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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成说     我,即是世界txt下载     我,即是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世界层次

    现实世界,次日上午。

    一辆辆轿车乘夜进入榕城刺桐花封锁区,汇聚在一栋商楼内。人声鼎沸,交头接耳,小声谈论着,看这架势,对比前几天的严苛态度,想来消息已经彻底惊到上层。

    两天扩一倍的区域,上面也对封锁刺桐花不怎么抱希望了。

    既然封锁不住,那就降低风险,研究它,把握利益。这次迷雾发生大动荡,重新定义其存在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后续发现;

    陈清河的报告已经在小范围流传,此时赶来的人,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内幕。

    由商城改建的会议室,占地约三百平方,几盏大灯挥洒耀眼光芒,把在座一百多个人照得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才能看清台上坐着的几人。

    在座有三成是迷雾参与者,七成是各方代表,这场会议不许录像,外面设有军用级信号屏蔽仪器。

    陈清河坐在台上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环顾四周,人人肃穆。场下坐得满满当当,条件相当简陋,别说茶水,就连会议桌都没有,只有一把塑料椅。

    要不是这次迷雾地震,太多人进了医院,恐怕会更挤。

    台上共五个人,原本负责刺桐花事件的应急指挥组组长江学军只坐在次位,现在坐主位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江学军作为榕城本省的代表只坐侧副,主位身份不言而喻。

    “各位领导,同志们;”

    “现在开始开会。”

    江学军眯着眼扫视会场,见场面静下来后,道:“今天的主要会议内容是传达贯彻‘刺桐花非自然事件’的规划和研究工作。”

    “会议有两项议程:一是请新任指导小组组长曾力同志传达工作会议精神;二是市新局陈清河同志发表重要报告。”

    ………

    “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会议,我认为是十分必要的,这对接下来工作的开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对于刚才江学军老同志的讲话,我认为,讲的非常好,非常深刻。希望在座的同志,认真领会,深刻理解。”

    “我其实加入工作不久,也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下面就进入会议的第二项议程,陈清河同志?”

    ………

    ………

    “大家看这幅图,注意这两条线!”

    一幅简单模型图投影在幕布上,图分上下,中间两根线分割,一实一虚两根线把图分作三块,各有不同的标志,最上面是一个地球,中间是一团白烟,最下面则是古城截图。

    “这里,代表我们的地球,也就是现实世界。”

    “中间,是我们探索的刺桐花区域,我们也叫它迷雾世界。”

    “下面,是最近出现新的未知区域,我叫它底层世界。”

    “当然,一些信息太少,命名可能不那么准确,例如底层世界暂时只有我一个人去过,降临到一座叫‘南阳府’的古代城市,背景时代疑似明朝。”

    ………

    “这回所有人脑海里出现的光幕,据我观察,应该是对应这张图的。”

    “本来今天我向领导申请,只是要对去迷雾工作的同志来一次经验分享,免得后续发生意外,想不到阵仗搞这么大。”

    “我想说的是,底层时间和迷雾不同,我在那待了二十多个小时,但从迷雾离开只两个多小时左右。而且那世界很危险,有类似武功的存在,甚至可能更强,人也是真实。”

    “底层能不能继续往下,我不肯定。”

    “死亡是不是像迷雾那样不致命,也有待验证,所以危险不能说没有。但底层和迷雾的物质共通,这一点已经确定!领导小组有意选十位志愿者,由我领导小队,明天早上八点集合,做先锋探索——”

    “由专家组给的预测,迷雾随着继续扩大,地震恐怕会很频繁,氧气、水资源等等限制,价值不免大打折扣,而底层则不同,它是一个新的,活的,未知的世界。”

    “如果有志愿,可以在会后找江副组长报名。”

    ………

    陈清河一翻发言很乱,而且紧张,东一头,西一榔,没个发言核心。

    但会场所有人都听得十分认真,不少人笔头都没停下来过,激动、犹疑、向往等等复杂情绪出现在一些从未见过迷雾的人脸上。

    会议完毕。

    在场人登时交头接耳起来,嗡嗡嗡作响,陈清河随正副组长离开,婉言谢过夸赞,刚走出门就遇到跑来报名的古淑珍,索性在门口等她。

    “你刚才讲嘅真烂!”

    古淑珍见陈清河先是挖苦一句,随后又好奇问道:“你真嘅待了一两天?见到人用功夫咩?其实不跟着你,我们自个去也行吧?”

    “……”

    陈清河无语,转身就要走。刚才开会时看到坐在前排的古淑珍脸色不好,一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想着聊两句开导一下,没想到多心了。

    “等下,你系要回小区吗?”古淑珍拉住陈清河。

    “对,怎么了?”

    “顺路,帮我搬点东西回去啦!”

    随着迷雾中的刺桐花小区化作了废墟,一些原本搬到隔离楼的住户都被通知可以回去了。其中当然包括租住在刺桐花的古淑珍。

    毕竟住在拥挤的临时安置场,哪有家里舒服。

    陈清河自然无所谓,来到旁边一栋写字楼,七层电梯进门,入眼是一张张铁架床排列,似大通铺般,到处可见的锅碗瓢盆,两人穿过杂乱的廊道,来到一间相对好一点的单间。

    陈清河见到两个认识的人。

    “阿珍,都说不用帮忙!”

    “是啊,我们自己就可以了。”

    这里住的不是古淑珍,而是原七栋三零五业主、前段时间经手的肇事逃逸案受害人的父母,那对五十多岁的夫妻,没想到他们也在这,而且竟然和古淑珍认识!

    “跟天冇事,我同包租公好朋友来的,该帮忙的噢。”古淑珍咧着嘴笑,招呼陈清河帮忙,侧开身廖芸才认出陈清河,拘谨道:“警官同志您怎么来了?”

    “你们认识啊?”

    ………

    聊过才知道,古淑珍原来开的牛腩铺是租他家车库改的。这次杜根生和廖芸因为处理房子的事,刚好撞上刺桐花事发,被限制隔离。后来事件虽然明朗不少,但和刺桐花业主们住一起,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就被暂时困在了这里。

    几天前,因为没能及时给儿子办丧,还是阿珍作担保,才允许离开去参加火化仪式。

    ………

    “就是因为这事,你没了编制?”

    陈清河抱着一大箱杂物,跟在后面,他之前听组里说过因为一件事阿珍罢工不做事,惹得领导大骂,陈清河那时才入迷雾,她几乎算两边唯一能用的沟通桥梁。

    “不系啊,我贪财想搵钱的嘛!”

    因为封锁,街道上一辆车也无,人走在这,有种别扭的疏离感,一行人很快见到了小区大门,杜根生和廖芸却突然停在空旷的十字路口。

    车祸撞烂的栏杆和绿化带还没有修。

    阿珍停在远远处,呆呆地看着蹲在路口的杜父杜母,太阳把她的影子拖得老长,回头有些歉意的朝陈清河点点头,示意稍等一会,两人干站在那等。

    ………

    “包租公人很好的!”

    “我同乡里出省,被骗点钱,就剩一辆餐车来嘅。他把车库借我做餐坊,第一碗牛腩就系卖他。人又靓仔,心也好好,可惜我系龅牙妹嘅哇!”

    两人坐在小区门前的花圃旁,身边不时经过从写字楼搬回来的刺桐花业主。

    古淑珍可能因为迷雾受的刺激,加之触景伤情,情绪有些波动大,头也低低的,连带声音都带点颤音;“他老母,我都准备去整牙齿了!”

    ………

    下午两点半,陈清河回到临时分配给自己的屋子,这是一间二居室,房间弥漫一股浓浓的兔屎味,原本是放置实验动物的,随着迷雾扩开,就空置了下来。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回到房间。

    原地蹬了蹬,又做了五六十个俯卧撑,充沛的力量不及迷雾体的变化,但也有显著提高,这一点他自身最为清楚。

    可因为个例,他报告时提起,研究人员也很郑重,但简单测试后,全都是正常值,陈清河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有就没有了后续。

    只记录在案。

第十七章 串口通道

    二日清晨。

    天空如洗,洗去初冬冷意。煦阳普照,照遍榕城内外。

    盛开的刺桐花,红似火,一丛丛点缀在小区四周,而被隔绝在外的热闹城市,一如往昔,欣欣向荣。

    应急指挥处,监控区专用床位前,陈清河扫视眼前六名年龄各异的男女;

    “我们先到迷雾集合!”

    一行只七人。点点头,各自寻了张单人床躺了上去。空空的只有一张床,旁边那些冗乱的仪器已经被撤走,只留几个工作人员照看。

    随着越来越了解迷雾,很多东西都被简略,再也不像刚开始,所有人都堆在一起躺尸,稍有动静就一阵大乱,而且时刻有医务人员监视身体状态。

    据陈清河所知,隶属各个部门的新加入者,都已经分开来做事了。

    ………

    坠落的感觉依旧,陈清河适应失重感后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广阔的废墟大地,尽头天边的白雾似乎又远了一些,寥寥有几个人影在废墟中活动,这些人陈清河基本没见过,应该是军方的新加入者。

    听说昨晚又震了一次。

    因为频繁天灾的原因,这里的水、食物、氧气等资源,变得非常有限,为了统筹方略,指挥组临时做出进出限令。

    但须知,不是所有人都一心向公。

    光幕的出现,让所有人更自由的出入,副组长今早就带来了消息;昨晚下半夜就有某些人不顾禁令去往了下层,而且已经回来了。

    “那人落到一片野外,在山里转了半个小时才回来。”副组长如此说,“所以这次探索,主要是看能不能带人一起落到南阳府。”

    “唉!只要是在范围内,迷雾就像太阳光一样,所有人都能晒。”

    ………

    陈清河等了不久,见四面赶来的六个人,遂抛开思绪,拍了拍旧拽撒,背起一个鼓囊囊的包,道:“你们就不要带太多东西了,昨晚培训我说过,只要分散走失,你们立马回来!”

    “晓得嘞陈sir!”

    “好好!”

    “要掉到悬崖绝地该怎么办?”

    “我唔会游泳哇!”

    “所以要集中精神,下去后发现情况不对,立马返回!”陈清河颠了颠塞了一包的超市商品,道:“好了,给我把手都牵起来,紧点抓!”

    “一、二、三!”

    “走!”

    环成一个圈的七人,即使有口号喊,反应速度也不一,只见他们“忽”的一下,齐齐化作白烟,就地一滚坠落消失在残垣断瓦中。

    ………

    ………

    山林掩映,峡谷清幽,一条咚咚溪水涧,空气突然扭了扭,伴着一道金芒,从中落出一道白烟,白烟骨碌一胀化作一个肌肉壮汉,正是七人众之一,林纯文。

    “哎哟!”

    一个脚滑,踉跄不稳,他跌倒在地,膝盖撞到锋利的河石,痛呼一声才看清四周。

    “陈sir!陈sir您在吗?”

    壮汉慌张四望,耳边只有咚咚流水声,哪有半点人迹,呼喊了两声见没人回应,他就知道牵手不顶用,暗道还好没落到什么悬崖绝地,紧了紧身上穿的黑色大衣,看景象也不似有危险,遂壮着胆探索起来。

    ………

    雍州,偏僻小镇。

    一片秋收后的田埂上,牧牛童正赶着老牛吃草,徒的“哞哞”牛叫声响起,只见远处草垛索索乱响,跑出一个穿着灰衣服的怪人,牛在后面追,那人在前面跑。

    “陈sir,陈sir救命啊!”

    ………

    湘楚云梦,八百里洞庭。

    一角,荡荡漾漾的芦苇丛,忽的响起一道落水声,“咚”的一下,似深水炸弹般沉闷,惊起芦苇荡栖息的绿鸭群一片腾飞“嘎嘎”叫。然后一阵扑腾惊叫声后,从里面钻出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白胖子。

    ………

    山连山,山山不断,岭连岭,岭岭相连。

    西南云滇,一座闭塞偏僻的寨子,破竹屋七歪八扭挤在一起,屋顶是茅草铺盖,四季漏风,几个土著懒汉正躺在屋子边晒太阳,忽然轰的一声响,老石头家的竹墙坍塌,只从里面传出连续不断“哎哟”“哎哟”惨叫声。

    ………

    晋陕龙门,两岸绝壁。

    崩腾的河水怒号,高处落下的大浪溅起三米高水花。

    这是一段黄河险峻的石瀑布,断崖犹如刀劈斧削,不过与往日从瀑布上冲下的朽木和石沙不同,今儿一个大活人从瀑顶落下。

    “陈sir啊啊啊啊!!”

    挣扎甩动四肢的人惨嚎着,转瞬间被浪头卷住,淹没在汹涌的江水里。

    ………

    青唐城以西,北山永昌,祁连山系。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片戈壁沙漠,凸起的沙丘隐隐可见一串串脚印子。

    古淑珍站在丘顶,眺望四周黄沙风蚀洼地,“呸”的一口,吐出嘴里的砂砾,大骂一声:“丢雷老母!”随即找了个背风面盘腿坐下,感应脑中光幕,给予离开的指令。

    指令似乎有些小延迟,在阿珍化烟后,约四五秒,才忽的扭曲裂开一道黑腔,从中探出一根散着蒙蒙金光的触须,似根吸管般中空,一口把烟嘬了进去,而后消失不见。

    漫天黄沙依旧,很快把两瓣大屁股印抚平。

    ………

    ………

    笑傲世界之外。

    泛着七色彩的泡影,亘古不变,四周吹动的罡风本能把一切物质碾做虚无,更何况其外还有清涤一切相性的蛋清和坚韧的壳质。

    但这一切在杜维面前形同虚设。

    钻入鸡子内的触手,已构出如口器般的空腔,又似树根分叉般化作千百根须,这些根须悬于世界之外,不时有一根会扎入其中,或嘬一缕白烟出来,或吐一团白烟进去。

    白烟和杜维本身的灵光是相斥的,只能利用力场抓住,然后运送回通道,投回迷雾。

    从上到下;

    始于通道,途径不分左右,时间不断膨胀和坍缩的虚无,末尾是侵入鸡子的网状分叉根须,这是杜维消耗自身体量搭建起的一个连接串口。

    因为有利可图。

    原因是那个意外跌落这个世界的连接者,陈清河。

    江湖武人厮杀时,溢散的灵光被他吸收了不少,见到这情景的杜维,几乎下意识就想出一种类似连接者打工的模式。

    比较自己在里面捕猎这么久,问题多多。

    体量过大会被雷打,体量过小则意志分裂太多,思维困顿不连贯,很难有效捕捉灵光。

    ………

    灵光间的特性;

    由连接者的真灵发出指令,通道杜维的思维反应,从而达成降临和回归。

    这么做不难,毕竟连接者们的真灵全是受杜维感染而生成,互相间能够感应很正常。有趣的是迷雾,杜维发现‘它们’好像、可能、大概、也许——

    是活的。

    它们具现人,具现物,同时又能分辨人和物的逻辑关联,不会让连接者每次出现在迷雾时,和初生时一样光溜溜。它们落入这方世界后,可以把这世界的物质同化,然后转变成迷雾送回净土,反之,如果迷雾具现的东西送入这方世界后遗失,也不会消失。

    陈清河送出去的打火机,杜维就研究过。

    但主要让他觉得“它们”是活的还是因为;

    它们给过杜维反馈。

    因为泡影表面是一幅幅抽象的山河社稷图,悬于世界之外的触手没办法确定里面位置,除非有某个同源的灵光作为锚点才行。

    例如;

    不感应李兰身上的子体,在世界之外是没法降临王家镇的。

    按理说,这次陈清河第二回降临,上次离开时也没留下脚啊手啊什么的,不像回现实有肉体的灵台,杜维是找不到上次离开时的那个坐标点的,可就在杜维准备把他如其他初次降临的连接者一般,随便丢时;

    那团缩在一起的迷雾,忽然传递出一缕信息。

    而后根须就自然而然撕开世界泡,出现在他上回离开时的南阳城郑老西家的厅堂内,不差分毫。因为太过奇怪,杜维准备研究一下,索性就没把他吐出去。

    ………

    世界之外。

    如根须般的管状金丝,其中某一根;

    陈清河的迷雾体返本归源变成一团白烟护住真灵,这团白雾被截住,其本身和杜维并不相容,和初时的战争迷雾一般,你进它退,你退它进。

    被裹住,也有一股淡淡的斥力排斥,如果硬是接近,就会形成挤压,可能整个白烟就会崩散坏掉,只留陈清河真灵。

    这样,就和迷雾净土“死”的情况一样了。

    杜维控制触须扎向泡影,几乎同时一股信息从白烟涌出,他自然而然知道往哪里放,或者说“它们”告诉杜维往哪里放。

    杜维没有管这股信息,随便选了个角度,扎进世界。

    这是一片陌生的森林,地面满是腐败的树叶,山风卷起“沙沙——”声,杜维没有吐出陈清河,又缩了回去。

    不管选择执行或不理它,如此来回几次,都一个样,不太聪明的样子。只可怜郑老西家客厅,不断裂开,又消失,满堂金光闪闪像极了财神爷显灵。

    ………

    “喂!”

