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风波
齐磊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今天晚上这一段路，黑灯瞎火的，凉风夜雨扑面打来，一路上跌跌撞撞，迷迷糊糊的走到两肋桥，被路灯一照，才回过神。
两肋桥下的河，斜着穿入齐家镇，从房屋下、地底下流过去，流进大山里。
上、中、下三条街像一把硬弓，正对着镇口。
乡镇府和种子公司，家具市场跟日用品店，组成一支长长羽箭，横放在弓前。
齐家镇的“城区”很小，很容易形容，逛一圈下来还花不了十分钟，麻雀虽小……吃不了大虫。
对齐磊来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像是被孙希用弓箭指着脑袋，没有丝毫说和的余地，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闲逛，不止一次经过景泉，从不敢停留。
他所爱的人，周蔚的美貌不需赘述，单论人品性格，哪一样不胜过孙希千百倍。
此时周蔚住进齐磊家里，几乎可以说默认了愿意嫁给齐磊，就差那临门一脚。
走多了夜路总会撞见鬼，齐磊要是还跟孙希这么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不仅会失去即将得到的，连已经拥有的也要失去。
又到两肋桥上，还能看见景泉酒店亮着的几个窗户，齐磊点一支烟，想到故意放家里没带出来的手机，心里起了些期盼。
或许可以应付完孙希后，再赶回家，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遏制不住，齐磊脑子里，猛地划过梅文怀的模样，兜头一盆凉水浇下。
齐磊转过身，奔着打酒村方向走去，脚步很急，走出一段距离后跑起来，将齐家镇的灯光甩不见了，整个人也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远远望见打酒村入口处的大槐树，他无声笑了笑，一身轻松，这次没去，以后就再也不会去了。
随便孙希怎么样，他是再不能承受这种背叛爱人的煎熬了。
齐磊加快脚步，走近了打酒村，才发现大槐树底下站了个人，许是太冷，撑着的油纸伞摇摇晃晃的。
周蔚眼神里满是不解，转瞬被愤怒充斥，嘴角挂起一抹轻蔑笑容，拿着手机扬了扬，“孙希一直给你打电话，我没接。你看，你要不要打回去？”
齐磊抢过手机来看，短信和未接来电，一个接着一个。
他张了张嘴，发现此时什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下意识抱住周蔚，说道：“我错了，是我的错。”
周蔚推了推齐磊，没推动，冷声道：“放开。”
“你听我解释。”
“放开！”
齐磊放开手，怔怔望着周蔚决绝的背影被夜色吞噬，他的纠结莫名、惴惴不安、心存侥幸，都跟着不见了。
一滴雨落在头上，一缕风划过脸庞。
下雨了，又冷又重。
不知过去多久，兴许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
一辆牧马人从打酒村驶出，溅了齐磊一身泥水。
自从这夜过后，雨下个不停，洗净天地一片，洗不掉心上蒙尘。
齐磊不知道周蔚回月城后会做什么，却知道他必须得尽快追过去，稍微晚一点，恐怕结果不太好受。
川雅木材厂，梅文怀得知齐磊要亲自和李长寿过招，心里有点吃味，也没表露出来，平和的移交事务。
出了名稳妥的齐磊，这次急着把手头要紧事处理完，去幻庄找周蔚。哪有空跟李长寿玩什么张良计过墙梯，巴不得和梅文怀那样当山大王。
和梅文怀聊完后，马不停蹄的在景泉酒店要了个包间充当会议场所。
齐磊和梅文怀坐在一起，从青冲县赶来的梁有田换着鞋，王二小敬陪末位。
孙希还不知道周蔚离开了，正瞪着齐磊。
王二小说完最近情况后，补充道：“所有工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和工头们的合同也在落实，再过半个月，我们公司能在齐家镇拥有三百名员工。”
“这三百人全是合同工？”
齐磊问了声，得到王二小肯定答复后，眉头拧了起来，还没怎么样呢，先自己给自己挖一个棺材坑？
他气的一巴掌拍在桌上，“谁下的决定？有病是吧！以为我们是黑工厂啊？合同是废纸，老板员工都不放心上？三百多个人！三百多份保险，给交养老金，一个月交出去几万块钱！”
齐磊叫了几句，气极反笑道：“一个齐家镇，让公司员工数量翻了几倍。呵呵，我是不是应该高兴？等把青冲县底下乡镇的摊子全部铺开，我看我一个人，就得养活上万人！”
梅文怀冷笑道：“不跟人签合同，人能给你白干活？再说有合同限制，用起来才放心，不用担心反水。”
“这事你干的？”
齐磊愣了，不敢置信的看向梅文怀。
孙希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道：“齐老板，用不着生这么大气吧。”
齐磊瘫倒在靠椅上，拿出烟来，自个抽了一根，剩下的丢桌上，示意梁有田发放，耐着性子解释道：“太具体的我不跟你们说，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委托合同可以签，用工合同一定要经过我同意。我刚说的不是气话，我们公司看着大，实际上正式职员还没有五十个。我甚至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放在月城来说，以及月城辐射到的周边区域，总的加起来，我们公司职员也不能超过一百个，这是我能承受的极限。像你们给我这三百人，他们用心做事，哪怕他们一个顶三个，呆的时间越久，我越害怕，公司开支会成指数型上升，不至于伤筋动骨，却让我没有流动资金，没有向上晋升的资本。我再问一次，这合同的事，谁办的？”
梅文怀有点明白意思了，原来齐磊是想走“分封制”，而不是“集权”，将公司拖累个人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他困惑的地方就在这里，因为这样，齐磊对公司的掌控力也会跟着降低。
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以后要是有人想把齐磊从老板位子赶下去，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齐磊在心里决定入赘周家的同时，也打算将事业送给他。
梅文怀回想一遍合同始末，说道：“合同是我办的，不过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第92章 请君入瓮（上）
齐磊喷了口烟，语气平淡道：“什么奇怪的地方？”
梅文怀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我和工头谈合同的时候，好像每次都在路上或者是在附近碰到过同一个女孩子。次数多了，就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不能太确定。”
齐磊问：“什么样子？”
“长得不高，眼睛挺大的，脸上有点雀斑。”梅文怀说完，不放心的问了声，“怎么了？”
齐磊闭了下眼，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提拔的人不少，可还真没哪个能帮他分担压力。
曾经有个女孩和他一起并肩作战，感情好到能为了他不给经理面子，后来因为价值观不同而逐渐疏远。
他早就应该想到，吴燕娟迟早会和他在生意场对上。
“梁叔，你盯着工地进程。文怀，你巩固好现成的盟友。孙希……你要是还愿意帮忙，就跟着文怀吧。二小，你跟着我，走。”
齐磊说完安排，转身出门。
王二小连忙跟上。
房间里，梁有田看着梅文怀那猪哥样，不厚道的笑了，“梅文怀，看不出你小子还会害羞！”
再说李长寿，被梅文怀打上门后，也不打算住街上了，借住在仙桥村村委会里。
仙桥村紧挨着齐家镇，出入方便，不好的也在这里，给人一种割离感，尤其是工作的时候。
窗外是城镇，脚下却是乡村，再没有比这令人悲伤的事了。
吴燕娟和李长寿各自一张办公桌，面对面摆放着，处理事情的同时聊生意，一心二用。
吴燕娟说：“你可真能忍，也够阴的，都以为你放弃和梅文怀争夺齐家镇建筑行业的份额了。谁能想到你的眼光，早就不在齐家镇，而是放在了青冲县，梅文怀的大本营里。只是还有一点让我奇怪，这是你的主意，让我出面干嘛？”
李长寿笑：“梅文怀我没放在眼里，他在齐家镇有多红火，我就有多开心。我怕的是齐磊会遥控指挥他，让他汇报我在齐家镇的动向，才请你出面，免得梅文怀起疑心。”
“私人来讲，我是很赞同你这个撑死齐磊公司的计划的，可你有没有想过老板那边？他不会管你用心良苦，只在乎你有没有把他布局乡镇的计划完成。”
吴燕娟说着话，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看了眼面色平常的李长寿，心里想到，人人都看不起他，可没人寻思他为什么能一直得卓不凡赏识，所以才看不清吧。叹了口气压下心里感慨，问道：“你怕齐磊？”
“怕？”
李长寿摇了摇头，失落道：“算是吧。老板不在乎他，可我知道，打他要像打蛇，一棍子没打死，死的就是自己。”
吴燕娟默了默，脸色有些凝重，又展颜笑了起来，“合同工有一个月试用期呢，后悔药生效时间还没过。别太得意了，多给老板电话，确保计划失败后还能补救，路长着，莫急。”
李长寿失笑道：“老天爷不可能次次都站在他那边，不然我该是有多讨人嫌？”
没理会李长寿的言外之意，吴燕娟起身，打算出门去解决午餐，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没急着接听。看向李长寿，“我不知道该说你乌鸦嘴还是太倒霉。”扬了扬手机，“齐磊打来的。”
出了景泉酒店，走向停车处。
齐磊问道：“李长寿他们在哪办公？”
王二小面露难色，“原来是在下街，梅总带着人把他摊子砸了，现在不知道在哪。”
齐磊骂了一句，打电话给吴燕娟，号码拨通，愣了下。
路灯项目那次，吴燕娟帮过他之后，俩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再联络，开始避嫌。
这次通话，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用什么语气去交谈？
“吴总，是我，齐磊。听说你来齐家镇了，怎么也不给个电话。哎，同行是冤家，可私底下也能交朋友的嘛。能不能赏个脸，出来一起吃个饭？”
齐磊哈哈笑了两声，说几个“好”字，挂断电话，看了眼王二小，吩咐道：“你在这附近随便转转，要用车的时候我给你电话。”
他和吴燕娟约在齐家镇仅有的两座茶楼之一，彭楼里。
到茶楼时，正好碰到午饭时间，烟熏火燎的，喝茶吃饭两不耽误，没一点茶楼该有的清静。
齐磊点了几个农家菜，要一壶乌龙茶，选在靠窗雅座，静静等候吴燕娟的到来。
茶馆一点也不正规，真要搞混合服务，起码把区域分开吧，喝茶跟吃饭，一静一动，哪里是能融合的，硬要放在一起，只会不伦不类。
齐磊在心里碎碎念，脸上还得保持微笑，盼望吴燕娟早点来到，让他可以别过念头。
茶馆的服务员忙的热火朝天，因人多了相互之间说话不方便，传话变成了唱，高高叫一声“七号桌一壶绿茶，一碟花生米。”守在楼梯口的服务员听了，飞快写在纸上。
给齐磊听笑了，低头望了眼桌上的招财进宝图案，莫名想到这彭楼里是不是还带卖酒的？
“齐老板，好久不见啊！”
吴燕娟将包放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左右望一眼，“齐老板挑这地方挺新奇的。”
