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苦酒
阁楼与阁楼之间并不贯通，酒席基本都在二楼，多的也才三席，少的只有一桌。
齐磊和彭老师在山脚处分手，看着彭老师离开方向，是跟着易先生一起给周蔚作陪去了。
齐磊摇摇头，随便进了间阁楼，上到二楼打量，都是榻榻米，矮桌，有四人座和俩人座。
他挑了个俩人座坐下，拉开竹帘，便能看到外头盛开的梅花。
“浑蛋磊你可真是个小浑蛋，让我孙子孙女给你干活，你自己跑来胡吃海喝。”老孙头忽然出现，将外衣脱下，掸了掸放在座位边。
“老孙头，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和谁来的？”齐磊又惊又喜，忙让侍者将酒菜端来。
“想来就来咯，嘿嘿，有的是人请我家梅饭否吃饭，他这个不来那个不去的，我只好勉为其难，替他出席了。”老孙头说着话，盘腿坐下，“你怎么和彭老师那货混在一起，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啊，我劝你离他远点。”
齐磊笑着解释道：“我和他平时不怎么联系，最近凑在一起聊项目呢，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老孙头问：“是城市排水那个？”
“你也知道？”齐磊诧异不已。
“哼，净搞些没用的，跟那货能聊出个屁来。”
老孙头一撇嘴，忽唉哟叫唤，连着拍了两下脸，“这破牙齿。”
齐磊默了默，只听说梅文怀父母离开齐家镇到青冲县做生意了，却没听说过是做什么。看老孙头先前话里意思，梅饭否先卓不凡一步把生意做到月城来了，不然也不会被彭老师邀请。
“梅叔叔是做什么的啊？生意挺大吧，我可是听彭老师说了，手上没个千八百万的，他都懒得请。”齐磊嘿嘿笑了声。
“我说你们这些做生意的，怎么一个比一个喜欢吹牛，要有那么多钱，他姓易的得登门拜访，哪有我冒着冷风来吃酒的道理。梅饭否也就是做做管材批发生意，偶尔承包几个水电安装工程，没啥钱，高攀不上姓彭的那伙人。”老孙头哼了声，话里话外，很是瞧不上彭老师等人。
齐磊刚想说话，就听到脚步声，想来是酒菜到了，便没急着开口。
来的是个眉眼清秀的不像话的女子，手上提着一个细腰酒盅，齐磊一眼就认出来来人，是先前陪周蔚到玉盘山庄的同伴。
她将酒盅放下，轻声道：“齐磊，认识一下，我叫王舒慧。这呢，是周总送你的酒。”娉婷着步子离开。
侍者随后到来，将几样小菜放下，看了眼桌上酒盅，问道：“请问还需要酒吗？”
齐磊摇了摇头，一时间怅然若失，想到周蔚身边不是孙容，流露出的信息量太丰富了。
会不会是因为他和孙希的事，把孙容给连累了？
“这酒放了多少药啊，也太苦了吧！”老孙头放下酒杯，五官扭在一起。
“看样子像是鹿血酒，掺了些中草药，苦虽然苦，挺补的……”齐磊抬起酒盅闻了闻，话语声忽然一顿。
老孙头嘿嘿坏笑起来，又喝了一杯，砸吧砸吧嘴，“就说让你多吃点饭，看你这瘦不拉几的样子，都晓得你要补身体了。”
“吃你的菜吧，早点回打酒村，梁有田想着你呢。”齐磊没好气道，夹一颗青菜丢进嘴里，恶狠狠的嚼了起来。
“那个老光棍想我干嘛？他想我，我可不想他。”老孙头哼了声，“梁有田也是个有本事的，你把他放到齐家镇，就让文怀回城里呗。又把我孙女拐走算怎么回事？”
齐磊一愣，想到齐家镇有梁有田坐镇，梅文怀再呆那，确实是有些多余了。
只是他已经安排了梅雅对阵吴燕娟，再让梅文怀过去，谁说了算都不一定。搞不好，梅文怀还会拖梅雅后腿呢，这事一动不如一静。
老孙头见齐磊沉思，笑道：“你自个瞎琢磨，只会越走越偏。”
齐磊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我问你，你对招标会知道多少？”老孙头问了声，见齐磊摇头，好为人师的性子一下子被激发出来，兴致勃勃道：“我跟你说，这个项目也算城市形象工程，从开始到结束，不能出任何纰漏。最好把控的环节就是资金，能多不能少，设备材料都得用最好的。其次就是给谁干，什么有责任心名声好的套话我就懒得说了，最重要的是能得到项目负责人，以及招标小组的信任。”
齐磊这才听明白，敢情老孙头是以为他也想做这个项目，才在这献计献策。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
老孙头话锋一转，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项目负责人虽然还没公布，但我已经收到消息了，是青冲县那个谢平安，你可把嘴闭紧了。”
齐磊心头顿时火热起来，想到做路灯项目的时候，谢平安还欠他一个人情没还呢。
平心而论，这么大个工程落在眼前，要说齐磊没想法，那是自欺欺人。
可他要比别人知道许多内幕，晓得牵扯进去是做无用功。
幻庄要用卓不凡来证明初心不变，内定了项目由谁具体施行。
窥视着项目利润的，明面上只暴露易先生三人，暗地里还不知道多少，如狼似虎。
这项目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退一万步讲，即便方方面面都打理好了，蛋糕掉在齐磊手上，他能不能吃下还是个问题。
卓不凡资金雄厚敢赌，他一个新兴公司，体量小盘子窄的，一旦打算去争，就得做好背负巨债的准备。
更别提还得面对幻庄和以易先生为代表的老牌企业共同施压，闹成个骑虎难下的局面，那不是让人笑话嘛。
老孙头不知道齐磊难处，又添一把火，“实不相瞒，谢平安这一年往银行跑的次数很多，一来二去的，看上了梅雅，我挺中意他的。”
“什、什么意思？”齐磊结结巴巴道，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
“让梅文怀来月城吧，帮你拿下这个项目。”老孙头站起身穿上外套，临走前拍了拍齐磊肩膀，“阿磊，你不愿意娶梅雅，就别耽误她了。都老大不小的，都不容易。”
第107章 收买
山顶一间阁楼，对外说是后厨，不具备营业功能，其实是彭老师的自留地，轻易不让外人使用。
对于易先生来说显然没有这个顾虑，宴席结束后，他约齐磊私聊。此时便和齐磊一起在山顶阁楼欣赏美女玩茶道，还开着玩笑说齐磊要是喜欢，可以连茶带人一起带走。
“看来易先生中午吃的很开心啊，只是酒这东西还是喝少点好，喝多了，我都不敢跟你谈事了哈哈。”齐磊端起一杯茶喝着，眼神却停留在穿着练功衣的女子身上。
要说衣服，就没有比练功衣更奇怪的了，说是汉服不恰当，说浴袍也没谁洗完澡会穿，像是短袖外套加长裤，用根布带子扎起来遮丑。唯一可取的，大概是宽松，穿着没有束缚感。
齐磊的目光就没离开女子身上，尤其是她弯下身子倒茶的时候，更是两眼放光。
易先生见状，心里直犯嘀咕，想到齐磊这好色模样真的还是装的？如果是真的，怎么入的周蔚的眼，实在想不出原因，只能用“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来安慰自己。
“周总在旁边看着，谁也放不开，酒倒确实喝了不少，朋友聚会嘛。”易先生给了倒茶的女子一个眼神。
女子放下茶壶，很是自然的躺倒在齐磊身上，作小鸟依人状。
“老弟，哥哥和你一见如故，也不愿意瞒你，项目的事，我心里没底。”易先生叹了声，眼角余光看到齐磊手不老实，心中暗喜。
“听你这意思，是想让我帮忙？噢不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让我去劝周蔚下场吧？”齐磊笑了笑，又道：“易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没本事作她的主。”
易先生认真打量齐磊两眼，见他目光清澈，不像是会被美色所迷惑的样子。看来还得加码，遂从矮桌底下扯出一个油纸包，放在齐磊面前，嘿嘿笑道：“哥哥我这人俗气，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一点心意。”
齐磊瞟了眼，估摸出里头至少有三万块钱，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至理名言，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口半点不松，面露为难道：“易先生给我脸，我得兜着，只是不知道易先生想让我帮什么忙，要是超出我的能力了，我只能说声抱歉。”
易先生心里早骂开了，脸上还得堆着笑，又开心起来，齐磊这谨慎性子，一直保持着才好，做了他代言人后，中标机会也能大上许多。顿时百感交集，咳嗽两声，说道：“还是因为项目的事，刚周总给我漏了点口风，说是谢平安负责招标，这个谢平安我也略有耳闻，是你的老朋友了。有实力向谢平安递交招标书的公司，不会超过十家，卓不凡的情况你也有所了解，我就不多说了。我这里却是有些麻烦，不瞒老弟，我因为身份原因，手底下工作都是交给别人打理的，自己不适合出面。还得有人代替我参加招标会，坏就坏在这里，哥哥我挑了个遍，这头发是一天天掉，总也确定不下人选。”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你的代言人去参加招标会？”齐磊大为吃惊，一把推开女子，皱眉沉思片刻，“我有点不明白了，易先生，开头我们说的事情，都是建立在卓不凡拿下项目的前提下，去向他销售设备、材料，当他的承包商。这么说来，卓不凡才是我们的代言人。现在你让我去参加招标会，要是我中标了，幻庄那边怎么交代？卓不凡可是幻庄选定的人。”
易先生摇头发笑，“原定计划不变，可你怎么会以为卓不凡会傻到把项目的利润送给我们？难不成等他拿下项目后，我们去他办公室，或者是去他工地，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你的项目我们承包了。他会同意就有鬼了，老弟，你把哥哥想的太强大了。项目尘埃落定后，一切都有了定数，具体的手段，妥协交易，都是在项目开始前，也就是招标会的时候谈。”
齐磊恍然大悟，有些好笑的拍了拍脑袋，不是他想不到这一点，而是从没有把心思放在易先生等人的利益诉求上。
他想的是和易先生等人搞好关系，等待着项目的启动，再去谋取卓不凡的钱财。
如今看来，除了自以为是外，愚蠢无比，若不是今天易先生谈起，真到那时，肯定是一筹莫展。
齐磊心里飞快思考着，是一步步蚕食卓不凡，还是听梅文怀的，借项目狠狠坑卓不凡一把？
往左往右，好像都不太好，太迟了，雀妞在下头会不会怪他不上心？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的确不能什么都顺着幻庄的意思，得让卓不凡感到压力，清楚的知道和我们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招标会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要让卓不凡明白我们不退出，他就中不了标，又不能真把他吓跑了，不好向幻庄交代。这么复杂的事情，不好办啊！”齐磊把玩着油纸包，说到最后，晃了晃，意思不言而喻。
“我们和卓不凡的矛盾，在于他是外来户，来月城做生意，谁的招呼都没打，太不懂规矩了。要不是这事有幻庄插手，也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早结束了。可老弟你是自己人，你要是哪天觉得在青冲县赚的钱不够花了，大可以来月城嘛。想做什么生意，和哥哥打个招呼，哥哥保证你一路绿灯，顺风顺水。”易先生皮笑肉不笑，齐磊态度没有明朗之前，加钱是万万不可的，虚无缥缈的承诺，倒可以多给几个。
齐磊动心了，权、钱、色，易先生三样一起上，他也禁不住这种诱惑。更何况易先生的安排和他的计划并没有冲突。想到不久前老孙头说的话，忽然生出一种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宿命感来。