    “聪明的迷雾。”

    “给点反应,帮我也做一具身体!”

    笑傲世界外面,金色根须群,杜维还在不依不饶地折腾着包含陈清河真灵的那团白雾,而其他根须则有条不紊的接送着连接者。

    只是很快,有了别的事引起他注意。

第十八章 大日横空

    现实世界,下午三点整。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

    以刺桐花小区为中心的方圆半公里,原配置的几台大功率军用信号屏蔽器已经撤走,而今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第一时间同外界联系,他们谨记保密守则,只扯家长里短。

    杜维的家中,他父母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脸无措。

    通话中的手机被紧紧攥在手里,是视频通话,免提开着,隐隐有些杂音,杜根生焦急道:“你们想做什么?”

    “没想怎么样!我们守法公民的喔!”

    “欠债还钱嘛,天经地义。杜维欠我们钱,找你们要这很合逻辑吧?”说话的是一个声音嘶哑的男人,但通的微讯却是杜维的姐姐杜春娇的。

    “你们这是绑架!快放开我!我弟弟根本没欠你们的钱!”手机话筒里响起杜春娇的声音,有点小,从画面角度可以看到她被人拦在房间里。

    “爸,快报警!他们想要的是谅解书!”

    “别这么说!什么谅解书啊?”

    “噢,我记起来了,前阵子听说杜维被人给撞死了。正好提醒我,人家吴老板愿意赔一百二十万,你们签了谅解书就有了钱,可以把杜维欠我们的三十一万还我!”

    “唔,利息我算算!”

    “一千一百一十二块整!”

    “还有,别报警!”嘶哑的声音有些戏谑,那人把整个脸凑到镜头前;

    “我朋友有精神病,刮花了脸就不好办了!知道你有个大律师女婿,但我也懂点法的喔,经济纠纷,寻衅滋事,一年不能再多了!有精神病证的喔。”

    “你们,你们…”杜根生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爸,快点报警啊!打文辉电话叫他联系许警官,不能签啊!我就这一个弟弟,不能签…”

    杜春娇声音越来越远,画面摇晃,对方似乎拿着手机走远,背靠在一个窗户边,画面很快又稳定,对方催促道:“虽然我不认识什么吴老板,但是喔,你们把谅解书签了,我好受点累去找大老板让他给帮还债。”

    “记得录像签字喔!如果能笑着签那就更好了。”

    “喂喂!老伯别手抖哇!”

    ………

    厅中,死一般的安静,杜根生和廖芸二人脸上焦急愤怒的表情,换做震惊和害怕!

    一点金芒飘在厅中,无数诡异的光点从四周汇聚,最后化作拳头头大的金色光团,光团飘近,在二老惊吓的目光中,小心地把手机从他们脚下捡了起来,然后轻轻摆在桌上;

    “你是谁?”

    平淡、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是画外音。

    ………

    于此同时,刺桐花小区千米高正空,一大片虚空忽的开始扭曲,一缕、两缕,大股大股的金光开始汇聚。杜维分散于底层世界,四处游荡的体量尽数被他调往现实,甚至剥离抽出了部分串口通道的结构。

    不久,已然在高空形成一朵诡异的黄云。

    ………

    “你又是谁啊?”视频里的人愣了愣,反问道。

    “哼哼,懒得和你们扯,快把字签了,然后把录像发过来,是不是等我找到你们的律师女婿打他一顿才肯?还是先给你们女儿的脸蛋来一刀子?”嚣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对方看视频上的画面只有天花板,似乎气急。

    杜维一边检索着视频中的点点信息;同时那怪异,少有声调高地的声音道;“我不知道你是谁。”

    “也不管你想要什么”

    “如果你伤害了我的,姐姐。”

    “我会找到你。”

    “然后,我会杀了你。”

    ………

    城市上空,庞大的怪云在曜日下湛湛生辉,似大日横空,直把一大片区域映的金光闪闪。

    如此诡异的天象引起数以十万计市民的注意,行人、乘客、上班族等等,纷纷停下手头事仰头看向天空。

    落座在刺桐花附近的应急指挥组,更是启动紧急预案。

    就在所有人都茫然之际,那团金云滚滚而动,聚成一颗直径上百米的云状圆球。太阳光被灵力场折射,又在圆球周围形成一圈七彩虹光的圆环;

    慢慢地,圆球中心出现一道金灿灿的孔状。

    虹光圆环动了。

    直似一只恐怖的黄金眼扫搜这座城市!

    ………

    “我好怕喔!”

    视频里的脸凑近,一张平凡的脸因为角度仰视,而变得凶戾:“神经病!还敢玩威胁!老子没那么好的耐心,天黑没收到视频就先给脸来一横,敢报警我…”

    “咦那是什么?”

    忽的顿了顿,那人注意到了什么,回身看向窗外的天空,随着一阵翻转,视频画面只剩他仰头探出窗外的上半身,同时还有满是惊讶的怪叫:“哇两个太阳喔!”

    视频被急匆匆挂断了。

    随着嘟的一声,厅中陷入可怕的安静中,杜根生和廖芸满脸害怕的看着飘在桌上的金色光团,以他们的认知根本无法理解这突然出现的东西。

    只能从他们眼中看出某种恐惧、犹豫和不敢信。

    “我找到他了。”

    “我来解决这件事。”

    声音似乎很想要作出调整,但却只会更显奇怪,杜维看着二老神色,心里也很茫然,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慌,因为他竟从始至终都不曾有多愤怒,理智告诉他,家人陷入危险,他应该焦急,应该担心,应该满腔怒火!

    但是,这些好像都感觉不太到。

    ……

    他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光团在半空中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朝父母飘近一寸,见他们没有抵触后,一分为二,轻柔的缠上二人手腕;

    “不要告诉其他人。”

    光芒变淡后消失,杜根生和廖芸手腕上只余下冰凉,坚硬像铁一样的金属触感,廖芸忽的大颗大颗眼泪夺眶而出,站起身茫然四顾,颤声哽咽道:“小维?”

    但哪还有光团,更没有声音回应她。

    窗外,是金光普照。

    天顶,是大日横空。

    榕城市区,人们只要仰头望,就能看到此奇景。蔚蓝的天空下,一颗比太阳还要醒目的金色眼睛俯瞰城市,高高在上,轮光环绕,极具令人心慌的神秘色彩。

    相比于莫名心慌的市民,应急指挥处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有高达十余架特制无人机起飞,如群鸟升天般,朝天顶冲去。

    在无人机升空时,那恐怖的黄金眼也定格,直直向着西北面。

    耀眼的金色开始变淡,发黄,然后折射太阳光形成的七彩圆虹消失,仿佛回溯般又变成一团烟云,那云层层叠叠,翻滚不休,隐有雷鸣轰轰。

    杜维在思索;

    庞大的思维带动灵力场,甚至影响了现实,生出雷音,那些爬升上来的“群鸟”如折了翅的山鹰,又摇摇晃晃掉了下去。

    ………

    不久后,天空如洗。

    金黄色的云,在万千市民注视下急剧变小,最终只余下一缕随风而散;那股淡淡的黄金风吹向城市,落入一片花红似海的刺桐花圃坛中,最后凝成金线缠上一只异常大的黑猫。

    现实世界的壁垒,是杜维难以逾越的壁垒。

    他活动区域是被限制的。

    但他的体量如果藏于生物血肉中,是可以出的了那面看不见的墙,只是藏于血肉,微粒自身的力场也会陷入惰性,几乎不复神异,只能做简单的物质力量运动。

    这只被政府抓住的黑猫,也是因为这个试验,才被杜维救了出来。

    要不然下场恐怕和那些兔子一样。

    杜维自然不是想借用这只大猫的身体去解决这次的问题,能解决问题的只有扩开净土,天黑前把现实活动的范围推到西北面两公里。

    因为造成问题的人在那里,只要解决他们就好了。

    单线扩开,以他现在体量自然是够。

    但就像初生时探索一样,进一寸,迷雾投影一寸,太慢太慢了。只有一次性足够体量炸开,就像初生时瞬间照亮整个小区一样,微粒间的力场在这种情况下,能以完美圆护,相互影响削弱迷雾的阻力。

    用大猫身体,只是防万一。

    其余已经全部进入底层笑傲,杜维准备不顾天打雷劈,一次性捕捉足够量的灵光。

    十倍的时间差,足够了!

    ………

    黑色大猫藏于刺桐花下,真灵早已被杜维先一步拉到了迷雾,只余下一具失了灵的躯壳。

    大股大股金光扎进皮肉,油光水滑的皮毛鼓出一根根蚯蚓似的凸起,微粒凝成的细丝缠上大筋骨骼,随着杜维的控制,趴在地上的黑猫像是提了线木偶,四肢抽搐狂甩。

    鬼畜至极。

    忽的,闭着眼的黑猫直不愣登立了起来。

    猫的脑袋耸拉似睡,长尾也软趴趴的,四肢膝盖不见打弯,歪歪扭扭走了起来,模样要说有多怪就多怪。

    这也是杜维选择猫,而不用人的原因,身体更大,更难控制。

    这鬼样子出门,能出封锁区就怪了。

    有限几只鸟类,还不如鸡大,骨骼太脆了,一动就散架,别提飞起来。

    “飕”的一声,一颗鹅卵石被猫尾精准击飞,直接打烂远处一路灯,代价就是,大猫的长尾末端,已血肉模糊。

    皮肉被反作用力也打烂,只因被杜维护住,没流多少血出来,尾骨也没事。

    就算只剩下简单的物质力量,也很可怕。

    头颅提了起来,一只眼皮被扯开,湛蓝无神的猫眼亮起,投射出半寸金光,周围模模糊糊的画面照进思维。

    迈着怪异步子,睁着一只眼的黑猫“走”出了花圃,顺着既定路线,朝界外而去,一蹦一蹦的,每一跳都蹿出五六米远,要不是怕这具躯壳烂了,速度还能更快。

    挑没人的地方走,杜维很小心。

    别看黑猫不大,控制其行动的灵粒可全凝成了实质,微粒间的距离一丝也无,像两块磁铁般紧紧吸在一块。

    到了界外,这具躯壳如果被抓,藏于其内的体量就保不住了!

    一如玻璃瓶里的三号老鼠。

第十九章 花开见佛

    就在杜维一边控制黑猫蹦到现实壁垒外的同时;

    其大部分体量,已穿过了迷雾,沿串口通道落入了底层如鸡子般的世界里。

    ………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

    江湖就在人的恩怨中。

    如今,江湖最大的恩怨,就在距离南阳府两百余里地外的登封城。

    人人哄传,日月神教圣姑被囚禁在少林寺内,随着各种流言日嚣尘上,事态发展已波及了大半个江湖。

    豫州是少林寺势力范围,产业遍布省内,影响深重。

    也首当其冲,引来血腥报复。

    而作为嵩山少林寺本营的登封,更是波谲云诡,无数江湖人,左道旁门、绿林齐聚。

    局势很妙,日月神教面对自家圣姑被囚,一边打击报复少林寺相关产业和势力,一边又邀人手释放出进攻少室山的意图。这些聚在登封城的左道江湖人,有好事之徒,有日月神教教众,当然更多是任盈盈自己在江湖常年经营出的势力。

    魔教在逼迫少林做出选择;

    圣姑可以死,但不能被幽禁在你少林,否则洛阳八府十二州九十六县。

    永无宁日。

    ………

    一片山脉隐于云岚间,其貌雄伟挺拔,山势陡峭。嵩山三十六峰,一山绿,一山青,一山浓,一山淡。

    午时,登封西城。

    润红的冬阳普照,峭厉的西风吹拂,乌泱泱一众江湖人正聚在离少室山不远的一座小山头,足有五六千人,一片嘈杂混乱,饮酒撒泼,骂声不绝于耳,相貌皆百拙千丑,一看就不是好人。

    少顷;

    只见山顶几杆幡布白旗扶起,迎风飞扬,上书‘江湖群豪上少林,拜佛参僧迎任姑’

    “哐,哐哐哐!”

    十面铜锣齐敲击,声响盖过人声音。

    淆乱的盟众一静,随即欢呼声响震四野,人群稀稀拉拉开始列队向北,沿途擂鼓摇幡,声势浩大。为首有有几人气度颇为不凡,卖相倒还行,正是让群豪凛遵的盟主令狐冲、祖千秋、蓝凤凰等人。

    旗帜皮鼓大铜锣,蓬蓬嘡嘡,五千余人浩浩荡荡涌向少林。

    少室山,少林寺外;

    令狐冲、祖千秋、计无施、黄伯流、司马大、蓝凤凰等为首,后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各众左道江湖人。

    鼓声渐轻,很快就停止,就见为首青年朗声道:“晚辈令狐冲,会同江湖上一众朋友,前来参拜如来佛祖和诸位大菩萨,拜访少林寺方丈和各位前辈大师,敬请赐予接见!”

    郎朗清声,听着不大,但却随一股异力传出数里。

    也是诡异,诺达个少林寂静无声,好半天都没个人应答,进去一瞧,一个人影也无。且不提为首的盟主们如何处理,泱泱众群豪不少人擅自闲逛,更甚者;有歪瓜裂枣就地寻挡风遮阴地儿躺下休息。

    时间渐渐到了申时,忽的山脚下喊起厮杀声,

    少室山山脚,也不知从哪涌出一队人马,照面就使弓箭压制,射杀近百江湖人。群盟只以为中了埋伏,心慌下分化几路想要突围,但面对无数羽箭如飞蝗般攒射,伤亡已众,令狐冲等人又见敌人弓箭太厉害,率众掉头躲进少林寺院内。

    山里的厮杀渐止,头顶夕阳缀在半空,一层淡金铺满了天,在少室山正空,悬有一朵几丈宽的怪云;

    “死的有点少!”

    杜维把注意力从现实收回,俯瞰下方的大地群山;只见少室山郁郁葱葱的林间,隐隐有黄雾腾升,且不断变浓泛金,随后从地上升起,汇入怪云内。

    “不够,不够。”

    杜维觉得死的不够多,准备自己动手了。

    只见清朗的天空,忽的被撕开一道黑色,大股大股的灵光化雾吹了进来,天顶几亩大的淡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变厚,几乎不过半刻钟,嵩山上空就出现一幕奇景;

    一朵云,其状像盛开的花,散着金灿灿,黄蒙蒙地光,日晕环绕,占满了半边天空。

    “娘嘞,那是啥?”

    “天上的云发光啦!”

    “佛主显灵了?”

    “我看是要下雨下雨了,你瞧另一边起乌云了。”

    “这云好生奇怪……”

    “我佛显灵!”