这一句话给齐磊臊的满脸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到这次约见吴燕娟的目的，按捺下内心烦躁。招呼服务员将他点好的菜送上来，才冲吴燕娟说道：“乡下地方，没什么好去处，将来一定补上。还希望吴总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吴燕娟微微一怔，很是意外道：“什么意思？”
“您就别逗我了。”
齐磊苦笑一声，挠了挠头，又叹气，让人分不清他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害怕。
吴燕娟更迷惑了，她和齐磊共事过不假，可分属不同部门，真说起来，她也不是很了解齐磊。
等服务员送上茶后，齐磊拿起茶壶给吴燕娟倒茶，边说道：“吴总的本事我是清楚的，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够受用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想让我破产，唉。”
吴燕娟总算明白了，原来齐磊以为是她在背后使力。
她转念又想，齐磊真的目光这么短浅，没想到李长寿身上去？
第93章 请君入瓮（中）
吴燕娟心中猛地一震，提起十二分注意力，用工合同，都是有试用期的，或长或短。试用期限没过，公司随时可以和员工解除劳务关系，这也是李长寿计划缺陷所在。
齐磊会为这个事情烦恼，只有一种可能，他给职员的合同，根本就没有试用期，即便有，怕也是三天、七天之类做做样子，而且过去了。
吴燕娟又想这是不是齐磊故意让她知道的，实际上是在诈她？将她往错误的方向引导。如果最后落得个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就太令人难受了。
她低下头喝了口茶，暖了暖发冷的身子，忍住再喝一口的冲动，和齐磊对视，“齐老板，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这人脑子笨，是真不明白。”
“好吧好吧，命都在你手上，当然是你怎么说我怎么做了。”
齐磊自嘲一笑，扒拉过食盒，给他自己和吴燕娟添饭。
吴燕娟不明所以，接过饭来说了声“谢谢”，等着下文，却看齐磊端起碗夹菜吃饭，好似根本没什么要说的。
她顿时心中一沉，无来由的有些烦躁。
殊不知齐磊素有急智，行事稳妥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假象，骨子里是个冒险家。
信奉丛林法则的梅文怀，做事前还会权衡一下利弊，想想成败的几率。
齐磊却是喜欢设定一个目标，然后直接展开行动，寄希望于他强大的应变能力，要随着事态发展一起迈向成功。
失败？目前齐磊还没经历过。
吴燕娟化繁为简，不阻止合作方转投对家，也不推波助澜，只是暗戳戳警告一下“记得签合同哦，别被人卖了”，润物细无声。
也就是阴差阳错，被齐磊给发现了危险，不然齐磊公司铁定得吃一个大闷棍。
齐磊第一反应不是将问题解决掉，而是利用这件事情谋划好处，甚至还有借力打力一举吃下齐家镇建筑市场的野望。
至不济也得给李长寿找点麻烦，总不能当哑巴亏吃了。
他反其道而行，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在事实真相上蒙上一层厚厚的迷雾，既要吊住吴燕娟胃口，又不然真把饵送出，让吴燕娟察觉到圈套的存在。
一碗饭下肚，齐磊打了个饱嗝，见吴燕娟开始吃饭，他暗地里笑了笑，说道：“怪我来得晚，没拦住梅文怀，他打你们李经理，是他的不对，我替他向你们公司道歉。”作势起身。
吴燕娟这饭哪里还吃得下，忙起身叫道：“齐老板。”
齐磊也没真打算鞠躬道歉，闻言坐下，一脸懊恼，“燕娟，虽说公事公办，可我今天想站在私人立场和你聊几句，可以吗？”
吴燕娟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连表情都懒得给，淡淡道：“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
齐磊好似忘了刚说的“私人立场”，一开口又聊回公事上，“既然是朋友，总该留点余地。你怎么能教那些泥腿子跟我签用工合同呢，做事也太绝了。我就当你脑子笨没想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可我也不聪明。我能想到的是合同作废，那样我在齐家镇没脸做生意了，公司少赚点钱，可避开了危机，也算值得。只是以后我得流浪了，没有家，一传十十传百，齐家镇谁都会说我耍人玩，是个大骗子，签合同都不管用。人人戳我脊梁骨，让我怎么在这待？”
吴燕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想问齐磊打算怎么“作废”合同，又觉得话题太过敏感，没能问出口。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也是她最想知道的事。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说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总不能给你丢脸吧。现在这情况，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齐磊皱着的眉头半点没松，呐呐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那，改天再聊？”
吴燕娟试探一句，以为能诈出齐磊什么，不料齐磊闻言一声不吭，站起来就往楼梯口走去。
她呆了呆，没急着离开，在心里梳理了一遍这件事情的始末，又想齐磊是真被打击傻了，还是装疯卖傻？
回到仙桥村，吴燕娟还在想着齐磊的举动，似乎有意无意的透露了些信息给她，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倒苦水。
李长寿坐在村委会大厅里和人闲聊，眼睛不停往门口瞟，见到吴燕娟回来，赶上去帮忙拿伞，殷勤的询问是否需要更换外套，借着天气不好，说些关心的客气话。
吴燕娟晓得李长寿的意思，是让她主动告知跟齐磊的谈话情况甚至是内容，可她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让她说计划失败了，建议李长寿将心思放到别处。
那又怎么解释齐磊的反常？
齐磊一会儿说要被合同坑死了，暗示试用期已经过去，没有反悔余地，转过头又要作废合同。
牛头不对马嘴，看起来还真像热锅上的蚂蚁。
可吴燕娟一点不敢相信，这还是齐磊告诉她的，敌人只要还没咽气，就是在扯谎，说真话是给更大的谎言做铺垫。
迎着李长寿期盼目光，她张了张嘴，想实话实说，心里又清楚，李长寿一定不会相信，还要怀疑她和齐磊合伙骗人，毕竟这种事是有先例的。
吴燕娟觉得自己又被齐磊耍了，上次路灯项目可以说是她自己也有斩断过去的心思，这次纯粹是被当猴了。原来这场饭局本身就是一场离间计，她只要去了，就称了齐磊心意。
李长寿等着有些不耐烦了，拐弯抹角的话变得直白，多几分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吴总，齐老板找你，是不是因为合同的事？”
吴燕娟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到齐磊的手段可真隐晦，也怪李长寿太不自知，被齐磊看的透透的。
她只好如实说道：“是啊，不过他很奇怪，像是变了个人。”
吴燕娟带着李长寿去到楼上办公室，关起门来，将齐磊是怎么抱怨她的，又是怎么求饶的，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担心将来，详细说出。
李长寿嗤笑一声，“我看前言不搭后语的是你吧，齐磊会求饶？会让你看到他无计可施的模样？喊你出去，也没向你提出请求，是齐磊疯了，还是你疯了？我看你们都是人精，就我一个傻的。”
第94章 请君入瓮（下）
吴燕娟心里泛起一股怒气，很想质问李长寿凭什么怀疑他。转念一想，这不正是齐磊希望看到的么？强压怒火，轻声道：“阴阳怪气的干嘛？你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齐磊已经知道工人要求签合同是我们在暗地里使的力，你有空在这怀疑我吃里扒外，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他。”
李长寿笑着说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天气不好，出行不方便，你接下来好好待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吧，跑腿的事我来就行。”
吴燕娟清楚李长寿这是不信任她了，要将她排除在计划之外。不由得想，齐磊会不会连这也算到了，隔山打牛，真正针对的是她背后的“软柿子”李长寿。
不是她心高气傲，也不是她看轻李长寿，而是事实如此，李长寿连直面齐磊的勇气都没有。
未战先露怯，焉有不败之理？
李长寿显然不觉得吴燕娟还有什么能帮到他的，坐在办公椅上低下头看文件，明显是要乾纲独断，不听吴燕娟可能会有的反驳。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电话，“喂，你现在在哪？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吴燕娟冷着张脸，看也不看李长寿，从刚才开始，她就和李长寿划清界限了，在抢占齐家镇市场这件事情上。
来的是个大小伙子，这么说好像也不算准确，他太瘦，显得个子高，脸上带有几分年轻人不该有的沧桑，肉眼可见的成熟。
如果齐磊在这，当能一眼认出来人，是差点被梅文怀当替罪羔羊丢进大牢里的陈富贵。
那次施工地出人命，陈富贵吓得跑到药都躲起来，一夜提心吊胆，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又被无尽的懊悔折磨。
本不关他的事，可他一跑，就跟他有关系了。
陈富贵不敢回齐磊公司，也不甘心回打酒村，左右一想，在建筑行业里，他又不是只有齐磊一个老乡。
“富贵，跟我去一趟两肋桥。”
李长寿吩咐道，经过吴燕娟身旁时，不轻不重的哼了声。
吴燕娟总觉得李长寿这一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很是心累的想到，每次顺水推舟就能干成的事，为什么到头来都节外生枝。
话说齐磊离开茶楼后，生怕吴燕娟追出来，着急忙慌的找到王二小，上车直奔川雅木材厂，将大小头头召集在一起。
会上，齐磊一改在景泉酒店时的歇斯底里，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拍拍这个的肩头，问问那个的生活，见气氛调和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说道：“听说我们公司在齐家镇招兵买马，都发展了三百多个正式员工了，这事我今天才知道，我不称职啊。”
在场的包工头见齐磊语气不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出这个头去接话，他们还闹不明白梅文怀跟齐磊谁说了算呢。