尽管他也知道，这是事件发展过程中无数个细小的偶然交杂在一起，所产生的必然结果。
让他当代言人是不行的，不过梅文怀可以，如果真的不可避免的走到自取工程的地步，那么计划或许也可以变一变。
第108章 雌威
老孙头离开玉盘山庄后，进了市区便下车了，到路边嗦了碗番薯粉，打电话让梅饭否派人来接。
出乎他的意料，来接他的人的居然是谢平安，这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平安也是个传奇人物，年纪不大，权力不小，在青冲县短短一年时间，做下许多成绩，如今更是被点名到月城负责1号环保项目。
对，项目已经有了具体名称，从“做下水道”到城市排水系统，最后命名为1号环保。
有1号就会有2号3号，谢平安如果表现出色，总管月城环境保护事宜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一件事，不知是该说难能可贵，还是说谢平安中二。
他在青冲县时，曾到银行兼职当基金顾问，名义上是给表哥代班，可一代就是大半年，业绩没有几件，倒是追梅雅追的有声有色，也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老孙头钻进汽车，连着打好几个饱嗝，嘿嘿笑道：“小谢，我今天这顿酒席可没白吃，听说你最近不仅升职了，还接手了1号环保项目。你藏的可真深，要不是我听人说起，还不知道你要离开青冲县了。到了月城好好干，有空的话，回青冲县找我喝茶。”
“哪里升什么职，梅爷爷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不管过年有多忙，肯定要来拜访你的，你的乌龙茶，我可是惦记很久了。”谢平安不着痕迹的错开话题，有些怀疑老孙头是在打探项目内情，随即又抛开了这个念头。
“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年轻人才应该多亲近亲近。”老孙头嘿嘿笑了声，抬眼望了外头一眼，看太阳落下的角度，没两个小时就入夜了，想到梅雅被齐磊坑到公司里已经熬了好几天夜，气的牙痒痒。便说道：“你要是今天没什么事的话，干脆送我回青冲县，叫上梅雅一起吃个饭。”
“我刚好今天有空，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谢平安急忙回答，又觉得这么说显得他太毛躁了，干笑一声，“不去梅叔那里打个招呼嘛？”
老孙头哼道：“他晚上又没有约会，我回去了还不是楼下饭馆对付着，不去。就去青冲县，让梅雅带我吃大餐。”
青冲县，周回路。
要不是亲眼所见，梅雅还不相信齐磊会把公司搬到卓不凡家附近，此时她正在窗前，看着底下的居民区发呆。
要不是卓不凡，齐磊估计这会儿和雀妞儿子都有了，也多亏卓不凡，让齐磊落了单。
梅雅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在得知雀妞嫁人时，她心里很开心。雀妞死后，她感到惋惜同时，还是有着些梦魇般的庆幸。
才会孤身一人到月城寻找齐磊，那时候她以为梦带齐磊回家，就能永远拥有所爱的人。
却没有料到周蔚的出现。
“我比她差在哪？齐磊，难道雀妞死后，你只要钱吗？可能吧，有了钱，你才有对付卓不凡的资本。”
梅雅喃喃自语，笑的很是悲凉，觉得输在了可笑的地方。
王二小敲门进来，见到梅雅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有些迟疑道：“梅总，您说的那几个人全部开除了。您看他们的工龄补偿和未交的保险金要不要给他们？”
“你看着办吧，没什么事别来烦我。”梅雅想起不久前的事情，还是气不过，
王二小应了声，退出门，叹了口气，想到公司是越来越正规了，也越来越不像家族企业了。
情感的纽带被丰厚薪资取代，随之而来的是谁也不能触犯的规章制度。
被开除的几个都是老人，傩舞广场项目时就跟着齐磊了。
可梅雅要开除，王二小又怎么拦得住呢。
当然也有人让他去找齐磊，说不过是扯了梅雅几句闲话，犯不着把人饭碗砸了。
王二小只能苦笑，齐磊临走前交代过他，即便梅雅把公司卖了，只要不是卖给卓不凡，也不需要汇报。
王二小来了一趟后，梅雅也没心思站窗边发呆了，回到办公桌前，翻看几眼文件，又无力合上。
心里暗自想到，齐磊的目光有时候还挺准的，吴燕娟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居然想到化整为零，把手上工程全部承包出去的办法来稳定局面。
吴燕娟这一手，是把青冲县的大小建筑公司都绑上了同一条战船，所付出的不过是少赚点钱，却能让梅雅不敢轻举妄动，将公司动乱的可能性控制在最低。
动她承包出去的工程，得罪的可是整个市场。
梅雅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苦苦思索对策，又听到敲门声，没好气大叫道：“进来！”声音之大，连她自己都吓一跳。
更别提进门的王二小，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了。他是给老孙头传话的，怕就怕这是私事，梅雅又和齐磊一样，是个公私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梅总，梅王孙和谢平安找您，说是有急事。您看？”
梅雅抬手看了下时间，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你约下吴燕娟，看她哪天有时间，就说我要见她，不要怕麻烦，多约几次。通知职员们下班，明天早点过来，有会要开。再打电话给齐总，问他年前会不会回公司，年假怎么安排……”
王二小一一记在心里，也不出声打断，被梅雅雷厉风行的性格感染，腰背不自觉挺直了些。
转眼到一楼大堂，老孙头迎上梅雅，故作生气道：“丫头，你爹把我饿瘦了。”
梅雅翻了个白眼，看也不看一旁的谢平安，冲王二小说道：“你回家休息吧，明天早点来接我。”
“好的梅总，那我先走了。”王二小看了眼谢平安，心里想着这事要不要和齐磊说。虽然齐磊属意周蔚，可男人，尤其是有钱的男人，是不会满足于只有一个红颜的。
梅雅挥了挥手，“走吧，带你去吃饭。”
“好嘞。”老孙头拿肩膀轻轻撞了下谢平安，挤眉弄眼，忙跟上梅雅。
走出公司大门，梅雅接到一条短信，是梅文怀发来的：“结交好谢平安，有大用。”她哼了声，差点忍不住把手机给砸了。
第109章 梅文怀入城
每个人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所看到的城市面貌大不一样，例如医生，熟悉的肯定是和医疗有关的人事物。
而像齐磊这样的商人，如果他是月城本地商人的话，当最熟悉寿东大道的月亮湾、月下楼，也对幻庄在月城商界的地位会有个更直观的感受。
可惜他不是，原来那些贫困岁月就不说了，近年来虽然出入月城频繁，可主要活动在玉盘山庄和幻庄这两个地处偏僻的地方。
梅文怀赶来的时候，齐磊也和易先生用完晚餐，回到他在月亮湾的出租房，站在窗边观夜景。
人真的是个奇怪的生物，人群中欢声笑语，独处的时候却沉默下来，时常望着某些景物发呆。
没有烦心事的人，是不会站在窗边的。
和易先生的交谈中，齐磊旁敲侧击的问了问月城的商业环境。
易先生高屋建瓴，给的建议听上去都不太实际，当然，不实际是对齐磊来说。
月下楼的写字楼，租金高昂的令人望而生畏啊！
刚开始在李长寿手底下干活那会儿，齐磊最喜欢拿国企工人的标准工资来对比自身生活。
他创业后，连战连捷，资金滚雪球一般丰厚起来，已经不会去想几百块钱的事了。
可今天他再度想起来，并为之感慨万千，一个工人辛苦一年，还付不起写字楼三个月的租金。
如果这之前有人告诉他，他会租写字楼时就感到为难，那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可齐磊确实为难了，租金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或许是他杞人忧天，也可能是深谋远虑。
他将办公地点设立在月下楼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将事业搬到了月城，并投入易先生的阵营，站到幻庄的对立面。
老话重提，齐磊的事业，是打算全部送给梅文怀兄妹的。
他为陈晨报完仇后，最想的是去幻庄陪周蔚，入赘也无不可。
所谓后患，有了也会留给梅文怀，这才是齐磊纠结的原因。
齐磊苦笑，转过身从桌上拿起招标通知书，叹道：“能不能中标还是两说，我居然已经想到功成身退的事了，真贪心啊！可我总不能送个不定时炸弹给文怀吧。”
他感到头痛了，特别是后脑勺，当初和卓飞郭渔打架磕在地上，磕出个慢性头疼病，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严重，这谁能想到。
要是有个人在身旁，能跟着商量一下就好了。
齐磊苦笑，将招标通知书随手丢在桌上，披了件外套下楼，同时打电话问梅文怀到哪了。
月亮湾的月牙喷泉，多的是散步的青年男女，和追逐玩闹的孩童，以及垂垂老矣的阿公阿婆。
比起公园，齐磊闲时最喜欢打发时间的就是广场了，从小到大再到老，都是个什么模样，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
梅文怀到了月牙喷泉附近，正要打电话，冷不丁望到齐磊，又是打喇叭又是伸手招呼，载到齐磊后，便开着车在月城闲逛起来。
“文怀，我把1号环保项目的情况再跟你说说，你仔细听，有不明白的地方及时问我。我知道这个项目挺偶然的，那天我到玉盘山庄，是和两个老同学……”齐磊事无巨细，把从偶遇到孙希之后，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梅文怀。
当然，他私人感情生活上的事情就没必要让梅文怀知道了，那跟项目无关。
梅文怀认真听着，开始还提出几个疑惑的地方，让齐磊仔细讲讲，后来就是一副沉思模样，听到易先生收买齐磊当马前卒时，豁然开朗。
他可是知道易先生和他老爹梅饭否是多年好友，再有谢平安成为项目负责人的事情，收买齐磊的原因还不明显吗？
易先生是觉得拉齐磊上船了，梅文怀也跑不掉，再有谢平安和齐磊在路灯项目里建立的交情，项目的事情也就十拿九稳了。
梅文怀偏头看齐磊一眼，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只怕齐磊知道真相后，会气不过要亲自出手。那时候他岂不是又得退居二线，想了想，大不了有机会，坑易先生一回为齐磊报仇好了。他笑了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阿磊，你怎么会想到这事让我来办的？”
齐磊一时回答不出来，只好拿出香烟来抽，顺便思考着，为什么不自己上？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因为不想和易先生等人牵扯的太深，得罪了幻庄。
只不过这话是不能跟梅文怀说的，齐磊也只能沉默，冷处理。
“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无论是你还是我，只要不是别人，能为雀妞报仇，她都会开心的。”梅文怀扁了扁嘴，面前就多了根刚刚点燃的香烟，他笑了笑，“我刚刚决定，卓不凡死前，我不抽烟不喝酒，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直到事情完全结束。”
齐磊将香烟塞到自个嘴里，乐了，“你的计划还需要好好完善，幻庄那边就交给我负责吧，给你减轻些压力。”
