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宣帝拿过瑾妃手中的画笔,顺着那道棕色的痕迹又添了条枝干,再换了画笔沾了黑色画了些树干的纹路。
“表叔!”张瑞敏见着心里不舒坦了,我这一大活人还在旁边呢。
张瑞敏缠着宣帝说话,瑾妃在一旁偶尔搭一两句话。以往便是这样的模式。
今儿张瑞敏不知道是转了性子还是怎的,一点没冷落了瑾妃。亲亲热热的挽了瑾妃的胳膊:“姐,你看我难得进回宫来,你可得好好招呼我!”
“瑞敏,你可也老大不小了。还闹你姐,像个小孩子似的。你爹可是已经求了朕给你找一门好夫家!”宣帝笑着说道,看向张瑞敏的眼光就像是看个后辈一样。
为了和宣帝显得亲近,张瑞敏从来都只喊宣帝表叔,现在听来,张瑞敏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刺耳。
“哎呀,表叔,我才不要急着嫁人哩。”张瑞敏撒娇道。
“诶,你把我喊来有什么事,我可是抛下了一众大臣赶了来。你要是没什么事,看我不治你的罪!”宣帝作了严肃的面孔说道。
张瑞敏抿嘴笑,脸上就写了“我不相信”四个字。
“你个小滑头。”宣帝无奈的笑道。
“我可是做了一件大事,你们可得好好夸夸我!”张瑞敏扬着脸得意的说道。
别说是宣帝便是瑾妃也好了奇,这祖宗做了什么大事。
“姐,你还记得罗衫吗?”。张瑞敏紧盯着瑾妃说道。
瑾妃没有其他异样神情,只是疑惑道:“姓罗的人家。我还真没有认识的。”
装的可够像的。张瑞敏心中冷笑。
“没事,你见着了面就能记起来了。”张瑞敏说着。便吩咐木莲把她特意带进偏殿的罗衫带来。
宣帝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张瑞敏把罗衫带了来。
这宫里头最大的就是皇帝了。
丫头以为这辈子自己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了。没想到还能见到皇帝。
丫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忙跪了下来。
该喊什么来着,戏文里头好像是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来着。好在,没等她开口,张瑞敏就急急的把丫头拉了起来。
“姐姐,你瞧,我可是把你最好的小姐妹带来了。你们好久没见,也说说话吧。”张瑞敏把丫头拉到了瑾妃跟前。
瑾妃缓缓的起了身:“这是谁家的姑娘?我怎么不曾见过?”
“罗衫,你快说话呀。你瞧你这小姐妹可已经把你忘了!”张瑞敏用手拽了拽丫头的袖子。
丫头发了会儿小呆。在她印象里小花姐漂亮,眼前的瑾妃更漂亮!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里边怕是有什么事儿了。何小花再漂亮也是个村里姑娘,都说她过上了好日子,也都是以为何小花做了大户人家的大丫鬟而已。
“诶,张,张小姐……”丫头低声说道。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就大声说吧。”
“这人我不认得,张小姐你大概是搞错了。”丫头说道。
张瑞敏一下子变了脸色。抓着丫头的肩膀,指着瑾妃大声叫道:“这不是你同村里的何小花吗?!你俩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张小姐,你拽疼我了,我真不认识。”丫头懦懦的答道。
“二小姐!你够了。我们娘娘忍了你这么多年!你不懂的感恩就算了,这又是想干嘛?!还想诬陷我们娘娘不成?!”柳儿怒骂道。
柳儿对着宣帝跪了下来:“奴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才为主子分辨了几句。奴婢自去领罚。”
宣帝沉声说道:“既然知错了,那便去领二十杖吧。这是看在你主子的面上。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可不是几棍就能打发的了的。”
“柳儿,你是越发轻狂了起来。挨了棍。也好得些教训,记住了,以后可不能这般没大没小的!”瑾妃也轻声呵斥道。
“是。”柳儿便退了出去。
“表叔……”张瑞敏急急的想解释,宣帝便把脸沉了下去。
“瑞敏!你还胡闹!”
张瑞敏瞧见瑾妃也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心里火起。
“是瑞敏错了,没搞的清楚就来了。”张瑞敏轻声说道,又指着丫头说,“这村女忒可恶,我便是听了她的话,才带了她来。哪想到是个骗子!”
这是给定了罪了。
丫头忙解释:“张小姐,你可不能乱说,我没……”
“还狡辩!出了宫我就把你送官!让你好好吃吃苦头,居然敢骗我!”张瑞敏狠狠的说道,眼睛却是瞧着瑾妃。
瑾妃的表情有些不忍,开口说道:“小妹,可能是个误会……”
“哪有这么多误会?”张瑞敏冷笑道,“既然不是姐姐的小姐妹,那她便进牢狱去吧。自食恶果罢了,不值得姐姐替她说情!”
何小花,你可真是狠心!整日里装了副温柔贤淑的样子,怎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妹出事一点声都不发……
张瑞敏手拍了拍丫头的脸蛋儿:“啧啧,你的好姐妹可真够狠心的!”
——————
张瑞敏在宫里呆了没半个时辰,便又出了宫,一肚子的期待变成了一肚子的火。
“木莲,把她给我送到钱云那儿去,好好招呼她!”张瑞敏说完,便坐上小轿子走了。
“木莲姐,这钱云是谁?”待张瑞敏走远,丫头才直起身来问道。
木莲叹了口气:“你怎么就惹了二小姐呢?钱云是老爷的人,干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勾当,你要是落在他手里,怕是一辈子都不行了……”
“我见过钱云几回,可也没交情,不知道我说话他听不听。把你这事压一会儿,二小姐忘的快,过上几个月你就没事了。”木莲说道。
丫头感动不已,一开始还觉得这小丫鬟同那小姐一样,现在却这番为她着想。
木莲身后站着的几个仆从听到了话却也是没什么动静。
打小报告告诉二小姐,不是不行,也有人做过。只是被告密的人没了好下场,那告密的人也没什么好处。没成了亲信,也没换到有油水的地方,反而是被人给孤立了起来。
宫里。
只剩下了宣帝和瑾妃两人在一处,身边的公公宫女都被遣了出去。
“瑞敏还是孩子气重了些。”瑾妃笑着说道,把宣纸上的墨水吹了干,“皇上,明天臣妾就让人给裱起来。”
宣帝仔细的看了看画指了上边的一处说道:“这根枝干画的最好!”
“您还真是不害臊。”瑾妃嗔道。
宣帝把瑾妃环在了怀里,对着瑾妃的耳朵吹气道:“青儿真是聪明,朕也就教了几天,便能画的这么好。”
“您又在拐着弯夸您自己呢吧。”
宣帝皱眉:“您来您去的,真难听。”
“臣妾可不敢……哎呀,别,别……臣妾错了……”瑾妃腰间的肉最是敏感,只用手轻轻一碰,人便能酥了身子下来。
宣帝在后宫待着的时间越长,有些人便越放心。
嬉闹了会儿,两人也累了,宣帝拿了张宣纸铺在了桌子上,握住瑾妃的手,瑾妃的手里握着笔。
“青儿,记得我们上次出宫,去过一个小村……”宣帝的手带着瑾妃只寥寥几笔,纸上便多了一户小小的人家。
“青儿,刚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姑娘你真不认识?”
宣帝明显的感到怀里的人僵了一下。
“没啊,从没见过……再画些人家吧,一户人家孤单了些。”瑾妃说道。
“你真不认识?”宣帝又问。
瑾妃从宣帝的怀里轻轻的挣了开,转过头来,看着宣帝的眼睛问道:“皇上为何一直这样问?”
“你怕什么?呵呵。”宣帝笑道,“你忘了,我可还记得那姑娘是一家脂粉店的老板。”
……瑾妃却是笑不出来:“您……什么都知道了吧。”
“说了您来您去的难听的很,你怎么还说?”宣帝笑容不减。
“张家的这些把戏瞒的过谁?太后也是知道的……朕是皇帝,朕说你是谁,你便是谁!”
瑾妃的眼里很快便蓄满了泪水,对着宣帝便是一拜:“臣妾这辈子何德何能能遇到皇上这样好的人……”
“哟,朕的小美人,可别哭呀。”宣帝装了痞痞的样子说道,手指还挑起了瑾妃的脸。
瑾妃一下就哭不出来了,只是苦笑不得道:“皇上,您真是讨厌……”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瑞敏带走的那姑娘是臣妾儿时的玩伴,臣妾怕她出事……”
“朕已经派人去了。”宣帝说道,快来夸朕英明吧……
——————
钱云恶名在外,人却是白白净净,是个书生的样子。
“小丫头,挺水灵啊。呐,关柴房去!”前一句话还笑眯眯的,后面一句却又是阴着脸说道。
柴房里堆了好些杂物,不过看样子是经常有人被关进去的。一个长得有些凶悍的仆妇像拎着小鸡仔儿一样把丫头拎到了柴房。
柴房里头有铺盖,灰蒙蒙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丫头也不嫌弃,总比睡在刺人的柴垛上好。
仆妇还端了饭菜来,菜色不错,一荤一素。
想来这钱云是看在木莲的面子上给了优待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别的没什么,小时候苦头也没少吃。就算饿上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怕爹爹在家里担心。
估计这会儿已经报官了吧。丫头狠狠的咬了口馒头想到。
嗯,馒头做的不错,该都是白面吧……
吃完了饭,丫头把瞎裹在一边的被子展了开。用力的抖了几下,扬起不少灰尘。味道不大,有些发霉的味道,还能忍受。
枕头不知道哪儿去了,丫头便把手枕在后脑上睡了。心烦的事,睡醒了再说。
一般呢,柴房里头关了人,会哭会闹的不少,大声咒骂的也多。这安安静静不声不响的吃完饭直接倒头就睡的真是不多。
“小姑娘,心还真是大啊。”钱云听了手下人的报告说道,“关她一宿,明天就把她带到她家附近放了吧。”
“那,要是二小姐问起来?”张干问道。
钱云看向他,半天没个动静。张干背后冷汗都出来了。钱云突然笑道:“那就让她来找我!”
张干手脚发软的走出了偏僻阴暗的宅子,才长舒一口气:“呼,吓死我了,还以为老大这次一定不会放过我了。”
“就你多话!老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真惹了老大生气,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杆子新来,还没见过咱老大的威风吧。嘿,那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去,别吓着杆子。咱老大那是锄强扶弱的大侠!”
…………
这些话当然也只有远离了钱云的时候才会这样玩笑着说话,在钱云面前那是大气也不敢出的。
张干是新加入的。年纪也小。受得照顾就多些。十三四岁的年纪,机灵懂事的很。
出了那宅子。众人便各有各的身份了。有酒楼里的大厨,有替人赶马的马夫……张干是张首辅家中跟在采买婆子后头拎东西的小厮。
每天活也不重。就跟着出去,买些菜肉蛋回来,一个月也能拿个十五两银子。更别说能刮下来不少的油水。
府里其他的小厮可是羡慕嫉妒的紧,都想着他身后到底是有什么靠山。
张干没住在张府里,而是住在外头说是他叔叔的家里。
“二叔,我回来了!”张干到了门口便喊道。
五十多的老人家颤巍巍的把门栓打开:“咋这时候才回来,饭都冷了。”
“今儿府里来客人,准备的饭菜得多些,就慢了点。”张干说着压低了声音。“我啊,从厨房里拿了些菜!那可是好菜,咱一辈子都吃不上的东西!”
“没被人发现吧?”二叔紧张的问道。
“当然没了,我多机灵!”张干得意道,“怕人发现,我用油纸包了,塞怀里了,您看看,看不出来吧?”
二叔把张干拉进了门。又把门仔细的闩上了。
“咱叔侄俩也好好享受享受!”
门外转角处,只一片漆黑。
过了许久,有人出了声:“这张干没事儿。”
“哼,当然没事。几个下人有什么好查的!分明就是给我们找麻烦呢!”另一个声音恨恨的说道。
“走吧。明天还得查别人呢!”
————
把偷拿的鲍鱼拿了出来放在了盘子里。叔侄两个都倒了酒,高高兴兴的喝了几大杯。
“人走了。”张干悄声说道。
“人走了,你咋还那么小声呢?”二叔大笑道。
张干尴尬的笑道:“习惯了。少爷呢,也出来吃吧。别饿着了。”
“他能把自己饿着?”二叔嘲笑道,站起身来。边上放着盆早就打好了的水。擦了几把脸,在把脸擦干了。二叔脸上的皱纹便都没了,肤色也黑上了几分。
“这才舒服多了,你说你这小子,说什么不好。非说我是你二叔?你要是说我是你哥哥,我哪要那么大费周章的。”
张干说道:“熊叔,你就多忍着点!”
熊辛卸了脸上的东西,做在桌子前,把张干带回来的好菜都“扒拉”到自己的跟前:“我得补偿补偿我自己……”
屋里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给我留点!”
“你不是吃了吗?”。熊辛不满道,“还来和我抢食。”
手上却是动的更快。
——————
丫头一觉睡的香,得养足了精神才能对付接下来的事儿啊。
“喂,喂,起了。还真想住这儿了啊?”张干踢了踢蜷缩在被子里的丫头。
丫头醒了过来,见房里多了个陌生人,先是一惊,而后才想起来,自己被人关在了柴房里。
“喏,边上有水盆毛巾,你把自己拾掇拾掇,待会儿我带你出去。”
“去哪儿?!这柴房挺好的,我不想出去。”丫头连连摇头,她可不傻,柴房简陋些,但一定是最安全的。
张干只丢了句话:“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说完便走了出去。
“诶!”丫头喊道。
张干不耐烦的转过头来:“还有什么事?”
“那个,我想方便方便……”丫头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让我吃让我喝的,那想方便是自然的嘛。
“待会让余婆婆带你去。”张干说道。
怎么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呢……丫头有些疑惑的想到。
张干每日得闲的时候不多,也就陪着采买婆子出门的时候塞些银钱能去宅子里会儿,但也不多去,一个月也就两三次。
收拾好了自己,战战兢兢的跟着张干出了门。
直到到了家里不远的街处,丫头才相信这真是要送她回去了。
“这位大哥,你真是好人!”丫头感激道。
“快走吧。”别来这套,哥还没忘了当初你抢了哥的豆包……张干说道。
丫头忙快步走了。
张干想到还有些事没说呢:“罗衫!再等下!”
怎么了又?丫头颤颤的转过身:“大哥,还有啥事啊?”
“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你最好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一定,一定!”丫头保证道。
张干突然觉得身后有危险,机敏的一偏头,一只鞋子砸到了脚下的青砖石上。
小姑娘抖抖索索,一旁高大的汉子又是阴沉着脸在威胁,怎么看都不是好事啊。
“哪个混蛋?!”张干骂了句娘。
小身板一蹦一跳的走了出来:“你给我放了那位姑娘!”
人已经傻成这样了,张干便也不打算再教训了他了。
张干人走远了,小身板忙一蹦一跳的跳过去,把鞋捡了起来穿上。
“姑娘,你没事儿吧。”小身板关切的问道。
丫头摆了摆手:“没事儿。”
“我送你回去吧,别再遇上刚那人。”小身板说道。
罗平出了门去了店里,店里可还都是问题呢。
“可算是回来了。”魏嫂对着小身板谢了又谢,小身板不好意思的连连说不用谢,然后像是有人在屁股后头追着赶着似的走了。
“要不是张希夷来家里说你是去找了何小花去了,怕是要待上一宿。你爹早就闹上了衙门!”魏嫂说道。
希夷哥,该不是因为希夷哥,自己才被放了出来。刚心里软了会儿,心里就又有了不满。
诶,我鱼呢?!鱼被他们给昧下了!丫头有些愤愤的想到……
——————
店里共五个伙计,一个个看上去都不是善茬。尤其是其中有个二十多的高个小伙子是老刘二哥的亲儿子。
照着刘二哥的意思呢,咱刘家开的铺子自然是由咱刘家的人管!他儿子刘离是最好的人选。哪想到这刘老三还派了个掌柜的来,真是欺人太甚!
刘离混到二十多岁,当纨绔子弟的日子过过,家道中落被人嘲笑的日子也有。现在好不容易攀着三叔能有些起色了,他是决不会放弃的!