    ………

    奇景何止少室山的几千江湖客看到;山下围守的、寺里的令狐冲等盟首、藏在少室山后的僧众、五岳剑派掌门、魔教前教主任我行、向问天、任盈盈等等。

    甚至距离嵩山不远的登封城,无数百姓也齐齐仰头看天,张大了嘴巴。不少信徒已经跪下磕头,口中念着;宅第平安,保佑发财之类的怪话。

    “轰隆隆!”

    一阵东风吹来,人们还在赞叹紫金云是佛祖显灵时,更大一片乌云诡异的从天边急涌而来。

    顷刻间;

    黑雾滚滚遮天暗,金云腾腾映光明。

    头顶宏观到极致的天,似一分为二,半个天乌黑如墨,半个天金光璀璨,厚重的黑云打着闪雷,风夹着雨星,东一头,西一头地乱劈,整个好似浸了墨的棉絮往金云压去。

    杜维体量无法和黑云相媲,毕竟是一个世界,但闪电打在他身上,也很难照成伤害。

    无数灵光作着规律运动,形成宏大的力场荡开黑云,洒散的金光照耀大地,人在照其中,轻悠悠的让人心旷神怡,连带空气都清甜起来。

    吸一口,甜津津;抓一把,软绵绵;

    方证和冲虚等正道宗师皆聚在少室后山一石崖上,震撼仰望。

    方证一脸慈悲,双手合十,捧着金光口诵正经;哪还有心思管什么江湖正邪,日月神教有什么谋划利益。

    冲虚道长也不差,高呼;“天尊显灵!”两臂展开,一面躬身,双手于腹前合抱,两膝下跪,俯伏叩道,双手抱拳高拱;用清远遒亮的韵腔礼赞自家供奉的天尊:“太阴化生,水位之精。虚危上应,龟蛇合形。周行六合,威慑万灵——”

    两人这般做派,让一众如岳不群、左冷禅等江湖枭雄都只觉得天顶洒下的紫金光透出一股宝相庄严的味道。

    仰头望天,看天顶雷鸣电闪,紫金腾腾,不免有些心惧。

    当天上黑云被紫金神光荡开,所有人脸上都涌现震撼。当黑云如盖,下压似天塌时,不免心中揣揣,陷入莫名恐慌。

    ………

    群山昏昏,雷云俱作,走石飞沙,虎豹藏形。一阵风,乾坤荡荡;一声雷,震震山川,风气呼号,雷声烈烈。

    “不和你玩了。”

    乌云没有源头,又生生不息,荡涤不尽。

    见有一道响雷打来,杜维顺势就要往地面落去,然后把那五六千刚还在厮杀,现在作鸟兽散的江湖客尽数消磨,壮大己身。

    不过当靠近少室山那座宏伟的寺庙时;

    忽然“闻”到了一股子“气味”;像是庙里烧的香火味。

    一丝丝、一缕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光被杜维捕捉,是从地上跪拜的人身上飘来的,几乎顷刻间一些信息就透过灵光传递,被解读出来;

    僧人认为他是如来佛祖。

    道人认为他是荡魔天尊。

    百姓认为他是青天老爷。

    囫囵把几缕香火吃下,但很快又吐了出来,这个不能吃;

    消化不好可能会生出一个其他意志来。

    不像生命的真灵,只要磨灭晦气就行,香火里面的东西已经合一,或者说这股愿力本身就是灵,剔出不掉,就好比杜维的本身,灵光本质就是他的思维,他的意志就是灵。

    大股大股如青烟般缥缈的愿力想要钻进身来,融入承载杜维意志的灵光中,被他用力场排斥开,然后捉住。

    “里面的画面有点意思。”

    一片模糊的虚影;

    大西天灵鹫仙山雷音宝刹,如来佛祖端坐七宝莲台,其下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比丘尼、比丘僧诸大圣众,听经说法。

    宝刹佛台,奇珍异宝,摆列无穷。

    宝焰金光,异香奇品,素味仙花,真个香花艳丽,瑞气缤纷。

    ………

    紫金祥云似被魔云打落,笼罩整个少室山,定于大雄宝殿不到百丈高空。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远在几里地外,身材矮小,容颜瘦削的方证大师彻底疯狂,不管不顾运起轻功跳下悬崖,拼命催发内力,用最快的速度朝少室山赶去。

    其余僧众也是,全部满脸狂热状态!

    只见;

    天上那团悬在大雄宝殿正空,如紫金大日的祥云,扭了扭,绽放出灿烂神光,神光似一道长虹,上接天,下连地,只把天上闪着雷的黑云轰出一个大洞,露出夕阳来。

    夕阳破开云层,照耀下来,恰好直射少室山,金红色光芒似通天塔柱,紫金大日居于其中,抖擞神辉,如莲花般绽放开来。

    花开九品,其蕊化成一尊百米高,浑身光晕朦胧的如来法相。

    “花开见佛!”

    景象绚丽奇幻,只以为在梦中一样。

    寺中,令狐冲一等人站在大雄宝殿门前,舌挢不下,仰望天顶,端坐虚空的如来佛祖,宝相庄严,一幅怜悯慈悲的神情,长剑刀兵丢了一地,忙俯首参拜。

第二十章 我即如来

    须臾,天上遮蔽了天的乌云,又凝起,挡住了夕阳。

    天地一片混沌;

    黑风飒飒,阴云四合,淅凛凛寒风扑面,清冷冷恶气侵人。雷电轰隆,骤雨倾盆,雷打金身,雨淋众生。

    惊得是空中无鸟过,山内虎狼奔,慌得那地上江湖客战战兢兢,止杀伏于地,刀剑器械丢了一地,抱头撅股作鸵鸟状。

    一脸怜悯慈悲神色的如来佛祖,绽放无量金光神辉,抵住天打雷劈。

    “这个世界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死板啊!”

    杜维俯瞰脚下宏伟的寺庙群;

    不管头顶的“天意”,他控制灵光微粒间的运动,伸出金灿灿的手掌,向下探去。直接跨过百米距离,一把按在大雄宝殿上,随着轰隆一声,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坍塌,瓦片齐飞,缕缕幢幡如破布般暴露在大雨中。

    正殿中的如来佛像被二指捏住,拔起。

    灵力场揉捏雕塑,金铜材质被生生挤压如面饼,化作一株刺桐花在手心盛开,同时那些被杜维捉住的香火愿力,则全被驱赶到刺桐花蕊。

    灵光质攀上刺桐花,把它裹住,不让愿力消散在这方天地里。

    此景落入众生眼中;

    宝相庄严的如来佛祖高高在上,天空顶是望不到边,狂打着闪电的“魔云”。

    世尊拈着一株花,脸上从容不迫,意姿安详,微微一笑,宏大韵调怪异的声音响彻天地,把雷声都盖了下去;

    “我即如来!”

    说罢,佛手一掷,那朵小小的佛花落于坍塌的殿前,扎入青石地板里,足足高两丈高,通体黄金色,散发蒙蒙宝光。

    而此刻,院前狼狈的令狐冲等人,一身是伤,祖千秋等更惨,直接被大殿压死。

    拜佛参僧,拜到西天去了!

    一众人满心凄戚戚,脸上茫然无措。这时忽见天上,亮起宝光;霞光艳艳,瑞气腾腾,无量佛光环绕的如来佛祖一脸矜哀,不知怎的,大雨也淋不冷的众人,登时心中泛起一阵阵大恐怖。

    令狐冲旁边有一个和尚;

    原是塞外漠北有名剧盗,漠北双雄之黑熊,是个爱食人肉的和尚;他似乎想起什么,喃喃念道:“如来以无尽大悲,矜哀众生,出兴于世,拯济群氓。”

    “佛要度我罪孽!”黑熊哀哭,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

    杜维依葫芦画瓢,照着香火愿力里的幻影构筑一具薄薄的表像,顺便点了特效,能力本质上还是力场和灵光特性。

    弄这株花,则主要是准备搜集以后的愿力,留作他用,想来这回表演,以后少林寺香火应该会很旺,很盛。

    至此,他也不准备再浪费时间了,下方那些江湖客已经开始逃散,此行目的他们才是目标。

    杜维控制体量,开始动作;

    结跏趺坐于虚空的佛祖,忽的左手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以救济众生的大慈姿态;又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向地,以示降伏魔众。

    浑身无量光,紫气凝辉,伴着宏大且怪异的声音;

    “我度众生皈依善果!”

    天上的如来佛祖,刹那浑身彰显千秋万色,一道道金光洒向大地,逃散的江湖客无论罪恶,其眉心皆出现一指红痧印子,而后成片成片倒地,足三千众,被度去了西天。

    佛光肆虐横扫少室山。

    一刻钟不到,宝光汇聚,如一道匹练般贯穿东西,又回落于佛祖头顶,金芒蒸腾,似三觉圆满,形成一圈圆环。只是那圆环不断散着肉眼可见的晦气,真似世尊正在超度魔众的罪业。

    ………

    杜维控制力场,开始消磨晦气,忽的见头顶还在劈他的黑云层;

    一道道银蛇在云端里直窜,交织成璀璨的长河,轰隆隆的雷声如雨点般落在圆环上,虽然被力场挡住,但每一道雷声响起,肉眼可见江湖客的真灵就颤一颤,似乎怕雷!

    似想到什么,杜维突然停住;

    如来法相开始消融,重新变成一颗庞大的紫金大日,金光一股,把不断震颤的晦气护住。

    佛祖就这样眼生生地,在一众侥幸,已肝胆俱裂的江湖客眼中,变成一颗紫金太阳。

    大日横空,金光普照,雨还在下,雷还在打,天空却多出数不清的漆黑裂口。

    慢慢的,太阳开始暗淡。

    消失。

    天上不知何时漫起一片朦胧色,其表面出现模糊的景象。

    那是;灵峰挺拔,山峦清佳,仙岳顶巅,元气通天,威风飞彻满台花,又见那青松之下,翠柏之间,白鹤有情,青鸾着意,玄猴对对,寿鹿双双,幽鸟声频,奇花色绚。

    正是清虚灵秀地,庄严大觉佛家风。

    灵山就像矗在少室山上空,而后,忽的一瞬,骤雨停歇,雷声渐隐,又一阵西风吹来,漫天乌云四散,吹散了云,也吹散了那大西天灵鹫仙山雷音宝刹。

    ………

    ………

    天地一片浅绛,不知不觉白日已尽,嵩山三十六峰沐浴在一片柔和的夜色中。

    今夜注定无眠,三千余计尸体铺满少室山。

    僧俗携手,开始把这些去了西天的“幸运儿”安置,不同于俗人一脸茫然戚戚,所有光头和尚都喜气洋洋,不少老和尚甚至对亡者有了妒忌,不住“阿弥陀佛”向世尊忏悔不该生出贪嗔。

    大雄宝殿废墟;

    方证大师此刻已换上崭新的袈裟和僧袍,一鼎香炉摆在那株佛宝树前,高香祈祷。

    观礼者有此次来助拳的江湖正道,如嵩山剑派左冷禅及众,衡山派莫掌门,华山派岳掌门,泰山派天门道人和武当派冲虚道长则站在一旁小声说着话,青城剑派余观主也凑在两人旁边。

    一眼望去,独独不见恒山派的尼姑。

    “岳掌门,你大弟子令狐冲被佛祖度去了西天,宁女侠哭的险些昏过去,你怎也不去瞧瞧?”

    余沧海凑不进天门和冲虚的论道,只好拿岳不群开刷,他可和令狐冲有仇,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去西天这事好还是不好,所以语气有点怪。

    岳不群根本没理他,只满脸复杂,死死盯着矗立在殿前,于夜色中,散着蒙蒙光辉的那株世尊佛宝。

    这一次所有人,无论武学宗师还是普通百姓,沙弥或高僧大德,正道或邪道,全部人都三观崩塌,直以为在梦中没醒。

    可看那株世尊佛宝,捏了捏自己,又不得不信。

    三千众被佛祖度走的人,尸体还在这呢!

    少林寺发达了!

    佛祖显灵,天变了。

    只有株佛宝,无论士族百姓、官府帝王,哪怕不信,也要来朝圣,甚至庙堂上都可能因为此事作掀起波澜,当真是恩泽千秋,佛教当兴。

    看冲虚道长模样,估计也迫不及待回山置办法会,广邀乾坤道众,启祀自家祖师和天尊。

    华山派虽有道家渊源,但到底没有得授法箓,名登天曹的高功道士。

    说不得回去要深研道藏,找一找这神仙缘法。

    “可惜了刚到手的辟邪剑谱!”

    从福州城赶至少室山,一路深研此秘籍,甚至连细针的暗器手法已经着手在练,本下定决心回华山就自宫,但武林盟主哪有神仙好。

    还需再作考虑。

    ………

    且不提拐了个弯,骤然变得奇怪的笑傲大势,众生眼里,被如来世尊度去西天的三千众,此时的状态有些奇奇怪怪。

第二十一章 令狐冲

    迷雾,是不变的阴天白日。

    这日,半径一公里的废土天空,忽的一片模糊,似罩上一层薄纱般,而后一颗紫金大日缓缓从中落出。

    天空扭曲,像拭去雾气的玻璃片,只余一颗大日缀在百米高空。

    地面活动的连接者寥寥无几,只有边缘区域一些人正在整理地陷毁坏的物资。

    面对天空骤然出现颗诡异大日,一众人也骇得够呛;因为常人承受不住频繁进出迷雾的压力,只要进入迷雾,如无必要,一般都是一天进,一天出,半个多小时前在现实榕城上空的诡异天象,他们并不知道。

    前天迷雾大震,死亡的连接者还在医院打点滴,新加入者又多隶属其他部门,尽数涌进底层世界探索,所以虽然现在连接人数已然近两百,但整个迷雾净土活动的,只区区十数。

    飘飘且在废墟上,金光往往堪沾洒。

    一片金光从大日挥洒,连接者们站在废墟上,仰头望天,舌桥不下。看紫金大日横空,只片刻后金日表面消融,从大日中落出一团团晦暗、黄蒙蒙的光晕。

    那团光晕甫一失了限制,登时如风吹的蒲公英般散洒开来,这时;

    静止如画的迷雾墙突然有了动静,滔滔滚滚,如澎湃大浪般朝那些天上席卷而去,半途又分,化一缕缕烟气缠上各个真灵,好似一个个,一朵朵飘下的白色絮状物,如雪花般。

    “这,这是下雪了?”

    “谁上去报告?”

    “看看再说,说不定有什么好处呢!”

    “诶,太阳没了。”

    “快看,迷雾又开始向外扩了!”

    “快跑啊!!”

    “我擦,不会又要地震吧?”

    一众人乌泱泱朝中心区域撒腿就跑,也有人待在原地,五六秒后身体虚化消失,应该是上去报信去了。

    当连接者们跑到离刺桐花原址的一块平地后,那些“雪花”已经落到了头顶,可接下来一幕打碎他们三观,惊愕、骇怪、瞠目结舌,只见;

    一团团拳头大的雪花落地,咕噜一转,变作了一个个赤条条的大活人。

    一个、两个、三四个——

    五个、六个、七八个——

    然后满地都是,一眼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以及白花花的屁股蛋子。

    人挤人、人压人;“哎哟”“啊啊”“佛祖宽恕”“我是谁”等杂乱声响彻整个迷雾。

    也怪,这些人竟全是长发及腰,捂着裤裆的粗汉子!呃!好像有几个女人,正抱着胸脯蹲在地上,满目惊慌,环视四周,一脸羞愤欲死的样子,场面要多震撼就有多震撼!

    “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白面小帅的哥们咽了口唾沫,是隶属市政的李子青。

    他附近就有三个光溜溜的人,一个披散发髻,长方脸蛋,剑眉薄唇的洒脱青年,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光头,还有个蹲在地上嗷嗷叫的漂亮妹子!