他说完话，又看向窗外霓虹闪烁，有些意兴阑珊，想到如果陈晨知道他们要将卓不凡逼上绝路，会不会生气？要知道陈晨可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啊！
“我知道，我不会心急的，要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也可以等下一次机会。”梅文怀顺口说了几句，让齐磊宽心，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想着齐磊去拖住幻庄也好，别知道的太多。
若干年后，想起这天让梅文怀到月城对付卓不凡的决定，齐磊还是想不明白是对是错。
项目太大了，牵扯到的人也太多，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不可预知的事情，事后回想起来，说后悔也晚了。
梅文怀指示梅雅交好谢平安，未必全是私心，也有撮合的意思，不想让梅雅在齐磊身上陷的太深。
如果齐磊知道，是会留在月城，还是回到青冲？
一夜天光。
梅文怀和齐磊来到月下楼最好的一座写字楼，正对着月亮湾，四通八达，地段极好。
梅文怀不顾旁人诧异目光，张开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闭目感受片刻，冲齐磊说道：“好兄弟，战争开始了。”
第110章 租写字楼
齐磊哑然失笑，拍了拍梅文怀肩头，语重心长道：“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在这生活了，要是有名扬月城的时候，被人提起今天的事，那时候我看你羞不羞。”
“这才显得我特立独行，不是凡人嘛，要是都像你个小古董似的，我太没意思了。我就是要让人记住我，过个十几二十年，一提起我，还能清楚的记得模样。”
梅文怀嘿嘿笑了声，走进写字楼，确认前台是写字楼出租公司的后，声调高了八分，叫道：“就顶楼，一整层我全租了，你现在派人带我去看，要是合适，今天就签合同。”
齐磊脸唰的红了，被大堂众人目光一扫，更是无地自容，悄悄拉了梅文怀一下，低声道：“你还没完没了了。”
前台小妹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您稍微等待一下，我马上通知经理过来。”说着便开始打起内线电话，眉飞色舞的报告，话里话外很是吹捧了梅文怀一通。
经理的到来，吓了齐磊一大跳，徐娘半老，风情万种，正是许久未见的白姐。
白姐见到齐磊，脸上掠过一抹惊讶，快步走到二人面前，冲梅文怀说道：“梅先生是吧？请跟我来。”又冲齐磊微笑道：“齐老板，好久不见啊。”
“一直想着拜访您呢，这不是刚好凑巧，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齐磊干干笑了声，对梅文怀狐疑目光视而不见。
三人坐电梯到顶楼，全景玻璃架构，水电齐全，办公桌椅和房间分布也很合理。
“白经理，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地方？”梅文怀眼尖看到茶几上一点水渍，微微皱起眉头。
白姐又带他们到办公区域参观，比起生活区域少了全景玻璃外墙，其他东西大同小异，设备齐全，可以直接拿来当办公场所使用。
梅文怀这时候眉头不是微微皱起了，而是拧成一团，走到沙发边坐下，没好气道：“白经理，我可是打听过的，你们这里的写字楼，打的宣传语是租赁当天就可办公，平时还安排专人打扫。可没说过是二手货啊，怎么，替我省钱？”
白姐心下不爽，语气也泛冷，问道：“梅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磊打量他二人脸色，很是明智的一言不发，谁也不得罪。
白姐是易先生的人，彭老师还珍而重之的跟他说过不能得罪，可想而知白姐在易先生心中的地位。
至于梅文怀，来这是租写字楼，和白姐做生意的，生意上闹矛盾，有口角，不是很正常的么？
梅文怀俯下身子，拉开茶几自带的一个抽屉，从里头找出茶具跟茶叶来，冷笑道：“没听说过自己每天用的写字楼，会当作全新的租出去的。要是我没记错，你是易云的人吧，呵呵。我是梅饭否的儿子，今天这事你不给我个交代，没完！”
白姐盯着茶具，心里也气的不行，想到肯定是底下人偷偷把这当午休场所了，上来喝茶休息，说不定还拍照片，拿出去炫耀呢。
她听到梅文怀问责话语，想到租就租不租拉到，吼什么吼？听完后半截，瞬间清醒过来，以为是来找麻烦的，快速回想一遍先前自己的言行举止，没什么问题，松一口气。再看梅文怀，眉眼和梅饭否很像，心里打鼓，又狠狠瞪了齐磊一眼。
齐磊装没看见，饶有兴趣的拿起茶叶来看，啧啧个不停。
他算是看出来了，敢情梅文怀在楼下看到白姐时就认出人来了。他不清楚梅文怀的谋划，不好出声，干脆当个看客。
“梅先生，这种坏自己公司口碑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我想应该是底下员工午休时经常偷偷跑上来休息，这事我会处理的。”白姐不卑不亢的说了声。
“怎么处理？”梅文怀不依不饶。
“你要是愿意租的话，我可以重新装修，这些家具办公桌什么的，也可以全部换新的。至于那些员工，被我查出来后，全部作开除处理。”白姐缓缓说完，朝着齐磊看了眼。
齐磊不知道梅文怀用意，当然不好做什么反应，想到是砍价，可不至于吧？又想到梅文怀搬出梅饭否来充大拿要挟人，看白姐样子还忍住了，又觉得大有可能，心里一时纠结的不行。
“那就没必要了吧，多浪费啊！”梅文怀站起身走了两圈，嘴上不停，继续说道：“我老爸跟你们易先生也是好朋友，知道我在你这闹事也不会放过我，要不然这样。”
梅文怀回到沙发坐下，“写字楼我照租，这些东西也不用换新的，你把租金给我减掉一半。”
白姐脱口而出道：“不可能，你这是抢劫！”
梅文怀眼底掠过一抹笑意，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起身便往门口走，“给脸不要脸，我去找媒体治你！”
白姐毕竟是个女人，脸皮薄，还做不出去拉梅文怀的事情，咬着牙一声不吭。
“白姐您坐会儿，我去劝劝他。”齐磊丢下句话，赶紧追上梅文怀。
梅文怀在走廊慢吞吞走着，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是齐磊追来，忙将齐磊拉到一边，低声道：“姓白的什么情况？”
“你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挑人家刺，她要是跑去跟易先生告状，大小也是个麻烦。”齐磊哼了声，劝道：“租不租的，你先去给人道个歉，太不像话了。”
“我道个屁的歉！”梅文怀叫一声，生怕白姐出来，忙道：“易先生有老婆，但白姐跟他是那个关系，然后……”
梅文怀跺了跺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说道：“她跟我爸也是那个关系。”
齐磊惊的差点跳起来，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惹急了，易先生能帮你中标？”
“我不挑她刺，她还不习惯呢，砍价是必须的，更重要的是试试她跟易先生还有没有关系，有的话，将来我不是多个帮手。”梅文怀嘿嘿笑了声，撇撇嘴，说道：“她还真不懂事，你去跟她说吧，就说这顶上两层我租了，让她准备好合同，我在车上等你。”
齐磊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敢情到最后梅文怀是想着让他兜底。
第111章 风向
齐磊苦笑个不停，转身走回接待室，和出门的白姐撞个正着，连忙将人抱住，身前顿感一片柔软。
“谢谢。”白姐低着头说了声，粉面通红。
齐磊见状，心跳不由得快了两拍，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委婉的让他放手，顿时松开手退后一步，一脸尴尬道：“白姐，我们进去说吧。”
白姐点了点头，回到接待室沙发那坐下，情绪也稳定下来，呵呵笑了声，“齐老板，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想不明白今天这事是什么意思？你是陪人来看写字楼的？还是你们一起？”
齐磊眯了眯眼，心里清楚，白姐是要迁怒于人啊，他谨记彭老师的忠告，不得罪不讨好，淡淡一笑道：“梅文怀是我公司总经理，我要在月城租写字楼，总得知会他一声，噢对了，这个写字楼租下后，也是给他办公的。还希望白姐能高抬贵手，少收点租金，毕竟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早知道是你要租，别说打五折了，姐姐白送给你也行呀。”白姐起身坐到齐磊身旁，呵气如兰。
“白姐，还是按规矩来吧，我哪能占你便宜。”齐磊稍微坐开一点，这便宜不能占。
白姐脸黑了下来，要是没有易先生那层关系，这写字楼他说什么也不会租给齐磊跟梅文怀。心中暗叹，总不能做赔本买卖，意有所指道：“这栋写字楼也不是我的，我在权限之内给你个最低价吧。齐老板你可别忘了跟我们的约定，那个项目虽然内定给卓不凡，也是要拿他当牌坊，可不是真打算给他。肉当然是易先生吃，汤汤水水的，我们这些干活的人分，多用点心，事没成功，大家都得吃亏。”
齐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笑道：“白姐的指点我记住了。”
“那行，留个电话吧，合同打出来了，我通知你过来签字，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白姐站起身伸出手。
齐磊伸出手和她握了下，“一定。”
招标会定在腊月廿五举行，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两个月，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齐磊既然决定让梅文怀主导这次业务，便不打算插手。
他只需要在梅文怀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出力便可，比如去见卓不凡一面，卓不凡未免也太沉得住气，至始至终对项目表现的漠不关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
青冲县。
梅雅开完会后，回到办公室，面色铁青一片，抓起一份文件看也不看撕得粉碎。
就在刚才，她一怒之下又开除了七个人，因为他们在会上交头接耳，言语间大有她是靠跟齐磊睡觉上位的。
这还不算什么，安排任务时，管理人员推诿敷衍谁也不肯接手，说出的借口还有理有据，噎的梅雅改名“梅”话说，实在是可恶！
刚回到公司的王二小赶到梅雅办公室，见状一愣，若无其事道：“梅总，吴燕娟说约您在南门街的咖啡馆见面。”
梅雅问道：“什么时候？”
王二小说：“她今天一整天都有空，看您安排。”
梅雅眼珠子转了转，不答反问道：“二小，吴燕娟他们公司最近在生意上和我们有没有起过冲突？”
王二小想了想，有些迟疑道：“您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除了齐家镇那块，在县城里的确是和他们少了很多摩擦。底下人出门办事趾高气扬的，卓不凡公司的职员见了我们的人都绕道而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卓不凡离开青冲县很久了，吴燕娟他们群龙无首，才会对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梅雅偏头看了眼墙上的薪资架构图，笑的很是莫名。