人是来齐了,只是一个个睡眼朦胧的样,还不如不来呢。
“把店里收拾下。”这是新掌柜的下的第一个命令。
有人会听吗。
“这店里不挺好的吗。”
“两个时辰后,如果还是这么一团乱的话,你们明天都不用来了!”新掌柜的说道。
“你敢!”刘离说道。
罗平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现在就能让你滚回老家去!”
“嘿,你……”刘离冷嘲热讽的话听多了,适应能力也比以往当公子哥儿的时候好多了,便强压下了火气,“你狠!”
刘离都服了软,其他人还能说些什么呢。只得认命的开始收拾起了店。
罗平吩咐了伙计,就是先去在店里睡觉的那个叫郑圆才的,在店里拿了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给了外头做生意的小商贩。
宝来斋的名声可得挽回着点,看来过几天正式开业了,得好好琢磨出个法子让客人重新回来。
“哐当”一声响,一个西洋传来的小巧的金银鼻烟壶掉在了地上,忙捡了起来,坏倒是没坏。只是面上描了金花的地方花了。
“这鼻烟壶售价五十两!扣你两年工资……或者拿着到金银店里修修,只要看上去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行。”罗平只扫了眼便说道。
刘离手下故意没了轻重,没想到这新来的还真敢让他赔!
刘离喘了几口粗气。
“明儿我要查账!这店里缺了的,少了的,都给我补齐!不然,有你们的好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丫头到了家没多会儿,刚关上的门就被人敲的“砰砰”直响。
“来了,来了。”魏嫂说着小跑去开门,“谁呀,把门敲成这样。”
刚把门打开,魏嫂还没来得及探出头去,门就被人直接撞了开。
“丫头,丫头!”何春丽闯了进来高声喊道。
魏嫂被堵在门后边,猛咳嗽了几声。这何家婶子还真是够悍的……
“小姐在房里呢,我去喊去。”魏嫂从门后走了出来。
何春丽这才发现魏嫂在,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心急了点,别见怪啊。我昨晚是一夜没睡,也不知道小花现在怎么样了,是胖了瘦了?长高没?……”
何春丽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了好多。
丫头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整个人觉得神清气爽。
“春丽婶,先坐着,别急哈。”
让何春丽坐了,又给她倒了杯茶。魏嫂干活去了,她是歇不了的人。
“那啥,你昨儿真见到小花了?”何春丽把茶放在一边,她可没心思喝。
“真见着了。”丫头说道,“小花姐穿的可好看了,特漂亮!个和我差不多。”
“那当然,小花长的随我。”何春丽得意道。
何小花在村里的时候就是个漂亮的娃子,同村还流着鼻涕的男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也都把吃的玩的留着给何小花,捉弄是不敢的,何小花会告状哪……不过。死鸟儿,拴着的青蛙。甚至是蛇皮什么的,这些个在男孩子眼里新奇有趣的玩物往往会把何小花吓的尖叫然后逃走。
“小花怎么都不来看看我们。都这么些年了。”何春丽有些怒气。
丫头安慰道:“小花姐也是忙着。”
“那也不至于一面都见不到啊。”何春丽怨怪道。
何春丽说完又有些忐忑不安拉着丫头的手说道:“你说,小花这丫头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那事,我是悔到现在……”
“哎呀,婶子你说什么呢!小花姐是这样的人吗,再说了,您是小花姐的亲娘,亲人哪有隔夜仇的!”丫头安慰道,何小花是个什么情况,丫头也不是很清楚。
“诶。丫头,你见着了小花。小花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能被主家放出来?”何春丽问道。
怕是不能了,小花姐现在可不是一般人了,春丽婶你也是皇亲国戚了……这话丫头可不敢说,只说道:“我不晓得,快了吧。”
“唉,好吧。早知道你能见着小花,我就托你带些东西去了,我给她做了件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
胡明学并不怎么乐意教何小树。一个毫无资质毫无身份的小子还不够资格让他来教。可好友张希夷都已经开口相求,他也不能拒绝。
既然答应了人,胡明学也不打算藏私。
“先生。”何小树身子站的笔直,他娘可是说了的。不听先生的话就打断他的腿!
“嗯,不用那么拘谨。”胡明学说道。
何春丽对自己的老儿子还是很重视的,收拾了间屋子出来给胡明学上课用。虽然只有两张木桌。两把木椅子,胡明学也很满意。做学问嘛,不能太过奢侈浮华。朴朴素素简简单单就挺好。
“可曾学过什么?”胡明学问道。这是要了解何小树的启蒙程度。
“没学过。”何小树答道。
……胡明学认命了,他不该报什么期望的……
何木匠被何春丽赶到了宅子最角落的地方,锯木头的时候可别打扰了小树上课才好。
何小树这学生资质不算优秀但胜在人刻苦。这对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是相当难得的。
不过呢,胡明学发现了点小问题。
讲课的屋子里有扇小窗户,窗户打开,是一片不大的草丛,稀稀拉拉的长了几棵小树。再往外就是围墙,围墙外边就是小巷子了。路过的人也不多,算是清静。
胡明学喜欢打开了窗户讲课,第一是空气新鲜,第二是看着外边的景色也舒心。
围墙不高,高些的汉子踮起脚尖便能看到围墙里头。
胡明学给何小树布置了作业,让写二十个大字。他自己也趁这个时候歇息一会儿,拿了茶杯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眼睛看向窗外,却见到有人慌慌张张的从围墙外头缩下了头。
大概是路人好奇,被人发现了一时情急只能这样做吧。胡明学想到。
只连续几天都发现了这么个人,胡明学心里有些不安,便将这事同何春丽讲了。
何春丽什么人,第二天便给埋伏在了围墙的小巷子那儿。
小身板看看左右没人,便偷偷的到了围墙边,侧着耳朵听了会儿,声音太小。唉唉,这可是大儒啊,啧啧,要是能让他教上一教,那真是做梦也能笑出来。
“哎呦!”小身板脑后一阵钝痛,却还是忍住痛回头看了一眼,又是那个悍妇!……然后小身板便昏迷不醒了。
何春丽像拖死狗一样的把小身板拖进了院子。随意往地上便是一丢。
“胡先生,您看看,是不是这小子?”何春丽问道。
“正是他!”胡明学说道。
何春丽把小身板五花大绑了起来…至于她为什么绑人技术那么熟练,哼,没绑过人,还没绑过猪吗?
何春丽可能是敲的很了,等了许久,小身板还是没醒的过来。胡明学悄悄的探了探小身板的鼻息,还好,还好,还有气儿……
何春丽打了盆冷水,直接浇在了小身板的身上。现在这天可还有点小冷,胡明学看着都打了个寒颤。
“阿嚏”小身板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鼻涕水儿都流了出来。眼睛睁了开来,只看见何春丽拿了条长凳子坐在他前边看着他,
“你这悍妇,绑了我作甚,还不快放了我。”只可惜,小身板这话说的哆哆嗦嗦的,一点威势也没。
何春丽冷笑道:“你说谁是悍妇呢?!”
小身板张了张嘴没敢答话。
“我问你,你鬼鬼祟祟的在我家窗户外边干嘛呢?!”何春丽问道。
“没,没干嘛,只是路过。”小身板毫无底气的答道。
“路过?天天路过?这路也不长啊,两步的路你能走一个时辰?”何春丽问道。
小身板不答话了。
“喂,小子,问你话呢!”
何春丽差点一脚踹了上去,还好胡明学把何春丽拉了开。
小身板这才看见了胡明学……何春丽的气场太强,在她面前哪还有别人的身影。
小身板紧张了,胡先生可别因为这悍妇的话对自己印象差了。
“我只是想来听听胡先生讲课,没其他的心思。”小身板忙说道。
何春丽不信:“被抓住了又乱找借口了,哼,定是憋着坏心思呢!把你送官才是正经!”
“我真没其他心思,你说我能有什么心思?”小身板无奈的反问道。
“你能有的心思多了,说不定你是个偷儿,来踩点的……”何春丽说道。
小身板苦笑:“婶子,我知道您住这儿,我哪有这个胆子来您家里偷啊。”
“哈哈,承认了吧,你就是个偷儿!”
……小身板觉得再没比他更冤的人了。
丫头今天总算是买了鱼回来。
买了四条,两条养着,两条做了。
一条炖汤喝,一条,丫头准备做鱼饼。
先把鱼鳞刮了个干净,再把鱼剖了开,把内脏什么的都掏了出来。除了鱼泡其他的都扔了,鱼泡罗平喜欢吃。
丫头没把鱼肉剁成酱,而是用刀片把鱼肉一层层刮了下来。直到只剩下了鱼皮。鱼皮和鱼骨头留着给巷子口叫大虎的猫吃。
买了精细的白面粉,活上鱼肉。做成团,再压出一个个的饼子。
饼里边还放了盐,葱姜蒜还有料酒等调料。
鱼饼是炸着吃的,要炸的好吃就要舍得放油。
在家里,丫头可不敢做,做一次就要被朱氏骂一次,油费的太多了。
其实炸完鱼饼的油可以舀出来,等下次做菜还可以用嘛。
“春丽婶子在家吗?”。丫头在外头喊道,她手里捧着盘刚炸好的鱼饼呢,可没手空出来敲门。
“诶,来了。”何春丽应道,便去开了门。
小身板眼前一亮,是罗姑娘!罗姑娘一定会帮他的。
“婶子,这是我做的鱼饼,送来给您和叔还有小树尝尝。”丫头笑着说道。
何春丽没客气:“这敢情好,我今儿买了些猪头肉不错,你拿些去,给你爹下个酒。”
“诶。”
丫头进了院子,就见到里边乱哄哄,中间还有个人被绑着呢。
“罗姑娘,罗姑娘!你同这位婶子说说,我真不是坏人!”小身板喊道。
何春丽狠狠瞪了他一眼:“再吵吵直接把你腿给打断喽!”
……小身板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婶子,这是怎么了?”丫头问道。
“这小子在我家窗户前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我便把他捉了来。”何春丽豪气的说道。
“婶子,这人救过我哩,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丫头说道,虽然张干是带她回来的,小身板毕竟还是见义勇为了一把。
小身板忙点头:“这位婶子,家父是张首辅家中的总管!我可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个奴才有什么好炫耀的!”何春丽说道,却动手把小身板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小花在张府里头做事呢。
小身板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
“你说你这小伙干什么不好要爬人墙头?”何春丽埋怨道。
“我听人说胡先生在这里教学生,就想看几眼……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小身板歉意的说道。
胡明学听到小身板是张府总管的儿子,心思便动了,张希夷的事他也知道几分。张府总管张韦胜是张府里头的老人了,张希夷的爷爷在时便把他提了做总管了,现在也有六十一二了。眼前这人应该就是张韦胜的独子了吧。
张韦胜或许是可以拉拢过来的……胡明学想着。
这样一想,胡明学便打算也把这小身板收了,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何春丽把胡明学拉到了一边:“胡先生,这小伙子你收不?”
“您放心,我即便是收了他也不会耽误教小树的时间的。”胡明学以为何春丽是担心这个。
“我明白了。”何春丽对着胡明学诡异一笑。
……你明白什么了?胡明学疑惑。
小身板对着丫头道了好几声谢,衣服湿透了,只缩着身子时不时的打上几个喷嚏。
何春丽拿了何木匠的衣服来,让小身板换上。
“在这儿?不好吧。”不说现在这天气,这儿可还有姑娘呢!小身板说道。
何春丽白了他一眼:“东边的屋子空着呢,你自己去吧。”
丫头拿了猪头肉便回了家。她和小身板的交情不深,就不在那边等着了。
小身板换好了衣服。他实在是太瘦了个字又高。何木匠的衣服就像是挂在他身上一样空荡荡的,还露出了两截小腿。看上去…更不像个好人。
“喂。小子,你想让胡先生教你不?”何春丽问道。
小身板忙点头:“这是当然,只是我也知道胡先生不轻易当人先生的。”这样的名人,平常连见都见不到,居然会来这种市井小巷里教一个平民百姓,真是怪哉怪哉。
“哪,只要你每月给二十两束脩就成。”
“真的?”小身板跳了起来,眼睛却是看向胡明学。
难怪刚冲我那样笑,原来是要给我抬价钱……胡明学无奈的点头。
不少人都想拜在胡明学的门下。可胡明学不轻易收弟子,主要是看人的资质和心性。被胡明学收做学生的人,束脩也不会给的太低,一月五六十两都是少的。当然是除开了一些寒门子弟。
何春丽不了解行情,自以为是出了高价,想着胡先生也能有笔收入。
小身板欢天喜地的拜了师,说好了后天开始便也来这院子同何小树一起。
——————
南边的天气已经算是暖和,可北边却还是冷,春雪下了好几场。不少地方还是大雪封山。
山上的不少动物已经出来觅食了,虽然外头还冷,可储备的食物已经没了。
杂草已经被雪覆盖在了下面,要扒开雪层。才能够挖着草根。
一只雪兔竖着耳朵仔细的探听着周围有没有动静,两只小爪子却是在不住的刨着雪。
危险慢慢靠近,有人偷偷的靠近。愣是没发出半点声响,直到走到了雪兔的后边。雪兔想逃却是来不及了,被人揪住耳朵就给拎了起来。只能无助的蹬着四肢。
“对不住了啊。你肚子饿,我们也饿啊。下辈子做个人吧。”抓住兔子的人对着兔子说道。
“你小子本事!”姜怀文对着保也侯竖起了大拇指。
军队困在这山里已经有半月了,粮食早就吃光了。
所有人只能是自己四处找东西吃。
姜怀文赶路途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腿给摔断了。要是在平常时候愿意帮他的人很多,可是这个时候,自己都吃不饱哪还有心思管别人。
视野能看到的地方看不到任何植物的痕迹,早就被人挖了吃了。只能去山的更深处。
前些天有个胆大的惹了还在冬眠的熊瞎子,被熊瞎子直接给把脑袋撕掉了。一同去的人在熊瞎子暴起伤人的人就蹿了好远,眼睁睁的看着战友被熊瞎子吃了。
不过那熊瞎子也没了好下场,十多个人合计了一下,制定了计划,又派了个胆大的人把熊瞎子引了出来,树上蹲了几个人拿着弓箭射向了熊瞎子,准头都不高,不过也有几箭射在了熊瞎子身上。
趁着熊瞎子愣神的功夫,引诱它的人忙加速跑走躲了起来。
熊瞎子便被人这样一箭一箭的功夫给磨死了。
这天,所有人倒是好好吃了一顿,熊瞎子的皮毛给剥了下来,稍稍处理了下,做了几件皮袄子给感染了伤寒的。不过几件皮袄也是杯水车薪,冻死的人也不再少数。
保也侯把兔子杀了,兔子血也用了不知从哪儿来的破碗装着。
只拿了只兔腿,剩下来的,保也侯全给了队里的其他人。他可是看见那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了,要是自己独吞,怕是自己也能被生吃了。
木柴也少的很,冲着兔子是保也侯抓来的份上,便发了几根木柴给了保也侯。
稍稍烤了一下,等火灭了,兔腿也没完全烤熟,还有些生,但也能吃了。保也侯咬了几口,便递给了姜怀文。
“啧,我说也侯啊,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姜怀文问道。
保也侯常把自己的吃的分一半甚至是一大半给姜怀文,不少人眼红的很。一个废物那么巴结着干吗?
“去!给你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我也不客气,我吃不了那么多,你剩个一两口给我就够了。我整天呆在不用动,你得出去找吃的,没点体力可不行!”姜怀文说道。
保也侯得意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能把自己饿着?我还逮了只雪鸡,做熟了吃了只鸡腿,剩下的埋了起来。”
姜怀文便拿了兔腿狠狠的咬了几口:“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多久……我要活着出去!”
这天晚上大锅里加了雪煮了兔子血,每人都分到了一碗热汤,味道淡到几乎没有,却也是让人暖和了起来。至于那只兔子,就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了。
保也侯是瞒着家里人从的军,他年纪小体格和武艺却是不错,少年英雄很是受上峰看重。
却也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嫉妒。他把几个挑衅的揍趴下之后,便没人敢再说他的不好,暗地里嫉恨他的人却是更多。
保也侯刚参军时便遇见了姜怀文,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姜怀文坠马的事,保也侯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那之前,保也侯和姜怀文换了马骑,那发了狂的马是保也侯的。
用脚趾头就能想到这是场针对保也侯的阴谋,却害到了姜怀文。保也侯心里内疚不已,要是他都把姜怀文放下了,那他也不是个人了!