齐磊喝了口茶，笑着问道：“来的路上我听王助理说过，两肋桥新建的商场是我们公司在做，那三百多新员工，不说全部，大部分在那吧？”
“是，是，孙助理亲自带着。”一个工头陪着笑应了声。
齐磊“哦”了声，又问道：“他们今天上工吗？”
那个工头十分尴尬道：“没有，孙助理被梅经理叫走了，不清楚什么事。”
齐家镇不大，搞建筑说的好听，实际上都是往脸上贴金，大部分是些装修活。
从无到有，平地起高楼的工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两肋桥旁边的商场，也有贴金的毛病，占地不到两百个平方，层高还没六米，真论起来，超市还差不多。
初期需要人力多，但也用不了一百多人，除开在工地上忙活的，其他人都在打酱油，做点边角活。
齐磊知道这个情况后，假装不悦，其实心中暗喜，又接到李长寿去两肋桥的消息，更是高兴的脚步都轻快几分。
想裁员很简单，降工资就行。
可抱着试试的心态跟吴燕娟玩离间，轻而易举的成功，真把李长寿引出来，那就纯粹是意外之喜了。
齐磊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对付李长寿和解决员工超量问题都很简单，可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就复杂了。
像是在走钢丝，前脚裁员，后脚人家跑李长寿那边跟他作对怎么办？
想着事情，汽车突然一个急刹，要不是齐磊连忙稳住身子，肯定要撞到椅背上。
他抬头想骂，却看开车的王二小失了神，顺着二小目光看去。
马路对面，李长寿正和陈富贵说着些什么，手上提了两个食品袋，进了一辆捷达王。
“先别下车。”
齐磊嘱咐了句，注视着捷达王，心想着李长寿会不会主动出击。
安静观察了十分钟左右，齐磊给气乐了，“这李长寿把自己当警察了，蹲车上吃吃喝喝，来踩我的点？”
他推门下车，走向施工地，心里想着，李长寿的到来，是好是坏？吴燕娟没跟来，是在忙别的还是如他所愿，和李长寿又起萧蔷？
王二小刚才看到陈富贵，一时失神，差点将车撞到路沿上，虽然齐磊没说什么，他不能不当回事，短短十来米路，都在想着怎么弥补。
进了施工地，工人们稀稀落落，站的有，坐的有，无一例外的都在偷懒，抽烟、啃瓜子。
王二小见怪不怪，扭过头冲齐磊介绍道：“所有工程里，这里是新员工最多的。老板您别觉得浪费人力，实在是因为别的工地上都放不下了，只有这合适。梅经理亲自发的话，让多出来的人都待这边，我觉得他是在联系青冲县那边，有活干就匀些人过去。”
“孙助理不在的时候，这里归谁管？”
齐磊说着话，人也进了工地，故意咳嗽几声。
王二小小心翼翼道：“是我们打酒村原来的打铁匠，李大脑袋。”
其实不用王二小说，齐磊也知道谁管事了，眼帘一低，瞅了瞅李大脑袋敬来香烟，呵呵笑了声，没接。
王二小接过香烟，咳嗽一声，“李工头，你把人都喊过来见见老板。”许是怕李大脑袋不明白意思，加重语气又说了句，“麻利点，别让老板等急了！”
李大脑袋这时候才发现落齐磊手上了，心里没着没落的，转过身冲工人们撒气，“都躺着不动干嘛？死人了是不是！”
第95章 祸水东引
陈富贵三两口啃下一个卤鸡腿，又拿起个卤猪蹄来拆，“李总，什么时候进去？”
李长寿望着车窗外，头也不回道：“我在想齐磊会不会冲工人低头。”
陈富贵啃猪蹄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抹寒光，继续啃着猪蹄，含混不清道：“说不准，毕竟打酒村人都去了青冲县，真闹起来，他镇不住。”
“那就让他们闹起来！”
李长寿大笑一声，打开车门，大踏步走向工地，快到时冲门口工人大声打招呼，“小王、小张，我找你们老板，有空一起吃饭啊。”
小王跟小张都笑着点头，让李长寿进去，一点不顾及齐磊正在开会，看到陈富贵也来了，调笑道：“富贵，你来干嘛？不会要打齐磊吧。”
陈富贵呵呵一笑，“哪敢呀！”
李长寿二人进到施工地时，齐磊正冲着工人说话，讲到“工资不降的话，那就得减少员工数量了”，见众人目光，回过头，眼底掠过一抹不容人察觉的笑意。
李长寿摆手，“阿磊，我听说你到了齐家镇，来找你聊点私事，你先忙。”
他说完话，将目光落在李大脑袋身上，跑过去跟人握手，“伯伯，好久不见啊，你看我，也没准备什么，等有时间给你补礼物。”
被李长寿这么一打岔，会是不用开了，齐磊心里顺遂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表现出来，也就愈加谨慎。
他佯装生气，一甩手，“都散了吧。”
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工资降到两百一月，福利待遇什么的做满一年才有。这三百号人要真有那个长远眼光跟这挨一年罪受，齐磊也没办法了。
李长寿和李大脑袋聊天声音小了许多，半点不带掩饰的聊起齐磊会议内容，听了个大概后，李长寿望向齐磊，皮笑肉不笑道：“阿磊，你一个工程赚几万块，十几万，怎么给工人这么低工资啊！”
走在后头的工人都被这话留下，满脸气愤的看向齐磊。
齐磊不说话，等着李长寿下文。他知道李长寿在“出气”，正菜还没上呢。
李长寿又说了，这回是冲李大脑袋，话却是说给齐磊听的，“伯伯，阿磊在青冲县，跟我们公司合作很多，经常帮我们公司忙呢。有什么事你给我打个招呼就行，他不给我面子，还能不给我老板面子啊！”
李大脑袋也不笨，半信半疑道：“齐老板在青冲县接你们公司活做？”
“对啊。”李长寿嘿嘿发笑，旁若无人道：“可惜我们公司最近不招人，像你们这样的普工，一个月六七百呢。”
齐磊找了张凳子坐下，抽了根烟，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忍不住笑出声，打断了李长寿表演。
想想李长寿是真的傻，想勾起工人们仇富心理，有什么用？
有一个算一个，就是他李长寿身边陈富贵，说到底也是齐磊属下。便是要跳槽，还能当着老板的面？两百块钱工资不要结了？丢活跑路，不怕被索赔误工费？
把老表们想聪明一点，他们见钱眼开直接跳槽，也得顾忌新东家会不会介意，想到这一点的可不少。
齐磊摇了摇头，想到李长寿离开乡镇太久了，忘了大部分乡下人的特点，捡芝麻丢西瓜，未得陇先望蜀，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李大脑袋闻言张嘴想要说话，猛地又闭上，一口气没顺上来，呛的连连咳嗽。
“伯伯，你怎么了？”李长寿暗自烦恼，刚李大脑袋明显是要投靠他，话到嘴边，怎么突然咳上了。
李大脑袋摆手示意没事，看向齐磊，“老板，你们聊吧，我还有事。”
“别瞎忙了。”齐磊见李大脑袋不解模样，解释道：“李老板这是路见不平，想要拔刀相助。我不是黑心老板，不会拦着你们不让走的。在这听听，如果你觉得李老板更适合你们，大可带着工人们过去，好聚好散。”
齐磊希望李大脑袋带着人留下，但不要留太久，最好在他吞下齐家镇建筑市场前夕离开。
李长寿也希望这几百号工人留下，一直给齐磊干活，加重齐磊的负担，直到拖垮齐磊的公司为止。
所以李长寿可以抛橄榄枝，但不能给承诺，闻言被架上了，还真有点担心李大脑袋拎不清，顺着杆子往上爬，又不能拒绝，那样他目的达到了，也变相为齐磊稳定了军心。
刹那间李长寿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忽拍了拍身边陈富贵，笑道：“富贵，齐磊可是差点成了你姐夫啊，你怎么都不跟人打招呼。”
“齐老板。”陈富贵笑了声。
都说龙有逆鳞，人也有不堪。
千算万算，齐磊没算到李长寿也会用陈晨来激怒他，让他不理智，这手段太拙劣，偏偏他最受不得这个。
齐磊不停告诉自己别中计，艰难道：“富贵，怎么跳槽也不打个招呼，我对你不好吗？你要去卓不凡手底下？忘恩负义！”
陈富贵一听就炸毛了，大叫道：“好个屁，妈的工人走马路上被车撞死，梅文怀那畜生就想推我出去顶罪！关我屁事！你们就不配当人！”
齐磊追问道：“那你也别去李长寿公司啊，他有什么好的？”
陈富贵哼了声，脸上泛起几分骄傲，“长寿有多好？比你是好太多了，尤其对老乡。我一过去，又是配房又是配车，让我当他助理，什么事情都不用干，每天陪着吃吃喝喝就行，一个月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上千块钱工资，你能给吗？”
这几句话说的又快又急，再不求上进的人听到也得对李长寿所在公司福利待遇动心，不约而同的露出羡慕神情。
“哪有那么好，都是老乡嘛，我还能亏待了不是。”李长寿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暗道陈富贵真是神助攻啊，这么一来谁还乐意跟着齐磊干。
齐磊突然变脸，冲工人骂道：“都看个屁，谁要想去谁就去，把合同拿来，我立马给你们结工资，草！对了，你们过去也别忘了让李长寿跟你们签合同，人心隔肚皮，你们相信他，他还不一定相信你们呢。”
第96章 快刀斩乱麻
李长寿听到齐磊这话，反而有点担心，暗自祷告李大脑袋可千万别犯傻，真跑来祸祸他。
也不知是他的祷告起作用了，还是李大脑袋等人良心未泯，被齐磊一骂，都转过身低头干活，当起了忠臣良将。
李长寿不放心，又补了一句，“大家都干活吧，你们齐老板开玩笑呢，签了合同肯定得好好干，撕合同要赔钱的。”
离开两肋桥，回到仙桥村村委会，李长寿不急着进去，冲陈富贵说道：“这村委会设立在村口，坐落在马路边，和齐家镇也算得上是一墙之隔了，区别在于富贵贫穷，你看像不像是天子守国门？”
陈富贵读书少，并没有意识到李长寿是在自夸，附和道：“是有点像。”
“行了你去忙吧。”李长寿哼了声，懒得解释，他急着赶往办公室，要好好嘲笑一下吴燕娟。
三言两语，一锤定音，给齐磊埋雷，却没沾染一点到自己身上，便是吴燕娟去，也就是这样了吧？
李长寿推开办公室门，面色平常的倒水，坐下，处理事务，等着吴燕娟开口问询。
等啊等也没等到吴燕娟开口，他自个先忍不住了，说道：“齐磊那家伙真逗，想用降工资来倒逼员工接受裁员，我可不会让他装穷，当然，也不能让那些工人真死心塌地跟着他。”
吴燕娟眉毛一挑，她不怕李长寿哭丧着脸回来，就怕是现在这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自以为占了便宜，实际上连底裤都输掉了。闻言失声道：“你做什么了？”
李长寿很是意外的看她一眼，一脸得意的说出他在两肋桥办的事，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避实就虚借刀杀人，小词一套一套的。
长话短说，就是他孤身闯敌营，给齐磊和工人们之间挖了一道沟壑。
吴燕娟忍着脾气听完，又问齐磊反应，弄清楚后，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无力道：“挺好的，最近公司忙着年会，你这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
“你去吧，别跟老板多嘴，我可是打算给他惊喜的。”
李长寿无所谓的耸耸肩，心里却有些奇怪，吴燕娟这就走了，也觉得他胜券在握？已经没有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吴燕娟气笑了，心里想到，到时怕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也不知齐磊后手出现时，李长寿会是个什么表情。
可惜她是看不见了，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待这了，就没见过李长寿这么自以为是的人，上赶着去给齐磊解决后患。
她和齐磊想到一处去了，那些工人鼠目寸光，顶多再坚持一段时间，就会陆陆续续的辞职，转而蜂拥到人傻钱多的李长寿面前。