王二小跟着看过去，想不明白，便什么都没说，安静的等着梅雅下文。
“去齐总办公室拿两盒上好的茶叶，再和吴燕娟说，我现在去见她。”
梅雅觉得，她手段还是轻了，才会镇不住手底下人。
要是不能让公司安定下来，她怎么能放心去月城陪齐磊。
……
仙桥村村委会。
陈富贵将一张名单交给李长寿，面上泛起几分苦涩，不甘心道：“哥，回青冲县吧，我们输了。”
“输？”李长寿看着纸上两三百人名，哼道：“齐家镇我们不要了，还有张家镇王家镇，这么多工人，带去就能用上，青冲县底下这么多乡镇，别说梁有田那个老东西，换作齐磊来了，也不能独吞！”
“可吴燕娟说让你回青冲县，还说是老板的意思。”陈富贵硬着头皮答一声。
李长寿心中猛的一震，想到为什么这话是陈富贵来告诉他？是吴燕娟故意的，还是卓不凡的意思？越想越觉得瘆得慌，艰难道：“如果我不回去呢？”
“哥，如果你要留下，公司不会再向你提供资金。还有……”陈富贵咬了咬牙，“那几百个工人就放这，老板的意思是让你去月城找他，顺便躲一阵，工人们要闹的话，他会出手摆平。”
李长寿感到手脚一片冰凉，有气无力道：“为什么啊？”他只是感慨，却没想到陈富贵还真能回答上来。
“吴燕娟分析了一下，布局乡镇的时机不对，公司有被拖垮的危险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老板要收拢资金，把公司业务重心放在竞争月城项目上。”陈富贵说完，不吭声了，等着李长寿的决定。
李长寿也不笨，只是还有点不甘心，再给他点时间，被齐磊和梅文怀吃进去的，他能让梁有田全吐出来，只可惜时不我待。
“齐磊，你现在在哪，难道也在月城？”
李长寿心中默默发问，感到不对劲，问：“你刚说吴燕娟让我回青冲县，老板喊我去月城？”
“对啊。”陈富贵也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吴燕娟是想你留在青冲县，她去月城。”
“给她脸了，想抢我任务。”李长寿哼了声，站起身来收拾东西，边说道：“天黑了我们悄悄走，你谁也别告诉，把嘴看严了。”
陈富贵连忙应好，转过身，神色有点不自然，他刚撒了个小小的谎，卓不凡并没说会帮李长寿摆平工人。
第112章 示敌以弱
南门街，咖啡馆。
梅雅进门前，感受到旁边店主厌恶眼神，没发作，进了门才问王二小，“刚那人认识我？”
“您想多了，那应该是这的老商户，这间咖啡馆抢了他们很多生意，就是个犯了眼红病的，并不是冲您。”王二小解释了句，扫了眼大厅，继续说道：“吴燕娟还没来，您看要不要催催？”
梅雅摇了摇头，又问：“吴燕娟好像就是这的人吧？”
王二小跟齐磊久了，自然对吴燕娟也有些了解，闻言介绍道：“吴燕娟家就在南门街，原来在这也有生意，被附近商户排挤，没两年就倒闭了，亏了不少钱。后来她发达了，听说是使了些手段，应该是举报吧，卫生局三天两头的来南门街做检查工作。原来本地的老板都喜欢到这边谈生意，闹了这一出后，人气少了点。不知道谁放出风声，说到咖啡馆没人打扰，条件又好，适合谈事。老板们抱着试试的心态，尝到味道后，谈生意都到咖啡馆，外面那些老古董店的生意自然是一落千丈。”
本地商户们最怕麻烦，一碰到麻烦心里有气，做起生意来就带了情绪，有自制力的毕竟是少数。
老板们谈生意，图个安静、好个场面，只是不喜欢洋玩意，甚少到咖啡馆，在别的店体验不好，换也是换类似的店。
天下后厨一般忙，要说时刻保持着干干净净，那不是扯淡嘛。
客人们都懂，但被卫生局的人把这些摆在眼前，心里直膈应，纷纷跑到咖啡馆。
梅雅心中赞叹不已，想到这要是吴燕娟的手段，虽然粗犷了些，也算立竿见影，看来即将到来的对手，是个务实的人，她的计划难度又提高不少啊。
当吴燕娟出现在梅雅面前时，梅雅一点反应没有，还是王二小看出不对，介绍道：“吴总助，这是我们公司总监，梅雅。”
吴燕娟伸出手，“您好，我叫吴燕娟。”
“您好您好。”梅雅笑的很是尴尬，心里暗怪王二小不跟她说清楚。
这吴燕娟看着面嫩，脸上还有雀斑，带些婴儿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个子矮，穿一身西装西裤，就像……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
想到这，梅雅嘻嘻笑了起来，察觉到场合不对，忙收敛了笑容，招手喊过服务员，冲吴燕娟说道：“喝点什么？”
“拿铁吧，上次跟你们齐总在这谈事时他推荐的，味道还不错。”吴燕娟甜甜一笑，当然是张嘴瞎说，和梅雅拉近关系罢了。
梅雅挥手支走服务员和王二小，一改平日工作时稳妥态度，傻笑道：“还有这回事，我都不知道呢。”
吴燕娟闻言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提起几分小心，不再轻易开口了。
想起齐磊对吴燕娟的夸奖，梅雅心里是一百个不服气，无奈何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玩着手指，不好意思笑道：“今天我找你也不是为别的事，就是私人想见你一面，交个朋友，你不会嫌弃我吧？”
“梅总这话说的，你是齐总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吴燕娟呵呵笑了声。
梅雅将茶叶放在桌上，笑道：“我听齐磊夸你的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今天特地来向你取取生意经，你可别藏着掖着哈。”
吴燕娟苦笑道：“我在公司负责的是内部管理，并不怎么掺和业务上的事，要是说错了，你可别怪我。”
“哪里会呢，你肯指点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梅雅哈哈大笑两声，突然神情低落下来，叹道：“说出来不怕姐姐笑话，我是个空降的领导，在公司里说话不好使，好几天了，还没掌握话语权。”
吴燕娟宽慰道：“员工嘛，都想着升职加薪，突然空降个管理过来，他们不敢怪老板，只能把气撒你头上了。”
梅雅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对对，就是这样，道理我都懂，可怎么解决，我是一点办法没有。姐姐，你就帮帮我呗，要是不能治服他们，我怎么向齐磊交代啊！”
“这……你们公司的事我不太好发表意见吧，再说我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此时吴燕娟已经有误判的倾向了，觉得梅雅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不敢肯定。她不了解梅雅，却知道齐磊不会提拔傻白甜。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梅雅的目的要紧，不能确定方向，难免束手束脚。
梅雅又抱怨了几声，除了公司的实际情况，其它都挑着和吴燕娟说了，半真半假，不着痕迹的引导吴燕娟。她想让吴燕娟帮她出主意，也有给吴燕娟假印象，示敌以弱的意思。见吴燕娟一直推脱，装作气急败坏的模样，叫道：“我就知道浑蛋磊没安好心，说什么你足智多谋什么场面都能应对！”
说完话，梅雅紧接着脸色一变，笑容都僵硬许多，“姐姐，你要是有办法就说吧，没法子我也不怪你。”
吴燕娟心中大为放松，原来梅雅只是个明面上的傀儡，真正发号施令的是齐磊啊。
她放下戒备，脑子飞速转起来，想到梅雅这次找她，应该是背着齐磊，想自己做出点成绩来，好向齐磊邀功。笑道：“那我说错了，你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梅雅心里期盼起来，好奇吴燕娟会有什么主意。
吴燕娟想了想，说道：“你刚才也说了，连着开除两次人，剩下的还不怕你，这只能说你杀鸡儆猴没用到位。你要是把王二小这个齐磊的秘书都能开除掉，谁还敢惹你？当然，我就是打个比方。呵呵，内部已经成型，有了大大小小的山头，分化瓦解，培养出听话的自己人，这是必须的。怎么做呢？挑起内斗肯定不行，这时候就需要外部压力了，我手头刚好有个工程，如果这个工程在你手上……”
吴燕娟点到为止，意思却清楚无误的表达出来，梅雅心中暗笑，叫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姐姐，你可帮我大忙了！”
“我们是朋友嘛。”
第113章 那就来吧
坐镇齐家镇的梁有田发来信息，说李长寿抛下工人跑了，不知去向，询问齐磊下一步是巩固公司在齐家镇的建筑市场，还是着手下一个乡镇的扩张。
齐磊想了想，让梁有田原地不动，等他搞清楚李长寿去哪了再说。
随后几天，齐磊陪着梅文怀租借下宝符写字楼顶层，买了些必需品，确定下调多少老员工，招几个新员工的事。
一切忙完，他便到白门楼订了个上好包厢，邀请卓不凡见面，不出他的所料，卓不凡借口没时间，不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约了卓不凡的秘书，郭渔。
郭渔和齐磊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原来笔直的腰杆子，经过长期的伏案工作，也弯下许多，面容变得柔和，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齐磊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紧绷着面颊，从牙缝里蹦出字来，“卓老板架子是越来越大了，我约他见面也敢不来？”
“齐老板，你这话过了吧。我老板一不靠你给订单，二不要你发工资，凭什么给你面子？就凭你是……噢不对，周总说了，她和你只是普通朋友。”郭渔吞下一杯酒，啧啧两声，“这酒挺不错，不是假的。”
齐磊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从头到脚都泛起冷意，强行镇定下来，想到如果这事传开了，郭渔也没必要来，兴许是在诈他呢。
他总不能前倨后恭，那样会失去主动权的，闻言冷哼一声，“卓老板什么意思，想跟我翻脸？”
郭渔哭笑不得道：“翻脸？因为陈晨的事，你恨不得我老板死吧，这可比翻脸严重多了。齐老板，我之所以同意和你见面，也不是好奇你找我老板干嘛，就是想看看你。现在人我也看到了，见面不如闻名啊，你一点长进没有。”
齐磊沉默片刻，忽道：“你们该不会是以为1号环保项目我不会参与了吧？觉得我没资格参加？唔，你们迟早也会知道的，我不妨现在就告诉你，我和易先生联手了。另外，项目负责人叫作谢平安，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郭渔眼珠子转了转，冷汗就下来了，再看齐磊那冷冽目光，心里更是叫惨，这下把人得罪死了。
“郭渔，帮我带句话给卓不凡，让他来找我，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齐磊起身便走，无来由的看了眼没有动过的菜。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商人谈事，总是要剩一桌菜，项目谈成了，一高兴起来，谁还顾得上吃饭。要么就是像他今天这样，和人谈不成，不欢而散。
郭渔闷闷又喝了一杯酒，脸色很是难看，想到把今天的事告诉卓不凡，卓不凡肯定要拿他撒气了。
离开白门楼后，齐磊并没有等太久，就接到梅文怀打来电话，说卓不凡亲自到宝符写字楼拜访他。
他呵呵冷笑几声，心想卓不凡既然怀疑他跟周蔚的关系，干脆约在幻庄见面好了，宣战而已，谁又会真的怕谁。
宝符写字楼。
梅文怀挥了挥手，赶苍蝇一般，“我们老板在幻庄，你去那找他吧。”