————————
宝来斋重新开业,请来了舞龙舞狮的队伍好好热闹了一番。
“各位乡亲父老,今日是我宝来斋开业的日子,进店买东西的前二十名送西洋镜子一面!”罗平大声说道。
不论是想买不想买的,听到送这个事心里就亢奋了起来。
大姑娘小媳妇们挤了进去,还有不少年纪大了身子依然轻便的老大娘,在人群里那灵活程度一点都不比年轻人差。
第一个付款的老大娘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光顾着有东西送了,忘了这店可是有名的黑店,东西卖的贵的很!
“这些东西多少钱?”老大娘问道。
一包虾米,一包晒干了的海带。切,穷货!这么点东西还得搭上一面西洋镜!这掌柜的还真是糊涂!
“三十文。”刘离说道。
这定价比白水荡高了不少,罗平也是各方打探了一下,买干货的不多,这也和市场价差不多。
“多少?”老大娘又问了遍。
刘离心里不耐烦,这点小钱他真不放在眼里,可罗平在旁边看着也不好甩脸子。
“三十文。”
老大娘心里总算是放心了,掏出了三十文:“把这两个都包起来,还有那镜子给我啊。”
刘离认命的将货品用油纸包了起来。在老大娘的注视下把镜子也放进了油纸包里。
老大娘满意的拿着包裹走了。
旁人看了动作又快了许多,只有十九个名额了。
最后一个小姑娘拿着小镜子得意的走了。
剩下来的众人叹息不已。
“众位稍安勿躁!今天凡是来本店购买东西的,除前二十名外,所有人打九折!”罗平又说道。
一面西洋镜子便宜的也要七八两,能白送就偷笑吧,那二十人也不计较别人有而他们没的九折优惠了。
剩下的人却是开心不已,原以为只能是原价了,这突然来个惊喜,购买欲又强了不少。
刘离忿忿的看了罗平一眼,和自己斗气就算了,价压那么低还打折,这事是挣不挣钱了啊?
别没等自己当上掌柜的,这店就倒闭了。
罗平不管他的眼光,只是看着越老越多的人流,慢慢打算着。刚开业有优惠才能吸引了这么多人来,以后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客人来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小身板一下子就交齐了一年的束修,整二百四十两银子。拿出手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胡先生那么有学识的人,这些银钱是少了些,我爹回去把我骂了一顿……”
小身板还带了些布料和一些名贵的药材,送给了胡明学:“胡先生,再给您银子您是肯定不会收的,这些小礼物是学生的一片心意,还望您能收下。”
士人嘛,都是清高的,给多了银子,反而觉得你是看不起他。小身板听了张韦胜的话准备了些布料和药材,既实用又能表明心意。
胡明学好东西也见过不少,这些也算不上太名贵便收下了。何春丽瞪大了双眼,她可是看到那药材里头有人参哪,那么粗,还不只一根!值老鼻子钱了吧。其他的她不认得,可应该也是些好药材。至于那些布料,有匹布咋一看是墨绿色的,可太阳光照在上边竟然还有更暗却又有着流光的花纹出现……
都是好东西啊,何春丽看着小身板的眼光也更加热切……
唔,张希夷这后生对着自家还挺好的,多亏了他的照料。瞧在这份情谊的份上,等小花从主家放出来,嫁给张希夷那是真不错的。
这小身板家里不错,又钱有势力的,不知道说亲了没。要是没的话,丫头能嫁给他倒也是不错,自己还能拿份媒人钱。
小身板大名张韦然,张是张府逝世的老太爷赐的姓,韦是原本的姓。不过,小身板对着人一般都说自己叫韦然。
“来来来。走了那么些路,累了吧?”何春丽倒了茶水递给了小身板。
茶是大碗茶。泡的是的粗茶叶。照何春丽的话说,这样喝下去才解渴嘛。其他茶叶贵不说还苦。喝的时候也只有小小的一杯,哪够嘛。
“不用了。”小身板连连挥手。
何春丽硬是把小身板压在了椅子上:“韦然,对吧?”
小身板点头。
“多大了?”
“十八。”
“可曾说了亲?”
小身板摇头。
何春丽笑的像朵花一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啊?”
“啊什么啊,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何春丽又问道。
“喜欢……温柔的,性格要好,要孝顺……”小身板说道。
何春丽一掌拍在了小身板的身上,差点把小身板从椅子上拍下来。
“你的事就包在婶子身上了!”何春丽拍着胸脯说道。
小身板想回何春丽说这事真不需要你管,可看看何春丽,被何春丽拍了的地方还隐隐作痛……还是算了…
在白水荡的时候。何木匠出去做活,何春丽还能出去串串门,打发打发时间。可到了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相邻的人家也都只是点头之交,何春丽可是在家都被闷出病来了。
能找个事情打发时间,何春丽自是兴奋非常,问完了小身板的话就匆匆的赶到了邻近宅子的丫头家。
丫头在洗菜,晚上准备下面吃。青菜面。罗平最近烦心事多,不想吃油腻的,丫头便只做这些清淡点的吃食。
“哟,婶子来了。”丫头把洗完的菜放进了篮子里。擦了擦手,“婶子来是有啥事啊?”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晚上就吃些青菜啊。”何春丽看着就没胃口。
丫头笑道:“我爹不想吃腻的。就给他做些清淡的。”
“哦哦,诶。丫头,婶子问你件事儿啊。”何春丽说道。
“婶子有什么事就问吧。我一定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何春丽压低声音:“丫头,你喜欢什么样的后生?”
“咳,咳”丫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婶子,你说什么呢?!”
“羞什么,你都十三了,你婶子我当年可是已经定亲了,过两年就嫁给了木匠……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婶子给你找去!”何春丽说道。
平日里丫头自己想想也就罢了,说出来多丢人哪。
“婶子,我先做饭去了……”丫头说着就想跑了,被何春丽抓住了胳膊。
“说说嘛,也不会少块肉。”何春丽说道。
“哎呀,婶子,这你叫人怎么说嘛。”丫头挣脱了,快速跑进了后院。
啧啧,小女娃就是脸皮薄,等晚上她爹回来了和她爹说说。
————
罗平对了宝来斋的账目,大体都对,少了些干货,估计都进了伙计们的肚皮。贵重物品里边少了一盒大珍珠,一座西洋钟!
大珍珠就算了,虽然珍贵,可多花些钱也能买到。这西洋钟可不一样,那可是用作镇店之宝的,只有这一座!
其他店里就是有也没那座精致,没那座大!
“一包珍珠二十八粒,每人扣工钱八两!”罗平说道。
“我们一个月工钱也就五两,你这一下子就扣了近两个月,是不是过分了点?!”刘离叫嚣道。
旁的伙计也应和道。
罗平冷笑一声:“那少了货物怎么办,我掏腰包来赔?要是是我来之后少的,那我全款赔了,不用你们掏一文钱!”
“这珍珠是我拿走的,我来赔!”刘离硬气的说道。
“那好,四十两,三天之内付清。要是没这么多钱,可以每个月在你工钱里扣。”
“不用了,这些钱,老子还是有的!”刘离说道。不就是包珍珠吗,唧唧歪歪的,哪里是做大生意的样子!
“还少了座西洋钟。”罗平说道。
“我……”
“你还想说由你来赔?”罗平笑道,“这座西洋钟可是稀世珍宝!在这京城里可就这一个!那价钱可不是几十几百两就可以的。”
“前些日子,广州那边有座小些的西洋钟可是卖了一万两白银!”
这么值钱?众伙计面面相觑,卖了他们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
“这钟是谁动了,最好自己说出来,钟也给我送回来!不然报了官,这几万两银子的事,判的刑可是不轻的!”罗平说道。他也不知道是谁动了西洋钟,说的这番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听进去,要是真的没用,只能是报官了。
刘离心中一惊,这西洋钟这么值钱。那珍珠不是他拿的,他把罪名担下来,也是想收买一下店里的人心。
西洋钟是个稀罕物什,刘离在京城里刚认识个漂亮小姑娘,人眼界高,刘离便搬了西洋钟搬到了小姑娘家,来讨小姑娘的欢心。
西洋钟一到准点就会报时,顶上的小屋子会打开,一只小鸟便会飞出来“叽叽咕咕”的叫一会儿再缩回去。小姑娘被逗的乐得不行。
刘离被姑娘说了几句好哥哥,心便软了,同意把钟送了她,小姑娘高兴的还亲了刘离一口,刘离觉得这钟送的值!
可现在知道了原来这西洋钟值几万两白银,觉得不值了,那可是万两啊!有了这么些银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自己也不必在三叔的店里和人争掌柜的位置了。说不定家里还能靠着这几万两东山再起,自己又能变成个公子哥儿。
刘离心急火燎的,想奔到那姑娘家,把西洋钟搬到自己住的地方才会安心哪。
罗平说了宝来店里的规矩,这每人的底薪呢是五两银子。可卖出去一件物品,就给人百分之三的提成,卖一件东西得的是少,可积少成多不是。
店里人的干劲还是很足的。
罗平在店里待了会儿,便出去转了。
刘离好不容易等罗平走了,对着边上的伙计说道:“好好看着店哪,我家里有些事,先回去一趟。罗扒皮回来了就说我是上茅房去了。”
刘离匆匆的离了店,跑到了姑娘家。
急吼吼的敲了好久的门,那姑娘才姗姗来迟:“你怎么来了?我爹娘快回来了,你还是晚上点在来吧。”
“我找你有急事儿。”刘离推了门走了进去。
“什么急事儿啊?”
“上回我送你那钟还在吧?”刘离忙问道。
“在,怎么了,想收回去啊。这可不是男人该做的事啊!”姑娘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刘离指天发誓:“哪儿能啊,我送你的东西,我怎么会收回来呢。只是这西洋物件精细些,里边少了个小物件,我店里正好来了个西洋钟表匠,我拿回去装一下,再给你送来。”
“少了什么物件?”姑娘有些将信将疑。
“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物件,只说装了这个物件,这钟在报时的时候就可以唱歌了。”
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我怎么可能骗你呢!”刘离说道。
“好吧,信你一回,你搬的时候可小心些,别弄坏了。”姑娘说道。
刘离满口答应。这可是几万两银子,他可不舍得碰坏了。
刘离雇了辆马车,把钟放车里给拉回了家。
“儿啊,咋那么早就回来了?”刘离的老娘木氏也跟着来了京城。家里有几个狐狸精在,她也没心思待了,跟在儿子身边也安心些。
“娘,我们进去说话。”
刘离神神秘秘的,木氏也不问了,等刘离把钟搬进了屋,兴奋的对着木氏说道:“娘,这回我们可是发财了!这东西值几万两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娘,你把东西都收拾收拾,我们换个地方住。”刘离说道。
木氏年纪有些大了,腿脚有些不方便,不乐意换地方:“这好好的换什么,这里的租金便宜。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找这处宅子,我费了多少心思!”
“诶,娘,咱这都快几万两进账了,担心这点小钱干嘛?等有了钱,我给您打一套的金首饰,一定比周姨娘,金姨娘的还贵!”
刘离担心的是,几万两不是小事,肯定会报官查下去。自己早些把钟脱手,然后带着老娘去其他小县市,躲个几年再出来,风头也过了。也能过个好日子了。
木氏听了儿子的话,心里想着自己以后富贵还乡,让那几个骚狐狸瞪大了眼睛去吧!儿子就是有本事啊。
刘离让老娘在家里收拾,自己还去了趟宝来斋。
等罗平在外头溜达回来,忙凑上了前去。
“掌柜的,同你说件事。明后两天我想请个假,我娘生了病,想带她去看大夫。”琉璃说道,“你可以把这两天的工钱扣了。”
这样要是再不准假,就难免刻薄一些了。
“行。”罗平答应了,心里觉着不太对劲,也留了个心眼。把郑圆才叫了来,偷偷吩咐了他跟在刘离后边去了。
郑圆才在刚知道罗平是新掌柜的时候,就向罗平表了忠心。
“掌柜的,我办事你放心!”郑圆才保证道。
郑圆才跟了会儿,刘离先是去了药店买了些药材。然后便回了家。郑圆才在外边等了好久都没见动静。打了个呵欠,刘离能有什么事。掌柜的想多了吧。
再过了会儿,郑圆才也悄悄退了。
刘离让木氏提前睡了。等到了半夜,把木氏喊了起来。东西都收拾好,外面马车也停着了。刘离自己出钱买的马车,让木氏带着西洋钟何行李坐在里面,他带了个大斗笠在外边赶车。
晚上出不了城,刘离把车赶去了白天找好的在偏僻巷子里的小宅子。准备找好了卖家,把西洋钟卖了就走。
——————
回了家,把烦心事抛一边,吃了闺女做的饭菜。泡个热水澡,真是舒坦哪。就是有些像银铃和小闺女了。虽然银铃是怀了第三胎了,不过怀罗娇的时候的状况不太好,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当初就该把魏嫂留在家,好歹能照看。妮子咋咋呼呼的粗心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银铃照顾的好……
“老罗!在家不!”何春丽的大嗓门传来。
“来了!”罗平喊道,然后小声嘀咕着,“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啊。”
何春丽已经进了院子。
“老罗啊。我同你说件事儿。”何春丽神秘兮兮道。
院子里有石桌石凳,何春丽便在院子坐了下来。魏嫂端上了果盘,是早春的荔枝。个大,果肉汁水多。也甜。在白水荡那小地方还真没这好东西。
魏嫂买了不少,丫头吃了一两个就嫌太甜。罗平也不爱吃甜的。魏嫂心里可惜,这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何春丽来了,魏嫂便忙拿了出来。
何春丽用手一撮。荔枝壳便被剥了下来。果肉塞进了嘴里,在嘴里转了几圈。何春丽又张嘴吐出了果核。
“老罗,你说你闺女那么大了,你也不给她打算打算,你怎么当爹的!”何春丽说道。
“怎么打算?”罗平问道。
丫头小时候,罗平便出外打工。从小两人就不是特别的亲近。
回了白水荡之后,罗平忙着出海,忙着贩盐,整日不着家的。在家的日子里,他和丫头说的最多的也就是:吃饭了,睡觉了,别惹事啊!
有时候想跟丫头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罗平心里是有愧疚的,自己实在不是个好父亲啊。
“你还问哪,我问你。丫头可十三了,你有没有给她张罗着找夫婿?”何春丽问道。
“她娘张罗着呢。”罗平回道。
何春丽大手一挥,何罗平的肩膀来了个亲密接触。罗平脸色微微一变……
“嗨,你媳妇能找的也就是同丰县的那些后生,现在你可是带着丫头来到了京城!这里的后生不必同丰县好?你要是能给丫头说门好亲,丫头下半辈子也能享福,不想我们一样劳苦一辈子!”何春丽说道。
罗平来之前也是被朱氏下了命令的,遇上了好的后生绝对不能错过!
罗平点头沉思。
“诶,我认识个后生。家里不错,在张首辅家当差。首辅知道吗,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我问过了,他也是脱了奴籍的,这样的人上哪儿找去。”何春丽说道。
是个奴才的话,哪怕是富贵滔天,罗平心里也有些疙瘩。
已经脱了奴籍的,罗平心里也要好好想想。
“先看看,又不是让丫头立马嫁出去。你先看着,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了。”何春丽说道。
至于小身板那边,小身板不是已经委托她找了吗……
有许多的妇人都喜欢做红娘,有种特别的成就感。大部分的时候她们并不管两人配不配,而是极力的撮合。成了怨偶也是以后的事了。
丫头并不知道,何春丽对她的终身大事操上了心,并不是开玩笑的。
发现何小花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变的尊贵而危险。丫头心里为何小花担心的同时,心里却也有一丝暗喜。这样一来,张希夷是不是就和何小花没关系了?
丫头往何春丽家跑的勤的原因,就是为了等张希夷去何春丽家的时候能见上一面,要是能说上话那就更好了。
可惜啊,张希夷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个把月都没露面。
何春丽倒是对丫头的每日来访很是欢迎。双日里,胡明学来教课,小身板也来。这时候,何春丽就有意无意的把丫头往那书房里带。要么送些点心,要么给些茶水。
“这点心是罗衫亲手做的,你们都尝尝!”何春丽说道,说到丫头名字的时候用了重音。丫头有些奇怪,春丽婶子怎么说起名字来了?