    浑圆的屁股蛋拱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李子青忙扯下外套,跑过去帮忙;

    然后,他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来,他手里空空,不止外套,连身上的衬衫和运动裤都被一并抢了。

    ………

    令狐冲用白色布衣遮住羞耻,这才站直身环顾四周;

    群豪满野,皆慌乱没了神,身边蓝凤凰已是满面通红套上裤子和外衣,而那漠北黑熊则只傻站在那,那活儿顶着风晃荡,也不知在想啥!

    “大妹子,你没事吧?”

    “令狐大哥,我我没事。”

    “此是何处?”

    “黑熊!”

    “黑熊?”

    叫了两声,人肉和尚还是在发呆,令狐冲伸手拍了拍他,对方只转过头茫然回望,然后问道:“你是谁?”

    “我是令狐冲啊!”令狐冲盯着他迷茫的眼神,注意到其眉心一点金漆,复又转头看向蓝凤凰,微黄的额前同样有一点金色,只是比漠北黑熊宽上些许。

    “我是谁?”

    漠北黑熊似乎在思考,喃喃自语。

    令狐冲也意识到问题,只是当下情况也没心思解释。这时,远处响起一声声喝骂,只见有几个穿着衣服的人,被桃谷六仙捉住,正在扒他们衣服,虽拼命反抗,但那是六怪的对手。

    把撕碎的衣服胡乱套在自己身上,桃枝仙捏着一个遭了打的青年问道:“说,如来把我们捉到哪了?”

    “如来?”

    “还敢狡赖,兄弟们撕了他!”说罢就擒拿住李子青手腕关节,一把把他提起,脚则被一旁桃实仙接住,不远处令狐冲见此,忙喊道:“六位桃兄且慢!”

    令狐冲上前,从六仙手里救出李子青。

    现在人心慌慌,也就他们这等怪人敢直呼佛祖名讳。

    渐渐地周围一众群豪有些安定下来,一些人用各种奇怪的东西遮了羞,聚在令狐冲附近,令狐冲拱拱手,朗声道:“诸位可有见到祖千秋前辈?”

    “令狐冲,你也傻了?”

    “那老头不是早被大殿压死了吗?”桃根仙奇怪道。

    令狐冲自是知道,只是心中有疑问,遂这么一问。

    这时群豪突然又不安宁,却见被一众群豪捉住的几个连接者,其中四五个骤的身体变淡,然后相继消失,是桃谷六仙眼疾手快,一掌朝其中一人打去;

    “啵”的一声,变淡中的身形,似戳破的泡泡,化作一股白雾四散。

    “嚯嚯——”

    一阵阵骇然,不过好在先前经历太过震撼,只叹呼也没登时逃散开,而令狐冲也发现,不似他们,唯独这几人眉心没有金漆,不似群豪们,人人皆有,只大小不同罢了。

    “你,你叫令狐冲?”

    好心送衣服,反被这些恶人打了的李子青,满脸怪色,不住盯着剑眉薄唇的青年瞧,然后指向旁边紧着衣服的蓝凤凰,理所应当般:“任盈盈?”

    “我叫蓝凤凰,可不是圣教圣姑!”

    “卧槽!”

    “笑傲江湖啊?”

    “沃地妈耶!”

    “小说的人也能进来吗?那我老婆亚丝娜不也——”

    “他们有金漆啊?”

    ………

    几个被围住的连接者只惊不怕,看人在“下线”状态被打死,也就没想着逃回去。

    离开迷雾时很脆弱,且有延迟,不是非常紧急都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上或下,看刚刚那个被打散的烟,就知道那哥们现在肯定躺在监控区惨嚎。

    李子青瞧周围光着身的怪人们,发现他们眉心金漆,恍然想起研究人员的培训;

    “当眉心出现金漆,立马停下一切危险活动,然后原地求救!”

    两边双方,相互惊叹,李子青正满脑子笑傲江湖,就见这个疑似令狐冲的帅哥走过来,蹲下身,和声问道:“这些人为何如此?”

    “啊这,他们是回去了。”

    “我等还可以再回去?”令狐冲精神一震,浮现喜意。

    “呃,你们,你们脑子里没有一片光吗?”

    “没有!”令狐冲闭上眼,摇摇头,又道:“我等上少林寺参拜佛祖菩萨,因行了刀兵,被佛祖度到此处。初来还请小兄弟帮忙解惑。”

    “啊这——”

    李子青脑子卡了一下,愣在那,很快他悄悄移开目光,因为角度问题,令狐冲屈蹲姿势有点儿走光,正低头思考所谓的“被佛祖度来这里”是什么个意思。

    忽的一阵风吹来;

    “风?”

    四周尘土飞扬,李子青突然噌的一下站起,只穿着一条大裤衩仰望四周,见废墟之外多出一座高耸的城市,呜呜的风从外面吹来,废墟与大厦高楼格格不入。

    “轰!”

    “轰!”

    在一众江湖客奇怪时,整个地面突然一震,似陷落一般抖了抖,然后;

    天开始摇,地开始晃,数以千计才安定下来,且衣不蔽体的江湖客,乌泱泱又乱作一团,不少人甚至跌倒在地,站都站不稳。

    所有人都慌了,令狐冲更是惊恐的望向远处那些摇晃的宏伟建筑群。

    几里地外,那些高耸的,雄伟的,比山还高的奇建筑轰然倒塌。

    伴着大股大股烟尘从四面八方腾起。

    轰隆隆声——

    烈逾急霆,大树尽拔出土,根或向上,而梢或向下。

    所有建筑猝然倾倒,土木在上,而瓦在下。

    群豪江湖客哪还有心思管李子青他们,只以为此地是阿鼻地狱,尽伏地。

    正是:

    忽闻地龙烈变,地陷落一丈三,黑云乘之颠荡,群豪惊,魂甫定,经时方散。

第二十二章 生性凉薄

    现实世界,一个小时前;

    ………

    榕城,八闽省会,地貌三山一水,城内乌山、于山、屏山鼎峙,闽水穿城而过。刺桐街属辖仓山区,位于乌山之西,闽水以北,若高空俯瞰,可见山巍峨,水绵长。

    四点时,边色满秋空。

    泽西北路,丽晶大宾馆侧边的一条里弄,倏忽间一道黑影从巷子角蹦起,落于棚顶,是只黑色怪猫!

    道它有多怪,且听;

    头似寐,尾若棉,声阚婴,只伶俜,腹胀圆象黑皂球,颈硬也似坚磐石,只眼撑望,左瞧长,右瞧短,上下几回欲上墙;

    翻楼墙,把爪晃,一晃落到空调上,蹦一蹦,尾又荡,一荡前爪扒住了窗,窗前望,眼放金光如火亮,古怪别腮神力壮。

    你说怪不怪。

    杜维提拉缚于黑猫骨骼大筋的灵线,伏于窗外,隔着帘子已是看到了姐姐。

    同时也注意到;

    一丝丝嫣红的血水从毛皮溢出,沾染几净窗台,就像是一个昏迷的人,被从山头丢下,这猫有些皮青脸肿,如破布袄子,不过好在其骨骼、内脏都被杜维护的很好,等它真灵回归,只疼不伤。

    一只湛蓝的眼眸绽放寸寸金光,直直的盯着室内。

    ………

    于此同时,笑傲世界少室山,如来法驾临空。

    ………

    一个小时后;

    夕阳阴影下,如同一块斑驳的墙影,趴附在窗,久久不动的黑猫。忽然间,那它攀住的前肢一软,就从高处跌落而下,落势中浑身一抖,而后皮毛震颤,只片刻,口、鼻、耳等窍均溢出股股黄雾,那黄雾也奇!

    万道滚,千条喷,金沉沉,明幌幌,似琉璃造,象宝玉妆;

    一道道,艳艳光明,一条条,熠熠生辉。

    只见黄雾吹鼓,化作一股半云半雾的风,把半空中突如软泥的猫儿一卷,倏忽飞起,扶摇直上,拖拽出一道轨迹云似的流光,落进远处茫茫乌山林里。

    此时;乌山公园。

    一些因一个多小时前,天上奇景激烈讨论而滞留的游客,忽见城市方向,卷来一道半云半雾的黄风,越过头顶,飘飘忽忽地,时而凝聚,时而散开,其中金光灿烂,隐隐可见一只黑色斑斓大猫。

    只是手慢,还没等他们举起手机,那道黄风就飞进了身后郁郁葱葱的半山林里。

    杜维穿过树冠层,落地没了闲人视线,一口把其中的猫吐到一角草丛后,又聚成一个光团,咻的消失。

    不久,一声声凄厉的呜咽声传遍密林。

    ………

    原丽晶大宾馆的窗内;

    三个守在房中打牌的地痞,忽见满眼金光,两个反应慢的,瞬间晕倒在地,其中一个,被吓得跑出门外没两步,也“砰”的一下倒地不起,摔出了老远。

    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坏了一直徘徊在门外,有些不安的前台经理。

    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一道金闪闪光芒从晕倒的人身上窜起,直扑他面门,登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晕乎乎坠落,被扯进了迷雾。

    杜维瞧这前台经理认识这些人,索性一并捉了,这才飘回客房。

    ………

    这是一间很常见的双人床房,配备的卫生间是透光玻璃墙,现在里面一个女人正隔着玻璃惊恐的望向外边,她生得貌美,齐肩发,正是杜维的姐姐,杜春娇。

    泛光的黄烟,诡异至极,似活物般游荡在空中,它扭了扭,飘至玻璃门前,一根金色丝线从雾中伸出,卷住了卡住门把手的不锈钢凳脚,小心地把门打开。

    杜维不敢有太大动作,他姐姐好像吓坏了。

    “没事了。”

    “姐!”

    怪异的声音由薄雾传出,三分像杜维生前,七分别扭难言,字面意思杜春娇理解,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就很恐怖了。

    杜春娇呆立当场。

    ………

    杜维的姐姐自小独立,且成绩优异,但因为两姐弟年纪足差六岁,杜维上学记事时,杜春娇已经是中学住校,三年又三年,直至飞往千公里外的北方上大学,回家次数更少了。

    杜维对他姐姐印象中最深刻的画面是;

    六年前,杜春娇大学毕业回家,本来在榕城备考公务员,却因为姐夫义无反顾弃了编制,漂居燕京,因为这事险些和家里闹僵。

    那时杜维上高二。

    他还觉得杜春娇生性凉薄,亲情观淡,且被大城市迷花了眼。

    而眼下;

    杜春娇怕他,他只静静看着。

    杜春娇问他,他只静静听着。

    杜春娇伸手想碰光团,他轻轻的躲开了。

    只留下一句;“不要告诉其他人。”便再无言以慰,随后在诡异的沉默中;

    杜春娇茫然的目光下;

    光团变淡消失。

    ………

    “薄凉的似乎是我自己。”逃离了现实,杜维如此想。

    ………

    震烈轰轰,似天塌地陷般的寸地尺天,一颗毫不起眼的光团矗立高高。

    俯瞰下方尘土漫漫,又环顾四方,很快就有几朵灵光被他“咬”住,阻止了他们经过通道回现实。

    麻烦在于人,只在净土扩开瞬间,解决麻烦不过举念之间。

    由猫眼观察到几人进出,几人交谈,尽数被杜维点亮灵台,捉来了净土,恰逢江湖客们眼中的阿鼻地狱烈震,所以这几个麻烦缔造者,只睁眼,就死掉了。

    杜维心道:“可不能让你们这么回去添麻烦。”

    因为现实肉身的灵台源点呼应,那几团灵光不断挣扎,只是对于庞大体量的杜维而言,太弱小了。粗暴的用力场把这四朵灵光揉捏在一起,而后消磨混搅表面代表信息和思维的晦气。

    这才撒了气,把他们丢回现实。

    “治好了也浪费汤药。”

    把这事处理完,杜维才有心看净土变化。

    之前他是想利用笑傲世界的免疫机制,让那些雷电打散长在真灵外壳的晦气烦恼丝,这样比较方便转化成自身体量灵光。

    只是忽然注意到这些真灵还怕雷打电闪,想到连接者的一些特性,遂带回净土试一试。

    这一试,迷雾还真有了反应,‘它们’给真灵重塑了身体,同时杜维感受到,那些散出去锚定空间的个体,像是遇到泥土突然变松软了般,刹那撑开原几倍的范围。

    只是可惜,被点亮的新地图是无根之萍,待这些‘原住民’死了,估计又会消失大半。

    和被排了眼的战争迷雾般。

    须知,‘原住民’死亡,杜维只能捡到部分灵光,大部分会自然落入下层,掉进那片破碎的阴影里,然后被一个个如繁星般的发光点捕捉,吞食。

    “还不如我转化呢!”

    说是如此,但好歹已经把现实的麻烦解决了,现在弄死‘原住民’也没用,至于再去度人到净土?看这里环境,估计活不了太久,不被震死也饿死。

    反反复复,徒费力气。

    迷雾净土随着范围扩大,灾害频发,原因是新区域增加,每次都会出现的一道裂痕。

    杜维也没办法。

    以前十几米还好,这次骤然分作两次撑开两公里还远,没有翻天覆地算好了,毕竟杜维最深才探索不到百公里,那里全是岩石层。

    随着时间流逝。

    下方弥漫的黑烟尘土逐渐回落,那些因为具现时,正处于行驶状态的汽车,爆炸燃起的大火也弱了下来,只因无风,显得灰茫茫一片。

    中心区域的三千江湖客死了没几个,只有两个倒霉蛋被激射而至石头砸死了。

    至死还是衣不蔽体状。

    正是;

    转眼生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

第二十三章 解释不通

    阴霾的天空下,方圆三公里的废墟城市,堪称惨烈。

    截出一段的闽江已经干涸,淤泥江底只零散布着一些小水洼。

    宏伟的闽江大桥也塌了,钢索垂在半空偶尔晃一晃,似遥指桥下那一辆辆遭了灾的大车。

    整一幅末日景象。

    净土中心,全是匍匐在地的江湖客。

    令狐冲素衣化缁,低声连咳,好半天才看清四周,扶起蓝凤凰,关切道;

    “好妹子,你没事吧?”

    “令狐大哥,那几个人不见了!”

    蓝凤凰说的是那几个现实连接者,天地烈动,乘乱跑了。

    拍了拍外套上的尘土,又理了理沾满尘土的发髻,却因不会用拉练,蓝凤凰一对傲人胸脯险些走光,俏脸一红,后怕道:“这地儿好生可怖!”

    陆陆续续,周围一众左道江湖客也有了动静,慢慢地,晕乎乎地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

    桃谷六仙这时也没了乖张脾气,一个个拉着那凹凹凸凸的丑脸,似哭似恐,桃花仙甚至悄悄抹起了眼泪,他灰扑扑的脸,混合泪水,直似狗啃了烂泥般好笑。

    只是没人会笑话他。

    群雄心戚戚,脸茫茫,场面静的可怕。

    令狐冲也是满脸悲切,心思;我率来自三山五岳的众群豪,结盟上少林寺救盈盈,却使得大夥落得这般下场,这场灾,不知死伤多少弟兄。

    一时间自责羞愧,内疚不已。

    只是他也非长久悲观,容易陷入自我的人,遂提起精神,使上内力大声道:“众位朋友,大夥儿举我做盟主,听我号令。可如今却落得这阿鼻烈狱,此全怪我令狐冲,但且听我一言,佛祖既然度我等到此,而非行降魔手段,定是有深意。”

    不知为何,内气晦涩,有些不畅,令狐冲顿了顿,继续道;

    “刚才那几个怪人都能回去,我等应该也是一样。还请众位打起精神来,找寻生机门路才是紧要!”

    “这里皆残垣断壁,大夥又衣不蔽体,先分路探找这周围百丈,寻衣穿,找水喝,神安心定后,再讨论其他如何?”