卓不凡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转身走时，被一个急冲冲赶来的职员撞到，一杯咖啡全泼在西装上。
他脚下踉跄，稳住身子后回头看去，梅文怀正发烟给那职员，说着“干得好，业务能力还可以嘛，给你涨工资”的话，他眼神变了变，走出办公室。
卓不凡鲜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便是他最亲近的两个助手，卓飞跟郭渔，也摸不准他的脉。
他从小便沉默寡言，鲜少和人来往，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也只在初期和人之间的交流多了起来，创业，富贵，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一切都水到渠成般，过着看似平静，实则精彩万分的传奇人生。
他像一只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操控着下属，做着不为人知的或好或坏的事情，不变的是财富的增长，和地位的提高。
只在打酒村栽过跟头，对陈晨动心，却发生了令他丢脸的事情。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什么都能忍，唯独忍不了有人拿了他的钱不办事。如果有，不管那人是谁，他一定要千方百计的报复回来！
他第二讨厌的，是别人在他面前没礼貌，那样他会感到自卑。
凭什么？！
“老板，你的衣服？卧槽，谁干的？”卓飞恨恨一拍方向盘，却不敢下车冲到梅文怀那里。
私下里他是卓不凡弟弟，可穿上西装，他是职员，该有职员的样子。
“去幻庄。”卓不凡上了车，将外套脱下，换了一件新的。
他看着窗外街景，回想起这一两年来发生的事情，不胜唏嘘感慨。
当初周蔚买下五奇，他在生意上卖了很多人情过去，才换来这次幻庄指明让他负责1号环保项目的机会。
福祸相依，他本以为扶植五奇这个竞争对手是养虎为患，后来周蔚玩够了把五奇卖给他，他才放下心中石头，却没想到，后患早已经注定。
卓不凡想起了李长寿，那个和他年轻时候很像的男孩子，为了往上爬，连素不相识的女孩子都能拿来当货物出卖，天不怕地不怕的，只想着先抓住眼前机会。
可李长寿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生意场上无父子，更何况兄弟朋友。嘴巴那么硬，碰到齐磊，总是退避三舍。
虚无缥缈，不能穿不能吃的感情，真的那么重要么？
恍惚间，卓不凡想起了当年跟陈晨短暂的几次见面，他一直都知道陈晨不喜欢他，更知道这一点都不重要。
只要陈晨嫁给他了，便会当好一个贤良的妻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他没能得到的女孩，才是活得最明白的那个。
只可惜，这一切都被齐磊毁了。
卓不凡对齐磊视而不见，不是因为别的，理由说出去，大概谁也不会相信。
他清楚，要是陈晨还活着，肯定不希望他去对付齐磊的。
那是他数十年来唯一动过心的女孩，他也不想让她难过啊！
卓不凡眼神恢复清明，变得坚定起来，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齐磊，你这么想跟我作对，那就来吧。”
第114章 宣战
幻庄是城中之城，月城有的，幻庄都有。
幻庄有的，月城却不一定有。
比如丽园，珍奇异卉无数，不乏孤株，四季轮转，花香不改。
寻常人想到丽园，不说比登天还难，也是轻易不能达成的。
齐磊也不例外，不过他浑嘛，知道周蔚还生着气不肯见他，便找孙容，得知孙容已经外放出去了，转而找王舒慧。
王舒慧听说他要在丽园会客，很是觉得不可思议，义正言辞的拒绝。
齐磊便发简讯给周蔚，问周蔚是不是要说话不算数，破坏他和卓不凡的见面，从而让他在1号环保项目的事情里出局。
周蔚气的不行，还真做不出食言而肥的事情，只能让王舒慧带齐磊去丽园。
兜兜转转一圈，自然不是心血来潮，要说齐磊用意，还是想扯周蔚虎皮，在心理上胜过卓不凡一筹。
卓不凡见到王舒慧陪同齐磊，再次相信了齐磊和周蔚关系不一般，患得患失起来。
“齐老板着急见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卓不凡呵呵笑了声，不等齐磊回答，又道：“我不是什么难请的人，但也不能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吧？齐老板，今天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聊？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见我，搞这么大阵仗，过分了点。”
齐磊微微一怔，想不明白卓不凡哪来这么大怨气，定了定神，说道：“不知道易先生和卓老板有没有来往，1号环保项目的内情，我们彼此心里都清楚。你可以当我是易先生派来的代表，也能把我当成普通朋友，看你怎么想了。”
“你们想要什么？”卓不凡本想拿幻庄说事，又想到周蔚要是会管，不至于让易先生等人上蹿下跳。
“生意人嘛，有大工程，都想插一手，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卓老板不会觉得自己牙口好到能够独吞吧？呵呵，1号环保项目的设备和建材购买、工程施行，我们要了。”齐磊淡淡笑道。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事全给你们了，我就挂个名？你们怎么不自己干呢。”
卓不凡并不生气，他不觉得齐磊会蠢到说出这种话，一定是有着某种底气，是什么？
他想不出来，设身处地的想，无论对方用什么办法，至多让他出局。
让他挂个名，好处全交出去？这是羞辱！
“卓老板不要着急嘛，你要的是进军月城，总不能得罪易先生吧？独狼可是没有好下场的，韩信没发达前尚且有胯下之辱，何况你呢。用这一个项目，换来易先生等人的接纳，还是很值得的。”齐磊稳坐钓鱼台，吃准了卓不凡不会放弃项目。
“我有点好奇了，我说不呢？你们想怎么强迫我？我想不明白，所以我不同意。我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让我将得到手的东西拱手相让！”
卓不凡眼神很是莫名，突然意识到齐磊约他见面是为什么了。稍微一想，便找到齐磊痛脚，脸上不快全部消失，乐呵呵道：“听吴燕娟说你最擅长以静制动，后发先至。我原来一直不信，今天还差点着了你的道，佩服佩服。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和易先生鹬蚌相争？如果我老老实实，照着他的安排走呢，那时候易先生的敌人应该不是我了吧？年轻人，不是你想让人跟着你思路走，人就会跟的，谁都不傻。”
齐磊心中凛然，嘴上半点不吃亏，“你要是一开始就当了缩头乌龟，将来还怎么在月城混？就为了不受我的气？卓老板，你骗不到我，趁早回去准备标书吧，要是没中，惹怒幻庄的后果你比我清楚。”
卓不凡看了眼旁边从始至终默不作声的王舒慧一眼，淡淡道：“只要幻庄没想着换帅，这个标我拿得稳。钱，我也赚定了。”
“那就祝你好运吧。”
齐磊懒得起身客套，目送着卓不凡远去，嘴边挂起一抹浅浅笑意。
王舒慧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周总说了，你不是个好人，要是这丽园花花草草被你踩坏了，那只能怪自己引狼入室。所以你赶紧走吧，真拿这当你办公室了？”
齐磊哑然，拿起桌上茶水喝了口，平复下心情，刚才差点被卓不凡诈到。
如果卓不凡真的卑躬屈膝去迎合易先生，那不是让他里外不是人嘛。
幸好，易先生老了，胆子也跟着小了，谁都不敢开罪。
卓不凡也不年轻，还不至于拉得下脸皮去给易先生当干儿子。
齐磊害怕的事情，发生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你在想什么？”王舒慧突然问道。
齐磊望她一眼，想要打听周蔚情况，直接问是不行的，转而问起孙容来，好奇道：“孙助理呢？”
“她？被赶走了。”王舒慧起先有点诧异，眼珠子转了转，故意说道：“她妹妹一大早就去月下楼那边了，是去投奔你吧？”
齐磊心“扑通”乱跳，左思右想，他也不需要跟在梅文怀身边当保姆，倒不如借此机会表忠心，证明他对周蔚痴心一片。
对付卓不凡什么时候都行，可要是失去陈晨后又错过周蔚，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
“和我没关系，你见哪个老板管鸡毛蒜皮的事？”齐磊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起身便走，头也不回道：“我现在又有时间了，你去告诉周蔚，我在幻星楼大厅等她，她不见我，我就不离开。”
王舒慧又好气又好笑，摸了摸鼻子，想到谁没时间似的，哪这么容易翻篇。
接着王舒慧也不管齐磊，径直回到周蔚身边，把在丽园的所见所闻都告诉给周蔚。
周蔚想了想，好奇道：“如果我不知道的话，齐磊他们是不是要瞒天过海？我想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办法让卓不凡低头，收买？威胁？”
“我也想不明白。”王舒慧笑了笑，说道：“不过可以清楚的一点是他们要在招标会举办前把事情办好，等工程开始了，全程有人监管，那时候再出手，可是犯法的。我们也得行动了，确保卓不凡中标。”
周蔚点了点头，“这事你去办，别让我失望。”
第115章 立雪
转眼一个月过去，齐磊雷打不动的每天到幻星楼一楼大厅沙发坐着，从刚开始的干干净净，到现在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他故意的。
只是不管他怎么错着时间来，偶尔还在这大厅过夜，玩些自个心理能承受的行为艺术，都引不出来周蔚。
要说这事还真奇怪，大厅的职员不能直接联系到周蔚，也没监控探头，为什么就是等不着呢。
齐磊只好相信王舒慧说的话，没人给周蔚通风报信，周蔚在楼上躲着他没下来过。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周蔚能在办公楼里生活一个多月。
昨晚就开始飘起雪来，到了今天白天，高高低低的房檐屋顶都被染白，地上凝起一片寒霜。
齐磊站在幻星楼前，不穿雨衣，也不打伞，懒洋洋的叼一支香烟。耳朵和脸冻的通红，也不在意。
楼上某处窗台，王舒慧哈哈大笑道：“这齐磊还真有点不抱得美人归不罢休的恒心，我都有点喜欢他了。”
“我看你是瞎了眼，迟早找个人家把你嫁了，省得你整天在我面前晃悠，气我。”周蔚挑了挑眉毛，冷冷说道。
王舒慧咯咯笑了起来，“他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周蔚目光微微一凝，心念一转，便知道王舒慧是联想到孙容姐妹了。没好气道：“你我之间不用搞这么虚，这话你刚来的时候就想问吧，等到把孙容势力接收了才来，是不相信我？”
王舒慧叫冤道：“姐姐，我可是给你救急来的，平时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最近闲下来了，你以为我想管你的破事。”
周蔚轻轻哼了声，说起陪齐磊回打酒村，没两天就发现齐磊夜不归宿，幽会孙希的事情。
“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舒慧从窗台走到沙发边坐下，捧起一杯茶喝了口。
并不是要给齐磊说好话，之所以这么问，是她清楚，周蔚还没完全放弃齐磊，不然提都懒得提。
周蔚眼帘微垂，好半晌没吭声，起身到窗台望了下头一眼，只看齐磊大半个身子都是雪花，冷得直打哆嗦。