点心加了些酸梅子,张希夷喜欢吃酸的。自从知道张希夷不能吃柿子饼之后,丫头便在保家旁敲侧击了张希夷的喜好。
胡明学拿了个吃了,清香可口,不错。小身板也吃了几块。何小树就别提了。
“做的不错吧?”何春丽问道。
小身板点头。
何春丽笑的更开了:“这样的姑娘谁娶到了真是谁的福气。”
“那是,我长大了娶丫头姐姐做老婆!”何小树说道。这样就能天天吃好吃的了,嘿嘿。
何小树刚说完,脑袋上就被何春丽拍了一下:“瞎说什么呢,好好读书!”
何小树揉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小身板笑道:“你说你个小家伙,想的那么远啊。”
小身板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因为他居然要叫这个小娃娃师兄!!被他娘欺负就算了,还要被他欺压吗?
“师弟,先生布置的功课完成了吗?还不快给先生去看!”何小树说道。
小身板可不敢得罪胡明学,忙把昨晚上熬了个通宵写的文章交给了胡明学。
俩人讨论文章去了,嘿嘿,这点心可都是我的了……何小树得意的想到。
——————
西洋钟贵重是贵重,可是买家难找啊。
有能力买的都是达官贵人,他刘离可认识不了。
只能是卖给商人了,这样一来,价钱就没有估计的那么高了,卖个一万两也就顶天了。
刘离瞄上了一个刚进京城的商人。
刘离在皇商许家还是有些熟人的,打听到消息说有个富商同许家继承人一起来了京。而且那富商有钱,人不大,好哄骗。也做西洋货的买卖。这就是最好的人选啊。
“少爷,有人找你。”
楚嘉琦来了京城,楚家的绣庄准备到京城里开家分店,其他的生意也移了些到京城来。
同丰县的人没想到,楚家的这只小老虎混的这么风生水起,原先想抢了楚家的份额。现在看来,不被楚家吞并了就不错了。还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其他事是想也不敢想了的。
“什么人?我在京城里可没认识的。”楚嘉琦说道。
跟着楚嘉琦来京城的是福伯:“我也不清楚,说是有一笔大生意要和你谈。”
“大生意?呵,让人进来吧。”
刘离走了进来,样子有些倨傲。他老子说过,做生意得端着,让人争着抢着和你做生意才行。
“坐。”楚嘉琦说道。
刘离毫不客气的坐下了。
楚嘉琦也不在意:“贵姓?”
“免贵姓刘。”
“原来是刘老板,不知道有什么生意介绍给我?”楚嘉琦问道。
“你是做西洋货的对不?”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是正经商人,朝廷禁止的东西,我们可不会去碰。”楚嘉琦说道。
刘离笑道:“那么小心做什么,我又不会告发你。我这里有座西洋钟,有人那么高,要么?”
“西洋钟,那可是好东西。前几个月在广州可是卖了一万两!那座钟可只有半个人高。刘老板,那么个好东西,你怎么会要卖给初来咋到的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京里的商人都是黑心货色,我怕我这没权没势的。被他们生吞活剥了,都没处诉苦去。”刘离说道。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占你便宜呢?”楚嘉琦反问道。
你这么个嫩娃娃,老子占你便宜差不多。刘离心中想到,嘴上自然是不会这样说的。
“我和你也算是老乡,在同丰县的时候听过楚家的名声。”刘离说道,有些人把家族的名声看的比生命还重要。
“我们楚家断不会做出仗势欺人的事!”楚嘉琦说道。
“这便是了,我信的过楚家!”哈,感动吧。
楚嘉琦神情有些激动,但没过多久就平静了下来:“总得看看货吧,不能只听你几句话啊。”
“已经带来了,就在外面的马车上。”刘离说道。
在刘离心里楚嘉琦一共犯了三个错误。
一,没问清楚底细,就把广州一座西洋钟卖了一万两的消息说了出来。那么交易的时候就不能压价,怎么着都得比一万两多。
二,把那狗屁的家族名誉看的太重,在名誉面前失了原则。
三,答应的太早,话说的太满。现在这情况,楚嘉琦不买也是不可能的了。
小娃娃,还是嫩啊。自己这回也叫他吃些教训,以后啊也能吸取教训。
马车没停在正门口,而是停在了后门那里。
“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什么地方就停。”刘离解释道。
楚嘉琦笑笑表示理解。
马车的帘子被撩了开,西洋钟被横放在马车内。马车里正正好好能放的下。刘离的娘亲木氏也在里边,好护着西洋钟。不在马车的颠簸中出事。
“就是这个?”
“对。”
这座西洋钟算是非常精细,外边木头上是突出来来的描金花纹。不知道是什么花,很是好看。
“这儿有些蹭了,你瞧瞧,金粉都掉了。”
当初不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值钱嘛,随便瞎扔瞎放,这不就这样了嘛。
“这不是什么大事,稍微修缮修缮就行了。”刘离说道。
楚嘉琦点头:“这不算大事,可上边钟面上就是大问题了。”
钟面上的刻度是用宝石镶嵌的罗马数字,一粒粒小小的红蓝宝石。璀璨夺目。
而现在在最上边那个数字那里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有个地方掉了粒宝石,大概是小拇指甲的五分之一大小。
刘离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那里是有段时间没钱,便挖了一粒下来。连一两银子也没当到。现在却是要少收几百两甚至上千两的银子了。
“缺口不大,蓝红宝石市面上不多,但只要想买还是有的。请个好点的师傅,做到天衣无缝也不是什么难事。”楚嘉琦又说道。
刘离心中大笑,真是可爱的娃娃,这时候不拼命压价,居然还告知解决方法。
“对。对。其他地方都没什么问题。价我也不出多,两万两怎么样?”刘离问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福伯就悄悄的走了,现在才出现。在楚嘉琦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话。
“两万两不算贵……”
刘离笑容满面,他还做好了讲价的准备。
“只是,我为什么要买赃物?”
“你说什么?”刘离问道。这楚嘉琦是知道什么了?
“就是这里!”一队官差围了过来,罗平也气喘吁吁的跟在后边。他前脚刚报了官。后脚就有人通知他东西找着了。啧啧,果然是大地方。官差效率就是不一样。
“刘离?!”罗平心中虽有猜想,却想着刘离总不至于偷自己三叔家的东西。
人赃并获!刘离和他老娘被带进了衙门,西洋钟也被当做了证物一同带回了。
拿进去了再拿出来可要费一番功夫了。
海里与西洋方面通商的只有少少几条船。
有几条是老刘搭上的洋人,航路是新开通的。而剩下的都是盐帮的,他们早就不满足仅仅垄断于江河上的生意了。
楚嘉琦做的西洋生意,买卖的便是盐帮的货物。严格来说,楚嘉琦是盐帮的人。
便是靠着这个身份,他才能以如此年轻的身份在同丰县立足,并把生意越做越大。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搭上了皇商,有机会坐皇帝的船了,谁还稀罕坐土大王的船。可楚嘉琦能和皇商扯上关系的原因就是海上的生意。
原先还有些忐忑不定,到底该不该抛了盐帮。现在是下定决心了。盐帮不行,那就换另一个吧。凭着和罗平的的关系,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少爷,您这么做,就是为了和罗平交好?您和他的关系断不至于要讨好吧,我们完全可以把这次的货吃下。”福伯不解的问道。
“只是向以前的那帮人表明自己的立场罢了。还有,我那舅舅讨不了好,现在这帮人,吃进去的东西还能吐得出来,不花个两三千两的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楚嘉琦笑道,语气里完全没有担心。
“走吧,我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明天就去拜访我的舅舅。”
宝来斋。
宝来斋,西洋钟失窃一案传的消息倒快。没想到没什么不良影响,反而多了不少的客人。
这失窃了一件东西就是上万两的东西。说明里边的都是真货嘛,大家伙也好瞧瞧什么好东西才值那么多钱。
“掌柜的,是我看的不够仔细。没发现刘离的问题。是我的错,您扣我工钱吧。”郑圆才无精打采的说道。
“好呀,扣你半年的工资怎么样?”罗平说道。
“不要啊,半年的工资~掌柜的,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能没钱啊。”郑圆才哀嚎道。
“骗你玩的,就你那些工钱,够买个什么。百分之一的损失都付不了。”罗平说道。
郑圆才这才松了表情:“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
“行了,招呼客人去吧。”罗平挥手道。
这西洋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听老刘的口气,这座钟可是用来送给什么大人物的,不能丢了。唉,明儿个再去衙门打听打听。
一封信从京城到白水荡,路上耽搁些时间,半个月也是差不多了。
刘家老二知道自己儿子私拿了价值万两的西洋钟,已经被抓起来了。差点气的中风,家里一帮子的美妾哭哭啼啼的,好不热闹。
刘家老大一拍桌子:“老二家那个不成器,担不了大任。让我家老幺去吧,我原也是不舍得他去那么远的地界,可为了咱刘家的未来,还是去吧。”
这番话说的,多么的深明大义啊。
“老三啊,你觉得怎么样啊?”刘家老大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全凭大哥做主。”老刘专心喝茶,一点异议也没有提出。
“这就好,这就好。”刘家老大说道。
朱青嫁到刘家也有些日子了,儿子也到了可以启蒙的时候。
老刘儿子刘定武性子有些弱。以前也当过不懂事的纨绔少爷,但都是别人教唆的,他是个耳根子软的,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武,你爹在京城开了店。你咋不去呢?”朱青问道。
两人算是分家了,虽然还住在同一处地方,可吃饭什么的都已经分了开。
朱青何刘定武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吩咐小厨房就行了。
简简单单做了皮蛋豆腐,红烧肉,青菜炒蘑菇。
小厨房的支出可是要自己掏腰包的,便做的省了些。
“你管这么多干啥,爹让谁去就谁去呗。”刘定武无所谓道。
“瞧你个没出息的样!这样下去,说句不好听的,等你爹娘走了,咱能捞着点什么?!咱儿子以后怎么生活?!”几年的时间,一个温柔如水的姑娘说话也变成了这样。
刘定武最烦听到朱青这样的话:“好,好,好。说来说去就是我没本事!是我拖累了你!”
“我好好和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朱青骂道。
“我什么态度,我能什么态度?!我敢有态度吗?!”刘定武把筷子一放吼道。
同桌上坐着的刘飞云吓的哭了起来。
“哦,不哭了,不哭了。爹爹何娘不吵架了啊。”刘定武抱着刘飞云安慰道。
“哼,都多大了,还这样哄着!以后和你一样上不了台面!”朱青说道。
刘定武闷着声音说道:“你够了没?!”掩藏不住的怒气。
“来人哪,把小少爷先带回去。”朱青说道。
刘飞云便被老妈子抱回了自己房间。
“我和你好好说,你不要乱发脾气!你看看大哥已经管了不少的店铺了,二哥家也管着海上的事,就咱家住在爹娘家什么都不错。大哥二哥家怕是都看不起咱吧。不如趁这个机会咱能到京城去!等爹娘以后去了,咱也有份产业。”朱青说道。
刘定武不认为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什么地方都不需要担心,什么都有人为你做好。对于朱青这种自找麻烦的心理他不理解。
可他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哪,架不住朱青每日的软磨硬泡,便去找了老刘说了这件事。
在去找老刘之前,怕老刘不答应他先找了自己的娘亲。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气已经渐暖和了,同丰县算是南方。
不少人已经脱了棉袄,只那些年纪大些身体弱些的还穿着棉袄。
譬如丫头的姥姥申氏。老太太快四十岁的时候生的朱氏,现在已经有八十了,精神头不错。可到底是年纪大了,身子骨有些不好了。
即使在最热最热的天气里,旁的人恨不得把衣服脱光了都嫌热的时候。申氏穿了两件单衫还觉得冷。
老太太知道女婿带着丫头去了京城,就剩怀了孩子的小闺女一个人在家,哦不,还有娇娇这个讨债鬼。平日里调皮那是可爱,可这个时候,小闺女可是不能再操心的了。
担心闺女,老太太收拾了行李,走路到了罗家。
朱氏见着老太太的时候吓了一跳:“我的娘诶,您怎么走来了,你就是让嫂子给你喊辆车,哪怕是让人捎个口信,我去接您也成啊。您怎么自己个就来了?”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啊,要是路上稍微有个磕着碰着的,那就能酿成大祸呀。
“嫂子怎么也让您一个人来啊?”娘不懂硬逞强,这嫂子还不懂嘛。真的是不是自己的亲娘就不放在心上侍奉。
申氏没事就是累了些,坐在椅子上喘了会儿气才说道:“不关你嫂子的事,我一早就出来了没和她讲。”
“哟,您这,那我大哥和嫂子不得急疯了啊。”朱氏抚额,娘是越老越像个孩子了,就按着性子来。
“我同你大哥说了的。他说好。”
朱氏的大哥,一点没得了朱家的暴脾气。整个人神神叨叨的。你同他说话,他嗯嗯啊啊的应了。过会你再去问他。他会一脸茫然的说:啥,你没同我说过啊?
朱氏回娘家一般就找申氏还有嫂子商量事情,大哥的意见不听也罢。
“您同我大哥说,还不如不说呢。”朱氏嘀咕着,“算了,算了,您也好不容易来一趟,多住些日子吧,我给您去收拾屋子去。”
申氏忙站了起来:“可别。我就是怕你怀着孩子还要做事,太辛苦,才想着来帮衬你些。这我一来,还让你干上活了?”
“我肚子还没大呢,活都能做,要你帮衬什么。再说了,咱家还有个小丫头帮忙着做事呢。”朱氏说道。
申氏只是不依。朱氏心里头叹气,怪不得人说老小孩老小孩呢。
“那,娘您帮我照顾娇娇吧。皮的很,转眼就见不着人,都不知道怎么管。”
总算是让老太太陪她小孙女一起去玩儿了,朱氏吩咐了妮子回娘家报信说申氏怕是要住在自己家一段时间了。
朱家。
周氏起了床。洗漱完,喊全家起来吃饭的时候,在老太太房外边喊了好久都没人应声。
老太太出什么事儿了?周氏不敢多想。忙推了门走了进去,没人!
把家里头的人问了一圈。都没问到。只朱家大哥说道:“娘好像说去哪儿了,我没听太清……”
就在朱家人急的不行的时候。妮子来报信了:“老太太在我们家呢,要住上一段日子呢。”
“原来去了小妹家啊,我们一顿好找。老太太想闺女了,就该和我们说一声,我们给送过去就行了,怎么还自己走过去了。”周氏笑道,“老太太想多玩些日子,就多玩些日子吧。”
妮子带了话,就走了。
周氏笑着把妮子送了出门。
妮子不好意思:“我一个下人,您太客气了。”
“没事,没事。”周氏还是笑着说。
夫人家的亲戚都和善。妮子这样想到。
送了妮子回来,周氏的脸就耷拉了下来。
“你小妹到底是想做什么?为什么把娘请了去?”
“我小妹不是你小妹啊,可能就是想娘了吧。”朱大哥说道。
周氏恨恨的拍在桌上:“这话你信哪,肯定是身边没人了,想让娘过去给她做活!”
“这说的什么话,小妹是这样的人嘛。”
“怎么不是?!原我还觉得那一家子人还不错,现在看来,哼哼,是伪装的好罢了。”周氏说道,“前些日子青儿回来,你没听见青儿说啊。”
刘定武找了老刘说了想去京城。
老刘自是不答应的:“以前不是没让你管过铺子,可有一个赚钱的吗?你还是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少爷,其他事情别想了。”
“您宁可叫一个外人掌柜店铺,都不让我去?”刘定武也有些动了怒。
老刘的心里反而是有些高兴的,这小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现在竟然是动怒了。
“对。”老刘淡淡答道。
……“那好吧,爹有爹的思量。我就先回去了。”刘定武那小小的火气一句话的时间便散的什么都不剩了。
刘定武无所谓,可朱青有所谓哪。她是再也受不了几个嫂子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的。明明她才是唯一生了男丁的一个!
“你爹也真是太偏心!不行,我得去说说!”
刘定武忙把朱青给拦住了:“你去说什么?不给就不给了,死皮赖脸去求,你好意思吗?!”