    ………

    这三千左道豪客,本来十有八九是好事之徒,心性也非平民百姓可比,渐渐地有了谈话声,一些人开始踩着瓦片,翻找有用东西。

    这地方是中心区域,尽管也塌了大半,但远不如外围受损那么严重。

    窗帘、被单、衣裤、毛巾等。

    一眼认得出是织布的东西被找了出来,当然更多是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少看着就价值不菲,甚至有江湖客找到琉璃酒瓶子,拧开就敢喝。

    一栋塌了半边的小卖部前,令狐冲见到了九江白蛟帮的史帮主,司马大也在,很多都是当日曾在五霸冈上聚会的豪杰,算是熟识。

    “史帮主,这是?”

    一瓶透明清澈的水,令狐冲试了试拧开了盖子,嗅了一下,递给身后蓝凤凰:“妹子,你见识广,来瞧瞧。”

    蓝凤凰不知哪里找了根绳子,把外套扎紧。

    她接过水,用手指点了点,小抿一口,然后咕噜咕噜直接喝了,剩了半瓶送回给令狐冲,道:“没有毒,很干净的水哩。”

    “里面还有一些,可是我们这么多的人,吃喝怕是不够。”史帮主叹道。

    一时间群盟首这才想到了吃喝问题。

    令狐冲武功虽然高,处事却无阅历,更无统率群豪之才,遇到这等大事,竟一时间把吃喝问题抛在脑后,还是史帮主老练,已经是早早意识到这点。

    ………

    正在群豪翻找废墟时,某处;

    忽的一下,一道白烟平地升起,滴溜溜一转化作一个活人。

    在他周围至少有七八个好汉,被吓一跳的同时,其中一个捡了根钢筋的凶悍青年,离最近,当下本能右臂一甩,内气节节贯通,钢筋似把大枪般一抖尖,抡了一个大圈,“呜”的一下,砸向突然蹦出的人影。

    下一刻,那人的面门直接被拍碎了,红的血才飞溅,就化作了漫天白烟。

    可怜这从底层世界,才回净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连接者,不明不白被打死。甚至连周围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没闹明白,稀里糊涂被打散迷雾体,送回现实。

    “此地真怪哉!”

    其他人虽惊不怕,有个戴着破烂鸭舌帽的江湖客,甚至还在烟散的地方找了找,想会掉什么东西出来。

    “这些人是地府小鬼?”

    “谁知道呢!”

    “如来佛祖度我来这,不知是不是要我杀小鬼。”

    “肤白体弱,下盘不稳,和俺见过的那些书生秀才一般,一捏就死。”

    “也不知杀够几个才能回去。”

    “这里不知有没有经文里的罗汉菩萨?”

    “观音菩萨保佑!”

    “我有些渴了。”

    ………

    渐渐地,随着时间过去,眼见天地安定,左道群豪又素来心大,一些人开始仗着身手灵健,逐渐把搜寻区域扩大,很快随着搜寻,事情演变的有些怪了。

    这地方不止为何,地上能不断有烟冒出来,烟落而成人,人则千奇百怪,胖瘦高矮,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又因为这些人出现时,皆为烟所化,被一众江湖客称之为;

    “烟鬼”

    群豪见其衣服如新,演变到后来,搜寻专找这些人,出现就会引一大批视线,而后遭擒被抢。

    且不知道谁人谣传,打杀小鬼可消弭罪孽,一众江湖人争先恐后,抢怪。

    只可惜“烟鬼”擅长隐匿散形,根本捉拿不住,干不得其他。

    几名见色起意者,除非能五六秒内完事儿。

    其中有一老汉,甫一出现,就高喊“令狐冲”“我要见令狐冲!”这才幸免于难,只被扒了衣,捉去见了盟主。

    距离烈震后半日;

    一片瓦砾平地间,令狐冲为首,一众江湖客聚在一起,旁边是堆满的各类物资,几个从四处捉来的“烟鬼”则昂首站在下面;

    “你们都认得我?”令狐冲奇道。

    “你真是华山派弟子令狐冲?”

    几个来自现实官方的连接者,其中一个正是江学军,老人只穿着一条裤衩站在那,面对群雄环绕,似乎也不是很怕,只是满脸惊奇和不信。

    ………

    应急指挥处,今天简直乱作一团,“小太阳”横空现世,异象引起民众一片热议,无数视频哄传网络,一阵手忙脚乱,还没应付完又接到消息称;

    迷雾突然出现的一群古怪人类,人数众多还凶恶,把这世界给占了。

    这哪行!

    可派下去打探消息的人,一个个全进了医院。

    最后还是隶属市政编制的李子青报告,才后知后觉,知晓了大概信息;净土范围突然暴增数倍,几乎囊括了半个榕城,随之还有数千众光溜溜的新降临者。

    这群人以一个叫“令狐冲”的年轻人为首。

    没错,那个虚构于,存在于笑傲江湖小说里的令狐冲。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黄教授是不信的,不能说迷雾都出现,令狐冲存在就合逻辑。几波人下去没消息,黄教授亲自前往,然而,现今他一脸茫然的望着周围一众古代人,听他们报姓名,且了解他们是被如来佛祖度来这里后;

    只能闭眼,有些神经质的自我暗示;“遇事不决,量子力学,解释不通,平行时空,真假不知,虚拟……”

    “这老头怎么了?”蓝凤凰把玩着一面清晰的镜子,见黄教授一脸灰败,疑问道。

    “他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江副组长环顾四周,心中在默默估算人数,拱拱手道“就如我所说,我们来自于不同的世界,至于你们为什么不能回去,这点有待研究。”

    “现在我方强烈谴责你们这等强盗行径,要求令狐先生约束你的属下,停止对我方人员的攻击!”

    “否则,这将是一场战争!”

    “作为诚意,我方可以派人帮助你们解决生存之需,毕竟通过我的观察……”江学军话还没说完,桃谷六仙就叫嚣打断;

    “令狐冲,这些烟鬼弱的似个女人,还不如庄稼汉呢,通通杀了,赎清了罪孽才好,闲话这般多作甚?”

    “桃兄莫急,且让他说完。”

    令狐冲止住想撕人的六怪,又安抚欲骂六怪的蓝凤凰,深感压力。

    不过他对于这老人说的战争,也没当回事,到底是和桃谷六仙说的一般,这些人太弱了。

    三千左道江湖客,此等地势,即使直面数万明军,也能不弱于下风。

    若不然当初哪能过荆楚等地,一路敲锣打鼓行至少室山,凛遵他这个盟主号令约束,不作恶是一回事,其联盟强大才是主要,要不然早被明军给剿了!

    江学军不在意被打断。

    指着不远处摆着的两具尸体,继续道:“通过我的观察,你们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

    “这是何意?”令狐冲蹙起眉头。

    “好教你们知道,我们降临此地,身死而化烟,非真的死了,而是魂归肉身躯壳也,一时三刻又是一条好汉!”

    “此地你们也见到,天灾不断,地厄难消,尔等数千人饿死也有可能。”铮铮而谈,江学军还拽起半古不白的文来;

    “以有限力量,抗无限天灾,令狐先生会如此不明智吗?”

    “况且,我等天朝人,真就如此羸弱?”

    “须知,我们世界群狼环伺,天朝能立足百国之巅,焉能不武?”

    “又何惧于,洒热血?”

第二十四章 黄金之风

    始建于榕城,只有框架的异常事务应急指挥和安全管理局。

    内部;

    对于三千异人占据迷雾,处理方法分作两派。

    其一是主战,利用时刻扩张的区域,投放军事利器,一股消灭这些作恶的江湖匪类,再抓其盟首,拷问、研究内功之秘。

    其二是主和,交好帮助本是同源的明朝古代人。

    大略方针为,诱之以利,晓之以理,胁之以威,持之以恒——

    两派自然是主和占优。

    这些异人个个珍贵,特别是江学军亲眼见到这些人用武;一窜十米远,在残垣断壁之间,如履平地,一掌把压着汽车的大石头击飞,简直违背力学!

    没有争吵,很快就有了决断。

    异事局成立《援助古代人小组》,成员有;李子青、方华兴、尤浩然等,只十个人。

    这么草率的原因不是异事局不重视,而是因为这次迷雾扩张的范围,把半个榕城笼罩,现实区域涉及到的市民人高达百万众。

    这才是当务之急!

    整个异事局开始连轴转;

    当夜,除开刚进医院打吊瓶的、进入底层世界还未回归的,其他如;在医院能下床了的提前出院,隶属大小势力,不管在编还是非编制的降临者,全部到临时成立的引导小组报到。

    现任异事局局长曾力;

    负责全面指挥榕城的异常事物应急稳定和救援工作,负责批准应急预案的启动和终止,负责人员和资源的配置、应急队伍的调动工作,负责确认异常事物状态下各级人员的职责等等;

    张东健,现任异事局副局长;

    江学军,担任异事局医疗救护组负责人;

    ………

    ………

    当夜,时刻监视迷雾废墟的官方并没有发现新降临者。

    直到第二日。

    白日的榕城,因为昨天横亘于天空的第二颗太阳,总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惊奇和喧嚣,而暮色中的城市,再大的新闻亦随着困顿睡意而沉寂。

    是夜,灯火微光浅浅,榕城的夜,含蓄、秀气,似铅华洗尽,只余下生涩的黑。

    在人们肉眼看不到夜色中,数百股黄金之风吹拂游荡,它们执行着杜维赋予的简单本能;

    一个个或睡,或醒的人被点亮灵台,随之呼吸,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灵光明暗闪烁,待感染完成,又须时间缓缓增殖。

    当这股灵光到了一个临界点,蓦地点亮光幕,只要给予指令,就会被无形的手扯动,其一坠落向未知处。

    ………

    ………

    迷雾地界,形似一个大圆环套着一个小圆。

    中心小圆是清理过的旧土,地面版块完好,而环外则是一大片废墟城市,地面崩裂严重,歪斜的高楼还不时有墙体掉落,街道上的汽车,因为投影时正处行驶状态,不少已撞毁严重。

    大火烧灼的橡胶,散发难闻的气味。

    旧土边缘,有很多人在活动;

    大部分是严阵以待的异事局成员,而三千左道江湖客,则在中心平地生火做饭,只有寥寥几个好奇跑来看热闹,如桃谷六仙等。

    中心,刺桐花原址。

    乌泱泱一群江湖客正分散聚在一起,不少人还拿着琉璃酒瓶痛饮,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不同于他们,令狐冲等盟首聚在一边,忧心忡忡商议;

    “令狐冲,粮食只不过千斤,水也不足,这如何是好?”计无施道。

    黄色运动服,头发随意扎在脑后,令狐冲如一个现代艺术家般,蓝凤凰站在他身边,手里玩着一面更精致的镜子。

    “令狐大哥,天朝人真的有更多的粮食和水吗?又何故送予我们?”

    “明日吃完,米面等杂粮怕剩不过三四百斤!”令狐冲满脸忧色,转头望向远处唤作“指导员”的使臣,颓丧道:“不信他们,又能如何?”

    “要不由我组织好手,去外边找找?”司马大道。

    “不可!”

    “烈火浓烟虽渐轻,但那几栋百丈高楼倾斜过度,怕不时就会坍塌,太过危险了!六位桃兄和我说,他们看见不少天朝人进去搜索什么,然后被砸死了!”

    令狐冲忙否决,又道;

    “诸位没察觉在此地,内力运行晦涩,连轻功施展都弱了四五层吗?”

    “且经此天灾,那里就算有些余粮也早掩埋在废墟之中。”

    “可若天朝人居心不良,众群豪等死不成?”司马大急道:“正德八年,河间、保定大饥,民食草树殆尽,有阖室死者,人相食,道殣相望,臭弥千里。”

    “人饿了会吃人的!”

    “我们三千余人呐!”

    “且把消息瞒住,我再去问问他们。”令狐冲说完纵身一跳,运起身法朝天朝使臣飞去,他发现每当用武,这些人眼中总会充满向往和崇拜,似乎变得更容易沟通些。

    “三位外使久候,令狐冲有一事相询。”

    “令狐大侠您请问。”李子青也算令狐冲熟人,由他做头。

    “不是我等不信,只因关乎三千余人性命。”

    “我想知晓你们如何把粮食运到此处,可否先给予些,好安定人心。”令狐冲言语恳切,姿态放得低;“半日前,你们天朝官员说得有理,人力有时穷。”

    “只要不让我朋友们饿死,令狐冲代表大夥,愿受天朝招安!”

    令狐冲此刻哪还有往日洒脱劲,话说完,其精气神似乎都泄了一些,连带挺拔的脊椎都好像弯了半寸,让李子青这类武侠迷都有些慌,忙摆摆手道;

    “自然不敢骗令狐大侠,到底不算隐秘,且听我细说…”

    ………

    “真如此神奇!”

    一群盟首,如司马大者,满脸不可思议神色,蓝凤凰更是一脸茫然,没有听太懂的样子。

    “是的,我们脑海中皆有块光幕,可上亦可下,上能回天朝,下可落异界。”

    “粮食我天朝多的是,不会少了你们千人吃食的。”李子青解释道:“只是这迷雾经过此烈震,还需等稳定后再投递食物。”

    “且新拓开空间我朝百姓亦会有不知情者随之进入,国以民为先嘛,保障百姓,安定社会才是我们当务之急。”

    “至于饮水,令狐大侠务须担心,下界多得是!”说完转头朝同组的尤浩然;“小尤,你且去咳咳,你去帮我叫下林纯文,他应该在江局那边待命。”

    “好嘞!”

    大约半刻钟,尤浩然就领着一个满身腱子肉的壮汉出现。

    林纯文;

    正是昨天随陈清河一起下界的六人众之一。

    六人中,其有三个人陆续回归,两个人则倒霉,一个掉进滔滔江水里淹死了,一个回来时,路过迷雾被江湖客打死,现在估计都躺在医院里打吊瓶。

    只是作为队长,陈清河不知为何,至今未归。

    林纯文满脸好奇现在那。

    因为职责问题他没能和古代江湖客接触,但令狐冲大名已经在很大一个范围传遍,作为古典武侠迷,颇有种粉丝见到偶像的感觉。

    五大三粗个人,像苍蝇般搓着手,甭提多猥琐;

    “令狐冲,我我是你粉丝!我觉得你特潇洒,独孤九剑也好帅——”

    他话还没说完,李子青忙扯住他,同时转头看令狐冲,果然神色有异,刚要解释,就见令狐冲直接开口;

    “李外使,在下一直有个疑惑,就是——”

    令狐冲也问过那个神经兮兮的天朝老学士,但说解释不太清,言话本小说之类,又结合眼前这壮汉,问道:“你们所言‘笑傲江湖’是哪本小说,竟通晓令狐冲过往?甚至连‘独孤九剑’也知,我可否一观?”

    “啊这!”

    “此事待会再细说,小说这里可没有,废墟里估计能找到。”李子青挠挠头,只好转移话题,道:“我叫这人来呢,是好让令狐大侠知道,此地看似缺水,但其实不然,肯定不会渴着诸位英雄好汉的。”

    说完,李子青拿起旁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空水桶,递给林纯文。

    “小林,你去下面打点水上来!”

    “就只打水啊?”

    林纯文神情郁闷,他还想在主角面前表演一翻,看能不能抱个大腿什么的。

    关于下层,一些机制已经明朗;

    昨天他们回来后,又有很多人下界探索,降临的地方千奇百怪,林纯文所降临的地方算很正常的了。

    山涧小溪,林深无人,隐隐有野兽吼叫,通过研究人员分析,应该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南方山林。

    怏怏不乐的壮汉,在一众人眼中,提着个半透明的纯净水水桶,忽的化烟,滴溜溜一滚就消失不见。

    “哦豁!”

    围观的江湖客们,尽管见过好几次,但还是忍不住发出声赞叹。

第二十五章 新降临者

    四周渐无声,一群人只原地等待。

    倏忽之间,人刚前脚离开,令狐冲面前就又腾起一团白雾,还暗道真快,却见那白雾扭一扭,化作一个陌生人。

    这人穿着一身明朝士人常见的直身道袍,却一头短发,肩上担着一根压的弯弯的扁担,两头挂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箩筐,十分古怪。

    “啊?”

