真的要怀疑你的能力。”

    随着叶安的话,张方应心中猛地一惊,随即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你说的我同样不会信。”

    “不,你已经信了……嘿嘿……酒足饭饱,也不在旧事上啰嗦,走吧!带你去看看火器。”

    随着叶安的话,张应方瞬间便没了饭后的困倦,整个人神采奕奕的跟随在他的身后。

    对于他来说,此次若是能把河西的火器拿下,这趟就算收获巨大,临来之前文相公特意吩咐,南面的侬智高不过疥癣之疾,河西才是重中之重,若能把河西火器卖到,那便能扭转大宋的颓势。

    最少能轻松应对侬智高的叛乱以及辽人时不时的骚扰威胁,毕竟“河西火器,天下最利”。

    张应方知道,不光文相公想要河西的火器,就连官家也是期盼许久,尤其是大宋的景佑火枪,造价高昂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造出来的火枪还不一定能用。

    现在连东京火器司都不敢让自己人试射,因为炸膛了很多次,皆因枪管不行,减少火药的话,射出去的弹丸威力又不足,也正因如此,将士们才视作鸡肋之物,宁愿用弓弩也不想用景佑火枪。

    更有甚者还在私下称景佑火枪为“唧筒枪”,说是同救火时呲水的唧筒一样,又不堪用射的又不远……

    军工厂很大,里面的人也很多,但都在一个有一个的桌前做工,这种桌子很长,上面还嵌上了各种各样张应方所没见过的工具。

    一根长长的铁棍被放在桌上,两面夹好之后,便有一个细细的带有纹路的棍子顶在一段,接着那细铁棍便快速的旋转起来,只不过没等他继续看下去,就被叶安给拉走了。

    “错了,不是这里,咱们去另一个地方看看。”

    张应方的嘴巴开了又合上,他不知该说什么,但他明显感觉到这里的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在大宋艰难无比都难以做出的钢铁,在这里却如同不要钱似的被搬运过来。

    那些闪烁着寒光的铁器,铁块在掉落时所发出的清脆声响便让他这个曾经在将作监待过的人知晓是什么品质。

    可如此坚硬的好钢想要锻造,塑性需经验老道的匠人花费数月甚至是半年的时间才能堪用,但在这里却在那些宽大的桌面上被随意改变。

    随着滚轮的旋转,随着钻头的挺进,张应方惊骇的发现那些上好的钢块如同木头一样被不断的“刨花”!

    现在他真的相信了叶安曾经放出的豪言,河西之物,如手捏泥造,量产不可胜计。

    至于叶安带着他进入的另一件厂房却是完全不同,这里的工人正用一柄大锤不断的敲打着铁棍,当他们把铁棍敲打成瘪瘪的模样后,才放入到另一个器械中压成更扁些,最后把另一根铁棍放在上面,包裹着敲打,敲打完成后才抽出原本的铁棍,于是便得到了一根钢管。

    只不过叶安却指着这些钢管明确的告诉他说,这些都是铁质的,而非是钢制,只是因为被打磨的很好,才会散发出那些闪亮的光泽。

    就算是这种最简单手法打造的铁管,也不是大宋能够量产的,而这些铁管在送入一个戒备森严的小房间后,再被送出来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木质的枪托被装上,枪管也被镶嵌在了木头之中,张应方尴尬的笑了笑道:“没想到叶侯富有河西,竟也还防着我?”

    叶安微微一笑:“你曾在将作监任过职,有些临门一脚的东西还是能轻松看透的,如此便莫要怪本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有,看看这些火枪,就是景佑式火枪,一模一样!唯有内里稍加改造,我西北火器司已经做过试验,比东京火器司所产的景佑式火枪射程更远,齐射的时候弹道更为密集。”

    “造价也更为高昂吧?”