嫁进了有钱人家,却过不了有钱人家的生活。朱青有时候回村村里,不少以前交好的姐妹就会艳羡的围上来,向她打听大户人家的事。
朱青半是得意,半是心虚的给她们讲了。其实很多她也只是看到两个嫂子做了而已。
大手脚的给丫鬟小厮们大把的赏钱,这是朱青羡慕的。没赏钱就没威望。
每季里可以想做多少衣裳就做多少衣裳,这是朱青羡慕的。两套衣服轮着换,她都要穿吐了。
最重要的是能帮衬到娘家。大嫂二嫂的弟弟哥哥多少都在铺子里谋了些职位,哪像她家,几个哥哥还在无所事事的瞎晃着呢。
周氏可是在她面前念叨好久了,发达了也不知道提携一下亲生哥哥,这些年都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朱青无奈的同周氏讲了刘定武不被老刘所喜,去求了,却愣是把铺子给了外人都没给自家儿子。
那个外人就是她姑父罗平!
周氏那时候心里就存了疙瘩,要不是罗平,她几个儿子现在也已经富贵了,什么姑娘娶不到啊。
“你说说,她相公抢了咱女婿的铺子!是个好东西吗?!”周氏怒道。
朱大哥识趣的没说话,这个时候只要听就可以了。
“你娘都八十岁的人了,也狠得下心让她做活。”
“诶诶,这话别瞎说啊,这要让人听见了,怕是都要说小妹不孝顺了。”朱大哥说道。
“得得得,你就护着你那个妹子吧!”周氏气鼓鼓的回了房。
朱大哥摸了摸脑袋,这是又生气了?朱大哥拿了农具下田里做活了,她也去近海捞些紫菜摸些文蛤的拿到市场上去卖。现在海里还没什么东西,他便专心伺候自家的那几亩地去了。
——————
“官爷,我那钟什么时候能回来?”罗平去了衙门,可见不到官哪,只能和门口站着的衙役套套近乎,“就是前些天抓了的,一座人高的西洋钟。”
“什么钟?不知道,不知道!快出去,不然治你的罪!”
京城里的人,官小,官威到大!
罗平也是早有准备,把准备好的银锭子塞到了衙役的手里:“官爷买些酒喝。”
衙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满意的笑了:“哦,那座西洋钟啊,我好像记得见过。”
“那麻烦你再给想想,我这钟现在在哪儿,什么时候能拿到?”罗平问道。
“哟,这我有些记不起来了。你得再问问别人,只是我们衙门里记性不好的人多着呢,你怕得多问几个!”衙役说道。
这,这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啊!
罗平算是明白了,看来不花上大价钱,这钟是拿不回来。
罗平心里骂了好几句,脸上却笑着和衙役道了声别。
好吧,求人办事,拿银子出来是正常的。何况是求衙门办事。
可是没钱哪!店里的银子还没收回来,店里流动的银子只有五百多两。罗平带上京城的银子又花了不少,其中宅子半年的租金就花了一大半。
刚他塞给那衙役的可就有十两!更往上的级别只有更多的怕是要十倍百倍不止。
这钟还不如不找回来呢。罗平苦笑。
“爹爹,你咋了。整天皱着个眉,有人欠你钱了?”丫头给罗平倒上了酒。
“没,不是别人欠你爹钱了,是你爹欠了别人的钱!”罗平说道。
“欠了多少?”
“怕有个上千两。”罗平说道。
丫头瞪大了眼睛:“那么多钱!爹你是去赌了?!娘可说了赌和嫖沾不得!”
罗平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猛咳嗽了几下:“说什么呢!这话是你小姑娘该说的?你娘也不知道教些好的!”
“先说说,你到底赌没赌?!!”丫头不理会罗平说的话,继续问道。娘可是嘱咐过她的,不能让爹爹学歪了。
“你爹我连赌坊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是店里少了样西洋物什,贵了些,我就去报了官,贼是找到了,东西也找到了。官府却把东西扣着不还我了,得拿了银子去换哪。”罗平郁闷道,“可我现在哪有钱哟”
第一百六十章
“我有啊。”丫头说道。
罗平没好气道:“去去去,没空和你开玩笑。啧啧,我就是怕,要是现在不拿回来,再过上些时间,怕是就拿不回来了。”
罗平自顾自的喝酒叹气,丫头放下碗筷回自己房里去了。
“这孩子,怎么饭都不吃,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罗平冲着丫头的背影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丫头才匆匆的来了。
“你干啥去了?”罗平问道。
丫头也不说话,拿出了一沓银票就甩在了桌子上:“我说了,我有钱!”
罗平嘴里的菜都忘了嚼,银票最上面一张便是一百两的面额。
罗平放下筷子,把银票拿了起来,数了一下。总共十二张,都是一百两面额的。
“一千二百两!”罗平惊诧道,“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乖乖,自己这个做老子的还没姑娘有钱。
“呐,爹爹和娘亲平日里给我的零花钱啊。我都没用,攒起来了。”丫头说道。
罗平虎着张脸:“怎么还学会骗人了还?我给你多少钱,我心里还没数啊。说,这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别是偷摸来的。
丫头无奈的看了罗平一眼:“爹爹,你说你都多大个人了,怎么一点耐性都没有,我话还没说完哪。”
好的吧,被闺女教训了。
“这里边呢,有四百两是你和娘给我的,包括了每年的压岁钱。嗯,娇娇的也在里边。”
一般小孩的压岁钱都会被爸妈收走。而罗娇的却会被姐姐骗走。
“娇娇,你可不能把钱给娘。给了她就收不回来了。”
罗娇思索了一下,对,给娘了肯定拿不回来了。还是交给姐姐代管吧。孰料,给了姐姐,也没要回过……呜呜~~~都是骗子!!
“剩下的有三百两是我的工钱,娘说我辛苦了就给了我不少奖金。剩下来的是临走前,娘给我的,娘说爹爹你这脑子,带的钱肯定不够一个月用的呢。就叫我多带了点防身用。”丫头说道。
额,好像被人小瞧了哪。算了算了,管他呢,有钱就行了。
“谢谢闺女。”罗平说着就想把银票塞自己兜里去。
“诶,慢着,这钱你可不能就这么拿了。”丫头阻止道。
“咋了?”
“这是我借你的,你可要还的!”丫头说道。
“成!等爹一有钱就立马给你!”罗平说道,就知道这丫头是个财迷。
心里的大石落了地,罗平心里格外的轻松。喝了整一坛子的酒。差点醉的回不了房。
丫头:还好娘亲让我跟了来。
罗平拿了三百两银票兑成了现银,这是给阎王手下的小鬼的。其余的银票再加上从店里拿了三百两,这些才是给阎王的。
————————
“你说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张瑞敏抬脚就踢翻了凳子。
只两三个月,顺娘便在京城里站住了脚。
人都知道月明轩里有个温柔美貌的掌柜的叫顺娘。谁还记得以前那朵刺玫瑰金大娘。
顺娘却还是每月里都送了些银钱物什去金家,谁不赞一声好!
静姐儿整日里呆在宅子里,也就偶尔去月明轩找顺娘的时候被人见过几回。漂亮的名声却是传了出去。可有不少人打听。
“小姐这是怎么了,那么大火气?”
张瑞敏一进了门来。伙计们便都有多远就走了多远,惹了这姑奶奶可不是开玩笑的。以往也有人想拍张瑞敏的马屁。以往自己深得了她的欢心,转眼间却连响都没有的就没了身影。譬如现在还在牢里的金大娘。
只有顺娘迎了上去。
“还不是你出的主意,现在我连表叔的面都见不到了!”张瑞敏说道。
“先喝杯茶吧,这花茶是新买的,味道很香,而且没加香料。您尝一口?”顺娘倒了杯茶劝道。
茶盖打开,微黄的茶水上面飘着几瓣白色的花瓣,原已经有些干瘪了,现在却在茶水里慢慢的舒展开了。
“这香味倒不错。”张瑞敏轻轻一嗅,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味道更不错。”顺娘笑道。张瑞敏刁蛮,可摸清了她的脾性,很容易就能掌控住她。
张瑞敏听罢,便喝了一小口:“不甜不腻不苦,味道也不怪挺清爽的,不错!”
“这是哪儿买的,给我带些回府去。”张瑞敏说道。
“恐怕不行,这是小女制的。一个月才制了那么一小包,也泡不了几杯茶。”
“那便全都给我吧,待会找木莲要银子吧。”
顺娘便出了雅间拿了个油纸小包来:“只有这么些,都在里边了,木莲姑娘拿好吧。”
木莲接了过来,却是连一个眼神也没给顺娘。
这个顺娘可比以前的金大娘还要令人讨厌,自以为聪明能把小姐耍的团团转,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顺娘微微垂下眼,一个小小的丫鬟还给那么大的脸色。
“小姐,你刚刚说你表叔不理你了?”顺娘问道,直接跳过了她出的主意这一块。
“哎呀,就是上次那乡下丫头。我把带去了表叔家,想让她和我那个姐姐相认一下,可谁料,那不知好歹的东西却说不认识她?!!同一个村的能不认识吗?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张瑞敏刚平静下来又激动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莫不是罗衫之前就听到了风声?”顺娘说道。
张瑞敏摇头:“不会的,就是怕她们事先会勾搭在一起,我是从路上把她劫来的。”
“这…怎么会这样?”
“原先我进宫……我去我表叔家那是想去就去,可现在我居然被挡在了外头,说是在忙。谁信哪,定是那村女又说了什么话,害的表叔都不理我了!”张瑞敏颓然道。
顺娘想到了些什么,忙问道:“那小姐,你把那罗衫怎么样了?”
“哼,在我爹手下的人那里调教呢。”张瑞敏冷笑道,“要是现在还活着,怕是连她爹妈都认不出她的样子了吧。”
顺娘摇头:“不对啊,前几天,还看到她上街。好手好脚的,还笑眯眯的。”
“不可能!”张瑞敏拍案而起。这个乡下丫头耍了她,还没半点事?!!
张瑞敏“啪”的狠狠打了木莲一个巴掌。
木莲被打的时候愣了一下,忙跪了下来。
“你说,是不是你搞的什么鬼?”
“没有啊,小姐,我交到钱老大的手上的!您不信去问阿平阿福他们。”木莲委屈道。
“那你也是个办事不利!一群废物!”张瑞敏骂道,“那个钱云也是,不就是我爹手下的一条狗吗,连主人的话也不听了吗!”
张瑞敏越想越气,摔帘而去。木莲狠狠的瞪了顺娘一眼,就追了上去。
“小姐……”
张瑞敏把木莲推了一个跟头:“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别跟着我,回府里一个月,你给我到厨房里帮工去!”
去厨房里帮工,无非就是烧火丫头,洗菜跳菜那种。张家厨房里头的厨娘一个个都是蛮横非常,稍有不如意,便会一巴掌呼上去!而且有时候甚至连劈柴这样的粗活都要干。
银钱也不高,辛辛苦苦的一个月只有半钱银子!烧火丫头的月例是三两银子,可一层层盘剥下来,有半钱银子都要谢天谢地了。
“是,小姐。”木莲应了下来。她知道,张瑞敏只能顺着,不能逆着,不然怕是连厨房都没的去。
“木莲姑娘,没事吧?”顺娘关切的走上前去。
“不牢您费心,没事。”木莲冷冷的说道,“你别得意,我一定会把你赶出京城!”
顺娘有些惊诧的说道:“木莲姑娘这是怎么说,我们一无怨二无仇的……”
“别说的我和你的关系好像还不错一样,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和你多说,后会有期!”木莲甩下了一句话就走了。
顺娘在外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回了月明轩。
静姐儿这天也在月明轩,张瑞敏来的时候她便躲了起来。
“娘,这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真是粗鄙不堪!”静姐儿鄙夷的说道。
“静姐儿!”顺娘严肃道,“这里可不是乡下,一言一行你都得注意着些,被人听到那是不得了的事。”
“哎呀,娘~你说的我脑袋都大了,我都知道了。”静姐儿拉着顺娘的衣袖撒娇道。
顺娘的脸也绷不住了,笑道:“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还这样,羞不羞啊?”
“女儿再大,也是娘的女儿嘛。”静姐儿说道。
瞧着顺娘的脸色好些了,静姐儿又说道:“今天家里来了送信的人……爹给来的信,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去……”
“以后你少跟你爹有牵扯!到现在还没出息,那这辈子肯定也没出息了!要不是他,咱们娘俩早就富贵了!”顺娘说道,“我只恨我当年怎么会被他哄骗了,以为只要有一颗真心,日子就能过的好。”
顺娘摩挲着手心里薄薄的茧子,心里意味难明。
女儿可不能走自己的老路了!一定得给她找个好人家,定要风风光光的过一辈子!
想到这儿,顺娘看了看一旁的静姐儿。只要你过的好,娘受再多的苦也无所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山下的小树林,旁边有座小竹屋。
竹屋可比那些个青砖瓦房雅致多了。不少小孩看了之后,就回家吵着闹着要住竹屋。
可这竹屋造起来,可不比青砖房省力,就是那些个竹子也难找。
“娘,你看,好看吧?”黄光生傻笑道。
“好看,好看。”桃花眼里有泪光,不住的点头。
竹屋不大,有四五间房,却都是小小的。黄光生还做了不少的竹凳,竹桌。边上都仔细打磨过了,不会有倒刺出来。
“等甘草回来了,我们三个住。”黄光生道。
桃花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黄光生:“你啊,唉……真是个痴儿!”
芊金铺子从开店到关门,桃花也攒了五百两多,放在平常人家,用一辈子也是够了的,可黄光生不一样,桃花得把他的未来都计划好。
竹屋是黄光生和他师傅一起造的,请了些人帮忙,到也没费多少银子。做的也好,竹子脆却也硬,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大风大雨大雪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桃花便和黄光生住进了竹屋里头。
“娘,我出门了啊。”黄光生嘴里咬了个包子,手上还拿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喊道。
“诶,去吧,去吧。路上小心些!”桃花站在了竹屋门口望着黄光生越走越远。
待黄光生走远了,桃花把门关了。准备把屋子里打扫打扫。
“叩叩”敲门声响起。
“又什么东西忘带了?你说说你,上回忘记了带锯子,这回……”桃花开了门。原本笑意满满的脸僵硬了起来。
桃花想把门再关上,却被人死死顶住!
桃花没了办法。只得送了手。
“桃花……”
“别喊我!”桃花大喊道,随即又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些。淡淡说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还有……光生。”来人说道。
桃花冷笑:“你找我便算了,你找光生做什么!你们可没半点关系!”
“他是我的儿子!我知道。”来人急急的说道。
“你的儿子?呵呵,你这人还真奇怪,别乱攀亲戚!”桃花说道,“你还有事吗,要是没事就请出去!”
来人便是黄光生十多年没露过面的爹黄保保。
“你等下。”黄保保忙从怀里掏出了些银票递到了桃花跟前,“这里有些银子,你先收着。”
桃花拿着数了数:“呵,发达了啊。一千两?出手真大方啊,你给我做什么?”
“你这些年来,一个人养着光生辛苦了。”黄保保恳切的说道,“我替我们老黄家谢谢你!”