    “陈局你回来了!”

    李子青和陈清河同隶属于榕城市政府编制。

    不同陈清河作为新成立的特管局负责人,高他半级,他只是市政新人,两个人也算熟识,见陈清河这模样,忙叫尤浩然去通知江学军,自己则上前帮忙。

    陈清河扶着扁担箩筐,才看清四周,脸上也是茫然;

    “这里是?”

    一大群怪模怪样的人,衣服是五花八门,其中甚至有个长发老男人套着一件碎花裙,像极了变态。眺望四周,迷雾看不到边,放下竹筐,朝李子青问道:“小李,他们是?”

    “啊这,我来介绍一下!”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位帅哥姓令狐,单字冲,你知道笑傲江湖这……”

    “卧槽,他们怎么在这??”

    李子青话说道一半,就见陈清河大惊失色,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扁担也从手里掉下,把脚边一个竹筐拄倒,里面几只鸡鸭掉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死掉了。

    “呃,陈局你这反应,我还没说完呢!”

    “不对不对,他们不是被如来佛祖度去西天灵山了吗?”陈清河摇摇头,脑袋有些乱,得理一理。

    ………

    一顶帐棚里,中心圆桌围满了人。

    有江湖客;如令狐冲、蓝凤凰等,有连接者;如江学军、李子青等,无论古人还是今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那,低着头,皱着眉,自言自语的陈清河。

    “真是笑傲江湖?”

    “而且还是有仙佛的世界?”

    “他们说的是真的?”

    “南阳城无论百姓还是官府,人人哄传,少室山于今秋十月,也就是半月前;如来佛祖显灵,度三千人去往了西天极乐,并在禅宗祖庭留下世尊佛宝。”

    “好多人前往登封!”

    ………

    在场古人江湖客关心的是;天朝人所言的“下界”确认是他们所在的大明朝。

    而连接者们则震撼于,这些古代人说的如来佛祖很可能是真的,也就是说,笑傲江湖世界不止武功,竟然还存在神仙?

    早之前就有人通过明朝背景,隐约有点猜测,但现在再由陈清河确认——

    “陈先生,既然你身在南阳府,可否尝试带我等回去?”

    令狐冲拱拱手,殷切的目光瞧着陈清河,通过刚才天朝人之间的谈话,也知道一些信息,例如他们下界,很多人根本不知身在何处,多是荒郊野外等。

    南阳府令狐冲是知道的,离嵩山不过百余里地。

    “令狐少侠你看这些鸡鸭,前刻可还活蹦乱跳的,现在——”

    陈清河摇摇头,不言而喻。

    一旁已经从下界装满一桶水回来的林纯文,也插话道:“是啊!下面带活的东西上来,一下就死了。”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水蛙,软绵绵的,也已经死了。

    一众人瞧那只水蛙,陈清河却对他问:“你刚刚下去,感觉那边的时间和迷雾的时间比是多少?”

    “呃,我没注意啊!”

    “大概十倍,不是你说的吗?”

    陈清河听这回答,眉头皱得更深了,有一件事想不通,就是;这回郑老西甫一见到他,就哭诉说他离开近月,期间满室金光,却不见仙踪,以为神仙不收他这个记名弟子了!

    当时顾着安抚,还有问金光满堂的事儿,没在意“近月”这个词,这时想来;他这回只在底层世界待了两天啊!按理说这边应该才过去四五个小时才对。

    刚刚得知,他昨天中午走,现在才回来。

    “我只在底层待了两天。”陈清河如是道。

    “?”

    一众连接者开始挠头,默默换算,慢慢地有些理解陈清河的意思。同时结合令狐冲等人出现在迷雾的时间,与南阳府哄传的消息对比,得出了结论;

    陈清河昨天中午降临,到傍晚令狐冲等人都出现在迷雾了,他还没有进入底层世界!

    “你们别一脸明白的表情好吗?”

    肌肉壮汉攥着青蛙,脑门有点发胀,愣是没明白,只好转头看黄工,希望黄教授给他说说。

    黄教授摊摊手,一脸无奈状,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

    “如来佛祖讲科学吗?你让我问谁去?”

    “意思就是,陈局离开了一天半,却只在下面待了两天,时间比对不上。”李子青解释道;

    “有十几天时间不见了。”

    “会不会我们去的世界不是同一个?”

    “不会,浩然在雍州的周至县,明世宗嘉靖十四年没错啊。”

    ………

    搞不明白的事情,多想也无用。

    一如这迷雾世界。

    陈清河把一箩筐古籍丢给局里,又把几只死掉的鸡鸭送给令狐冲他们,这次降临他带了一大包东西,早就有了打算。

    太阳能手电筒送给了郑老西,说是驱邪宝器。

    一些如玻璃器、打火机、镜子等现代物品,也都交给这个便宜徒弟。同时让他交好那个城门郎,以这些东西换取资源,不论升官还是发财,雇些帮手,他要用人。

    想起郑老西用强光手电筒的表情就好笑,当陈清河说把这一包精美镜子都出手时,似乎心肝儿都在疼。

    摇摇头,陈清河正准备回现实修整,活动活动已经躺了一天多的身体,却被人叫住;

    “外面的废墟,找到新降临者了。”

    距离新区域出现已经过了二十六个小时,正值现实世界晚上九点,值守在废墟的工作人员终于发现了新的降临者;

    一个挺着啤酒肚的油腻中年,赤条条站在废墟上惊声尖叫。

    “呜呜呜我老婆呢——”

    “这这是哪?”

    “我只睡一觉怎么哪都塌了?”

    情绪激动的他,慌得一批,并没能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收束发散的思维,所以不曾注意到脑海中,矗立在灵台的光幕,当见到一群人出现在面前后,只拽着他们的手,不肯撒开。

    不久后,迷雾一角。

    泽西路原址,一片军绿帐篷构成的营垒里;

    “来站这里,先给你拍个照!”

    惊魂未定的新降临者,只裹着一条毯子站在绿幕前,数码相机咔嚓一声,记录下那张茫茫然的脸。

    拍完照后,他又被领到另一个帐篷。

    这里稍暗,只一盏微弱的灯光照亮,很干净的一张桌子前;

    “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海平。”

    一丝微弱的灯光很不起眼,但在灾难中却显的很重要,加上戴着工作牌的青年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张海平心稍有安定,却也意识到些什么。

    这时桌对面推过来纸和笔,打断他思考;

    “这里份表,你填一下!”

    “大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先填下表。”

    “好好好。”

    张海平拿起笔,表格要填的信息不多,只姓名、性别、身份证号、手机号、居住地这些,很快就填好了。

    很快,他又领到一条短裤和T恤,在一个很宽敞也很简陋的大帐篷里,几个戴着工作牌的男女站在那看他,张海平有些害怕,因为他已经发现脑中那片光幕。

    ………

    “张先生不要害怕!”

    “我是城市异常事物管理局的江学军,这是我的工作证。”江学军的笑容似乎有股子亲和力,把那张在迷雾赶制出来的工作证递给张海平,道:“回去后会有人联系你,到时你只要到所在地的派出所登记一下就行。”

    “你就当这是一种奇怪的特异功能就好。”

    “关于这里的须知手册,你得在派出所签了保密协议才能拿到。”

    “你呢别多想,也别到处说。”

    “该上班还上班,这里也不禁止像你们这些拥有特殊才能的人进来。”

    “而且,如果有大发现,可以联系我们的专线,还会有不等数额的现金奖励哦!”

    “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建议你暂时不要向下。”

    “回去看看须知手册,里面有详情条例。”

    “呃,又来人了!”

    “你走吧!”

    “真没事,不是做梦!”

    看着一脸纠结,只穿着大裤衩和背心的油腻中年慢慢淡化消失,江学军叹了口气。只片刻,他又换上和煦的笑容,开始接待下一个茫然无措的新降临者。

    如他这般的工作人员还有很多,人手已经不够了。

    “新降临者出乎意料的多啊!”

第二十六章 开创未来

    从几天前,城市上空忽现诡异的黄金眼开始,整个榕城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当天晚上,金太阳的视频就在网络哄传,经过一系列如论坛微博、通讯群聊等发酵,引起广泛关注,但不知为何,大部分网传视频皆画质一般,这也就让此事蒙上一层不真实感。

    几天时间过去,网络上的消息渐渐平息。

    一如早前的“俄罗斯陨石被不明飞行物击碎”“日本消失的流星”“里约热内卢不行飞行物”等震撼视频一样,被网络洪流淹没。

    没有引起太大的热议和轰动。

    不同于网络,榕城本市关于异象的讨论,是股压抑住的火热。

    一些事发时,恰巧拍摄了高清视频的人,这两天皆遭到网络管制,且好几个因为上传视频遭删除而不死心,进了派出所。当然没有拘留什么的,只签一份莫名其妙的保密协议。

    摸不着头脑之际,更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其中就有原网络自媒体博主李作煌,他事发时正在高楼用设备拍摄素材,却突然遇到大日横空,金光普照。

    他的松下相机视频分辨率、视频帧率已直逼入门级专业摄像机,看得自然清楚。

    视频中金色物质的扭曲变化都清晰可见,其震撼可想而知。

    当夜就加急构思文案,火速上传这神秘现象,企图恰一波流量,哪知审核未通过,多个平台都一样,最后打电话咨询,得到的回答是网管部门大数据的机器算法贴标签什么的。

    敷衍态度让他气得要死。

    看着电脑里如电影特效的实拍画面,李作煌也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把原版实拍上传到粉丝群里,引起一片轰动的同时,很快群就遭了解散,他人也被请到派出所,一份看不懂的保密协议签完字,稀里糊涂回家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只是他如何也想不通,这关军事机密什么事,难道我大天朝科技已经这么强了?

    因为这事闹了大半天,辗转反侧也不知怎么睡了过去。

    ………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淡淡的呼吸声,窗外是宁静的夜。

    突然睡在床上的李作煌直直坐起身,前一刻还熟睡,下一刻却满脸惊骇,黑暗中张大眼睛四望,仿佛噩梦惊醒,他那么静坐在那,感受夜如水的清冷,而后;

    “卧槽!”

    “是真的。”

    一片光幕出现在他脑海。

    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一个光点斑,凝视它后,那光点急速放大,片刻,就像有人用强光手电直射眼皮般,光蒙蒙一片,其上有金色纹路,自然而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

    “向下进入迷雾净土”

    止住尝试的想法,一颗心“咚咚咚”狂跳,打开床头灯,李作煌看着熟悉的房间,满脑子都是废墟一片的世界。

    那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政府在那里?

    脑机连接的虚拟世界?

    前天城市上空出现像眼睛一样的金色圆球,和这有什么关系?

    无数想法出现在脑海,带着这种仿佛发现世界之秘的兴奋感,他坐在电脑前开始搜索;虚拟世界、穿越、异世界、平行时空等等字眼挨个看,直到窗外泛起白光,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把正入神的李作煌惊醒。

    是派出所的电话;

    “是我,好的,好的。”

    “我现在就过去。”

    匆匆挂断电话,穿上衣服下楼,骑着电瓶车就往两条街外的派出所赶去。

    ………

    凌晨六点的榕城,是清冷的。

    平整的水泥路,清风中摇曳的绿化树,街道两边完好没塌的房屋,甚至早餐铺子热气腾腾的蒸笼都让李作煌有股隔世感。

    突然就不那么急了。

    停下电瓶车,两个肉包子和面线糊,东西吃完,在老板娘盯变态的目光下,他那似升华的心被打回原来,匆匆买单。

    西禅古寺旁的派出所门口,停下电瓶车。

    在一个民警的引领下,来到三楼一道长廊,第二次走进这里,让李作煌意外的是;里面七八个面容忐忑的男女,坐着排队,他们目光闪烁,他们压着声音聊着奇怪的话。

    “灵魂吧?”

    “我看见其他人回来,身体是消失的。”

    “下面是什么?”

    “说是很危险,我也不知道。”

    “主神空间你知道吗?”

    “呃,不知道。”

    ………

    坐在末尾,李作煌前面是一个胖胖的大婶,可能因为来的晚,插不进前面人的交谈,见李作煌坐在她身边,眼神飘忽,贼兮兮的捂着嘴,似地下党接头暗号:“迷雾?”

    “净土?”李作煌回道。

    “哎呀,你也是啊。”

    大婶一拍大腿,情绪很是激动,兴奋道:“我昨晚两点就醒了,连老公都不敢告诉,他们说是特异功能,以后如果表现好,还能进居委会编制,都不用公考。”

    “啊,这也行?”

    “那边没人跟你说吗?”大婶回忆片刻,有股压不住的炫耀味道:“居委会的张姐亲口说的,她让我先回来,登记以后去她那报道呢。”

    “我以前见过她,没想到她有特异功能,我说怎么觉得她不一样勒!”

    ………

    约一个小时后,总算轮到李作煌了。

    因为协议之前就签署过,这回主要是领“须知手册”顺便做血液采样,接待他的民警有些怪,似乎很羡慕他。

    简单问了一下才知道,小哥只是接局里任务,来做登记,随着下达的文件越多,了解的也就多了。开始还不信,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登记,唯物的世界观已经摇摇欲坠。

    “真有另一个世界?”

    这民警小哥是原先负责给李作煌签保密协议的那位,算是面熟。

    只是没想到才隔了一天,李作煌就从不知情者,变成参与者,怎么能不让这个好奇已经好几天的登记员羡慕。

    “你知道的比我多吧?”

    李作煌按着被针扎过的手指,同时迫不及待翻看手册,上面有些迷雾的常识;一如死亡机制,上下线注意事项,现实身体注意事项等等,而对于底层世界,手册上只有两句话。

    明朝嘉靖年间,疑似武侠世界。

    十倍于现实的时间差。

    仅仅这些,其中包含的信息让他浑身颤栗,特别疑似武侠世界这几个字眼,而更神奇的十倍时差则被李作煌视为理所应当,君不见,未来虚拟现实这是标配。

    一趟流程走完,李作煌至少在西禅派出所见到二三十个来登记的人,突然他有了股紧迫感,自己应该尽快熟悉,争取先机。

    当走出派出所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头顶和煦的阳光照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流,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城市一如往昔,不同的是李作煌那颗炽热的心。

    骑上电瓶车,戴上耳机,音乐前奏起;

    喇叭吹响,唢呐高奏,锣鼓钹响成一片,踩着鼓点,李作煌有节奏,有韵律的唱:“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高举旗帜开创未来,开创未来——”

第二十七章 时代主角

    “预备,跑!”

    发令枪响声落下,陈清河屈腿一蹬,身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前冲,他双手于大腿两侧急速摆晃,跑动间,上身倾俯,步伐跨度不均,频率也高,赤足脚掌点在地面,势如狂风,跑步的姿势非常不专业,全凭本能。

    但当他冲过终点线,止步回头,计时员报了一个夸张的数字;

    “10秒24。”

    已经是能和世界顶级短跑运动员媲美的成绩,要知道他完全没有运动专业相关的培训,就像往常一样凭着一口气在跑,其中包含什么,足以让在场参谋部的科研人员振奋。

    “清河,局里已经把你的报告发给闽江军区,那边会安排人手尝试。”

    “至今去过下层世界的五六百人,就你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有大幅度提高。局里研究过,同时大数据比对过其他降临的人,原因很可能是你近距离接触过的那次厮杀,死的八个人身上。”

    “那边准备怎么试?”陈清河问道。

    “降临机制问题,短时间没办法集合,只挑选了军区的三个王牌兵去执行任务。”

    “我知道你想什么,单兵装备给你留了一套。”

    “毕竟军方那边早就计划把军备投下去了,又不占现实的军费,只是把新库存拉进市区,换个储藏库就行。”

    “无本的买卖啊!”陈清河赞叹。

    “确实。”

    现实世界的任何东西,只要刚好在迷雾刷新的对跖点范围,全部都会同步出现在迷雾,贵金属、精密仪器、食物和水等,现代武器同样如此,所以就算迷雾废墟一片,仅仅物资这块,从不缺。

    “对了,局里已经拿到几本内功修炼的方法,你要不要试试?”