所需的，只不过是齐磊当一阵子恶人，可李长寿主动沾染，再想甩开可就难了。
车上，齐磊闭目养神片刻，打电话给梁有田，吩咐道：“目前在齐家镇的员工，不管新老员工，工薪按小时算，晚上一律不能留宿工地，除开必要的施工人手以外，其他的都放假。对了，我们公司是包午餐的吧？嗯好，全改成最便宜的盒饭。什么，水？没有！”
电话那头梁有田叫道：“这样他们还不得全跑了？”
“工程做完当天发工资，这个你别忘了说不就行了。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工人一抓一大把。”
齐磊呵呵一笑，挂断电话，看向王二小，“去打酒村找梅经理。”
王二小发动汽车，好奇道：“老板，你怎么知道他们在打酒村？”
齐磊若有深意道：“不仅他们，我猜陈富贵现在也在打酒村，我们这些人，不都是那出来的么？”
“其实当初那事，跟富贵真没啥关系。”王二小硬着头皮替陈富贵说了句好话。
后座的老板齐磊，却在想着换司机的事了，司机跟秘书，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怎么能向着外人。
打酒村，村口大槐树后面不远处，就是一座典型的农村别墅，门楼，观光窗，大阳台，不求宽，一定要高，是带有中国特色的欧式建筑。
阳台上，梅文怀领着孙希俯瞰打酒村，笑道：“一百年前，这整个村子都是我家的。”
“地主？军阀？还是村长？”
孙希忍俊不禁，眼珠子一转，问道：“齐磊他家住哪？”
“那呢。”梅文怀随手指了个方向，叹了一声，想起从前事，感慨道：“原来这里挺热闹的，就是穷了点，现在你别看还是破破烂烂的，可家家户户都有钱了，只是钱有了，人没了。是个年轻人都到青冲县投奔齐磊了，留下的都老人小孩，平时也不出门，看上去，就荒了些。”
孙希闻言心中好笑，哼道：“齐磊有他老丈人拉队伍的本事，却没他老丈人魄力，幻庄可比你们村子大多了，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梅文怀正要问，听到几声喇叭声，循声望去，不解道：“他怎么来了？”
“说不准，可能是在工人那受了气，来找你兴师问罪的。”
孙希幸灾乐祸的笑了，想起齐磊那天竟然敢拒绝见他，脸色又阴沉下来。
齐磊下车，抬头见到梅文怀和孙希并立在一起，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更多的是害怕。
但愿梅文怀只是一时色迷心窍，而非是要成就良缘，那样的话，乐子大了。
几人见面，齐磊定了定神，调笑道：“文怀，你眼光还真不错，孙希可是幻庄有数的美人，你得小心了。”
梅文怀笑着锤了齐磊一拳，“没个正经。呃，合同的事，解决了？”
“那个不用你管，交给我吧，我来找你，是另外的事。”
齐磊跟着笑了声，说话的功夫，又点了根烟接上，“是关于孙希的。”
孙希问：“什么事？”
齐磊心里冷笑，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周蔚说让你回幻庄。”
他吃准了孙希不敢违抗周蔚命令，也算定了梅文怀没本事到幻庄去，才说这个谎，目的是让孙希远离梅文怀。
可让齐磊始料未及的是，孙希想也不想就道：“她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第97章 堵不如疏
夕阳来的很突然，忽的打一缕阳光在孙希脸上，令她本就俏丽的脸蛋显得越发千娇百媚。
孙希笑着，心里却无比愤怒，只因为从小到大，周蔚就没有直接命令过她，有指示都是通过孙容转达。
可气的是齐磊明明知道她恼怒周蔚，还敢骗她，用周蔚来压她，真不怕她把一切都说出去么？
齐磊愣了愣，若无其事的偏头看向客厅，面不改色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孙希瞪着他侧脸，咬牙切齿道：“是你希望我回幻庄吧？”
这时候梅文怀也看出不对来了，他不清楚在月城时孙希和齐磊有过什么接触，只能瞎猜，心里却是不希望孙希离开的，帮腔道：“阿磊，你帮忙跟周蔚说说，让孙希晚两天回去。”
齐磊没有坚持，点了点头，边走向客厅，“让二小送孙希回去吧，文怀，我跟你谈点私事。”
梅文怀看向孙希，有些尴尬道：“老板来火了，你先回去吧。”
“来火了去找个女孩降降火啊，这对齐总来说不是难事。”
孙希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下了楼。
齐磊翻动着茶几上开动的未开动的零食，听到汽车发动声音后，笑道：“你跟孙希什么情况？”
“唉，女人心海底针。”
梅文怀叹一口气，在齐磊身旁坐下，这里也没外人，他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摇头苦笑道：“阿磊，你跟孙希熟不熟，给我出出主意呗？你知道我，不会花言巧语，也没啥文化，就是有钱。可孙希一点都看不上，动不动就拿幻庄笑话我，这幻庄是什么我也闹不明白，农家乐吗？”
齐磊“扑”的一声笑出声来，骂道：“亏你说得出口，还农家乐呢。别想钱的事，幻庄可能还没你家赚得多，人家也不靠钱。文怀，孙希她……”
“说呀。”梅文怀追问一句，很是期望能从齐磊这打听点什么。
齐磊却怔住了，脑子里不断回想，从玉盘山庄的如梦如幻，到后来的纤毫毕现，说句下流话，他清楚孙希身体每一寸地方。可回想起来，脑海里连面容都勾勒不出，即便早两分钟刚见过。
他对孙希的印象是细碎的，不完整的，听到梅文怀追问，失笑道：“应该也是喜欢你的，不然早回幻庄了。”
梅文怀连连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搂着齐磊脖子使劲晃了晃，“走，去喝酒。”
“喝酒不急，先去看看牛鼻子。”
说到这，齐磊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总算体会到了为他人劳心劳力的感觉，老孙头、梅文怀、梅雅、赵牛鼻子、潘小龙等人的面容走马观花般在脑海掠过，都曾为了他不计回报的付出过。
到了赵牛鼻子墓地，梅文怀眼角湿润了，鼻头发酸了，“扑通”跪倒，颤抖着手扒开荒草，轻轻抚摸着墓碑。
他不敢回头看，如果那年白露陈晨没有出嫁，可能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虽然还是会有生离死别，起码大家还在打酒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支离破碎。
齐磊说道：“赵爷爷一直没说，其实我也看得出来，他比任何人都想发财。道士啊，在外人眼里是高人。可你我都明白，有用时用用，没用时谁搭理，凑近些还觉得晦气，死了爹妈儿女，觉得挺正常。所以他手头一有了钱，就从南山搬到村上来住了，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没能扬眉吐气。”
梅文怀哽咽道：“他有没有后人？”
梅梁赵李，打酒村出了名的四条长舌头，老光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齐磊本想就着这说法开个玩笑，见到梅文怀凝重神情，不由得跟着肃穆起来，一脸郑重道：“有啊，你跟我不就是，老人倒下了，还有年轻人，我们兄弟联手，要让打酒村成为齐家镇最有名、青冲县最有名、月城最有名的村子！”
“对，让全世界都知道！”
梅文怀猛地站起身，将手举在半空。
齐磊伸手用力跟他握在一起，叫道：“苟富贵，无相忘！”
入夜，齐磊家。
一张四方桌，齐磊和梅文怀面对面坐在两旁，上位的金芬芬一脸的不自在。
按照她的意思，梅文怀替齐磊顶罪入狱，受了一年罪，是齐磊恩人，不说让齐磊如何报答，来到家里，怎么也该坐个主位。
酒菜过半，话匣子打开，忆往昔峥嵘岁月，望将来拼搏华年。
金芬芬心里小九九打个不停，突然插话道：“文怀，孙希是我家齐磊的员工？”
梅文怀说：“算是吧，阿姨，孙希是您儿媳妇周蔚的员工。”
“那也差不多嘛。”金芬芬笑了声，冲齐磊一瞪眼，没好气道：“你跑得快，天天躲街上，周蔚怎么走的我还没问你呢。你把自己老婆气走了，就把文怀老婆也赶回月城？不干人事！你能帮得帮，最好让那个孙希和文怀在一起上班，不然我饶不了你。”
齐磊苦笑，想到他要是听了金芬芬的话，撮合梅文怀和孙希，才叫不干人事，闻言敷衍道：“她是周蔚公司的职员，哪轮得到我来安排，有机会的话我帮着说说吧，不一定能成。”
金芬芬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笑容，叫道：“肯定能成，周蔚都告诉我了，你过完年就要去月城长住，和卓不凡决一死战！打虎亲兄弟，你把文怀也带去呗。”
齐磊暗怪周蔚多嘴，又不好明确拒绝，说道：“那我们公司在青冲县的生意谁来照顾？”
“我啊。”金芬芬说。
齐磊差点被这话给噎死，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凑什么热闹？”
金芬芬伸手照着他脑袋拍一下，“看不起人啊？女子能顶半边天没听说过吗，我一百岁都走完一半了，怎么也能顶一片天，照顾你个小公司还不是手到擒来。”
梅文怀吃吃笑了起来，“对对，阿姨宝刀未老，佘太君挂帅，马到功成。”
齐磊也被他们的一唱一和给逗乐了，他本来就不愿意金芬芬一人留在打酒村，让梅文怀看公司也只是托词，不是重要事。心里想了又想，到了月城，梅文怀跟孙希见面都难，堵不如疏，兴许还能斩了他们的孽缘，便同意下来。
第98章 利用
翌日。
“你傻笑个屁啊，又不是让你现在跟着我去月城，没把乡镇市场抢到手，你想都别想。”
打酒村往齐家镇的路上，齐磊搓着手，哈着气，不时跺跺脚。
阳光热烈，消融夜里结成的冰霜，消不掉寒风冷意。
梅文怀牙直打颤，辩解道：“谁，谁傻笑了，我这是冷，冷的合不拢嘴。”
齐磊又好气又好笑，叫道：“让你玩浪漫，这么远的路不开车，真好奇孙希哪根筋搭错了会跟你来，冷死你活该。”
梅文怀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你，你还不是一样，买辆车净给司机开了，这么冷的天还得走路。”
齐磊懒得跟他斗嘴，心想王二小不来接才好，又让他多了个换司机的理由。
回到川雅木材厂，众人各司其职，忙忙碌碌，忙的脚不沾地。
时间一晃过去大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孙希好似默认了接受梅文怀的追求，逮着机会就要在齐磊面前秀恩爱。
她还不知道事情败露，齐磊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有恃无恐。
齐磊扮演黑心老板，存心要逼走工人，也在这天初见成效，总算有人受不了打算辞职了。
令他意外的是辞职的人是李大脑袋这个小管理，而不是普通工人。
李大脑袋确实是顶不住了，条件待遇变差还没什么，赚的少点，但还有得赚。难受的是手底下工人天天烦他，让他出面去找齐磊谈，他傻了才去。只敢找孙希敲敲边鼓，孙希又说在这只是帮忙，没有话语权。
扛了半个多月，今天突然工人把气撒他头上，说齐磊是在报复他，工人们都是受他连累。
李大脑袋气的不行，心想他要不是因为带老乡干活，碍着情面不好走，早去投奔李长寿了。
吵起来也好，借着吵架的缘头一拍两散，这不，李大脑袋下定决心辞职，要去另谋高就了。
接到李大脑袋辞职的消息后，齐磊本想交给梅文怀处理，又怕梅文怀热气上头把人给打了，还是亲自见见的好，便让孙希把人带来。
等待的时间里，齐磊耍了个小心机，除自己坐的老板椅外，办公室里其它的椅子全放门口去了，打定主意让李大脑袋站着。