她转过身拿起衣架上风衣，“陪我出门逛逛。”
赣省山高林密，热得闷，冷的凉，可以看作是一个大蒸笼。
冬天就跟冰箱一样，凉气随着北风刮来，无孔不入，冷得你牙关打颤，浑身哆嗦。
齐磊现在便是这副模样，说来还怪他老板当的不够大，随时随地要准备应酬，必须得西装笔挺，保暖性就差强人意了。
过往行人见怪不怪，还有人打趣道：“哥们，你为了业务也太拼了，来我公司吧，给你个主管。”
“你干啥的？”齐磊问。
那人裹了裹棉袄，“写字楼租赁公司的，月下楼的宝符听过没？去不去的你给个……”
齐磊拿出白姐给他的鎏金名片，VIP三个字母晃得人眼睛疼。
“再见！”
这时候王舒慧撑着伞，陪同周蔚出了门，走向停车场，秉着为闺蜜出气的想法，故意叫道：“周总，我们去明山泡温泉吧，孙希那个小破孩最喜欢去了，也不知道都跟着哪些男的去……”
声音逐渐远去。
齐磊跺脚，搓手，等身子不那么僵硬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停车场，上车将车内空调开到最大。
两辆车一前一后，朝着明山驶去，不一会儿便到了月亮大道。
“这车保养的不错啊！”王舒慧踩了踩油门，心里猫爪子挠一样，恨不得跟齐磊来一场赛车。只是她清楚，在哪都行，不能在这月亮大道。
周公脸上伤疤就是在这跟人赛车撞出来的，她要是敢学样，不提周蔚，她自己家人也不会饶了她。
“我没说要去泡温泉。”周蔚将头发捋到耳朵后，说了这么一句。
王舒慧扁扁嘴，“你就当陪我去不行，我都陪着你在幻星楼闷了一个多月了。”
周蔚微笑道：“我没让你陪。”
“你个没良心的！”王舒慧叫一声，装作生气模样，自个反而先笑了起来，看了看周蔚，问道：“齐磊你打算怎么处理？要是不想再和他有来往，交给我，我保证他这辈子都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
周蔚忙叫道：“你可别背着我做不好的事，让我知道了，原谅不了你！”
王舒慧嘿嘿笑，笑到周蔚不好意思了，才说道：“我觉得吧，他和别的女人怎么样，其实你不该生气的，你和他什么关系？你嫁给他了吗？连谈朋友都算不上，吃的哪门子飞醋。”
周蔚大叫道：“你哪头的啊！这么说我，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我看你会不会吃醋。”
“哟哟，喜欢的人。”王舒慧将车速降低，等齐磊跟上来后，放下车窗叫道：“你去哪啊齐磊？”
齐磊愣了愣，下意识回了句，“去明山。”
他这话一说出口，王舒慧停下车让他过去，在原地掉头。
齐磊从反光镜里看到，将车停下，又气又怒，不是说去明山嘛！现在是跟着掉头还是直行？
周蔚从反光镜看到齐磊车停在路边，想到齐磊纠结模样，忍俊不禁道：“你啊你，欺负老实人干嘛。”
“我得给你把好关，不把他收拾妥帖了，结婚后还不得欺负死你。”
王舒慧一脸坏笑，说道：“你现在发信息给他，说得胜楼的雪景不错。”
周蔚边拿出手机，边问道：“我们去那干嘛？”
“我们不去那啊！”王舒慧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他到了得胜楼肯定发信息给你，那时候再说。今天我要带他在月城玩山路十八弯，他要是敢发火，你们的婚事我第一个不同意。”
“你要是哪天死了，就死在这张嘴上。”周蔚脸羞的通红，忍不住问道：“他要不生气呢？”
“那我就直接告诉他，我是在耍他，噢不对是你在耍他。”
王舒慧胸有成竹，只担心周蔚心软，补充道：“你可是幻庄的公主，就应该被人宠着，玩命的作，不作不见真情。不管什么原因，齐磊都不该对你生气，这才叫爱情嘛！你放心，要是把人作没了，大不了……大不了我给你再介绍一个。”
第116章 心意
明山的影子，得胜楼的灯光，化岩禅寺的佛塔，鼓楼的地震仪……
东西南北，绕的齐磊整个人都懵了，数次不耐烦，想问周蔚到底去哪，愣是咬牙忍住没开口。
齐磊早记不清走了多少地方，被放了多少次鸽子，一箱油剩下半箱，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短暂旅途。
周蔚又发来信息：“还是去明山泡温泉吧。”
有个段子，是说陪女人逛街，在五六百米的步行街走出来二十里地，虽然夸张，但真实的很。
跟齐磊现在的处境很像，如出一辙的心累，无可奈何。
齐磊调好导航，再度启动汽车，车外行人稀疏，天是灰蒙蒙的，地是白的，不知不觉，居然开着车瞎逛了一上午。
又回到月亮大道，车辆比起上午来要多得多，家有温泉，如有暖脚炉，都是去明山的。
齐磊照着明山路线进发，变道、会车、等红绿灯的时候，总是要张望两下，没见着周蔚车。不可避免的想到这次不会又是逗他玩吧。
过二十来分钟，进到景区公路，齐磊悲催的发现，堵车了。
原因是前面有车掉头时操作不当，倒下公路上不来了，人没事，可车横了一大半在路上，挡住了路。
齐磊下车，点一根烟抽起来，习惯性的又用目光搜寻周蔚行踪，一无所获，深深叹了口气。
“哥们，借个火。”
齐磊头也没抬，把打火机递出去。
“还没买票吧，要不要套票？酒店温泉吃饭一张票解决，比里头卖的便宜。”
齐磊抬头看向说话的人，皱了皱眉头，“你不是写字楼租赁公司的吗？”
那人“哎呦”一声，笑的十分尴尬，“真巧啊，既然是熟人，给你打八折……”
齐磊懒得理他，打开车门，不想车门被拉住，再回过头，眼底带上了些狠戾。
一肚子气正愁没处撒呢。
“老板，上面真买不到票了，不信你打电话问问。我叫谢伟，这是我名片。”谢伟快速说完，松了拉车门的手，递出张名片。
“我去明山是找人。”齐磊接过名片，钻进了车里。
谢伟无奈一笑，又去别处兜售明山门票了。
齐磊看着他远去，拿起名片正反看了眼，只印了谢伟的名字和一个联系电话。
“卖黄牛票的，去幻星楼干嘛？”
齐磊有些奇怪，就听到喇叭声，原来是路通了，把疑惑抛开，连忙发动汽车跟上。
路况一通，谢伟也放弃了黄牛票的生意，不过没关系，到了明山，他还能给饭馆拉客。
生意啊，什么时候都不好做，萧条时狼多肉少，热闹时竞争激烈，像他这种身兼多职的能人，更是得见缝插针，石头里打油。
“能耐越大，责任越大啊！”谢伟自我感觉良好的感慨道，上了前不久刚买的二手帕萨特，摇摇晃晃的开上马路，忽的旁边掀起一股劲风打在他脸上，“轰”的一声。
“有没有公德心，超车不打喇叭啊！”谢伟连着呸呸几声，望到车牌号，转忧为喜，“周总的车！”
却说周蔚时隔一个多月出门游荡，在月城闲逛半天，有所了解的心里都泛起波澜，思考周蔚为何深居简出，又为何招摇过市。
今儿个第三次踏上去明山的路，周蔚的气不说全消，也没刚开始那么大了，有意无意的打量来往车辆，说道：“我们路上堵车，耽误了这么久，那人应该已经到了明山吧。”
“说不准，我是遇到对手了，居然还真有人禁得住姑奶奶作。”
王舒慧努了努嘴，有心想再兜几个圈子，可她饿了。
到了景区停车场，下车，走向出口，隔着老远，周蔚就望见了齐磊，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走着。
她和王舒慧撑了雨伞，虽然被冷风刮着缩脖子，好歹没沾一身雪。
“你这样子是做给谁看呢？”周蔚说完，越过齐磊，回头又看了眼，“傻站着干嘛？跟我走。”
齐磊又惊又喜，亦步亦趋的跟在周蔚身旁，几次欲言又止，很是尴尬道：“小鲫鱼，我……”
周蔚抢白道：“还跟孙希有联系吗？上次我走的那么慢，打扰到你们了吧？”
“没有！我已经很久没跟她有过来往了。以后也不会，如果有的话，让我头发掉光、脸上长毛，毛，手脚对换……”齐磊赌咒发誓，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周蔚看。
周蔚嘴角挂起一抹浅浅笑意，走到一家农家乐饭馆落座，将桌上菜单扔给齐磊。
齐磊翻开来一看，念道：“柴火鸡、农家黑山羊、红烧草鱼……”
“这些全要吗？”服务员神出鬼没，冷不丁就让人买单。
齐磊面色一僵，干笑道：“我这人看菜单有个毛病，喜欢边看边读。”
“你来点。”周蔚把菜单递给王舒慧，看向齐磊，“陪我出去逛逛。”
“好，好。”齐磊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紧张的不行，真问起来，他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随着周蔚出了饭馆，两个人一把伞，漫步在马路边的绿荫道上，饭馆房顶热气升腾，雪花不及落地便被消融。
周蔚不提孙希，齐磊也不会傻到提起，问了几句“周公最近身体还好吧？”、“你公司年会开了吗？”之类的废话，才话锋一转，说道：“1号环保项目的事我交给梅文怀负责了，招标会举行前，我都没什么工作，你要也有时间，我们去旅游吧？”
“去哪？”周蔚停下脚步，望着远处行人，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的牵起了齐磊的手。
那一瞬间，齐磊好似握了块坚冰，心里好奇周蔚手怎么是冷的，没蠢到问出来，而是顺着周蔚疑惑说道：“去粤省吧，听说那边的冬天不下雪，四季如春。”
周蔚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有料到齐磊还真有目标，失笑道：“我不喜欢走太远，不喜欢去季节不分明的地方，你记住了吗？”
不等齐磊说话，她又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说道：“要是记不住的话，以后跟你一起生活，岂不是会很烦。”
齐磊将周蔚拉到身前面对着面，抬手抓住她的肩头，四目相对，严肃道：“我保证让你这一辈子过得称心如意！”
第117章 动情
在明山风景区简单吃喝了一顿，齐磊跟着周蔚回到幻星楼，有幸目睹顶上三层风光，咋舌不已。
幻星楼楼层有28层，星光却分出来33层，共有108处星光闪耀，多为自动感应，人越多的地方，灯光越亮。
合了某种风水格局，真要说出个三四五六，只有当时的建筑师才说得清，可能会有人说是故弄玄虚，但到过幻星楼的，无一不是惊奇连连。
顶上三层分为办公区，休闲区，生活区。前两样不必多说，所谓生活区，独属于周蔚一人，是她在幻庄真正的家。
齐磊跟在周蔚身后，到了一间暖阁，这里家具都上了漆看不出木头原来的纹理，但能闻到淡淡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窗台也是木制，剪纸雕花，别有一番风味，正对着薛楼。
“有什么好看的，跟我来。”周蔚领着齐磊到榻榻米坐下，点燃矮桌上的熏香，笑意盈盈道：“雪看着好，实际上最脏了，干净的水都是不结冰的，大雪天在外走动，回来就得熏香，去去邪气。”
“唉，哪天我跟你一样有钱了，大概还是不能和你聊得来，你的生活在我看来，太麻烦了。”
不同于以往的对坐，这次齐磊是和周蔚并排坐在一起，能够清晰的闻到身旁爱人身上传来的淡淡兰花香味。
灯光昏暗且暧昧，香味清新而旖旎，这种感觉齐磊只在玉盘山庄的洗浴中心里感受到过。
他绝不愿将周蔚同那些残枝败柳放在一起比较，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君子慎独，更应慎欲。
齐磊深深吸一口气，压下沸腾的心绪，缄默不言，等着周蔚先开口。
他知道周蔚带他到幻星楼，绝不只是略作休息这么简单。
周蔚望着香炉升起的烟雾，“哎”了一声，“项目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把握？”
“我就是个冲锋陷阵的，不需要费脑子，易先生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呗。”齐磊怕周蔚骂他不上进，又补充道：“我能在项目里得到的好处太少，不值得我花心思。”