    “在现实还是下面?”陈清河问道。

    “当然是迷雾啊!”

    “现实毕竟是现实,关于里面的东西还是等验证后再推广,这是参谋部那边定的。”

    “行吧!我先下去了。”

    “去吧去吧,那边现在挺热闹的。”

    ………

    陈清河出了位于乌山公园的测试场,步行回到异事局办公厅。

    异常事务应急指挥和安全管理局总部,位于仓山区的乌山公园北侧。

    这栋楼原是国税局的,被异事局要过来作总部,原先眼高于顶的国税系,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偌大一栋楼,除了一二层还是国税营业厅,三四五层留用,其余如地下金库、五层以上办公区全部让了出来。

    其中有什么隐情,陈清河也有所耳闻。

    在奢华的国税食堂吃了顿午饭,陈清河乘坐电梯到十七层,里间就是他的宿舍。

    地方不大,但靠窗,视野非常好,左边俯瞰乌山,右边远眺江景,不是半个月前逼仄的刑侦支队的工位可比的。

    拉上窗帘,躺在特制的工位床上,手腕缠上远程监测设备,把自己状态调整成;

    “在线”

    这是一款由运动手环改制的,已经有些很实用的功能上线,配备给每一位意识离体,身体留在现实的降临者使用,由大数据统一检测。

    轻吸口气,唤出脑海中的光幕,瞬间一阵熟悉的坠落感降临。

    再睁眼已经是站在一间铁皮房里,外面是热火朝天的施工地,正是上次“离线”时的地方,乌山公园在迷雾的原址。

    这里遭破坏最小,基本保留原貌。

    嘈杂的环境,是机器轰鸣声,国家机器的组织力无与伦比,烈震后的短短五天,已经有一片低矮建筑被搭起,只是限于人手和外面那片废墟阻隔,基建称不上匪夷所思。

    当然这对于那三千个来自底层世界的原住民,已然神迹。

    离开这片规划“登陆区”的平房,陈清河越过灰尘弥漫的施工地,来到被异事局员工私底下称为“第九区”的刺桐花原址,很快见到一片帐篷营垒。

    同时,不少新人也在营外面闲逛。

    新降临者人数已破千,分作两派,大部分受官方雇佣,新岗位、新编制、高福利,上了岸,投身这场大变革建设中,所有人都降临过底层,只要不是恰好落在人烟区域,都被留在迷雾作建设。

    而运气好落在地有人烟的村镇、城市,全部被编入异事局,收集信息、报备日志、编入参谋部的大数据里,统一筹划。

    现在异事局对《笑傲江湖》,战略目光已然不再局限于江湖。

    相比于投入国家机器的螺丝钉们,部分人只签署保密协议,经受住编制诱惑,已非热血青年,面对大时代的序幕,想的更多是个人。

    其中不乏有高喊“我就是新时代主角”的中二青年。

    这样的人自然享受不到国家机器高速运转所带来的便利,信息共享也仅局限于“须知手册”上的一些常识,食物也只能去底层世界自己解决,或者去外围废墟自己找。

    异事局不提供吃住,这些人如果真饿惨了,自然会回现实。

    据陈清河所知,现在榕城搜索引擎的热词,如“野外求生”“贝爷”“德爷”等字眼的排名,迅速蹿升。

    而官方对于他们的态度,只引导,不限制。

    毕竟,迷雾时刻都在扩张,新降临者的人数也天天都在增加,根本管理不过来。只要不造成现实世界的社会动荡,或在迷雾这边乱搞,任你在底层世界如何,也随你。

    所有现在有个说法;

    现实世界律法严苛,天网恢恢。迷雾世界异事局视线所及,皆有国法。底层世界,人人都是法外狂徒。

    这些游走在“第九区”外的降临者不能说都是狂徒,但至少很多人私心甚大,不喜受规则约束。面对新时代,处处想着占先机,而关于底层世界是“笑傲江湖”为原典背景的世界,这一个消息,甫一传出,不少人就瞄准这里。

    无外乎,拜师、求法、习武等等。

    陈清河一身精致道袍,头上包着方巾,刚靠近封锁区就有人凑了上来。

    一个年轻人背着包,拿着也不知从哪个废墟翻出的书籍,灰头土脸的样子凑了上来,道:“兄台!我有一本旷世秘籍,内涵盖大明近年江湖的尔虞我诈,甚至预言后几年的……”

    李作煌话还没说完,眼前道士就摆摆手。

    “昨天就有人找到小说,还用复印机印得到处是,你别费力了。”

    “啊这!”

    拿着《笑傲江湖》典藏版,李作煌呆若木鸡,暗骂一声“靠北”怪不得刚才几个人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原来慢了一步。

    不过这时也反应过来陈清河的身份,看他一身精致道服,甚至腰间还挂着一枚古玉,羡慕道:“原来是大佬啊!我落在一个鸟不拉屎的戈壁,走了半天路还没出去,等会攒到吃的还要去跑。”

    “那你继续跑,有个女的也是落到沙漠,断断续续走了一百个小时,希望你能快点出来。”

    “啊这!”

    李作煌无语郁闷,正要离开,陈清河瞧他手里那本还没拆包装的精美书籍,想到要去见令狐冲,遂开口道:“书给我,我给你写个条子,去工地包吃住一天,不要出工。”

    “好好好!”

    李作煌忙把典藏版《笑傲江湖》递过去,很快就见陈清河似写支票般,撕下一张条子。

    攥着条子,李作煌朝远处那排工地铁皮房跑去,准备肝他个一天。

    一天就是底层十个日夜;这十天累了渴了就马上回来吃喝,拼着睡沙漠也要跑出戈壁。

    到时诺大个笑傲江湖,尽可去得。

    况且听消息,那个以“笑傲江湖”为原典的世界可不简单,可能有神仙、佛陀等存在。

    凭借现实网络的知识,迷雾废墟翻找一些现代用品,在一个约公元1500年的世界,不难混出头来,且那么真实的世界,仗剑走天涯,和江湖女侠发生一二事,想想都激动,就算到头来当个富家翁也舒服。

    似李作煌这般想法的很多,且不提他。

    陈清河拿着书籍,走进第九区,迎接他的不是热情,而是冷眼。

    这些人,本就大多就是左道绿林,受不得拘束,尽管异事局提供吃喝,面善和气,但随着时间过去,这方天地又不见黑夜,困居在永远阴沉沉的寸地尺天,实在压抑。

    心烦又意乱,在几个人在废墟游荡时,因为欲对女降临者图不轨,被军区的人乱枪打死。

    窥见天朝军姿,惧于火器神勇,这才肯老实待在第九区,不再像初时一般,乌泱泱在废墟乱窜,不少新降临者被这些恶人打杀,增加现实医院负荷。

    第九区很小,只占地不到两万坪,多是帐篷遮阴,中心有修补砌起几栋三层四四方方的小楼,令狐冲、蓝凤凰等人就住在那,陈清河很快抵达,叩开了木门。

    眼前是;

    形如枯槁,面目犁金,状有归色,精神状态极差的令狐冲。

第二十八章 一沓书信

    眼前的令狐冲哪还有原著中描述的洒脱气质,一头枯发披肩,双眼全是血丝,凹陷的黑眼圈,唏嘘的胡茬子,此刻盘腿坐在地上,捧着几张散落在地,印满字的纸。

    整个人似乎只剩躯壳,没了灵魂。

    屋里只令狐冲一人,他抬头看了眼陈清河,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劳烦陈先生了。”

    “令狐先生无须客气,你写的功法可抵万金,只一趟送信而已。”

    陈清河瞧了眼地上的《笑傲江湖》复印件,默然片刻,也不知怎么安慰他,伸手把手里典藏版递过去,道:“诸微尘,如来说非微尘,是名微尘。”

    “此世真真假假,事物的真相,并非是你我看到,或者是想到的那样。”

    令狐冲接过书。

    封皮上“笑傲江湖”这四个字,似乎蕴含一股可怕的压力,让他双手颤抖,如捧着烫手红铁,亦如书重有万斤。

    耸拉着的肩膀摇摇欲坠,这小说的内容他已经读过,行至二十八回三战,前文叙述尽是他经历过的半生。

    只二十八回后,世尊显灵再也不同。

    入这迷雾世界已有五日,相隔两个世界,一日同十天,也就是说少室山佛祖显灵,距今已是两月前,一众江湖客起初还好,但随着“小说”的流传,以及不见黑夜造成的作息淆乱,皆低迷。

    就如令狐冲这般随性,也觉得自己撑不了太久。

    索性就和天朝人交易,让群豪撰写“家书”而后交由他们送信,也算了却一些遗憾,信中言明此间之秘,也好让朋友们在接下来的洪流中多一分审时的眼光。

    陈清河接过一垒书信,拱拱手就要告辞。

    这时,已经枯坐两日的令狐冲摇摇晃晃站起身,似要送行,忙道:“令狐先生请留步。保重身体才是,办法总会有的,若实在烦闷,可去与‘指导员们’聊聊,我看你们也有几个人在工地,精神头不错。”

    “久居暗室,我刚好出去走走。”

    两人出了小楼,迎面就看到蓝凤凰等在外头,这女人已经换上一身好看的衣裳,修身直筒裤,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外套,上下几乎看不出多少古人的痕迹。

    “令狐大哥。”

    蓝凤凰迎上来,她很担心令狐冲。

    这两日只喝酒,送过来的饭食一口也没动,笑傲江湖这本小说她也翻过,只是惊奇并未深思,天朝人那边的一切新事物才更吸引她,特别是神奇的电影。

    “大妹子这身好看的紧。”令狐冲笑道。

    蓝凤凰脸一红,不过看令狐冲憔悴的模样,忙道:“我去准备些饭食过来。”

    “是有些饿了。”令狐冲点点头,又道:“不过我得出去一趟,回来再吃不迟。”

    几人出了帐篷群,令狐冲朝陈清河拱拱手,道:“就有劳陈先生了。”

    “应该的。”

    “不知附近可有佛寺遗址?”令狐冲问。

    “离这里两里地,干涸的江岸边有一座,不过挺小的,供奉的哪位菩萨就不知道了。”

    令狐冲告了声谢,转身朝陈清河指的方向走去,背影越行越远,也越来越小,远远看过去就像一个老苦行僧。

    陈清河也没办法感同身受,拿着这垒书信,回到了异事局位于乌山公园原址的临时基地。

    ………

    南阳府,正午。

    冬天的阳光是温和的,洒在身上驱散了迷雾世界那股子压抑。

    陈清河全副武装走出密室,迎面是一个精致古风庭院,阳光映在池水上,波光粼粼,如姑娘的秋波般缠绵,紧了紧身上的装备,他的心情突然愉悦起来。

    这趟,终于要走出南阳府了。

    花花已经没那么瘦了,脸上的淤痕也消失,洁白的小号道袍,头上裹着大一号的纯阳巾,罩住了大半个脑袋。

    好一个仙家童子。

    也没发现陈清河出现,她此刻正蹲在池塘边上,拿着根枯树枝戳金鱼,又从兜里拿出肉饼子,啃了一口,看金鱼涌向她,似下了很大决心,撕了一小片丢进池子。

    “你在做什么。”

    陈清河走近叫了一声。

    突然出现的声响,唬得童子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手里肉饼也从小手掉落,本能要去捞食物,小小的身子却失了平衡,眼见就要落水。

    陈清河一个箭步前冲,伸手一抄,攥住她后领提起。

    “以后莫要玩水。”

    陈清河提着自家的傻童子,正色告诫,随后道:“去叫郑老西来,我有事吩咐他作。”

    “噢噢。”

    花花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登时一双小短腿开迈,却因被陈清河提着,没能够着地面,只能乱蹬腿,刚放下她险些又不稳摔了个跟头,扶了扶遮住眼睛的道帽,一溜烟跑出“仙家庭院”。

    这座院子位于南阳府的城东,附近居住多是富户,郑老西不愧是在南阳府厮混二三十年,利用陈清河给他的东西,攀上城门郎代表的府军一系,又历时一个多月收拢大批关中刀客。

    半个月前就更换了大宅子,陈清河则独居在这座僻静的小院。

    大约半个小时后,郑老西才匆匆赶来,瞧见陈清河一身怪异装备,愣了愣才躬身施礼;

    “弟子郑西拜见师尊。”

    “嗯。”

    陈清河坐在石凳上,端着一柄漆黑如墨的九五式步枪。

    他一身装备,有九二式半自动手枪、九九式伞兵刀、战术头盔、面部护镜、九八望远镜、防刺服、防刺手套等等,简直把一套单兵装备戴全,武装到了牙齿。

    陈清河提起脚边的背包,把一沓书信拿出来,道:“你也知两月前少室山佛祖度三千客去西天的事吧。”

    “知道知道。”

    “上回听南阳府的武略将军酒后说,现今少室山人山人海,想入寺烧香都难,苏州城一富户纳万钱香火才烧了一日的头香,而那株世人传颂的佛宝,夜里就算站在嵩山脚下也能瞧见散出的佛光。”

    郑老西嘴似没把门般,叽咕咕噜说了一通,突然想到自家世尊也是神仙,佛道自古不合,正欲贬低佛宝,顺带夸一夸师尊赐予那杆能放光的驱邪杵,就见陈清河指着石桌上的书信,忙闭嘴,作倾听状;

    “此回上界,有一仙友正巧在灵山论道,遇三千客于西天,遭拦诉苦,心软受不住哭,答应帮那三千客捎书信。”

    “而为师在下界收你作记名弟子,也算有些人可用,就把这差事揽了过来。”

    “就是这些。”

    陈清河拿着书信,分出几沓,抽出令狐冲的,其余准备交由郑老西代办,令狐冲的只两封,一封是送给任盈盈,一封是送给华山派宁中则。

    先上少林,后到华山。

    听江湖传言,被如来佛祖度去西天的三千具躯壳,正供奉在后山塔林里,而魔教圣姑任盈盈,并未和重出江湖的任我行一起离开少室山,而是寡居在佛门禁地里。

    这些消息陈清河早前已经分享给困于迷雾的令狐冲。

    “还能,那些人当真好运!”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郑老西也是舌桥不下,脑海中勾勒出天上辽阔的盛景,一脸向往神色。

    “这其中有华山首徒令狐冲亲笔书信,将由我亲往少林,其余寻驿站,交付驿差代劳,切记银钱要给足,莫要丢失了。”

    “你依旧留守南阳府,好生经营,若有唤我名讳的异人寻你,好生招待。”

    “领法旨!”

    郑老西像模像样的施了个礼,这是戏文里学来的。

    瞧这便宜徒弟瞥向书信的姿态,陈清河也懒得再交代,迷雾的存在对现实都匪夷所思,更何况古代,且随着数以千计的降临者进入这方世界,一些信息是隐瞒不住的。

    让他早点知道些也好。

    至于背叛什么的,就以降临者不死特性,加上现实军方不限量热武器提供,千百全副武装的军人集合起来,就算把燕京的皇宫占了都行,哪会怕这小小一个南阳府据点。

    南阳府,终究只是异事局的一个集合点。

    毕竟离佛祖显圣的少室山近,战略方向,不远不近,方便接下来的谋划部署。

    “你且去召集刀客,由我领队上少林!”