他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让员工难受的点啊，毕竟待会儿他总不能立马放人，还得虚情假意的挽留一场，又不能真把人留下。
静等了片刻，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齐磊竖起耳朵听，好像听到了王二小的声音，心中好笑。
最近这段时间，他都在办公室里办公，躲着工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没用车。
司机王二小的另一份职责——帮忙整理文件，也被齐磊找借口拒绝。
王二小察觉到齐磊的疏远，心里也急，他可从没想过去投奔李长寿，跟齐磊这么久，就没见李长寿赢过齐磊一次，谁是明主，他心里门清。
这不，看到孙希带着人去找齐磊，无师自通，学会抢活干了。
“老板。”
“进来。”
门推开，王二小赔着笑道：“老板，大……哦不是。你叫啥来着？”
后半句是冲着李大脑袋说的。他是真忘了，只记得外号。
想想李大脑袋也不容易，风风雨雨几十年，到头来还要受毛头小伙的气，不搭理王二小，冲齐磊说道：“阿磊，我要辞职。”
“老帮菜，阿磊是你叫的！”王二小叫道。
齐磊挥了挥手，“你出去，把门带上。”
王二小一改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点头哈腰道：“行，我就在门口，有事您招呼。”
齐磊摇头苦笑，看向李大脑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李允文死了多久？还不到一年吧。老孙头跟着梅雅去了青冲县，赵牛鼻子病死在齐家镇，潘小龙志气消磨，成了上门女婿。
而他齐磊一路高歌，竟也有以势压人的时候。
“辞职的话等会儿说，你原来不是在镇上开店么？怎么突然跑来干工地了？”齐磊笑了笑，也是真好奇。
李大脑袋笑不出来，也回答不上来，怎么说？得罪了老孙头，以梅饭否的能力，能让他在镇上当小老板么才怪！只能面无表情道：“生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打工也不好打。阿……老板，合同我带来了，也找人问过，我自己离职的话，工资是今天就会结清吧？”
齐磊“嗯”了声，低头装模作样看起文件，没去接李大脑袋递来的合同，等了几秒，才道：“怎么突然想到辞职了，是生活上有什么难处？还是工作干的不开心？”
“没，就是不想干了。”李大脑袋心里有些不耐烦了，还不能翻脸，别提多气。
齐磊抬头看着李大脑袋，认真道：“别不好意思说，要是我们公司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说出来嘛，动不动就辞职的，不好。”
李大脑袋挠了挠头，叹一口气，“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我不想做了，你看要是没别的问题，帮忙签个字？”
“急什么？”
齐磊心中暗爽，嘴上说道：“你以为辞职那么快？得给你算工资，还得给你销档案。光是签字就够你跑了，先找你工头签，再找梅经理……”
说着话的功夫，齐磊也在打量李大脑袋脸色，他会在这扯皮，是想借李大脑袋的嘴，往外传他坏话。
左右快到年关，工程干不完的直接以放假借口拖到明年就是，工人是不能留了，必须趁早解决。
李大脑袋懒得再装，叫道：“你什么意思啊？我要辞职你给我辞职就是，在这扯毛，还不准人走啊？”
齐磊脸色骤然冷下来，叫道：“二小。”
“老板。”王二小推开门，大声应道。
“带他去办离职。”齐磊一挥手，呵呵冷笑道：“这个月再有人辞职，直接给结工资，下个月再有人想走，工资扣一半！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
王二小知道这话是故意说给李大脑袋听的，脚下不停，带着李大脑袋离开，到走廊上，悄悄说道：“李叔，你是不是打算去乌龟那？”
“对。”李大脑袋略有些诧异。
王二小心里有底了，又说道：“那你赶紧去吧，有机会多带点人一起去，拖到下个月，想走都走不了。”
第99章 自作自受
仙桥村村委会。
办公室里，李长寿一个人自言自语，纳闷道：“不对劲啊，齐磊把待遇搞的这么差，工人们怎么干起活来还更卖力了？”
这时陈富贵敲门进来，李长寿忙问道：“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打听到消息了吗？”
半个月前吴燕娟一离开，李长寿就安排陈富贵，三天两头的去齐磊工地上转悠，打听消息。开头啥干货都没有，只在最近这几天李大脑袋突然和陈富贵搭话，才见着转机。
“打听到了。”陈富贵应了声，急急忙忙的跑去饮水机那，连着灌了好几杯水，气喘吁吁道：“老板，那些工人们反应有点奇怪啊。”
李长寿不解道：“他们还能忍齐磊？”
陈富贵搞不清楚李长寿到底想要些什么，原来不好意思问，现在就连他也看出来到决胜负的时候了，小心翼翼道：“老板，你希望那些工人怎么样？”
李长寿笑了，站起身使劲拍了拍陈富贵肩头，语重心长道：“你这是在考我啊，脑子活泛点，很容易猜到的。齐磊把工人的待遇搞得很差，存心不让工人好过，工人会怎么样？肯定撂挑子不干了，然后呢？传他齐磊坏话，搞臭他的名声，他齐磊以后在齐家镇做生意，要举步维艰了。”
陈富贵被说的脸红，本来还有点明白，一想就迷糊了。
釜底抽薪？可齐磊那几个工程都快干完了。要说人心向背……
“老板，你说的这些确实发生了，李大脑袋带头撂的挑子，都骂骂咧咧的说齐磊不好呢，不过……”
陈富贵看了看李长寿，欲言又止，虽然他不明白，可凭直觉觉得不是好事。
李长寿实在是想不到齐磊还能有什么手段翻盘，大笑道：“有话就说，他们是不是去打齐磊了？”
陈富贵说：“他们说要来投奔你，人都到仙桥村了。”
“投奔我？”
李长寿有些迟疑，得到陈富贵肯定答复后，笑道：“你跟我开玩笑吧？他们里头可有不少人打过我，脸皮这么厚的吗？”
他坐回椅子上，点了根烟，闭起眼睛来在脑海里复盘。
当初就没想过会和齐磊有冲突的时候，因为齐磊底子薄，哪来胆子扩张。
得知梅文怀来齐家镇，李长寿虽然意外，但也不是很担心，还让人砸了梅文怀一个工地，没想到捅了马蜂窝。
被梅文怀和孙希蛮不讲理的抢走大半工程后，李长寿剑走偏锋，指使吴燕娟去撺掇工人们签合同，正式加入齐磊公司，用的是阳谋。
齐磊发现又怎么样？要名声就得被拖垮，总归是要被工人们拖累。
李长寿想不明白，齐磊降低工资就把工人们给甩开了？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笑，都不是小孩子，有钱赚，什么苦咽不下。
陈富贵说：“我也问了，李大脑袋说，那天你在两肋桥跟他说话，他记在心上，那时候没有找你，是想给你惊喜。他现在过来，不是他一个人，底下还有两百三十多个工人呢。”
李长寿闻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就因为半个月前一句客气话？
他并不笨，只是有时候太过自我，看不到全局，此时冷静下来，换位思考，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齐磊约见吴燕娟，是吃准了他的多疑性子。
他跑到两肋桥挑拨离间，齐磊的不闻不问，甚至辱骂工人，是衬托他的好。
想来李大脑袋带着人投奔过来这件事，齐磊暗地里也出了不少力吧。
李长寿张了张嘴，想让陈富贵把人轰走，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陈富贵提议道：“老板，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人太多了，不想要？”
“一个都不想要。”李长寿傻傻回了句。
陈富贵循循善诱道：“我有个主意，您听听？”
“说。”
李长寿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
仙桥村村委会外头空地上，一个中年男人冲李大脑袋说道：“富贵怎么还没下来，都这么久了，不会是李长寿没在吧？”
另一个青年许是等急了，哼了一声，“不在也该下来打个招呼，我看李长寿就是客气一下，哪个当老板的真会在乎什么老乡情分。”
“吵什么吵！”
李大脑袋叫了一声，心里也不确定，只怪一时心软，把人带来了，要他一个人，早进去喝茶了。
乌泱泱一片人群中，有个小老头钻出来，和李大脑袋耳语道：“刚齐磊来人了，说如果李长寿不愿意要我们的话，就让我们吓李长寿，说去月城找卓不凡讲理。”
李大脑袋记在心里，耐着性子又等了十分钟，才看陈富贵出来，没见到李长寿。
陈富贵跑李大脑袋面前，刚想开口，见到李大脑袋身后众人眼神，浑身一个激灵，忙拉李大脑袋到一旁，说道：“叔，我把你们的事跟长寿说了，您看这样行不，我们公司在齐家镇最多再招十三个人，您要是愿意，挑出人来。剩下的，等明年我们去邻镇做生意时再来。您放心，人我们肯定全要，但得分批次。”
李大脑袋呵呵笑了起来，如果这话是李长寿说，他死心塌地再不二心，陈富贵的话，差点意思。
陈富贵又劝道：“叔，我们公司可不是齐磊那种路边摊，您给个准话，这么好的事错过可就没有了。”
“富贵，雀妞差点嫁给了你们大老板卓不凡，你也是知道的。”李大脑袋哼了声，“李长寿不想要就拉到，我明天带人去找卓不凡讲理。”
……
李长寿气的一脚踢翻办公桌，大叫道：“草！他李大脑袋想死是不是？”
骂归骂，他知道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这些工人他必须全部接收，但凡有一个去月城找卓不凡，他挨骂降职还没什么，要是坏了卓不凡进军月城的计划，他一定失去所有。
陈富贵吓得不敢吭声，就看李长寿坐到地上，带着哭腔说道：“你去找李大脑袋吧，告诉他，人我全要了。”
第100章 御下
川雅木材厂。
孙希推开齐磊办公室门，恰好见到齐磊打开一瓶香槟，酸溜溜道：“什么好日子，连香槟都拿出来了，周蔚说要嫁给你？”
她不久前才知道周蔚回了月城，再联想到齐磊前后变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开始也慌，镇定下来后就无所谓了，二十来年时间，足以让她深信不疑，周蔚离不开她姐姐孙容。
齐磊收起了笑容，想骂一句“有没有礼貌，敲门不会吗？”，又觉得没什么必要，口舌之利罢了。
孙希抬脚踢上门，走到齐磊面前，抢过他倒好的半杯酒，一个转身，坐到齐磊大腿上，晃着高脚杯，“碰到什么开心事了？”
齐磊抱住孙希，纯粹是怕她摔倒，下意识的举动，慌慌张张的看向门口，低声叫道：“你疯了？这是在公司！”
孙希抿了口酒，环抱住齐磊脖子，似笑非笑道：“那又怎样？呵呵，我不是你养的女人，你想把我送给梅文怀，你想多了。”
齐磊抽了抽鼻子，心道好难闻的香水味道。闻言哼道：“随便你怎么想，你跟我的事周蔚知道了，不过你别觉得这会对我产生什么改变，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从前、现在、将来，我都只爱周蔚一个人。”
“如果口头说说就能让人感受到情意的话，周蔚早嫁人了。”
孙希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今天我是来跟你告别的，该回去了，我在幻庄等你，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齐磊晓得来者不善，但能有这个结果，倒也不错，最起码他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怕梅文怀知道他和孙希的龌龊了。又难受起来，他感受到了紧迫感，孙希回幻庄，会不会影响到他见周蔚的事情？