“我生他的时候,你不在。他生病的时候,你不在。因为他的病,我们母子被人欺负的时候,你不在。我被人当做荡妇赶出上河村的时候,你不在……现在他大了。能做些木活养活自己了,我只等着他娶了媳妇,什么事也不愁了。这时候你来了,你说他是你儿子。你说我辛苦了,你说谢谢我……呵呵,黄保保。你怎么不去死!”桃花说道,把手里的银票丢在了黄保保的脸上。门“砰”的一下关了起来。
黄保保欠了人钱,怕被人追债。便逃出了同丰县。留下正怀着孩子的桃花在家,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个欠债!旁人以为桃花还有几亩薄田,其实那几亩田早就抵押给了族长家。族长宅心仁厚,没有上门讨债,反而时常帮着桃花母子。
可偏偏就是这份好心,让人看不过眼了。族长和桃花的桃色故事满天飞。村里的人都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桃花不怕受委屈,可她不能看着恩人受委屈。便收拾了行李,和光生搬到了白水荡的一座破屋子里。
黄保保逃到了平城,仗着力气大胆子大,倒也创出了一片天。那时候刘家正开煤矿呢,黄保保便在里边做了个总管,经常去抓些外乡人来到煤矿里头做苦力。
煤矿被封了,黄保保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和他一起的还有个高大的沉默汉子叫黑山的,旁人也叫他黑子。
后来二人入了盐帮,办的就是白水盐场的事。
黄保保在外面这么些年,也想回来看看妻儿,可又担心,怕已经物是人非。怕妻子偎在别人的怀里,更怕妻子已经饿死……家里剩些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后来,黄保保便把二人抛在了脑后,外面的生活多么的精彩。
回到了同丰县,黄保保偷偷去了自家原先的屋子,却发现屋子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根本不会有人住。
黄保保又去找了族长,想问一下桃花在哪儿,或者是她的墓在哪儿。
族长就把这些年的事都说了。
“唉,她一个女人家,真的是不容易啊,你现在回来了,可得好好补偿她!”族长拍着黄保保的肩头说道。
“我知道。”黄保保回道。
知道桃花还活着,他们的儿子也长大了。黄保保反而不敢去见他们了。
黄保保去了黄光生做活的地方见他,黄光生傻傻的冲着他乐。
桃花背倚着门,泪水却是不停的流了下来。
黄保保没了办法,只得离开了竹屋。
————————
“娇娇!昨儿新买的麦芽糖怎么没了?!你又偷吃了!”朱氏骂道。她看着罗娇最近乖的很,就想着给她吃些糖奖励一下。这才发现糖袋子已经差不多空了,才买的一袋子桂花糖只剩下了一小半。
罗娇忙把嘴里的糖嚼了咽下去:“我没有!是姥姥吃的!”
“嘿,你这小崽子,又说胡话!”朱氏说着就要打上去。申氏忙拦住:“你打孩子做什么!我嘴馋,想吃糖不行吗?!你打孩子算什么本事!”
朱氏哭笑不得:“我说娘诶,你又瞎掺和什么,我这教育孩子呢!”
“明明就是教训,你拉孩子出什么气!就是我吃的!”申氏说道。
老娘发起倔来,朱氏没办法,只狠狠威胁了罗娇几句,便走了。
罗娇从申氏背后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申氏:“姥姥,你真讲义气!”
“那是,还想吃糖吗?这儿还有些,不过,只给你吃一块,吃多了,对牙齿不好!”申氏说道。
罗娇笑眯眯的拿了块糖塞到了嘴里:“谢谢姥姥,姥姥你真好!”
这一老一小的,朱氏真是拿她们没辙了。
“娘,你要是生了弟弟,你会不会就不要我和姐姐了?”罗娇好奇的摸着朱氏的肚子问道。
朱氏躺在榻上,最近容易累,她每天出去走个两个时辰就累的不行,可不走又不行。大夫说了,只有这样孩子才能顺顺利利的生产下来。
“怎么这么说?”朱氏顿了顿,榻边上的桌子上面放着果盘。是申氏特意到集市上买的新鲜水果,据说怀孩子的时候吃,生出来的孩子才水灵。
“你也吃,瞧你那馋样!”朱氏刮了一下罗娇的鼻子,罗娇皱了皱眉:“这是姥姥买了给娘和小弟弟吃的,我不要。”
“可二姑姑说,说人都喜欢男孩,不喜欢女孩。说生了女孩子没用……”罗娇说道。
“你听她的话做什么,女儿才好哪。女儿是娘的小棉袄!”朱氏说道。
“可二姑姑说,儿子才能养家……”
“娇娇,你觉得二姑姑说的话对还是娘说的话对?”朱氏问道。
“娘。”罗娇毫不犹豫的说道。
朱氏笑道:“那就对了,娘说女儿好就是女儿好!”
申氏从门外进来:“娘俩儿说什么哪。”
“娘在说生女儿好,我是娘的小棉袄。”罗娇甜甜的说道。
“那是,我们家娇娇最贴心!”申氏捏了捏罗娇的脸颊。
转身坐到了榻边上:“银铃,是不是又有人和你说什么了?你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为着几句话气着自己!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哎呀,娘,这么些年了。要是我还被人一说就受不了,我还能活到现在?早被气死了吧。”朱氏说道,“这果子不错,又酸又甜,好吃的很。明儿再买。”
申氏拍了下朱氏的脑袋:“还说娇娇馋,我看最馋的是你吧!”
——————
白水荡的信也慢悠悠的送到了京城。
丫头没等罗平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拆了信。
额,现在罗家,会写些字的只有罗娇了,可罗娇会写的大字也就那么几十个。朱氏说请人代写吧,罗娇又不乐意,觉得是看不起她。
“我写的信,姐姐肯定能看懂!”
成,就写吧。朱氏妥协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丫头拆开信封,里面是厚厚几张的信纸。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字,罗娇还小,字只能是写的很大,一张信纸上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写上十个字。
大意便是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
罗娇又自己添了几句话,让丫头记得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些吃的。
罗平回了宅子,知道家里来了信,忙让丫头把信拿了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神情却是有些不开心:“问候了姐姐,问候了魏嫂,怎么都不问问爹爹我,平常都白疼她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的时候时间过的很慢,明明已经打了一个盹,吃了几盅茶,又无聊的掰了会儿手指。
“魏嫂,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丫头觉得过了好久,便出声问道。
“还是未时呢。”魏嫂说道,“小姐怎么一直问,有什么事急着做?”
丫头连连摇头:“就是想着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她才不会说是因为昨儿听见何春丽说今天晚上张希夷会去何家,才掐着手指头在算呢。
何春丽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买菜什么的还行,一斤两斤的菜钱还是算的清的。
可数量大些,她就是一头雾水了。
邻里都知道住在这里的是个木匠,有了木活便都何木匠干。便宜还做的好。
“何家妹子在吗?”。龚家婶子在外头喊道。
“门没关,直接推就是了!”何春丽说道。
龚家婶子便直接推门进去了。何春丽正蹲在地上洗菜。
有客人进来,何春丽就费力的站起了身来:“龚家婶子有什么事儿啊?”
“我妹子家也搬到了京城,刚租了屋子。那地方地段好,房租也便宜,就是有一点不好,里头啊什么家具都没有。买现成的吧,妹子你也知道这京里的物价贵,不是你家男人是做木匠的嘛。就想着让你家男人帮着做,你看成不?”龚家嫂子笑着说道。
何春丽抹了把脸上的汗:“什么成不成的,当然行了。我还得谢谢你给我们家介绍活干呢。”
“那就太谢谢了。”龚家婶子一个劲道谢。
“你说说要些什么,等我男人回来。我就同他讲。”
“打上一张床,两张四方桌子。再四张椅子,四条长凳就行了。”
何春丽把龚家婶子说的记下。又复述了一遍,确认无误了。
“床要贵些,就算二十五两每张桌子五两,椅子是二两一张。长条凳子也是二两一条。既然是嫂子家妹子要买,我就打个八折。一共是……”何春丽说着卡了壳,二两一张,一共八张是八两再加上二十五两……
“一共是四十两多八百文钱。”何小树很快接话答道。
龚家婶子和何春丽算了之后也是如此。
“你儿子可真聪明,算的真快!”龚家嫂子由衷的夸道。
读书做官的毕竟是少数,平常百姓只要稍微识些字。最好是能学些算术。会算术的不一定当掌柜的,可当掌柜的一定是会算术的!
何春丽也是有些惊讶,以前可没发现小树算术那么好。
“就是瞎蒙的。”何春丽面带得意的谦虚道。
“瞎蒙可没这么厉害。有这么个儿子你就偷着乐吧!”龚家嫂子说道,“我家里头饭还没做呢,就先回去了。等家具打好了,来同我说一声,我让我妹子来取。钱也那个时候给。”
“成,做好了,我再同你说。”
龚家嫂子出了门。何春丽脸上的笑意就藏不住了。
“来,儿子,同娘说说,是不是先生教的?”何春丽问道。
何小树说道:“先生说读书不会营生那是书呆子。所以就教了我心算`打算盘还给我带了农事方面的书……”
这先生真的是不错。
何春丽可不期望着自己儿子能当官,那都是下凡的文曲星,自己家可没这般福气。老老实实当个本分人就是了。
请了胡明学做先生,何春丽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就怕儿子被教成了个书呆子。
何春丽心中大悦。得好好谢谢先生。
第二天,胡明学来的时候。何春丽说让他后天晚上留在她家吃饭,叫上张希夷一起。小身板也获得了邀请,有点受宠若惊。
何春丽买了好多些的食材,丫头觉着奇怪便问了一句。这才知道明儿张希夷要来,额,至于何春丽原来的目的是想好好谢谢先生被她完全忽略了。
“整治那么一大桌子菜呢,春丽婶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就去帮您吧!”丫头说道。
“诶,怎么好让你来。”何春丽不让。
“怎么不行,春丽婶不是说回去就同我娘说把我收做干女儿的嘛,这做女儿的帮你做些事情怎么了。”丫头说道。
何春丽想了想:“那你来吧,别说,你做的菜,比我做的还好吃些。”
然后现在的丫头便在等晚上的到来了,何春丽让她晚些去,胡先生下午便来了,得教何小树还有小身板的功课。张希夷却是还没来。
要是做菜做的太早,到开饭的时候就都冷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些时候,丫头便去了何春丽家。
罗平回到家怕是要失望了,他还盼着今儿回去能吃到丫头做的鱼干呢。
——————
“喂,小身板你去帮帮罗衫哪。你瞧她一个姑娘家,抬的动那么多东西吗?”。何春丽说道。
其实丫头也就只从家里带了一整条晒好了的鱼干。
“我不叫小身板,我有名字,我叫韦……”小身板开口解释道。
何春丽两眼翻白:“你咋那么多话,不就让你帮忙拿个东西嘛。”
小身板只得住了嘴,拿过丫头手里的鱼干进了厨房。
“帮着把菜也洗洗!”何春丽说道。
小身板锤墙!你是请我来吃饭的好不,居然让我帮着做活,太过分!太过分!
胡先生,为了你,我是忍辱负重啊!
“韦然大哥,你在想什么呢?”丫头问道。
韦然回过神来:“哦,没什么。菜呢?菜在哪儿?”
“春丽婶是说笑的,哪用得着你帮忙,快些出去吧。别熏了一身的油烟味。”丫头说道。
瞧瞧人家姑娘,什么叫善解人意!什么叫温柔贤惠!
何春丽看着两人好像相谈甚欢的样子,偷偷笑了,看来这媒人礼她是拿定了。
饭菜都做好了,张希夷也来了。
丫头帮着何春丽再把菜端了上去,脸颊微红的偷看了张希夷几眼。只可惜,张希夷也就是刚进门的时候和她打了声招呼,其他时候都在和胡明学何木匠喝着酒说着话。
“丫头,别忙活了。婶子请人吃饭,倒让你忙成这样。一起坐下来吃吧。”何春丽说道。
“不了,婶子,我爹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我先走了啊!”说罢,不等何春丽再挽留就走了。
好吧,再待下去,她脸上的温度就可以烫熟鸡蛋了。她在心里跟自己无数次要镇定,可这脸红是控制不住的。
还想着能和希夷哥说上句话呢。
还是小时候好,小时候可没那么多不好意思。
唉唉。
“不是说好今天做红烧鱼干的吗,我还等着下酒呢!”罗平在餐桌上不满道。
“哦,一不小心被猫叼走了。”丫头埋头吃饭。
罗平茫然,那么长一条鱼,得多大的猫才能叼走?
——————
钱云是张首辅手下的人,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也算是京中一霸了。
只是这一霸,百姓们并不讨厌。一个不会欺凌百姓的恶霸,多些也是好的。
钱云一般都在银云赌坊里头。
银云赌坊,全京城最大的赌坊。
四层高的楼宇,第一层是平头百姓进的,赌资一两二两的不嫌少。
第二层是有些钱的商人,十两百两的差不多。
第三层就是真正的达官贵人,皇族子弟,千两万两也是常有的事。
第四层只有少数人能上去,旁人都好奇的很。想上去一探究竟的人有很多,可自从一个承了爵位的小王爷被赶了下来并打断了条腿后是再没人敢上去了。
钱云不知道和银云赌坊的主人是什么关系,能以一个算是仆从的身份在四楼呆着。
张瑞敏想找钱云问个清楚,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进了赌坊。
官家女眷来赌坊的也不少,三楼布置了不少的雅室便是给这些个女客准备的。
上了三楼,还想再上去却被人拦住了。
“让开!”张瑞敏大喊道。
“这位小姐,还是请回吧!”站在楼梯口的护卫没有退了半步,只低着声音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张瑞敏说道。
跟在张瑞敏身后的小厮站了出来:“我们家小姐可是当今首辅家的嫡出小姐,当今太后的侄孙女!”
“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有不少雅室,小姐要是想寻个安静点的地方,我让人带你去雅室吧。”护卫说道。
张瑞敏气急:“你没听到刚才说的吗,我是张首辅家的小姐,是太……”
“是太后的侄孙女儿嘛。我还是皇上的亲表哥呢,不也没能上去,还真把自己当棵葱!”赌客中有人说道。
“你……”张瑞敏开口就想骂,可看了说话的人,印象里真是某个王爷来着。便怏怏的住了口。
“你帮我上去把钱云给我喊出来!”张瑞敏对着楼梯口的护卫说道。
“这……怕是不行。”护卫答道。
“哼,钱云不过是我们家的一条狗罢了。主人喊他,他哪有不来的,我劝你还是去喊一下吧。”张瑞敏冷冷的说道。
众人皆知钱云是张家的人,既然张家小姐这么说了。那护卫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道:“这位小姐还是等一下吧,我们赌坊一切以客人为主,不能扰了客人的兴致。”
PS:……嗯,这个设定是很久之前言情小说的套路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让堂堂首辅家的小姐等一个下人。
张瑞敏的脸气的都有些扭曲了,不过,好在她还记得她娘经常对她耳提面命的话。在家里任性娇蛮没关系,到了外头绝不可以惹事!
没有眼见的东西!张瑞敏心里愤愤骂道。
“算了,费不着为了个下人和人较劲。哼,早晚有得他好看的!”
主子都走了,剩下的人也忙都跟了出去。
“嗬,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王爷呢!”同桌上的人说道。
那人头也没抬,专注的摸着自己手中的牌:“我又没说我是王爷,皇家就没有几个穷亲戚?”
这也是了,皇上的表哥,不受宠的王爷家不受宠的妾侍生的孩子也算是啊。
“哈哈,这下我可是要扳回本了!”那人兴奋的说着把牌扔到了桌上。两个六点,天牌啊。
刚可是输了近两千两,这下全回来了。
“哈哈,待会醉香楼喝酒!我请!”
“哟,赢了这么点银子就高兴成这样?这醉香楼可不便宜。”旁人说道。
单是酒菜不贵,可再加上作陪的姑娘,一夜千金都不够。
“不差钱,我心里高兴!要知道,这可是两个月来,我赢的头一遭!看来刚那女煞神是我的福星哪!”
旁人笑道:“你要是不嫌命长,就去她家提亲吧。以你的身份倒是也配。哈哈哈……”
自然是开玩笑的话,那人却听了进去。嗯,娶了这么个媳妇。以后赌钱该不会输了吧。
钱云在干吗呢。
“吭~~呼~~吭~~呼~~”
“老大在睡?”张干问道。
“对啊,最晚半夜才回来。不知道是又爬了哪个姑娘的墙……哦。不,是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去了。”
——————
已经过了许多年。张希夷回了京城,却还是不敢正大光明的露面。便是连参加科举都是不敢的,他是罪臣之子,早该死了的。
“这是个好机会!”