周蔚点了点头，有些迟疑道：“你也别觉得我不食人间烟火，在月城来说，我代表的是整个幻庄，看事情的角度和你们不一样。这事吧，在我这，只是工作之余随口的一句话。1号环保项目引来月城之外的商人，易先生等人想把人赶出去，违背了幻庄立下的规矩，传到我耳朵里了，我就要让这个项目非交给卓不凡不可，就这么简单。”
齐磊听出来周蔚是在解释为什么要把项目给卓不凡，虽然心里早就明白，但能听周蔚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一阵感动。定了定神，好奇道：“那你应该也知道易先生等人不会轻易放弃吧，他们不敢明着抢项目，暗地里可是逼得卓不凡都想放弃了。”
周蔚扭过头瞪齐磊一眼，“要没有你帮他，他哪来的胆子。”
齐磊干笑道：“都是你的面子，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非亲非故的，我凭什么帮卓不凡，我说了项目给他，他不做也得做，别的事我才懒得管。”周蔚哼了声，继续说道：“你们不想着中标，一心一意要当卓不凡承包商，这事要是你情我愿还好，如果胁迫卓不凡低头，逼得他狗急跳墙捅出去，可是犯法的事情。那时候易先生什么事都没有，你个给人当枪的，还不得被缴了械。”
齐磊得到这份指点，心里也生出几分警惕，想着晚上可得和梅文怀聊聊，别被仇恨冲昏头脑，得留好后路。抬手捏了捏周蔚鼻子，哈哈笑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周蔚拍开他的手，“少臭美，你被坑了，那是你蠢，你活该，我才不救你呢。”
齐磊很是夸张的躺倒，一脸生无可恋道：“完了，我后台倒了，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周蔚失笑道：“别装了，没把握的话，你就不会跟易先生狼狈为奸了。其实对1号环保项目有了解的人。包括我，都挺好奇的。用正常手段，怎么让卓不凡顺着你们？”
齐磊双手枕着后脑勺，笑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正常，易先生想在招标会前搞定卓不凡，肯定要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这事我绝对不参与。我想的是卓不凡中标后，那时候他才身不由己，如果能搞定谢平安，指定他购买哪些设备和建材，你觉得能行吗？”
“瞒天过海，不让卓不凡看出来背后有你们的影子，是有很大可能性的。”周蔚想了想，又道：“那项目承包呢，他手底下施工队那么多，没必要这一块也让出来吧？”
齐磊望着天花板，将周蔚拉着躺下来，偏过头笑道：“人太多了，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是灾难。”
周蔚抿着嘴，一双眼睛满是认真的盯着齐磊，好半晌，轻声道：“齐磊，我……我不知道该和你聊些什么，我是想跟你谈恋爱直到结婚的，也幻想过将来在一起的日子。可很抱歉，我并没有恋爱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怎样才算是爱情，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我这种情况算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
齐磊眼眸不禁泛起泪光，伸手抱住周蔚，宽慰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应该跟你说对不起……一开始我接近你，是因为那晚在得胜楼你给了我一碗饭，救了我的命，我想报恩。可认识你之后，我不可自控的想拥有你，拥有你这个人的全部。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将来你知道后，觉得我是为了报恩才追求的你。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喜欢你，仅仅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掺杂任何别的东西，我想和你永永远远的生活下去，直到死亡的来临。”
周蔚微笑道：“我会记住你说的这些话的。”
寒风如刀，热情似火，总有人勇于将情意剖开，视死忽如归的对所爱之人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或聚或散，终归不留遗憾。
第118章 威胁
距离老孙头作陪，和梅雅共进晚餐那天，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再有一个礼拜，招标会就开始了。
谢平安的感情路，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不确定性。
他开着车行驶在公路上，赶往月城接手招标会举办事宜，心里想的却是在青冲县的梅雅。
当初路灯项目，要不是齐磊帮忙摆平吴燕娟，他少不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往后能不能留在青冲县还是两说，更别提认识梅雅了。
人情债最是难还，这次齐磊投标按规矩来还好，让他开后门，他是同意还是拒绝？
更别提梅雅一反常态的和他来往多了起来，比起从前要亲密太多，拐弯抹角的，也对招标会表露出极大兴趣。
谢平安不想梅雅再和齐磊有牵扯，为将梅雅留在青冲县，一时昏了头脑，答应了梅雅几件不大不小的事，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想到，他帮梅雅摆了吴燕娟一道。
1号环保项目是内定好的，这是绝密，他不能告诉齐磊，最多在“中标”以外的事情上给齐磊帮助。
到了月下楼，谢平安将车停好，下车到路边，抬头望去，阳光笼罩了半座宝符写字楼，最顶上那层，就是他要去拜访的地方。
谢平安叹了声，不情不愿的朝着写字楼大门口走去。
“谢主任，谢主任！”
谢平安扭头看去，本就不白的脸更黑了几分，望着快步走来的李长寿，心里不太好受。
当初路灯项目，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长寿，假如那时候李长寿稍微对他客气一下，不至于连见面都不肯，哪来后头的事情。
现在他因为追求梅雅，在心理上把齐磊当自己人了，怎么对待李长寿，就成了个难题。
李长寿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我在路上老远看着像是您的车，跟过来一看，还真是您。”
“那还真巧，李经理，我现在有点事，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谢平安说完便走。
李长寿笑容凝固在脸上，呵呵道：“谢主任也太不念旧情了吧，我还是您和小吴的红叶呢，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谢平安勃然大怒，转身指着李长寿叫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别什么都往外吐！”
李长寿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管天管地，你还管得了我说什么？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说完话，他学着谢平安刚才那样，扭身便走。
谢平安咬了咬牙，连忙追上去，跟着到了停车场。
李长寿打开后车门钻进去，“上车聊。”
上了车，谢平安立刻就是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抽根烟。”李长寿拿出烟来，见谢平安没动静，“嗯”了一声。
谢平安接过烟，才放在嘴上。
李长寿说道：“谢主任，我对待朋友一向都是很和气的，轻易不会动怒，但对敌人可没有善良的说法，那是什么招都用。你和我，是朋友还是敌人？”
见谢平安脸色难看，李长寿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继续说道：“太具体的我就不跟你说了，路灯项目那事，难道你以为我会没防着吴燕娟被收买吗？别觉得是齐磊帮了你，那是我没跟你较真。这次的项目是你负责吧，老实点，这次事情过后，我保证以后咱俩再无瓜葛。”
偷拍？视频？
谢平安脑子里转过好几个念头，没敢问出口，闷闷道：“1号环保项目肯定是你们卓老板的，这事你不用担心，不要问原因，我不能说。”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你今天到宝符写字楼找齐磊干嘛？”
李长寿撇了撇嘴，似是在责怪谢平安看轻了他。
他可不是因为项目的事而来，只不过路上偶遇到，心血来潮，想试着能不能给齐磊挖坑，以报齐家镇建筑市场被抢的仇。
谢平安本想反驳，又想李长寿要是没有调查他，也不会问出这句话，顿时心凉了半截，仔细寻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老老实实答道：“我听说齐磊公司也会参加招标会，都是朋友，过来跟他打个招呼，让他别投入太多，免得到时候得不偿失。”
李长寿信了大半，只是一个电话能解决的事，值得谢平安亲自登门，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遂诈了一句，“不对吧，我怎么听说你是受人所托呢。”
“你知道还问我。”谢平安揉了揉眉心，无奈一笑，“是梅雅担心齐磊输了项目会不好受，我在追求她，才来劝齐磊放弃的。梅雅也告诉过我一些你们的事，你们都是一个村的同学、老乡，为什么要搞得……”
李长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红着眼叫道：“关你屁事！下车！”
谢平安气的血冲脑门，费了老大功夫才忍住，下了车，重重关上车门。
留在车里的李长寿又点了根烟抽起来，眉头拧成一团，拿手机发了条信息给谢平安：“让我知道你帮了齐磊，你和小吴的事就等着登报纸，被全月城知道吧。”
他发完短信，又打了个电话叫陈富贵过来开车，将抽了一半的烟丢出窗外。
再过一个礼拜就是招标会，年前出中标结果，时间不可谓不紧。
以易先生为首的老人串联起来，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标书多，价格高，数量和质量高到一定地步，谢平安不给也不行。
不给，那就是有黑幕。
可卓不凡非但一点不慌，还开始制订采购建材的计划了，工地设备的租赁业务也在商谈。
那么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李长寿扪心自问，哪个环节还存在风险，会被齐磊所利用？
陈富贵姗姗来迟，坐到驾驶位上，低头看着方向盘，出人意料道：“李经理，我想辞职。”
李长寿愣了愣，问道：“家里出事了？”
“不是。”陈富贵摇头。
“那是王二小找你了？”李长寿见陈富贵不吭声，明显是默认了。
陈富贵叹了声，神色纠结，硬着头皮说道：“哥，回头吧，别和齐磊做对了，卓不凡害死了雀妞，你怎么还要帮他？”
“滚，我不想再说第二次！”李长寿咬着牙，怒不可遏。
第119章 感性or理性
且说王二小被齐磊安排给梅雅当司机，临近招标会举行时，又被梅雅赶到月城照顾齐磊。
最近几天，他经常在宝符写字楼附近看到李长寿的车，没告诉齐磊，暗地里联系了好多次陈富贵，没有反响。
这天早上上班，王二小用买早餐的借口下楼，看到陈富贵不在李长寿车上，猜今天李长寿没让陈富贵开车。
他连忙跑回公司，冲到齐磊办公室，气都没喘匀就说道：“老板，我……我要请一上午假。”