齐磊摇了摇头，桌上用来庆祝胜过李长寿一筹的香槟酒，也没心情喝了。
他喜欢把事情分开，急事大事的话，可以旁枝末节也加进来同时进行，一鼓作气完成，烈火烹油。
平时的事，例如公司内部行政，大可以分出个轻重缓急，按顺序进行，慢工出细活。
平心而论，齐磊是蛮喜欢搞内政的，尤其是在以他为主导的公司里，不要太称心。
但凡和生意沾上关系，总是件击败别人、战胜自己的麻烦事，被各式各样的欲望包围，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试想一下，完全陌生的两个人，放到公司里，成为老板和下属的关系。
老板可以指使下属干活，并不局限在工作上，闲时让帮忙倒杯水、打个饭，也是很稀松平常的嘛。
如果搞不清其中的因果关系，岂能不养成个骄傲自大的性子。
齐磊向来很拎得清，他知道这么多人汇聚在他身边是为了什么。一开始是老乡聚在一起赚钱，后来事业心重的为了梦想，务实些的为了薪水。
王二小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是为了钱，这毫无疑问，可到现在这个阶段，齐磊希望他还能为了点别的。
也不只是王二小，当老乡的情分不够用的时候，齐磊必须找到一个新的纽带，巩固他和老乡们的关系。
这关乎公司未来是分崩离析，还是同宗同族同命运，成就一段佳话。
被夺了权的王二小，成了公司里最闲的那个，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的工作过于敏感。
名分上是公司助理其中之一，实际上是齐磊的司机，更细致些，他是齐磊的秘书，跟前的红人。
红人不在老板跟前了，也就变成了闲人，惹人嫌的闲人。
也就是王二小跟齐磊久了，养气功夫小有成就，才能镇定自若，玩一个不动如山。
这天他得到齐磊招呼，想到工人们这个“包袱”刚甩开不久，攘外完了，也该安内了，明白问题砸自己头上了，失魂落魄的去到办公室。敲门，进门，关门，一气呵成，脸上挂着职业假笑，“老板。”
齐磊“嗯”了声，抬头看向王二小，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当时他搬走凳子不让李大脑袋跟他坐着说话，是意气之举，后来发现这种安排很好，就像现在。
王二小无处安放的的双手，因为站直而微微晃动的肩头，无一不让齐磊清晰的察觉到他的紧张。
齐磊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听说你最近很闲啊，整天四处晃悠，跟员工们交头接耳的，都影响到别人工作了。”
王二小心里一紧，道：“现在公司在齐家镇的工程都进入收尾阶段了，员工们大部分不是本地人，都等着办完事回家过年呢。我怕他们着急，工作上出了疏漏，老板您忙，可不得我盯紧点。”
“你倒是自觉，还知道替我分担工作了。”齐磊呵呵笑了声，状若随意道：“你和富贵不是玩得很好吗，没去找他喝杯酒？”
王二小眉眼一低，知道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要回答错了，今天就得失业。心里也在琢磨，齐磊想听他说什么，是“没去”还是“不会去”？前者不过是回答问题，后者却是让他和昔日好友划清界限。
齐磊心里也难免泛起些好奇心，若有深意道：“在哪上班都差不多，可朋友却不是哪都能有的。”
“我明白。”王二小笑了，挠头作傻样，“工作要和生活分开嘛，只是富贵现在在我们竞争对手那里，我去找他不太合适，对彼此都不好。”
齐磊点了点头，拿手指敲着桌子，“我记得富贵没辞职吧？”
王二小明白了齐磊的意思，心里也为陈富贵高兴，却不敢表露出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呢，他也算是跟着您一起创业的老人，除了您以外，别人开除不了。”
齐磊笑了，这次可不是故弄玄虚，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不怕司机没头脑，就怕秘书不开窍。
王二小总算是能摸着点他的脉了，辞退的事情，或许得再考虑考虑。
“有时间的话，去找富贵好好聊聊吧，我等着你独当一面的那天。”
齐磊挥了挥手，示意王二小离开，如果能策反陈富贵，那是再好不过。
第101章 叹
王二小走后不久，梅文怀就来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没地方坐，就坐办公桌上，给齐磊气乐了。
“想造反啊？”
“不敢。”
“想让我回月城？”
“也不是。”
齐磊“哦”了声，心里门清，却故作不知，揶揄道：“那你咋咋呼呼跟个李逵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打我呢。”
梅文怀撇撇嘴，“你又不是乌龟。”
“乌龟就能打了？”齐磊气结，抬手虚指了指梅文怀，笑骂道：“真拿你个憨货没办法，你要是想让我去周蔚那要人的话就别开口了，这是为了你好，公司里不允许办公室恋情，我总不能让你犯原则问题。另外，月城我先去，你年后赶过来，这也是为了你好。月城那个项目的招标会，是在年后举行，你现在跟我过去，陪着我和高官富商打好关系，是浪费时间。”
梅文怀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能如愿，等齐磊说完，忙不迭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前提是给雀妞报仇。你跟我先交个底，你掺和月城那档子事，是为了壮大生意？还是要坑卓不凡？”
齐磊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深想报仇的问题，总觉得时间还长，不必急于一时。被梅文怀这么一提点，才想到，如果将月城项目破坏掉……念头闪过，顿时摇了下头，说道：“文怀，有机会我肯定会的，可卓不凡毕竟树大根深，要对付他，不能急。我为雀妞报仇的心思，一点不比你轻，你别……”
“怎么不急！”梅文怀大叫一声，从办公桌跳下来，满脸苦涩道：“你以为我不懂，才不和我深谈，对吧？你想错了。你也看轻了卓不凡把生意做到月城的影响，你信不信，卓不凡只是在青冲县，你还有机会像你想的那样，在生意场上堂堂正正的击败他！可他要是把生意做到月城去了，龙归大海、虎入山林，财富成几何倍数增长，那时你连见他一面都难。”
齐磊原来打的主意，是和易先生等人一起分享卓不凡项目的利益，放个空壳子进月城。
可如今看来，好像真不是钱的事，如果卓不凡要的只是办成进入月城生意场这件事。那他上赶着抢蛋糕吃，岂不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身力使错了方向？
“阿磊，数百万的大单子，卓不凡设备材料都买好了，能投的钱都投进去了，最后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会怎么样？”梅文怀笑的很是阴森，掉头离开。
“你去哪？”齐磊追问道。
“开内部会议，说布局乡镇的事。”梅文怀头也不回道。
齐磊揉了揉涨疼的眉心，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后，忍不住笑道：“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在舒山给卓不凡一脚算了。”
他低头翻看起员工档案，要安排职员留守齐家镇，巩固市场的事情。才翻了两页就合上了，静不下心来。
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琢磨，推算的再完美，最多不过是五成把握，要想成事，还得是亲力亲为。
齐磊站起身走到窗边，外头是座土山，山高林密，一片死寂。
他得去月城了。
走之前得把齐家镇的事情安排好，确定下工作章程，留下梁有田当“钦差大臣”，不能让梅文怀暴力夺取工程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想到梅文怀初期和李长寿你来我往的舞刀弄枪，和那些顶罪入狱的工人，齐磊就一阵头大。
“离开前，或许应该见他一面。”齐磊喃喃自语。
……
“你说谁找我？”李长寿诧异道。
“齐磊，他约你在彭楼喝茶。”陈富贵重复一声，不放心道：“老板，会不会有诈？”
李长寿拿下衣架上的西装，闻言脸一黑，不耐烦道：“开你的车。”
“是，是。”陈富贵嘿嘿笑了声，心里却在想，会不会遇到王二小？应该会吧。
他看向李长寿，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心头浮现。
齐磊和李长寿，从兄弟变成对头，怎么就连手下司机也如出一辙呢。
世间事之无常，冥冥中又是否存在着某些必然性？
彭楼。老板对老板，司机对司机，四个人八只眼，敌视、蔑视、无视……
服务员心中奇怪，问道：“喝点什么？”
“普洱。”
“乌龙。”
齐磊笑了，往座位上一靠，摆了摆手，“二小，你到楼下等我。”
李长寿也朝后一挥手，示意陈富贵离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齐磊，好半晌，吐出一句，“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你要是想看我笑话，现在你看到了。”
“长寿，生意上各为其主，这么大火气干嘛？再说，是你先出招的，我只不过是把你的招还给了你。”齐磊面无表情道，心下却生出几分无奈。
他这次找李长寿谈话，是怕他走后，梅文怀会吃李长寿的亏。
可见了面，他不想谈生意上的事了，想和李长寿聊聊彼此，可惜。
李长寿郁闷不已，点根烟抽起来，呼出一团浓雾，问道：“那天我要是没来你工地，你是不是就没办法了？”
“是。”
“你约吴燕娟见面，是故意的？知道我会怀疑她和你勾结？”
“我只是试试。”
李长寿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都得到了答案，全问完后，一脸失落道：“我要是听吴燕娟的，也不至于输的这么惨。”
“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齐磊附和一句，鬼使神差的，说道：“长寿，回来吧。齐家镇生意输了，虽然不代表你们公司会放弃乡镇市场，可却会放弃你。你还留在卓不凡公司，也没有了上升机会，不如……”
“你休想！”李长寿出口打断齐磊话语，起身叫道：“齐磊你别忘了，是谁带着你从打酒村到青冲县的，要是没我，你就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光蛋！我对你有多好你自己也清楚，可你怎么对我的？路还长，我不会让你笑太久的。”
齐磊怔怔望着李长寿离开背影，嘴张了张，一声长叹。
第102章 人和
道路两旁的风景，好像和来时并没有什么两样，真要说区别的话，大概是花草树木又苍黄破败了几分，到万物凋零的时候了。
王二小瞟了眼后视镜，见齐磊看车外风景，降低了些车速，笑道：“老板，前面就到分路了，我们是去青冲县还是去月城？”
齐磊巴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往月城，可从李长寿在彭楼的反应来看，吴燕娟回青冲县有一段时间了。
那个危险的女人，他放任不管的话，可不是后院起火那么简单，一个不好，连公司都得倒闭。
一想到这，齐磊苦笑道：“去青冲县。”
“好嘞。”王二小又从后视镜看一眼，见齐磊心思已经不在外头风景上，才加快车速，急急赶往青冲县。
齐磊忽然觉得这次坐车很舒服，该慢慢，该快快，却也没细想，将心思放在公司上。