钱云露了些口风给张干,张干回了家同熊辛讲了。
“付先期这人自小便与少爷相熟,性子虽然怪异了些,但人是不错的。少爷在他手底下也让人放心些。”张干说道。
付先期做了几年的县令,办了不少实事,也查获了不少大案。回京述职。怎么也得好好嘉奖一番吧。
却没料到,被人参了一本,一些乱七八糟的罪名都往他头上扣了去。什么欺男霸女啊,收受贿赂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捏造的。可也不知道宣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竟真治了付先期的罪,下了旨,老王爷的爵位,付先期不得承袭。
旨意一下,旁人议论纷纷。王爷府没什么动静。像是心灰意冷了。变得最快的不是女人心而是帝王心哪。
原本王爷府来往的人家就不多,这下更是门庭冷落。
可过了没几天,又是一道圣旨下来。付先期被任命为巡盐御史,正二品。
听上去是没异姓王来的威风。可权力大了不少。
许多人这才回过味来。
爵位高的一般不掌权,怕的就是功高盖主的事。想重用付先期,便先削了爵位。
“唉。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下可好,没了爵位。”老王妃叹道。
“也就听着好听罢了。一个爵位,一年能拿多少俸禄?没了便没了吧。以后可就自己挣了!”付先期说道。
老王妃不认同:“那我孙子怎么办!不行。你跟我去见圣上,好好求着他,看在我付家忠心耿耿的份上……先皇可是说了世代承爵的!”
“哟,圣旨都已经下了,您这时候去了有什么用。您孙子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在老王妃砸东西来前,付先期就麻溜的走了。
罢了,罢了。等先期成了亲生了孙子,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把这爵位再请回来!现在要紧的是给先期说门亲事……
两浙的巡盐御史,那可是肥差。这四个字简直就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堆砌而成的。
张干回来同熊辛说的便是在付先期手下有个职位。
那人是从外地立了功升上来的,可到京城的路上出了意外,尸首都没找到。同行的人怕被上峰怪罪,便隐而不发。
钱云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便透了口风给张干知道。张希夷可以替了那个人跟着付先期一起上任。
“倒是不错,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重新进入京城的圈子。只是那人背景怎样,查清楚了吗?”。熊辛问道。
“那人叫张红枫,苏州人。家里原有个老母,去年也已经病逝了。其他亲戚都没了来往。邻居什么的也不怎么熟悉。倒是那些同僚知道他的底细。”张干解释道,“不过,那起意外,死了不止他一个。只活了一个回来,报上了失踪。只要活着的那人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
“哦?活着那人是谁?”熊辛又问道。
张干笑道:“说来也巧,那人姓周名志,和我是老乡!家中有爹娘,人也算通透,不会说出去的。”
“那便好。”
——————
周志很幸运。
所谓意外,其实并不是意外,算是**吧。
他原是被放到了偏远的县市为官。还没到地方,却是有了变故,被困在了路上。
周志从家里出发,白水荡属南方。周志没带多少衣服,朱金铃怕他冷硬是给他塞了件棉衣进去。
一开始周志还嫌累赘。可到了北方地界,他只恨怎么没听了朱金铃的话,多拿几件。
大雪。周志坐在马车上,冷风透过厚厚的帘子吹了进来。周志冷的直打哆嗦。路上走的又缓慢,路可是不好走呢。
一阵颠簸后,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半天不见动静,周志才忍着严寒,从马车里探出头问道。
一柄长枪刺到了他面前。
他抬头看去,是几个外族打扮的骑兵。马夫已经躺在了雪地上,血渗进了地里,两眼睁着,里面是惧怕,是不甘。
几人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其中一个人操着不怎么熟练的汉话:“你,跟着我们走,不然,和他一样!”说着拿枪指了雪地里马夫的尸体。
周志忙不住的点头。先他一步走的两个护卫怕也是已经死在了这几个蛮人手下。
周志被绑上了双手,被马上的蛮人拉着,踉踉跄跄的往前跑去。
蛮人起了玩心,驾着马,一会快,一会慢。周志跟在后面苦不堪言。跑不动了,便倒在地上,被马拉着跑了许多里。即使在雪地里,周志也能感受到背后火辣辣的疼。
周志想的是,这里虽是偏远,但也不可能到了边境吧。还是蛮人已经打到了这儿?怎么没听过这样的消息。
半日的生不如死,周志被带到了一处空地。
那里零星的搭了十数个帐篷。
看来只是一队不超过二十人的骑兵罢了。
周志被拉进了一个矮小的帐篷,里边还捆了不少的人。
有些已经昏迷了,有些却还清醒。
“你们这些蛮人!早晚会被赶出去!……”一人的慷慨陈词还没说完,便被狠踹了一个窝心脚。
那人痛的缩了起来。
“你们,给我当心点。不然,死!”
待蛮子走后,寂静的帐篷才有人说话了。
原来这帐篷里的人竟都是大大小小的官员被人俘获来的。蛮人是要拿他们和军队的人谈判。
“唉,早知道多找些护卫就是了。虽费些银钱,倒也安全。”
“军中的那些人都是废物吗?!竟让蛮人侵了进来!真是国耻!国耻!”叫喊着的那人便是刚被蛮子踢了一脚的。是个言官,叫做张红枫的。
“嘘,小声些!要是让蛮子听见了,我们都讨不到好。”有人劝道。
张红枫气鼓鼓的住了嘴。
这一队骑兵是蒙古大军的先锋队。十二队骑兵入山找寻敌人军队。
撤退到大山的残兵罢了,没想到给了骑兵队狠狠一击。骑兵队除了因迷途而晚到了一队骑兵外全军覆没!
二十人能做些什么,哪怕是每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也只能应付二百人罢了。更别说,这二十人也只是一般的精锐。而且敌人的情况完全摸不透,他们是百人?千人?还是万人?
骑兵队长便抓了些当官的,想着能以此为筹码同敌军谈判。
等了好些日子,却始终没敌军的踪影。骑兵有些浮躁了。
张红枫又骂了会说汉话的蛮子几句,被恼羞成怒的蛮子抓了出去。然后便再也没回来。
这之后帐篷里越加的安静,就是蛮子有时候忘了给饭,众人也不敢多加言语了。
夜晚。
周志迷迷糊糊的睡了,就听见外面有喊打喊杀声。
睁开眼,红色的火光映的帐篷里也能瞧见。
一道血迹溅上了帐篷,众人均是吓了一跳。
一个人冲进了帐篷,周志先是吓了一跳,后定睛一看。是本朝的将士。
那人帮所有人都松了绑:“现在很危险,各位当心些,我不能保证各位的安全。”
“我可是合江省的布政使!你怎么敢怠慢我!”
人哪,分两种,一种是贱骨头,一种是骨头贱。
被人呼来喝去,拳打脚踢的时候只会一味的伏低做小。待有人来救了,又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势紧迫,进来的士兵拿刀割开了几个人身上绑着的绳子。
“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开!”士兵匆匆的说道。
“诶,你不能走!”那什么劳什子的布政使一把抓住士兵的手腕。可能是因为害怕,那力道之大,士兵竟一下子没挣脱的开。
“嗤啦”一声一把刀破开了帐篷的,厚厚的布毡子竟像是豆腐一样,一些阻挡的力道都没有。
几个月艰苦的行军生涯给了小士兵敏锐的感知,小士兵猫下腰来,堪堪躲过这一刀。拉着他手腕的那个布政使却没那么好运了,正正好好的劈到了脑门中间。头骨多么坚硬,那把刀生生的砍了进去,卡在了里边。
血从刀口流了下来,布政使瞪大了眼睛,跪在地上倒了下去。
真正见了人横死了在自己的眼前,帐篷里的人都吓住了。
弯刀的主人是一个满脸胡子的蒙古汉子,抽刀没抽的出来,就准备弃了刀,找其他可以代替的武器。
那个小士兵趁着刀卡在头骨里,依旧猫着腰,快速的一转身。直接用头去撞了那人的肚子。
小士兵卯足了力,那络腮胡子的大汉跌坐在了地上,小士兵没有丝毫犹豫,拿起大刀便砍下了络腮胡的脑袋。
脑袋骨碌碌的的滚到了周志脚边,周志下意识的便把脑袋踢了出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被人砍?”小士兵喊道。
众人才清醒了过来,手脚自由的忙帮着别人把身上的绳子解了。
几个人冲了出去,剩下的人有些不敢。
站着等死?
挣扎了番。剩下的人也尽数冲了出去。
周志脑袋转的快,在小士兵出去的时候便跟在了他后边。然后又从地上捡了把弯刀双手拿着。脸吓的煞白。几天没吃饱饭,周志有些跑不动。小士兵也知道有人跟着他,也是放慢了脚步的。
蒙古骑兵多用的是复合弓,腰间别上一把弯刀。会用长枪的人是极少的,怕全军只有这一个罢了。弓在近战中没什么用,骑兵们便都把弯刀抽了出来。
只见那人手拿一把长枪往人群中刺去。那些人便是刚从帐篷里逃出来的人。周志注意到那人的腰间有血迹,身形有些不稳,大概是被人刺了一刀。受了伤的他,可打斗不过如狼似虎的兵士。便想把抓来的俘虏都杀了,这些可都是官员!有那么多陪葬也值了!
混乱中。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待看见了数十个将士,周志才放了心。这下安全了吧。
将士们都在高处,能清楚的看见平地上的情形。周志只见下面一片火光,其余的只是一大团一大团的黑影罢了。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
下面的火也渐渐熄了。白色的雪地上漆黑的痕迹很是醒目。
有兵士拿了些干粮给了周志,干粮有些硬了,味道有些腥大概是马肉吧。周志却顾不得那么多,狼吞虎咽了起来。在蒙古人手下,只是让他们不饿死罢了,哪还会让他们吃饱。
周志吃东西的档口。有几个兵士去了下面平地上查看了。
还活着的人,是蒙古人就再刺一刀。是自己人,便抬回去救治。马匹,受了伤的全部杀了。这天寒地冻物资匮乏的,医人的药还不够,哪儿还有治马的。还不如一刀杀了。冻成马干,添些干粮。
只救回了六人。
一人已经是昏迷了。只有微弱的鼻息。腹部一刀差点贯穿了。哪怕有大夫有药也是活不成了的。
周志眼睁睁的看着部队把人给抛了下来。
他没说什么,他知道战士们朝夕相处。之间的情谊比他这个外人深多了。他们更难受。
帐篷里的俘虏除周志一人,其余要么死在了混乱中,要么走进了茫茫大山。山里没有食物没有棉衣,有的只是豺狼虎豹,再加上蜿蜒的山路,能活着出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周志跟着部队到了山里的距地。那里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好。
只大概百十号人,还有不少的伤员。一些士兵穿的是破旧的棉袄,露在外面的部分都已经冻的发红发紫了。
“小哥,你们在这儿多久了?”周志问道。
他叫做小哥的便是护着他走出敌营的人。
“有大半个月了吧,人是越来越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小哥说道,“诶,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被蛮子抓住了?”
“我被外放出来做县令,哪料到路上被蛮子劫了。他们说抓了我们来谈判的。”
小哥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谈判?谈判什么?那群蛮子脑袋是被冻坏了吧,这些个人杀了就杀了吧,谁知道我们做了些什么?只当是意外罢了。”
周志陪着笑了,还好,还好,自己逃出来了。
“小哥……”
“可别叫我小哥,我才十七呢。”小哥说道。
“这……还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有二十五六了呢。”周志惊诧道。
其实那小哥还是报高了年纪了的呢,长的老相是一方面,那么多天没打理自己,看起来沧桑些也是一方面。还有便是武艺着实高强,昨天晚上那个使枪的高手便是被他伤了的。据说那人是蒙古大将之子,在中原生活过一段日子,习得了好枪法。这次出来只是想挣个军工罢了。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啊?”周志问道。
“保也侯。之乎者也的也,王侯的侯。”保也侯说道,原先后面的解释是不加的,被人笑毛了之后,保也侯便养成了后面加解释的情况。
“好名字。”周志夸道。只是心里却在嘀咕,好个性的名字,在哪里听过呢?~~
又过了几日。
周志还算是被优待的,每天能分到巴掌大的马肉干两块。偶尔还能从保也侯那拿到点新鲜肉食,两人聊了会儿,才发现原来是老乡,便又亲近了些。
“这样的日子可过不下去啊。”周志说道。
“过不下去也得过,你遇到的那队骑兵不是这山里唯一的蒙古人。”
周志思量了一下,问道:“有件事一直想问,蒙古人怎么会打到这儿来?这儿可不是边境,而且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出去?”
“今年雪大,草原上的羊马牛也没了吃的东西。他们的物资可比我们要匮乏的多,没了办法,就打了过来。”
“至于为什么打到这儿来了呢,蒙古军确实是英勇,再加上皇上派来的那什么肖叔拔又蠢又胆小。十倍于人的兵力都能大败!哈,出了事,不想着怎么解决,反倒想着把自己摘出来。这不就这样了吗。”保也侯说道。
大冬天,周志出了一身冷汗。
这算是军事机密了。知道真相的这些人,肖叔拔是不会让他们活着的。
肖叔拔名声不显,却因着背景做了主帅。
肖叔拔是太后母家的人,按辈分管太后要叫一声姑奶奶。宣帝心里就是再不愿意,可太后母族相逼,就连朝中大臣也不少支持肖叔拔的。只能是任命肖叔拔做了主帅。
宣帝怕肖叔拔这个绣花枕头坏事,又任了李先勇和付岛为副将。李先勇人近中年做事沉稳。付岛原是异姓王将军王府的家将,作战勇猛且有勇有谋,只年级稍小了些。
肖叔拔本事不大,心胸更小。刚到了边境便夺了二人的兵权。李先勇说的好听些是稳重,说的不好听些便是有些胆小了,竟就这样接受了。
付岛年轻气盛,和肖叔拔争辩了几句就率了千人部队走了。肖叔拔恨付岛不给他面子,偷偷给蒙古人送去了信,让付岛部队损失惨重。
“这也没什么,来投了军就准备好了有一死。死有什么怕的,怕的就是死了之后还没好名声啊。”保也侯说道。
肖叔拔只要先告付岛一状,说他不服指挥,私自行动,才被蒙古人全歼了部队。这千名将士便彻底成了冤魂。
“我有一计。”周志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啊,读书人就是磨叽!”
“放火烧山!”
放火烧山,却不是真的烧山。选一些伶俐的人,四处点了火,引了敌人去着火处查看,他们百人就顺着山民提供的小道偷偷下山。反正四处是雪,点了火,用雪一盖就没了。
下了山就装作是难民混入城镇,这都不用装的,一个个穿的破烂,同难民差不多嘛。
付岛就跟着周志,周志是去上任的县令,由他带着付岛去京城也安全些。
等到了京城,禀告了宣帝就好了。李先勇年岁大了,胆子小了,可忠烈之心还是有的,这种情况下一定会站在付岛这边的。
宣帝得知消息后大怒,将肖叔拔召了回来,只软禁在肖府中,却并不定罪。现在定嘴,在太后的重压下,也只是高拿轻放罢了。宣帝能忍受他们不把他看在眼里,能忍受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权威,却不能允许他们拿将士拿百姓的生命拿国土的安危开玩笑!!