齐磊眉毛一挑，看王二小表情也不像有急事的样子，好奇道：“你要去做什么？”
“去找富贵，让他回来。”
王二小嘿嘿傻笑起来，继续说道：“老板，我想好了，见到他后，我就跟他说……”
……
早歺店。
王二小坐在最里头的餐桌，心中忐忑，不停搓着手。
他找陈富贵聊天。
谈的是弃暗投明，说的是将功赎罪，要和陈富贵再续儿时友谊。
陈富贵没让王二小等太久，汤面和稀粥好了，他人也到了，还是一脸的沧桑，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天天打电话我，不知道我要上班吗？”
“你下班了不接电话，我只能工作时间打给你了。”王二小嘻嘻一笑，将小笼包往陈富贵面前推了推，“边吃边说。”
陈富贵吃了两个便放下筷子，有些怀念道：“我记得刚到五奇上班的时候，第一次发工资，文哥请我们吃的就是小笼包。”
说起从前事，又想到李允文。王二小脸上也不由得泛起几分落寞，很快收拾好情绪，说道：“富贵，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你也知道，别跟着李长寿了。我知道你因为文哥的事，一直不大看得上齐磊。可齐磊再不好，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文哥打小就喜欢齐欢，李长寿是怎么对齐欢的，你不知道吗？”
“那梅文怀推我出去顶罪的事又怎么说？我现在还得不到他一句道歉。我走了之后，齐磊有没有找过我？他没有！什么狗屁老乡，根本没拿我当过自己人。”
陈富贵声音并不大，也不像从前那么抗拒，至少这次说了原因。
王二小听出来陈富贵的言外之意，心下一喜，随即犯难起来。陈富贵说的也没错，不管是梅文怀还是齐磊，都没把陈富贵当回事，留不留的无所谓，怎么可能会来道歉。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齐总和梅总说到底和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没到那个份上，你想要他们给你道歉，太为难人了。”
王二小打量着陈富贵脸色，继续说道：“咱俩光屁股从小一块玩到大的，虚头巴脑的我不跟你讲，你愿意跟我聊，总不会一点想法没有吧？富贵，你给我交个底，你怎么才肯回家。”
回家？
陈富贵浑身一震，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当初村民们齐聚在齐磊家，憧憬着到县城工作的生活。
齐磊挑了二十来人，其中就有他们三兄弟。其实那时候陈富贵心里清楚，齐磊是照顾了他们。
之后李允文意外坠楼，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陈富贵气的是第二次跟着齐磊到青冲县，尊卑有别，齐磊不再当他们是亲人了。尤其是出了那场车祸后，刚上位的梅文怀把脏水泼他身上，齐磊居然默认！
“你找我是齐磊的意思吧？你哪有能力把我带回公司。呵呵，他想要什么？让我出卖长寿吗？不可能！”陈富贵咬牙叫道，眼里泛起泪光。
王二小连忙摆手，“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误会，你回来后，是去青冲县上班，梅雅在那里。齐总承诺过的，你直归他管，月城你想来就来，不想来他绝不勉强。”
陈富贵愣了愣，诧异道：“为什么？”
王二小眼神有些躲闪，禁不住陈富贵那凌厉目光，傻笑道：“我跟他吵了架，他虽然骂了我，但也答应我了。同意我们两个人一起去青冲县承包工程，待遇低一些，平时对梁叔负责，有意见的话可以直接找他。”
“二小……”陈富贵喊道，声音不自觉变得哽咽，抬手抹了把眼泪，站起身，“你等我，我去跟李长寿说一声，今天咱俩就去青冲县报道。”
……
陈富贵老老实实的把他和王二小见面的情况说了，咬了咬嘴唇，又问一遍，“哥，跟我一起走吧，就算不帮齐磊，你也别帮卓不凡啊！你忘了雀妞小时候，还送过你……”
“给我滚出去！”
不等陈富贵把话说完，李长寿抬起脚踹在汽车座椅上。
猝不及防，陈富贵胸口撞在方向盘上，疼的他五官扭作一团，知道劝不了李长寿，只能下车。
等陈富贵走远了，李长寿紧绷着的身躯放松，俯下身子干呕一阵，恶气冲胃，让他不由自主的又呕吐了几下，眼泪溢出来。
“他齐磊到底哪好？你们要一个个的去追随他？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
李长寿神色莫名，又想起齐欢来。
齐磊会和他决裂，全因为齐欢，也因为卓不凡。
他至今都想不明白，明明当初他向齐磊解释了。
他没逼齐欢，是齐欢自愿和他交易的。
他也告诉过齐磊，他事先并不知道是卓不凡害死的陈晨。
他以为齐磊会理解他，可没有，没有！
他唯一的朋友，居然不理解他，还要指着他的鼻子说：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李长寿突然觉得胸口很疼，像是有一口逆血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堵得他胸口发闷。
在车里静坐了约半个小时，李长寿下了车，朝宝符写字楼走去。
此时的他，再没有半点多愁善感的模样，眼里闪烁着，是名为野心的火焰。
宝符写字楼，顶层。
职员敲门，轻声道：“齐总，卓尔不凡建筑公司的李长寿李经理找您。”
“看吧，找你要人来了。”
梅文怀躺在转椅上，闭着眼说道。
“王二小拐走的，关我什么事。”齐磊摇了摇头，朝着门口走去，边说道：“你把标书再多检查几遍，晚点约谢平安见个面，好好聊聊。”
第120章 泡影
宝符写字楼顶层，会客室。
职员将两杯咖啡放下，站到齐磊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李长寿抬眼看了下，收回目光，冷声道：“装什么大老板，让她出去。”
职员面色一变，就看齐磊挥了挥手，没办法，只能出门。
齐磊笑了声，拿盖子拨弄咖啡上的奶泡，说道：“这么久才来找我。”
“不晚，今天谢平安到月城，刚刚好。”李长寿向后躺倒，在沙发上蹭了蹭背，二郎腿放到茶几上，坐舒服了，点一根烟，问道：“找了几家公司帮你投标书，有把握中标吗？”
齐磊微微一愣，笑道：“李经理，你问这个问题，不太合适吧？”
李长寿冷哼一声，“你能和易先生合作，应该也知道点内幕，项目铁定是我老板的。所以我就好奇了，你们上蹿下跳的都在干些什么？耍猴吗？”
齐磊眉头微微一皱，心里不开心了，还是忍着脾气说道：“李长寿，你要是找我叙旧，我欢迎。要是探听商业机密，有本事去收买我的职员，去贿赂招标委员会。在这质问我干嘛，我有义务告诉你吗？”
“问题既然不是出在招标上，肯定是在别的地方，齐磊你不要高兴太早，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李长寿放下二郎腿，正要走，听到齐磊喊“慢着”，神色一动。
“这一年来，你有没有梦到过雀妞？”齐磊笑了声，见李长寿不回答，继续说道：“我经常梦见她，她问我为什么还不帮她报仇，是不是不爱她了。她还问起了你，笑出两颗虎牙，说：‘长寿哥哥也跟你在一起吧？你不慌不忙的，他肯定上心。’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你能教我怎么说吗？”
李长寿背对着齐磊，身形没有一丝晃动，大踏步走出了门。
有些事情除非有一个人倒下，不然是翻不了篇的，关于欺骗，关于背叛。
关于本来已经放下，又死灰复燃的陈年旧恨。
齐磊喝了一大口咖啡，入口十分苦涩，比不上他心里的酸楚万分之一。这苦味也令他清醒几分，暗叫一声“好险”，刚才差点就把心中的计划给说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招标会上，可他却着手在别的地方，哪怕是梅文怀也没告诉。
“到时候让你们大吃一惊。”齐磊笑了声，合衣睡在沙发上，他要养足精神，等着黑夜的到来。
梅文怀听到助理说李长寿走了，也没好奇打听李长寿来公司干嘛，做完了手头事，便拿起本《孙子兵法》研读。
这可是孙希的老祖宗写的，孙武跟孙希……姑且算是她老祖宗吧吧，毕竟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五大三粗的梅文怀更不能例外。
梅文怀投其所好，当然要了解一番孙子兵法，方便午餐时和孙希有话题聊。
这么一想，才想起来齐磊吩咐他约谢平安吃饭，联络感情的事情。
“劳碌命啊！”梅文怀苦笑了声，把书放回文件柜里，抬手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中午了，便打电话给谢平安。
谢平安现在可不好受，倒没被李长寿吓得跑回青冲县，还在月下楼的范围里，坐在路边长椅上，望着天空怔怔出神，贴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打湿。
接到梅文怀电话时，谢平安呆住了，就看电话挂断，梅文怀重新打了过来，响了约有五六声，他才接通。
“谢哥，中午一起约个饭，你说地址，我派人去接你。”
“文怀，我刚到月城，一大堆事呢，要不然……下次吧？”
“我知道你忙，这样，就在玉盘山庄吃，你们招标委员会的工作地点不是设在那嘛，耽误不了你工作，一顿饭的事。”
“那行吧。”
谢平安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挂断音，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心里像是打翻了调味罐，酸甜苦辣什么味道都有。
又想起李长寿那句话，项目的事情过去后，再无瓜葛。
“大舅子，这次对不起了。”
谢平安叹了声。
玉盘山庄，风云汇聚，月城建筑行业的老板，有资格投标的全来了，没资格投标的来了一半。
建筑行业是个广义说法，细分下来不胜枚举，有从无到有的盖房子，原址改建的装修，城镇形象工程，给排水工程，修桥铺路等。
真论起来，提桶水泥刷墙，也能说是搞建筑。
1号环保项目，本质上属于给排水工程，五个字，挖路铺管道。
听起来容易，做起来也简单，设备到位，工人跟上，OK！
所以有点自信的都跑来玉盘山庄，将目光凝聚在山庄后的一小片阁楼，百人千面，为利而来。
梅文怀到的时候，正好十二点整，来往行人许多，不乏有他认识的，这里打个招呼，那里开个玩笑，走到阁楼前，嘴里嘟囔了一声“腐败”，拿出手机call谢平安。
约等了五六分钟，梅文怀见到谢平安，调笑道：“大领导，没打扰到你工作吧。”
“乱喊，我哪里是什么领导。”谢平安望了望梅文怀身后，好奇道：“齐总没来吗？”
梅文怀摇了摇头，“他忙着呢，就我一个人，领导不会嫌我职位小吧哈哈。”
谢平安苦笑道：“你再这样，等会儿可要罚你三杯，走吧，边吃边聊。”
不远处，谢伟西装革履，大背头油光锃亮，身旁还跟着个休闲打扮，拿着摄像机的女孩子。
女孩子用肩膀撞了撞谢伟，“发什么呆呢，还不赶紧多拍几张照片，报社等着用，要是合格的没几张，扣的可是真金白银。”
“我好像看到我大哥了。”谢伟喃喃说道，眼神里浮现一抹失落。
女孩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扑哧”笑出声来，“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叫作‘高官富商’，你跟我说说，这四个字你哪样沾边了？”
谢伟羞红了脸，不满道：“姓陈的你够了，有你这样说话的吗？真不爱跟你合作。”
“以后你想跟我合作都没机会咯。”陈姓女孩笑了声，解释道：“我找到了份稳定工作，在别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