第二十九章 东方不败

    东风料峭客行远,落叶夕阳天际明。

    南阳府城西门。

    陈清河内衬道袍,外穿齐全的防刺服,头戴战术头盔,背着漆黑闪着油光的步枪,手枪则放在触手可及的前跨。他骑在一匹乌黑骏马上俯瞰城门郎岳一江,郑老西和他同站在一列,白童子花花则在一旁。

    对于陈清河要离开,花花似乎想跟着,在遭拒后,只沉默的把三片藏好的奥利奥给他。

    “到时回来再给你带好吃的。”

    对坐下童子自然笑脸,很快又朝城门郎拱拱手,道:“有劳岳统领照顾一二,某去也!”

    “唏聿聿——”

    跃马扬鞭,群骑鸣啾啾。

    一行十二众顺着官道朝西去,跟在陈清河身后的是关中刀客。

    不同于混江湖的,这些人都是背井离乡外在讨生活的关中人,之间千丝万缕,在外受雇于富人、村镇、官府赏金、府兵剿匪等,是股有别于江湖门派的民系势力。

    他们马背上都挂着两把钢刀,一长一短。

    陈清河问过郑老西,区别于那些主流练真气的江湖客,关中刀客更注重搏杀技巧,且练外功的多,因为很多人是明军的破落户,或者军户庶子之类,没有田地可耕种,只能卖命讨生活。

    这群刀客为首是一个瘦嘎嘎的老头,叫李福。

    李福使的是一柄瓦面细刀,人看起来傻傻的没什么战斗力,不过陈清河在见到这老头使一招“壁虎游墙术”贴着地像蛇一样扭开他投掷的石块,而后欺身上前,抵住他脖颈后。

    收起了轻视。

    七步之内,他估计连手枪都来不及掏。

    赶路的速度不快,非是马不好,而是陈清河骑术不太行,总拱着个屁股,待到落日,众人才不过行至南召鸭河口水渡,期间也有碰到一些行人,不过大多看见清冷冷的刀客们,选择避让开来。

    勒马停蹄,陈清河举目四望。

    半山道侧,是一间离渡口不远的破驿站,矗在山风中的布帜上书;“南召西岗驿站”

    猎猎作响。

    “头家,里面有江湖人!”

    李老福踱马上前,低声道,指着栈外几匹饿惨的马儿,马鞍制作精美,却脏兮兮的,有匹马蹄铁都脱落了一个,马屁股上也血糊糊的,似乎是剑伤。

    像这般做派,几乎只有江湖客,只有他们才这般不爱惜马儿。

    “知道了,大夥都小心些,轮流值守,可别睡太死。”

    陈清河下了马,身形一歪,好容易才没跌倒。

    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却腿麻使不上劲,面对刀客们的目光,只好解释道:“没怎么骑马,腿有些酸软,见笑了。”

    “头家是富贵人嘛!”

    “像你这般富贵之子,为人简默,而慷慨好施,我等哪会取笑。”

    “马三乐,你给头家舒舒筋。”

    “不用,不用。”陈清河摆摆手,刚拒绝,就见李福解释道:“似这般经络气血运行不畅,马三乐很有经验。”

    一个方脸汉子跳下马,走到扶着马背的陈清河身前,拱拱手后蹲下,把陈清河右足踏于膝上,布满粗茧的双手在大小腿前后搓滚,对着几个位置以拳骨按压,很快酸麻渐去,一股热气自生。

    “头家好身体!”

    摸骨术是外家练法的基本,只简单揉搓就知道其身体强健,由此可知,头家只骑二三十里地就这般,看来骑术比大夥猜想的还要差,全凭身体扛着。

    一行十二人入了驿站,留三人照顾马匹,九人走进栈内。

    只是似乎他们来的不巧;

    大厅里气氛有些微妙,有两边人对峙着。

    一方是七八个面恶的江湖客,一方则是头戴面纱的红衣女人和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面如红枣,长髯垂胸,披着件团花大氅,站在那如一座山般稳,顾盼间,睥睨自雄,显然是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只是奇怪,这般人物每当把目光对向那身穿红衣,异常高挑的女人时,就有些过于尊敬。

    甚至有些惧怕的样子。

    陈清河等人坐在角落,他惯于观察人的小动作,正在考虑这中年人和女人他们的关系时,忽的那戴着面纱的女人转头朝他看了过来,似乎好奇他一身装扮,有意无意审视他。

    只这一眼,陈清河心底猛地一突,悄然摸向手枪。

    “你们也是要去少林寺看佛宝啊?”

    七尺高的女人不管中年人和江湖客们的对峙,旁若无人的走近,居高临下审视陈清河,她眉眼很精致,根根睫毛似乎都专门打理过,只是蒙着面,看不清长得如何。

    “不知夫人有何事?”

    陈清河沉默,李福只好代为询问,却不想刚开口,那衣着精致的女人就蹙起眉头,清冷的声音响起:“掌嘴。”

    下一刻,还在和江湖客对峙的中年人,身形一个恍惚,如大鹏展翅般跃至刀客间,伸手就朝李福脸上扇去,蒲扇似的手掌带起凄厉的风声,毫不怀疑这一巴掌能把人抽死。

    “锵!”

    老福头藏头缩颈,同时反应也不慢,手里瓦面细刀出鞘,朝着中年人手腕割去。

    长髯中年掌势一改,一股异力喷涌,荡开细刀,五指成钩就朝老福头面门抓去,同时左手探出,其指骨向内略弯屈呈爪形,按向老福头腹下,这要被抓实,被他双臂一展,撕扯开来,怕不得骨骼碎裂,肝胆外露,如虎扑牛般。

    老福头面对上下夹击,只能脚下一错,身形往下一伏,似只猴子般滴溜溜两跳蹦开。

    同时,一众刀客纷纷抽出钢刀,想也不想,问也不问,劈头盖脸就朝中年人斩去,快刀四把,舞起的刀光形成一道亮银匹练,分左右、上下围剿。

    老福头也悍勇非常,爆退一丈,双脚落地也不等站稳,反身急旋,只手一撑,贴着地,右手反握细刀,如一只大蟒般蹿出,刀尖直指中年人膝盘。

    一众刀客,面对突然袭击,没有半点留手的打算。

    陈清河所有目光都聚在那红衣女人身上,当他看到这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女人伸出白皙的手时,心里“咯噔”一声。

    “快回来!”

    大喝一声,他迅速端起步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这对看似夫妻,实则上属下关系的男女。

    迫开长髯中年,众刀客正欲合围剿杀,听声后纷纷蹿回“头家”陈清河身边,只是奇怪他为何端着这杆没见过的奇形火器,就大明的铁棒雷飞,除开几十杆近距离攒射,否则身法好的人要躲开不难。

    就算如三眼铳这般碎铁砂大范围利器,也只有一击之威。

    且等你点燃火绳,一些暗器好手已经用飞蝗石后发先至。带火器闯江湖,又不是两军对垒,亦或者千军围剿高门大派。

    “上官堂主连穷苦刀客都对付不了了吗?”

    东方不败捏着根针,细声细语,一双眼睛却盯着陈清河瞧,观其表情,问道:“你认得我?”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东方教主大名如雷贯耳!”

    陈清河手指虚按在扳机上,面上无惧色,反而郁闷自己倒霉,这方世界大BOSS出门就遇到,也不知是好运还是倒霉。

    今天一个不慎,怕要被针戳死。

    “你不怕我?”

    听到陈清河说出“东方教主”这四个字,一众栈内江湖客吓得面无人色,就连悍勇的关中刀客也脸色灰白,攥紧的钢刀都有些抖,概因这名字太具威慑性了。

    望着朝自己问话的古代变性人,陈清河抑制住开枪的冲动,回道:“东方教主欲上少林?”

    “是。”

    “巧了,我这趟也要去少林,不过不是看佛宝,而是去送信。”

    “老福,我胸口夹层有两份书信,帮我拿出来。”陈清河端着枪不动,这趟要是自己一个人,说什么也先开枪再说,突袭扫射,大概率是能打死东方不败的。

    只是这回一众刀客在,且距离太近没把握。

    当然更多是陈清河突然有点其他心思。

    “此是令狐冲亲笔,寄给身在少林任盈盈的书信。”

    只一句话,就让站在那的东方不败顿住,眼神也首次从指着自己的枪口上移开,望向李福手里的厚信封。

第三十章 可颠倒阴阳

    破旧的驿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那两沓厚厚的书信上。

    老福头似乎也听说过“令狐冲”的大名,且知晓此人是被佛祖度往西天的盟首之一,他眼神飘忽,神情有异,也不知道心里头在想些什么,拿着两沓信的手顿了顿望向陈清河。

    “咻咻——”

    下一刻,几丈外的东方不败只伸手虚握,纤细的手指屈呈爪,掌心下凹,一股真气喷吐而出,携着袖口一枚针连着红线,卷住了两沓信,噙着一拉。

    信落入其手。

    拿着信,东方不败身形一摆,就见一团红色事物一闪,已然坐回到原位。

    油灯火苗跳跃,东方不败对着灯瞧两封书信,其一上书;“师母侍右”字样,其二上书;“盈盈惠鉴”字样。字迹颇为古怪,非毛笔所书,但也透一股随心所欲,如行云流水般的剑势。

    他作为当世宗师,窥字见人,瞧出书写之人剑法高超。且笔锋处,可揣摩出一二取自西岳华山“奇、险”二字的剑意。

    拆开“盈盈惠鉴”那封。

    栈内安静得只剩风声,就连去照顾马匹的几名刀客,听声音闯进来看这氛围,也被老福头拿眼神赶走。

    随着时间过去,读完书信的东方不败拿出夹在信里的一张相片,上面有几个人合影,仔细瞧片刻,虽然惊奇这事物,但他没太在意。

    对旁边候着的上官云问道:“上官堂主,可认得蓝凤凰或司马大?”

    “启禀教主,属下两年前见过蓝凤凰。”

    “你来瞧瞧。”

    “这这,属下看,这张脸确实像是五毒教教主蓝凤凰,只是她常穿一身苗服,这装扮没曾见过。”上官云借着火光拿眼瞧,上面栩栩如生的人像让他惊讶不小,如实回答道。

    同时余光瞥向桌子摊开的几张书信。

    一些字眼清晰可见;“二月余,实五日。”“寸地尺天”“天崩地塌”“异人化烟”“故园念切,梦寐神驰。”“近况如何,甚念。”等等。

    东方不败看他眼神,冷哼一声,红袖一甩,诺大个人顿时倒飞而走,跌落在一众戒备的刀客脚下,看也不看磕头告罪的上官云,自顾自又拆开另一封明显是写给华山派宁中则的“家书”。

    “嘎吱——”

    安静环境里,突兀响起一声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驿栈内原先有冲突的几个江湖客,尽管听闻“令狐冲”等字眼,知晓关系甚大,但魔教教主的压力何其大,不知怎的,其中一人已然挪到窗户边,声响下一刻,整个人蹬地而起,撞开窗就逃到了栈外。

    其余江湖客脑海中闪过逃跑念头,却又瞬间熄灭。

    只见那个破窗逃跑,像瘦猴似的人影已经落地,却只在地上滚了几圈没了动静,一众江湖客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满脸惊恐,在那跪地磕头。

    陈清河也同样,端着步枪的手紧了紧。

    “好快的暗器!”

    李福头皮发麻,眼角猛烈跳动,一双眸子,浑似黑夜中打了两道厉闪,虚室生白。

    “头家,待会若厮杀起来,我以秘法催发气力,拖住他片刻,你冲出去骑上快马,我刚已给侄儿打了暗语,会接应你的。”老福头反握着细瓦刀,挨在陈清河旁小声道。

    “啊这!”

    陈清河没想到面对天下第一,不败于江湖的魔教教主,这些刀客还敢拼命,一时间有些被惊到,须知他只付钱雇佣,犯不着这么拼吧!虽然听郑老西说刀客们很贵,人轻生死、重契。

    “原来是陈先生当面。”

    刚还坐在几丈外的东方不败,由静到动,只眼前一花,就出现在陈清河面前,骇得老福头猛地狂吼一声,身子猝然拔高一寸。摇头晃脑间,浑身血红,弃刀不用,双手交叉,一个“翻天印法”的势子架起,隔在陈清河身前,一条条粗大的青筋,好像青蛇似缠绕在臂膀上,枯老的皮肤鼓起,如同钢丝绳拧搅在一起。

    “哒哒哒!”

    老福头正欲拼命,身后忽的爆裂如雷鸣。

    陈清河原本不想开枪,被东方不败一吓,又被老福头一激,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点叩,步枪下一刻喷吐火舌,好在他移开半寸,枪口瞄向的是侧面,刹那间金属弹幕扑出,声响震四野,恐怖的破坏力几乎把驿栈几张座椅打得稀烂。

    远处几个磕头的江湖客也有两人被流弹打死,其余则做鸟兽散,逃出了驿栈。

    步枪的破坏力,猝不及防下就连东方不败也骇然变色,电光火石之间,倏然幻化,倏然现形,越过老福头,伸手震断枪带,把步枪夺了过去,拿在手里端详。

    “火器啊。”

    “住手!”

    前是东方不败赞叹,后是陈清河对一众刀客喊的。

    “东方教主勿怪,只是你这身法太吓人了。”陈清河面无愧色,好像冲着东方不败开枪的是别人,只拱拱手赔礼,又道:“可否把信件还与我?”

    “毕竟在下答应令狐先生,亲手把信交到任盈盈手中。”

    “你真的不死?”东方不败问。

    说完他学着陈清河模样握抢,枪口指向他。

    陈清河吓了个激灵,立马高举双手,作投降状,只是东方不败看他脸上无惧色,遂移开枪口,转身就朝逃至栈外,于夜色中快消失的江湖客瞄准,而后扣下扳机。

    “哒哒,哒!”

    刚刚陈清河为求火力覆盖,步枪被他开启的是半自动模式,只三四个呼吸,剩下的半个弹匣就被打光。

    可怖的是,外面逃散的江湖客至少被打死半数。

    “哎哟卧槽。”

    子弹被打光,陈清河挺直的腰杆和高举的双手松懈,安抚须发皆张的老福头,道:“你们去外头等着,我与东方教主商议要事。”

    “咦”的一声,东方不败叩了几下空扳机,奇道:“陈先生与我有事相商?”

    等众刀客连带上官云都离开,厅中只剩下陈清河和东方不败。

    陈清河背着手,自顾自走到桌前收起两沓书信,道:“好教东方教主知道,我虽未看令狐先生的信件,但关于我非此间人,信中应该有说吧?”

    “异人,死而化烟,魂归体,一时三刻复生,谓之天朝。天朝一天,下界十日,且人人有降世神通,火器厉害,群豪冲突,暴死。”东方不败念着信里的话,同时拿着步枪研究,只一会儿竟然把弹匣给扣开,看的陈清河眼皮直抽抽。

    “我等入世,是大势,非人力可挡,东方教主贵为日月神教教主,千秋万载,号令江湖,莫敢不从。”

    “不知教主,对两月前如来佛祖法驾少室山如何看?”

    见他不答,陈清河又问;

    “这次你肯下黑木崖,应该也是为少林世尊佛宝吧?”

    “逃回黑木崖的教众,人人都说如来佛祖如何,一人可能眼花,千余人异口同声却不能不重视,我也好奇的紧。”东方不败恣意平静,说话也不急不缓,细声细语的,若非高出普通女人大截的骨架,当真雌雄难辨。

    “我天朝有一神药,讳之女性激素,服之可颠倒阴阳,使伟男子改变体貌,育出只有女子才具备的特征。”

    “我意供此神药给东方教主,只需给予神功秘法换即可。”

    东方不败放下步枪,眉眼冰冷一片,捏在手里的细针弹了弹,沉默片刻,窥着陈清河洒脱英姿,不似撒谎,又收起绣花针,语气含一丝不信,道:“当真?”

    “不敢骗东方教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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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维意外死亡后,变成一种介于虚幻和现实之间的奇异生命,他利用其本身的特性,串联现实,探索地球文明深层次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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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即是世界,世界不灭,我便永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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