    瞧见叶安夸耀,张应方忍不住开口,但谁知叶安却笑道:“不,恰恰相反,成本更为低廉,我河西有铁矿,自己炼铁,炼钢,原材料这块肯定要比东京火器司的低廉,至于人工成本完全可以平摊在产量上,何况我河西熟练工多……”

    这下轮到张应方发呆了,见他完全听不懂,叶安无奈叹了口气道:“额,这么说吧!东京火器司十来天的产量,他们一天就能完成,并且做出的火枪比东京火器司的更好!就这么简单!”

    “但同样是景佑火枪,河西的是好些,可路途遥远,待送到东京城又是一笔开销……”

    “就算加上运输的费用,我河西的一柄景佑火枪的价格也要比东京火器司的便宜!更何况国朝要在短时间获得大量火器,火药,以及配套的弹丸,嗯……东京火器司能够满足吗?”

    张应方挑了下眉头,看向叶安道:“叶侯怎生知晓国朝要的急?”

    “以西南的乱局还有猜吗?”

    眼见叶安胸有成竹,张应方不由得皱眉,他知道河西这次又要坐地起价,从大宋赚取大量的钱财了,毕竟除了叶安谁也不知道这些火枪的造价,而国朝对火器渴望的又急切。

    “景佑火枪毕竟是景佑火枪,若本官此次前来为的是更好的呢?”

    张应方意味深长,而叶安微微一愣,随即盯着他缓缓道:“只要价钱合适,本侯也会考虑!”

    “好!”

第四百七十八章大国博弈

    张应方做梦也没想到叶安居然会在火器上松口!

    他感觉这是他出使河西最大的收获,河西的火器可以用在西南对付侬智高,同样也能用交由东京火器司仿制。

    若是能卖到河西最好的火器,带回大宋之后便能留样拆解,让东京火器司复刻出来,如此便是一举两得,若是如此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相信东京城的官家和相公们不会怪罪自己临机专断吧?

    只不过瞧见叶安同样兴奋的眼神,张应方便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忍不住开口发问道:“不知叶侯打算作价几何?”

    叶安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这话说的,哪有没见过东西便漫天要价的?!本侯可不是那种人,走这边走!”

    叶安就如同一个导游,张应方跟在后面,心中却不踏实,世人皆知叶安如何起家,普惠商号就如同庞然大物一般,即便叶安离开也不曾倒下,现如今乃是天家的私产。

    和这样的人做生意他是不可能吃亏的,张应方的心瞬间便紧张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何处被叶安给坑了,尤其是明知对方会坑他的情况下。

    同样他也想看看河西的火器到底如何,之前都是从中书的公文中看到,都是从曹仪的奏疏中听到的,总比不上自己亲眼观瞧来的实在。

    于是张应方便被叶安带到了武器试验场,这里是河西火器司安保最严密的地方,就连叶安都必须服从官员的安排。

    对此张应方理所当然的接受,于是他便看到了这辈子最难以置信的景象,一个包裹似得东西被投车高高的甩了出去,在落入一个红圈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四周的坛坛罐罐瞬间土崩瓦解。

    毫无心理准备的张方应被吓蒙,许久才回过神来便已瞧见那硕大的水缸被震得四分五裂,还有人形的猪肉被炸的外焦里嫩千疮百孔。

    这东西若是扔进密集的军阵中,若是数量足够多,他相信一波就能让密密麻麻的叛军瞬间土崩瓦解!

    而这依旧是叶安向他展示的冰山一角,河西火器到底有多厉害?

    待张应方走出测试场的时候再听见轰鸣和爆炸声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的看向叶安道:“河西火器有伤天良……”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你看到的是受害者的模样,却不曾看到我河西火器保护了多少的将士性命,刀剑从来都没错,错的是使用它们的人!”

    叶安的话算不得有多少哲理,却说出了战争的本质,这让张应方得到一个结论,若与大宋开战,河西的军队将会毫无顾忌的使用这些火器。

    “打算买了吗?买多少?量大从优,哦……先要告诉你,这些火器大宋造不出来,就连仿制都不可能,原因嘛……你就别问了。”

    张应方抿了抿嘴,瞧见叶安自信的模样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心中并不在意,认为这只是叶安的恐吓之言罢了。

    “火枪不要景佑火枪,而是要那种葵未年式的!”