他公司本部没什么大将坐守，尤其是把梁有田放到齐家镇后，更是群龙无首，连个说话管用的人都没有，让人放不下心。
一念至此，齐磊又有了人才短缺的紧迫感，不是他任人唯亲，实在是从外招来的职员，对公司归属感达不到他交付重任的程度。
再说公司职员，几乎全部是他从打酒村带出来的，也不存在任人唯不唯亲的问题。
汽车停在县人民医院外的十字路口，齐磊下车，让王二小自个去找停车的地方，抬手揉了揉脸，走向潘小龙“家”。
耳闻潘小龙是和这饭店老板娘搭伙过日子了，但没有亲眼见到，齐磊却是有些不敢相信。缓步慢行，抬头看，太阳已经升起老高，热闹的是医院大门口的移动粉面摊、包子铺。这边的小饭馆，只有十来个客人进出。
其中一家饭馆，潘小龙忙前忙后，跛了一条腿，再是急切，也快不起来，急的脸发红。只在进后厨端菜，见到老板娘时，脸上才会露出一抹笑意。
齐磊感觉有些奇怪，总共两桌三个客人，至于嘛。走进店，不由得笑起来，“潘老板，猪耳朵、溜肥肠、红烧鱼，两瓶啤酒。”
潘小龙回过头，略有些惊讶，失声笑道：“大早上的就喝酒啊？”
“喝酒不分时间，看跟谁。”齐磊找个空位子坐下。
他也不着急，吃吃喝喝，时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快到十点了，饭馆才没了客人。
“大老板，怎么想到来看我了？”潘小龙坐下，抬手擦了把汗。
齐磊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老板娘将一碟花生米端来，心下一动，邀请潘小龙到他公司上班的话，出口就变成了，“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正好这两天没事，我来问问你怎么打算的，要不要搭顺风车，跟我一起回打酒村。”
潘小龙笑容一顿，干笑道：“离过年还早，再说吧。”
齐磊知道他是怕回到家乡让人笑话，毕竟入赘这事好说不好听。接着又和潘小龙叙了会儿旧，再聊了聊彼此最近的情况，话锋一转，说到正事上，才说了个梅文怀和李长寿都到齐家镇的头，叹了一声。
“喝酒。”潘小龙举起杯，装没听到齐磊叹气。
谁还不知道谁，齐磊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肯定有事。
他如今有家有室，安心守着这小饭馆，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没什么大问题，是真不想折腾。
要是顺着话头问点什么，那是自个往坑里跳。
齐磊见潘小龙顾左右而言他，心里也气，旋即又笑了起来，“潘叔，我最近碰到了点麻烦。”
“说出来听听。”潘小龙条件反射般摸向口袋，才想起来戒烟好久了。谢绝了齐磊递来香烟，苦笑道：“你本事比我大多了，你都觉得麻烦，我就更没办法了。”
齐磊要的就是他不好意思，趁热打铁道：“潘叔，我也没说什么吧，你怎么听都不愿意听。”
“行吧，你说，我听着。不过我丑话说前头，我不回打酒村。”潘小龙闷下一杯啤酒，后知后觉想到，这是冬天啊。
“梅文怀那臭小子，生意上干不过李长寿，玩黑的，跟土匪恶霸一样，抢了李长寿好多工程……”齐磊自顾自说了起来，打量潘小龙脸色，很是难为情道：“现在梅文怀在齐家镇走不开，我怕他犯浑，让梁叔也留在那了，我得去月城对付卓不凡，实在腾不出人手照看青冲县这边的生意。潘叔，你虽然离开公司的早，可我有现在这么一份事业，少不了你的帮助，再帮我一次吧。”
潘小龙明显有几分意动，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老板娘一眼。老板娘坐在一张餐桌后面，拿计算机算着账，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叹了声，扭过头说道：“阿磊，潘叔这次，是真帮不了你。你看我这条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到你公司，那不是给你丢人嘛。”
齐磊却笑不出来，潘小龙已经为了帮他摔断了一条腿，是该好好休息了。
“其实有个人比我更合适，你应该去找她的。”潘小龙不忍看齐磊失落表情，有些迟疑道。
“你可别说是老孙头，我可镇不住他那倔脾气。”齐磊乐了。
潘小龙连忙摆手，“那个老头懂个屁的做生意，我说的是他孙女，你的跟屁虫，梅雅。”
“梅雅？”齐磊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的笑了。
“她十八岁就管着川雅木材厂了，那时候还得上学呢，两边都没耽误。这里面有她父母的帮助，又是在齐家镇，我就不说了。她这两年在银行上班，里头的门道我不懂，可我听说她能批超过百万的贷款，减一半也还管的着银行五十万，才在那上班多久啊！这份工作能力，不比你差吧？”
潘小龙对自己的慧眼如炬感到沾沾自喜，也有些恼怒齐磊的呆愣，又补充道：“对了，听说她好像谈男朋友了，真的假的，我也不太清楚。”
齐磊心中猛地一震，脱口而出道：“她还在银行上班吗？”
潘小龙转过身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日历，好笑道：“今天周三，银行不放假。”
第103章 聘
齐磊打电话让王二小来接，上车后，眉头紧蹙，好半晌才认命般叹了口气，“去兴业路。”
车辆才刚刚启动，他又说：“算了去……先开着吧。二小，你知不知道傩舞广场那边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我还真知道，那边现在比城隍庙还热闹，玩的吃的都有，就有一点，那附近找住的地方不太方便。老板，您要是想去，现在正是时候，到了下午跟晚上，后生多了，吵的人心烦。”王二小说着话，望向车前辨了辨方向，“老板，兴业路快到了。”
“去傩舞广场吧。”齐磊偏头看向车窗外，正好经过银行，使劲望了望，没见到梅雅。
他不禁苦笑起来，心想潘小龙也学狡猾了，不仅把问题推回给他，还让他陷入两难。
见或不见，终究是亏欠了。
傩舞广场，果然就像谢平安当初说的那样，私下里给年轻人当自行车赛场，还真的带动了人气。
人流汇聚的地方，一定会有生意人出现，尤其是在青冲县这种还保留着许许多多旧时风俗的地方。
都知道这边年轻人多，年轻人的消费潜力，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以傩舞广场会热闹起来，小摊小贩们蜂拥而至，也就不足为奇了。
玩套环的、捏糖人的，旋转木马、碰碰车，麻辣烫、鲜香卤味，应有尽有，每一天都是赶集。
若不是当初这里工程由齐磊负责收尾，在这生活过几天时间，绝对认不出来是傩舞广场。
齐磊掏出手机，想了想，看向王二小，吩咐道：“你去兴业路上那个银行找梅雅，把她接过来，我在这等她。”
“行，老板您找个地方坐坐，我快去快回。”王二小没把握，可必须打包票。
他回到车上，瞅见副驾驶的储物柜，眸光一闪，将里头齐磊和周蔚合照拿出来，藏在遮阳板上，这才敢去接梅雅。
到了地方，正好见着梅雅和一个青年从大门口出来，那青年还对梅雅拉拉扯扯的，看样子像是要拉着梅雅去吃饭。
“你谁啊？把手放开！”王二小怒气冲冲道。
梅雅见到是王二小，先将青年推开，才冲王二小说道：“你怎么来了？”
“梅雅，我老板齐磊请你。”王二小示威般狠瞪了青年一眼，顾着梅雅在旁边，没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梅雅愣了愣，看了眼青年，莫名想到这一去，恐怕是不用再回银行上班了，遂冲青年说道：“上次你打听我的家庭情况，我没说太清楚。我是乡下人不假，可没说钱少，你看他。”指了指王二小，继续说道：“是齐磊司机，专程来接我的，剩下的你自己猜吧。对了，你送我的那些礼物都在我工位上，我就不给你拿了。说实话，你说那些礼物有多贵的时候，我真的好想笑。”
青年张口想要说话，却看王二小跑到马路边打开一辆奔驰车的后座，让梅雅上车。等车开走了，他才回过神，四个6的车牌号，齐磊？忽猛地张大嘴巴，意识到错过了什么，满是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梅雅上了车，吃吃笑了起来，一拍座椅，“二小，齐磊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也不太清楚，老板在傩舞广场等您，您到了后亲自问他吧。”王二小头也不回道。
“你这说话语气，吃错药了？小时候一起玩泥巴长大，长大了还见外啊。”梅雅嘟囔几句，见王二小照旧毕恭毕敬，觉得没意思，也就不说话了。
齐磊背对着路口，觉得有些故作姿态，遂转过身，又有一种门童的感觉，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在路边长椅坐下，拿出烟来，还没点呢，就听到梅雅笑声。
梅雅一把抢过齐磊手上香烟，顺势坐了下来，大咧咧道：“浑蛋磊，找我什么事呀？”
“你吃了饭没有？一起去广场逛逛呗。”齐磊笑了声，朝梅雅身后看了看，有些奇怪他们怎么从另一条路来了。
“最近减肥，午餐戒了，你要请我吃饭的话，等晚上吧。”梅雅呵呵笑道，又嘀咕一句，“假客气。”
齐磊面不改色，问道：“这么久没见，你好像长高了哎。在银行上班还习惯吧？我可是听说你大权在握，说不定再过个两年，都能当上行长了。”
“刚见面就给我灌迷魂汤啊，你公司贷款的次数那么多，你没一次出面，现在这么拍我马屁，怎么，要贷个几百万？”梅雅脸上泛起几分揶揄之意。
齐磊老脸一红，支支吾吾道：“忙着呢，这不是一有时间就来找你了。”
梅雅扁扁嘴，懒得和齐磊斗嘴，闷闷说道：“你有事说事，没事的话，我就回银行了。”
齐磊硬着头皮说道：“你打算一直在银行上班吗？有没有想过，来私企当老板？”
梅雅偏过头看齐磊，笑容很是怪异，摇头不已，“如果我有事找你帮忙，你会不会犹豫？”
“不会。”齐磊想也不想就道。
梅雅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犹犹豫豫，生怕我不帮你呢？”
齐磊这才明白梅雅心意，羞的满面通红，心中升起无限怜爱，抬手很是自然的摸了摸梅雅头，笑道：“我是怕你头疼，毕竟我想让你对付的人，连我自己都没多大把握。”
梅雅打开他的手，“说的你比我厉害似的，谁啊？让你这么怕。”
“吴燕娟，我曾经最得力的下属，她现在在李长寿手下，专门和我作对。”齐磊有些怀念道。
“没听说过，管他吴娟燕娟的，碰到我梅雅，只有丢盔卸甲的份。”梅雅哼了一声，朝齐磊伸出手，“车不错，钥匙给我。”
齐磊朝着站在远处的王二小努了努嘴，“连司机一块给你。”
梅雅“扑”的一笑，起身走向王二小，才走出两步，扭头好奇道：“你呢，你干什么？”
齐磊微微一怔，眼里泛起无限追思，微笑道：“我去月城对付卓不凡，给雀妞报仇。”
“祝你好运。”
梅雅这次没再回头了，心里想到，齐磊如愿以偿那天，就是和周蔚结婚的时候吧，那时候她也彻底失去齐磊了。
第104章 避而不见
幻庄，幻星楼。
齐磊到的时候，太阳正好落山，夜里的幻星楼，从远处看，流光溢彩，好似数十颗星星追逐打闹，甚为玄奇。
而走到幻星楼前，却又什么都见不着了。
齐磊啧啧称奇，到前台说要拜访周蔚，前台小妹让他等待，他便在大堂沙发坐了下来。
大堂几个职员泥雕木塑一样站得笔直，看样子负责迎来送往。
可齐磊坐了十来分钟也没见有除他以外的人来，看向电梯出入口，显示器那数字也没变化。
又等了会儿，齐磊觉得不对劲，到前台问询，“您好，请问周总有答复了吗？”
前台小妹很客气，“还没有，您再等等吧，需不需要饮料？”
“不用了，麻烦您再帮我问问。”齐磊得到前台同意的话后，转身离开，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眼，前台既没有打电话，也不像是发e-mail的样子。