付岛掌了兵权,胸中的怨气终于有所发泄。和蒙古军进行了你来我往的拉锯战。
PS:这两章把大背景写了下……唔,应该知道男主是谁了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额,你们进来坐吧。赶了那么久的路也累了,先吃饭吧,先吃饭,等晚上我爹回来了,你们再好好叙叙旧。”
刚过了晌午,魏嫂正收拾着桌子,丫头吃饱了饭困的不行,想去睡个午觉,养养精神。
“这儿是罗平家吗?”。一个小姑娘进了门来有些发怯的问道。
“是,你是?”丫头说了声是,小姑娘便兴冲冲的转了身,跑出了门去。
这谁家姑娘,听口音也像是平城一带的。
过了会儿,小姑娘搀了个老人又重新进了门来。
老人家眯着浑浊的眼,看了丫头一会儿:“你是罗平家的大姑娘叫罗衫的吧。”
“对,您是?”丫头问道。
“呵呵,我是你三爷爷,我见你的时候你还小,现在都那么大了。”老人家说道。
三爷爷?丫头并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不过罗家以前的亲戚都不怎么走动,是以丫头也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这是我孙女儿罗伊,我们爷孙俩来京城找人。听你爷爷说,你们父女俩在这儿,就想着在一起互相可以帮衬下。喏,这是你爷爷写的信。”罗三爷把身上背着的布褡裢拿了下来,从里头拿出了封有些皱了的信。
信封上写着吾儿罗平亲启。
罗老爷子的字迹丫头一眼便认了出来。想着应该不可能是什么人冒充的吧。再说了,这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事,过一会儿爹爹也是要回来的。他该知道眼前这老人是不是罗三爷。
丫头和魏嫂胃口小,还剩了不少菜。原本打算晚上就不做饭菜了。把中午的热热凑合下就行了。正好可以盛出来给罗三爷和罗伊吃。
可以看的出,两人是被饿坏了。罗三爷还好些,罗伊饿狠了,不住的夹菜扒饭,罗三爷瞪了眼她,她才慢了下来。
罗三爷和罗伊一路走来怕是不好过,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头发也已经油腻成了一团。魏嫂只是打了水让两人稍微洗了下脸和手,便端上了饭菜。
趁着两人吃饭的档口,魏嫂去厨房烧热水去了。好让两人好好的洗个澡。
罗三爷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碗筷,罗伊吃了两碗,打了个饱嗝才停了下来。见丫头打量着她,罗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三爷爷,罗伊妹妹,热水已经好了,先去洗个澡吧。”丫头说道。
还能收拾出一间屋子,就给罗三爷住吧。就是床有些小,用门板搭的。可一时半会也变不出个床来。罗伊就跟着丫头睡,她床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丫头看到罗伊身上没有行李,罗三爷就只有个小小的布褡裢。想着两人怕是换洗衣服都没有。便找了罗平和自己的旧衣裳给了两人。
“谢谢罗衫姐姐。”罗伊低声说道。
刚脸灰灰的看不清楚,脸洗干净了一瞧,罗伊也是个小美人儿。有种娇娇怯怯。怜不自禁的感觉。
“都是亲戚,还说什么谢。快去洗吧,待会水凉了再洗就不好了。”丫头说道。
罗伊便捧了衣服进屋去了。
罗三爷洗的快些。很快便出了屋子,抢着做事,丫头好说歹说才劝了下来。
罗伊却洗了好久,怕她冻着,丫头又吩咐魏嫂进去加了几次热水。
好久,罗伊才走了出来。头发还有些湿,却已经是挽了起来,头上只一个小小的珍珠簪子。刚才没见着戴,大概是怕路上被人顺了吧。
丫头陪着这爷孙两个说了一下午的话。
罗伊的爹娘在京城里做活,每年只过年的时候回去。待上七八天,便又会启程去京城。只是丢下些银两。平常每月也都有书信往来。
可去年从八月份便没了信来。罗三爷去了好几封,都没回信。罗三爷想着可能是信在路上有耽搁,心里虽急可也没太当回事。
到了过年前,罗伊的爹娘还没回来。罗三爷安慰自己是雪大,路不好走。直到年都过完了,还不见人,罗三爷才确定是真的出事了。
也不顾自己年纪大了,把家里收拾收拾就带着孙女上路了。
一老一少第一次出门,别人又见他们人弱,可被人欺负的够呛。
行李包裹都被人抢了,好在罗三爷多留了个心眼,往罗伊脸上抹了不少灰,又小心谨慎的护着她。罗伊才没被人贩子掳了去。
后来又遇着了好心人,带了他们一段路,到了京城地界把他们放了下来。
罗三爷带着罗伊先是去了宝来斋,可罗平不在,伙计们看他俩穿着寒酸,也没有给好脸色给赶了出来。
何春丽家这宅子在小巷子的最里边,罗三爷头一天没找着,便和罗伊每人吃了个又干又冷的馒头,找了个背风的角落,把衣服裹裹紧睡了一夜。今天上午打听了好多人家,受了许多白眼,才找到了地方。
宝来斋一般是申时末就关门。罗平也是这个时候到家。
“三叔?”罗平一进家门,见到个老人家,还有些诧异。仔细看了才发现是罗三爷。
“来,罗伊快叫叔叔!”罗三爷喊道。
罗伊喊了声叔叔,罗平应了:“这是罗石大哥的闺女吧,今年十五了?”
“对,过了年正好十五。”
额,丫头尴尬了,见罗伊个头小小,人也长得嫩,还以为比自己小。原来还比自己大了两岁呢。
“三叔,您,您怎么来了?”罗平问道。
“唉,来找小伊她爹娘的。半年没消息了。担心他们有什么事,我就带着小伊来找。”罗三爷说道。
“罗石大哥怎么了?他在哪儿做活?”
“支了个小摊子,卖些小吃。一个月也有十多两进账,比在小县城里好不少。”罗三爷说道。
罗平皱眉道:“这就难找了,也不知道具体是在哪条街上支的摊子,也不知道住哪儿。”
“哦,小伊她娘说,他们煮些馄饨面条什么的。”罗三爷补充道。
罗平沉吟片刻:“我明天去其他摊子上问问,他们也经常在街头巷尾里走,应该认识吧。”
“那就谢谢了,明天我也带着小伊上街找去。”罗三爷说道。
丫头和魏嫂已经把饭菜都摆上桌了。
“爹,三爷爷,吃饭了。边吃边商量吧。”
————
西洋钟已经摆在了店里,罗平每天到宝来斋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抹布把钟擦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可费了他老鼻子钱了,能不宝贝吗。
可惜啊,再在店里摆上几天就要送人了。
擦完了西洋钟。
“今天我出去有事,店里你们多照看着。”罗平吩咐了店里的伙计便出了店门。
“呵,哪家的掌柜,整天不在店里的。”
“嘘,别说了。被他知道,你可就惨了,没见着刘少爷的下场?”
店里便静了下来,只各自整理着货物。
罗平去了经常去的馄饨摊子,喊了一碗猪肉白菜馅的馄饨。
“老板,你卖馄饨卖了多久了?”罗平问道。
老板麻利的往碗里倒了香油,撒了葱花:“我二十岁就来了京城闯荡,现在我已经三十五了,卖了整整十五年了。”
“那么久了啊,那这京城里其他卖小吃的的您都认识吗?”。
老板把大碗的馄饨端着放到了罗平面前的桌子上:“都认识不敢说,大部分是认识的。”
“那您认识一对夫妇吗,哦,卖些面条馄饨的,男的叫罗石,女的叫李兰花。”罗平问道。
“有些影响,八年前来的吧。人不错,手脚勤快,人也诚恳。不过,馄饨没我的好吃。”老板说道。
“哈,当然了,您这手艺,是我吃到过最好的。不然,我能天天来您摊上?”罗平笑道。
罗平吃了一两个,味道是真不错。
“老板,那您知道他们夫妻再哪条街上卖吗?我和他们是亲戚,好久没见了。”
老板用长长的木筷子搅着锅里的水:“见到那件铁匠铺了吗,那边往西边转弯就又是一条街,他们经常在那儿摆摊。不过,你去肯定找不到的。”
“为什么?”
“好久没见着他们出来了,我还以为是回老家去了呢。”老板说道。
“那您知道他们住哪儿吗?”。
“马儿胡同,那儿都是些小商贩和手艺人住的地。”老板说道。
罗平“呼哧呼哧”一口一个馄饨,十多个馄饨很快就吃了个干净。一抹嘴,掏出十五文钱放在了桌上:“老板,钱在桌上。”
马儿胡同,罗平也大概知道在哪个地方。
“大姐,你知道罗石家住哪儿吗?”。罗平刚进了胡同,就见着了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
“不知道,不知道。”那妇人摇头说不知。
又敲了几户人家的门,都没得到什么消息。
“笃笃笃”
“谁呀?”一个妇人开了门。
“大姐,我想问一下,您知道罗石家住哪儿吗?”。罗平问道。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罗平:“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哦,他是我表哥。”罗平说道。
“他和他媳妇儿啊都死了!死了有四五个月了吧。”那妇人说道。
罗平吓了一跳:“怎么就死了?”
“出去摆摊的时候,被路上的疯马撞上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什,什么?”罗平惊诧的问道。
那妇人索性开了门:“那两口子也真是可怜,你进来吧,我同你说说清楚。”
罗平进了门,妇人给罗平倒上了茶。
屋里都是些铁器和模具,看样子是打铁人家。
“你真是罗石的亲戚?”
“当然,我骗你这个做什么?”罗平说道。
妇人也在一旁坐下:“我听了你的口音就知道你们是一处地方的人,只是我心里也怕啊。”
“唉,我和兰花妹子也是相熟好久了。关系一直都好。他们夫妻俩死的真是冤哪。”
一日清晨,罗石和兰花推着小板车到了要摆摊的位置,把小桌子长条凳都从小板车上搬了下来。支起锅子,加上煤炭,生意就开张了。
罗石也做了好久,小食味道自然是不必说的。加上他们家舍得放料,一个个馄饨馅满的都要涨破面皮了。许多食客都愿意到他家买吃的。
“收您十五钱。下次再来啊。”兰花把客人放在桌上的铜板放进了穿着的围兜的口袋里,收拾了碗筷,又拿了抹布把小桌子收拾干净了。
“让开!快让开!撞死了爷爷可不负责!”一位年岁大约是十六七的公子哥儿骑着匹快马在街上奔驰着。
城里不许骑马。这项规定,根本没什么用。有权势的视它如空气。没权势的又不敢骑马。
那小公子大概也是勋贵人家的吧。胯下那匹枣红色的骏马一看就不是凡物啊。
“孩她娘!小心!”罗石刚添了些煤炭,抬起头来,就见一匹马朝着李兰花奔了过去。
李兰花闻声一回头。顿时腿都酥了,哪还有力气躲开。
马儿喷着热气。直直的撞向了李兰花。
“哗啦”
买小食的家伙什全部散架了、李兰花向着后边飞了出去,撞在了围墙上又摔了下来。一摔下来。眼睛便闭上了,地上慢慢出现了血流。
罗石几步跑到李兰花的旁边:“孩她娘!孩她娘,你没事吧?”
罗石不敢去碰她,脑子有些恍惚:“我去找大夫!你千万不要有事。”
那匹马儿也倒在了地上,上面的公子哥儿倒是幸运,在撞上李兰花的一刹那就被护卫给救了下来。
马的速度太快,受了猛烈的撞击后,那马是怎么都起不来,抽搐了几下也是断气了。
“晦气!”公子哥儿狠狠抽了马几鞭子。还不解气。看到一旁的罗石,鞭子便抽了过去。
“害死了我的马,你们别想好过!”
那公子哥儿学过些武术,鞭子又狠又急,罗石疼的身子都蜷了起来。旁边看的人不少,却没人敢上前去。
“快,快去找大夫!”罗石喊道,再晚下去,孩她娘就救不成了!
“谁敢!”公子哥儿怒道。一脚把躺在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的李兰花踢的变了位置。
罗石脸色大变:“我跟你拼了!”说着便朝了公子哥儿冲了过去。
可惜还没到近前,便被公子哥儿的护卫拿下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袭击本公子。活的不耐烦了!你们给我好好教训他!”
十多人的拳打脚踢之下,罗石开始还呼叫几声,后来就没了声响。
等人散开。就见罗石像团烂泥躺在地上。
霸道的公子哥儿带着人走了。
罗家夫妇躺在地上,却是依旧没有人上前去。
到了晚上。才有人偷偷的帮两人收了尸……躺了一下午,不死也死透了。
“大姐。您知道骑马的人是谁吗?”。罗平问道。猛然知道了一个亲人这么悲惨的死去,罗平心里满是愤怒与悲怆。
“唉,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同你说吧。肖叔拔肖大将军你知道吧,那人便是他的侄儿,身份比肖将军还高贵些。据说太后最是疼爱他。这样的人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可不敢惹也惹不起,你也别想着报仇了。”妇人说道。
“他们夫妻的尸骨埋在了城外的乱葬岗里,坟上放了大青石做记号。你去把他们的尸骨收了带回家去埋了吧。”
“我收拾了些兰花他们的东西,你也一并带走吧。唉,真是作孽哪。”那妇人去了里屋,拿了两个包袱出来,“只有这么些了,其余的……我去的时候已经被人都砸了。”
罗平再也忍不住,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真是欺人太甚!就没人能管一管吗?!”
“大兄弟,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别再把自己也搭进去。”妇人说道。
罗平和罗石不是亲兄弟,也就是小时候好些,大了便也没怎么见过面。可这样的事,哪怕发生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身上都足以让人愤怒不已。更别说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了。
知道了这样的事,罗平没再回宝来斋。径直回了宅子。
回去的路上他就再想到底该怎么和已经七十有一的三叔和只十五岁的罗伊说。
想着想着,罗平突然发现天都有些黑了,原来他已经在外面转悠了好久。
回到了宅子,灯已经上了。
“爹,你咋才回来。菜都凉了。”丫头怪道。
“你们饿了就先吃,等我做什么。”
“我们也没回来多久。”罗三爷说道,“今天,我和伊儿把附近的街道都转了个遍没见着罗石他们的人。”
罗平沉默不出声,罗三爷见这样子忙又说道:“你也找了一天吧,先吃饭,歇歇吧。我和小伊也没打算一天两天就找到,京城那么大,总要找些时日的。”
“对啊,三叔。多找些日子就是了。”
丫头觉着罗平管罗三爷叫三叔,罗伊又管罗平叫三叔的关系很有趣……
“我,找到了……”罗平说道。
“真的?太好了!等见了爹娘的人,我可要好好说说他们,害得爷爷和我那么着急。”罗伊笑道。到了陌生的地方见了陌生的人,罗伊一直都是怯弱的模样。现在知道了爹娘找着了,稍稍开朗了些。
罗三爷也是笑意满满:“他们在哪儿?”
“城外……”
“城外?好好的去城外住什么?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为着省钱亏待自己,就是不听。”罗三爷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在城外乱葬岗。”
“……明天,我带着你们帮罗石哥收拾了尸骨,带回家去埋了吧。”
罗三爷脸色变了变,却还是没敢往下想:“收尸骨干什么?他们在义庄做活了?”
要在平时,在义庄里做活,算是非常晦气的了。可现在,罗三爷和罗伊却是期待的望着罗平,只希望听见一个“是”字。
“罗石哥和兰花嫂子已经死了。”罗平终于是把话说了出来,松了气的同时又有些难过。
“你瞎说!我爹娘怎么可能会死!你肯定问错人了。”罗伊说道,“明天,我再上街找去,他们肯定在街上卖小食呢。要是知道你这么编排他们,我爹娘可是要生气的。”
罗平也不说话。
罗伊看着罗平,眼泪流了出来:“三叔!你不要骗我了,一点都不好玩……”
“罗平啊,明天,你带着小伊和我去乱葬岗。”罗三爷说完便回了房间。
一桌子的菜,冷了热,热了又冷了。谁都没心情吃饭。
罗伊一晚都没睡,丫头只听到她强压住的抽抽噎噎的声音。
丫头想安慰她,可这样的事该怎么安慰?还不如让她一下子哭个够,也让罗伊能好受些。
第二天,丫头起床的时候,边上已经没人了。再一看,罗伊的衣服也不见了。
糟了,罗伊姐该不会做傻事吧。
“爹娘,你们慢些走。等我,我很快就来找你了。”罗伊哭着把一条白布挂在了房梁上,然后把白布套在了脖颈上……
“罗伊姐,不要啊~”
“不要什么?”罗伊穿了身素衣裳,眼睛红肿,不过精神比昨晚上好多了。
丫头忙道:“没什么,罗伊姐你起那么早啊。”
“我想早些把爹爹和娘亲的尸骨收回来,免得他们在外边被风吹被雨淋。”罗伊说道。语气还有些悲伤,只眼睛却已经有了亮光。昨晚上哭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大概是想通了吧。
“爹娘已经走了,爷爷就只剩我了,我要好好的。”
丫头握住罗伊的手:“罗伊姐。”
“乖,起来吃早饭吧。”
罗三爷的情绪也稳了下来。爷孙俩饱饱的吃了顿早饭,便跟着罗平去了城外。
乱葬岗。大大小小的坟堆,横七竖八的墓碑。走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定睛一看,竟是人的手骨。
罗平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在大青石旁的一座坟堆,只竖了个木牌子,上面写着罗氏夫妇之墓。那木牌子也已经倒了。木头已经有些发霉了。
“儿啊,跟爹回家!”罗三爷没带工具,跪在地上用双手挖了起来。罗伊也哭着跪了下去。
罗平不想打扰这一家子,便默默的走了出去。
坟挖的不深,罗三爷往下挖了十几捧土,就挖着了衣角。
罗石和李兰花的尸首被挖了出来。身子已经烂了。罗三爷用了两张席子将两人包裹了起来。送棺木回家乡不怎么可能。罗三爷打算把两人烧了,拢了骨灰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