    “可以!”叶安爽快答应下来,甚至“贴心”的说道:“难道不要庚寅年式的,那火枪的威力你也看到了,不光打得远,还准嘞!”

    “不要!”

    张应方想都不想的便拒绝道:“庚寅年式的火枪好是好,可惜本官怕买下之后连这身官服都要当掉!”

    叶安微微一笑:“不至于,不至于。”

    张应方冷哼一声:“那不知叶侯的火炮打算作价几何?”

    “哦!火炮只是用来展示,属于非卖品,刚刚咱们只是有幸看到了河西火器司的试验而已,并且火炮种类众多,还需搭配使用……”

    “叶侯不卖给国朝,不会想着卖给侬智高吧?”

    叶安哈哈大笑:“天使说笑了,你也不看看这火炮有多重,想要在沼泽遍布,气候潮湿的西南使用,还不够迁延军机的嘞!”

    张应方微微点头,就算略懂兵法的他也知晓,战场上讲究的便是兵贵神速,火炮这东西就是用来守城最为合适。

    可惜他并不了解河西的战场投送能力,若是他知晓河西已经造出能够远距离快速投送火炮的箱车,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理所应当的表情。

    只不过在他听到叶安的报价后,整个人便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惊声尖叫道:“一百贯一柄火枪?!你叶长生难道穷疯了不成?!”

    叶安微微摇头:“非是我穷疯了,而是此乃有价无市时所要付出的代价,你觉得这天下除了我河西之外,还有谁能造出葵未年式火枪?如果你能找到,那我愿降价一半!有些东西冥冥之中就以被标注了价格,之所以没有成交,是因为还没达到预期而已。”

    张应方抿了抿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葵未年式火枪卖给国朝是不是?一百贯的价格,一千柄就是十万贯!十万贯能给多少的禁军换上步人甲?!”

    “诶……你算错了,价格可不是这么算的,十万贯你只能从我这里带走一千柄火枪,至于火药,弹丸,这些还要另算价格,否则你一柄火枪要我千万发弹药我岂不是亏的裤衩都要当掉?!”

    “你?!”

    张应方惊骇的瞪着叶安,想要骂无耻又觉得叶安说的并没错,可他却知晓一旦如此从今往后大宋需要多少弹药都要向河西购买,这一千柄火枪就如同“吞金兽”一般,永远也无法填满河西的胃口!

    “那就不要葵未年式火枪了,只要景佑火枪!”

    “六十贯!”

    “什么?!”张应方瞪着叶安道:“那些景佑火枪比之葵未年式相差可不是一半,为何价格却比之一半还要多?!”

    叶安耸了耸肩,继而笑眯眯道:“因为熟练工的问题啊!景佑火枪在我河西已经被裁汰,为了造景佑年式火枪这兵工厂需要把一部分葵未年式火枪的匠人抽调过来造景佑年式,如此一来葵未年式火枪的产能必有所下降,而景佑年式火枪的将做速度在短时间内又无法提升,这样所产生的成本难道不该由国朝所承担吗?”

    张应方冷冷的看向叶安,他说的话自己当然能听懂,但这些何尝又不是他叶安用来同自己谈判的借口呢?

    以河西这便火器匠人的能力,数量,一千柄景佑年式火枪根本就难不倒他们!

    “三十贯一柄!”张应方笑眯眯的看向叶安,他倒是回过神来,开始讨价还价。

    “六十贯!”

    “四十贯!”

    “五十五贯!”

    “五十贯!”

    “成交!”

    叶安笑眯眯的看向张应方:“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也是你的心理底线所在吧?你知道我不可能低于五十贯!”

    被叶安戳破,张应方也不尴尬,而是笑眯眯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彼此彼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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