他心下一沉，打定主意要等到周蔚，重新坐回沙发上。
幻星楼顶上三层，是周蔚的私人领地，和办公无关，纯粹生活所用。
据当时建造幻星楼的人说，只要粮食储备齐全，理论上可以在顶层生活半年不出门，还不会觉得无趣。
要说能在里头游山玩水，不太现实，可游泳健身，看场电影什么的还是很容易。
周蔚和孙容坐在仿真温泉里，偏头就能看到星空，手边是一方摆满瓜果点心的矮桌。
“大小姐，真不去见他？这都快两个钟头了，他还在下面等着呢。”孙容劝了声。
“让他等着。”周蔚冷哼。
“那他要是一直不走呢？我倒不是心软，就是怕他不吃不喝的饿出毛病来，又让我赔钱。”孙容自嘲一笑。
周蔚想了想，说道：“那就让人赶他走，让他明天工作时间再来。”
孙容忍俊不禁道：“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向来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周蔚，这次却难得沉默下来，好半晌，幽幽说道：“王舒慧到哪里了？”
“只说年前会到，具体哪天没说。”孙容略有些失落，虽然王舒慧的到来她也同意了。
“让她早点来，你也做好准备吧，幻庄别的地方不比幻星楼，事情又多又杂。”周蔚摆摆手，不给孙容回话的机会，“你先回去吧。”
孙容点点头，去到换衣间里，再出来时成了个冷漠的职业女性，脚步却有些散乱，心里明显不像外表这么镇定自若。
话还得说回几天前，周蔚从打酒村回来，鸡蛋里挑骨头，找了她几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一开始孙容还没在意，只当周蔚心情不好，过后两天和周蔚一次闲聊，周蔚透露出些让她到基层领导工作的意思。
她当时开着玩笑同意，便成了现在这副情形。
王舒慧此人，是周蔚儿时玩伴，近年来都在外地，好像是在玩什么电子商务，对幻庄的地产行业不感兴趣，却不代表不懂，反而很是精通。
王舒慧一来，孙容只得退居二线，做做辅助工作。
大堂里等待的齐磊居然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听到电梯声响，心里一个激灵，忙看过去，见走出来的是孙容，心下顿时一喜。
“孙姐，周蔚在公司吗？”齐磊迎上前去，一脸期待道。
“早点回家吧，她不想见你。哦对了，你怎么惹她生气了？”孙容好奇道。
“没什么，那我明天再来吧。孙姐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跟周蔚说一声，就说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别的不敢奢求。”齐磊眼神黯下来。
孙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到王舒慧过几天到公司后，周蔚心情应该会很好吧，那时候再帮齐磊说句好话也没什么。
往后几天功夫，齐磊雷打不动的到幻星楼一楼大堂等候，前台小妹都被他烦的不行，说了实话。
原来来幻星楼拜访周蔚，前台小妹只能转达到三楼接待室，三楼接待室再转达到六楼周蔚办公室文员，办公室文员视情况转达给孙容，最后才是周蔚做决定。
齐磊看着手机上的未接电话，苦笑不已，没想到寻常人想要见周蔚一面这么难，要是让人知道他有周蔚私人号码，怕不是嫉妒的眼珠子都要红了。
这几天的吉祥物生活，齐磊也不是一无所获，闲着没事都在打量幻星楼往来人员。
要说这年头沉得住气的还是少数，在楼上能忍住，出了电梯门口就原形毕露，一个个的都窃窃私语。
零星几句，便让齐磊心向往之，说的是百万级别的生意，谈的是数十上百亩的地皮交易，随口一提，便要包下白门楼半个酒店。
一千、一万、一百万，人这一辈子要赚多少钱，才算有钱？
齐磊时常这么问自己，关起门来，他酸菜馒头也能吃的开心。
可走出门，见到比他有钱的，心里不可避免的会生出几分自卑感来。
孙容前后几次碰到齐磊，都是敷衍了事，这天王舒慧即将赶到，才和齐磊说：“中午吃完饭后，我再帮你问问周蔚吧，她应该会见你。”
“太谢谢你了孙姐，有空我请你吃饭。”齐磊松一口气，也不敢离开，就在这大堂沙发静坐着，生怕错过了。
这时候彭老师从电梯走进来，齐磊见状连忙别过头。
前两次他碰到彭老师，都搪塞过去，这次再遇见，要是拿不出个正当理由，彭老师肯定会去打探他和周蔚的关系。
周蔚稍微流露出点对齐磊的厌恶，让彭老师知道了，不等卓不凡入场，齐磊就得出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彭老师走到齐磊面前，说道：“齐老板，易先生在玉盘山庄开派对，知道你在这里，让我代替他邀请你。”
齐磊面露难色，想到要是不去，易先生肯定怀疑他蹲在幻星楼的目的。
最坏的结果，是他不能再扯周蔚虎皮，和易先生平等交流了，失去和卓不凡过招的机会。
“能得易先生邀请，是我的荣幸。”齐磊笑了声，站起身来跟着彭老师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电梯声响，周蔚跟着孙容走出来，面色清冷，说道：“齐磊人呢？”
孙容心中泛起股不好的预感，去问前台，才知道齐磊跟彭老师走了，转瞬猜出来是去了玉盘山庄，如实转告给周蔚。
“玉盘山庄？”周蔚冷笑一声，想起齐磊和孙希就是在那认识的。
第105章 派对
去往玉盘山庄的路上，齐磊侧面打听几句，才知道这个派对的本质是联谊会，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是商业活动。
易先生充当发起人，彭老师列出邀请名单，白姐负责流程，邀请的都是彼此有生意来往的中年男女，像齐磊这样年轻的较少，旨在建立利益同盟。
“齐老板，到了地方你放开了玩，今儿个我给你当回导游，有啥不懂的问我就行。”彭老师开着车，大咧咧道。
齐磊还以笑脸，说道：“谢谢彭老师了，我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准备。下次，下次有机会咱哥俩单聊。我还真有点好奇，像这种派对经常举行吗？”
“也不多，看谁举办吧，易先生牵头的话，一般两三个月才有一次。最近你也知道，生意场上暗流涌动，次数多了起来，几乎半个月就要举行一次。”彭老师说完，将车飙上九十迈，直奔玉盘山庄驶去。
齐磊眼帘低了低，估算这件事情的好坏，如果只是蹭一顿饭，他也太亏了点。
不定时的聚会由来已久，易先生邀请他，显而易见的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因为他和周蔚的男女朋友关系。
这份关系实际上并不能为齐磊带来什么切身利益，只是块敲门砖罢了，若要借此达成某些目的，还要靠手段。
再次身处玉盘山庄的未开放区域，齐磊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上次来是夜里，看不太清楚，这次白天来，才看到些亮眼的风景。
数十间木阁楼按照某种规律依次坐落在半山腰，有一条蜿蜒河流自上而下缓缓流来，经过人工开凿的沟渠，将这一片区域围了起来，又栽有梅花作为点缀。
空旷地带摆有移动餐车，放着些小蛋糕、小面包之类的西点，又有堆成金字塔的香槟酒。
侍者穿黑白服侍，随处可见，随时为客人提供服务。
齐磊找了个地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彭老师闲聊，有人陆陆续续赶来，极少数人中途离开。
“彭老师，怎么没见到白姐？”齐磊没话找话。
彭老师用探究目光扫了齐磊一遍，确定齐磊只是随口问问，松一口气，提醒道：“齐老弟，白姐你可别招惹，那是易先生的人。她凑过来，你得坐怀不乱。你凑过去，哪怕什么事都没做，被易先生听到，啧啧。”
“彭老师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易先生是大佬，最后出场情有可原，可你不是说白姐主持嘛。”齐磊解释一句，心里也泛起几分担忧，听彭老师话的意思，易先生心胸狭隘，不太好交流啊。
“别在这坐着了，走，我带你去认识几个老板，将来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彭老师哈哈一笑，站起身朝着几个正在交谈的人走过去。
齐磊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名片，心想也不知道够不够和人交换的。
与此同时，易先生和白姐在一处阁楼里，俯视着众人。
“招标会马上开始筹备了，你还没确定好代言人么？”白姐问了声，目光落在下面，搜寻倩丽身影，忽而眼前一亮，忽而神情恍惚。
易先生和她相反，目光只在男士身上流转，闻言苦笑道：“项目又不是我负责的，我知道的内情也不多。年前年后，总共两个月时间，太赶了。连带着，这代言人就得慎重选择了。”
“彭老师怎么样？我看你最近有事都交给他去办，连我都冷落不少，是不是在看他能力呀？”白姐呵呵笑了声。
“玉盘山庄是他投资建造的，可不是他带人建造的，他手底下生意，唯一跟建筑沾边的是人在建筑里工作。我脑子抽了才让他去投标，谁会拿他当竞争对手？第一轮就得刷下去。”易先生断然拒绝，心里跟明镜似的，白姐看似推荐彭老师，其实是想自己上。
“说的也有道理，你手下人不适合出面，适合出面的又不是新人，这个行业的老板，年轻小伙子少得可怜，难道你还敢启用外来人？就不怕失手。”白姐规劝道，只要易先生问她办法，她就有把握劝服易先生让她安排。
只可惜易先生心里早有算计，一抬下巴，“齐磊怎么样？他的资料你也看过了，至少在这个项目里，我很看好他。”
“齐磊？”白姐心里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易先生的打算。不是因为齐磊和卓不凡有仇，而是因为齐磊和周蔚的暧昧关系。
毕竟他们的根本利益，是降低卓不凡进军月城的影响，同时谋取项目的资金。
少不得会影响工程质量，那时候被周蔚知道，替死鬼的分量够不够重，就很重要了。
“他挺合适的，无论是从为人处事还是从公司方面来说，唯一的难处，就是他愿不愿意当你马前卒了。要知道，凭他和周蔚的关系，完全没必要和我们联手。”白姐表态同意，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没有钱摆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肯定是开价低了。”易先生笑了起来，忽目光一凝，忙跑向楼梯处，“周蔚来了。”
……
齐磊跟在彭老师后头，认识了好多五花八门的老板，交换了许多名片。
搞笑的是其中有一个做汽车销售的，对他热情无比。
看那样子，是想让他介绍几个开发商认识，张口闭口都是买车打折，送货到家。
忽然众人都安静了那么一瞬间，齐磊也回过神来，顺着大家目光看过去，原来是周蔚到了。
周蔚走在后头，给她引路的是个眉眼十分清秀的妙龄女子，看样子不像是山庄侍者。
易先生气喘吁吁赶到，略停顿一会儿，走到周蔚面前，“周总，里边请。”
周蔚点了点头，和易先生一起走向阁楼，至始至终都没看齐磊一眼。
当下这副场景，齐磊也不可能上前搭话，转身想问彭老师还请了谁，就看彭老师一脸困惑，猜出来周蔚是不请自来。
侍者们接到指令，各自引领着身边宾客去到阁楼用餐。
“齐老弟，这次喊你来，本来是易先生要跟你谈事。没想到周总会过来，中午吃饭的时候，随意些吧，晚点再安排你跟易先生见面，你可得赏脸啊。”彭老师叹了声，悲喜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