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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芐野狐禅     我在聊斋斩太岁txt下载     我在聊斋斩太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白莲教、缝尸术

    女鬼也就算了,此时竟然连白骨都开口说话了。

    书生将信将疑的望了过去,只见那具枯骨斜着靠在墙角处,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没有任何的神异之处。

    可脑海里的声音却是异常清晰。

    “小女子本是青阳人士,只因在家中烦闷,便约了几位家中好友一同出游,哪知不幸遇到了强人拦路,逃到这庙内冻饿而亡,此番冒昧出言,只是想报答恩公的相救之恩。”

    “我何时有恩于你?”书生壮着胆子问道,声音却是压得极低。

    “恩公难道忘了,先前阻拦焚烧尸骨之事。”

    书生这才恍然。

    那声音接着叹了一口气。“奴家含冤而死,怨气不散,魂魄寄于枯骨之中,不能投胎转世,若非恩公搭救,此时怕是早已魂飞魄散了。”

    “小事,小事....”书生擦着额头的汗水,心中惊惧稍稍平复了一些。

    “奴家其实也不愿惊扰恩公,实是不忍看到恩公死于非命。”

    “姑娘说的是那庙内恶鬼吧。”书生长呼一口气,“此庙有佛法护持,只要挨到天明便可相安无事。”

    “这话是那行商说的吧,恩公可知,那汉子并非活人。”

    “啊?”女子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惊的书生差点叫出声来。

    急忙转头望去,只见那孙英抱着肩膀,斜靠在墙边鼾声大作,面色红润,怎么看也不像个死人。

    许是察觉到书生心中疑惑,那声音继续说道:“恩公可听说过白莲教?”

    “白莲教?”书生讶然,“可是那个造反造了几千年的白莲教?”

    书生熟读经史,自然对历史上这个大名鼎鼎的教派不陌生。

    这白莲教是一个民间组织,始于何时已不可考,早年间还是有正常信仰的,他们信奉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可是随着名气越来越大,组织人员越来越多,难免良莠不齐,最终在一次动乱中揭竿而起。

    在历史的舞台上,白莲教反出了特色,反出了高度,担当起了持续造反几千年的重任。

    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凶年饥岁,在每个朝代的造反运动中,都能看到白莲教的身影,完完全全成为了造反的代言人。

    因教众分布甚广,太平时或为官为将,或为书生士子,或为贩夫走卒

    是以他们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按下葫芦浮起瓢,不是在造反,就是在造反的路上,最近还听闻冀州那边出了个无当老母,扯起白莲教的大旗,闹得沸沸扬扬。

    “没错,那人便是白莲教的教众,彼时传闻,其教中有一邪术,名为缝尸术,用金针定魂,血绳为引,将尸体伤口缝合,便可令人起死回生。”

    书生大吃一惊,略一思索道:“死人纵使复活,那也只是具行尸走肉,我看他吃饭喝水与常人无异,该不是搞错了吧。”

    “恩公若是不信,进前几步,便可发现这贼人脖颈间有道伤口。”

    “这....也好。”书生犹豫了一下,缓缓起身,走动时尽量做到悄无声息,生怕吵醒那马脸汉子。

    即到近前,借着微弱的火光望其颈间望去。

    “嘶....”

    一望之下,书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条猩红的伤疤绕着孙英脖颈铲了一圈,宛若一条狰狞的蜈蚣。

    受了这种伤人还能治吗,答案是否定的。

    这孙英当真不是活人!

    之前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汉子,竟然是具死尸,不对,说死尸也不准确。

    怪物?

    僵尸?

    书生此时心乱如麻,想要夺门而逃,可外面又有妖鬼环伺,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恩公,地上有刀,捡起来。”

    那道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书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把佩刀抄在手里。

    “把刀举起来...”

    书生抽刀出鞘,高举过顶。

    “砍下去,看准脖颈砍下去....”

    书生开始犹豫起来。

    “恩公,趁着贼人还在熟睡,杀了他。”

    “可是....”书生死死的攥着刀柄,指骨已经泛白。

    “恩公别再犹豫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那女人的声音越发急切。

    书生死死盯着身前的大汉,其脖颈间蜈蚣般的疤痕仿佛活了过来,只要自己轻轻一挥,便可将其拦腰斩断。

    “白莲教也未必都是坏人,况且方才他还救过我,不能杀他。”

    “白莲教都是妖人,现在不杀他,等他醒来便会吸干你的血肉!”

    不对!

    书生突然灵光一闪。

    若如这枯骨所说,她生前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为什么会认识白莲教?

    为什么对其教内邪术如此熟悉?

    她撒谎!

    书生虽然优柔寡断,但却不是蠢笨之人,方才心神激荡间思绪有些混乱,此时镇定下来,立刻便发现了其中蹊跷。

    “动手!”

    “杀了他!”

    那道声音突然变得阴狠毒辣,书生只觉得眼前一黑,脑海中刺痛难忍。

    “书生既然不愿动手,又何必苦苦相逼。”

    孙英突然抬起头,虎目之中精光灿灿,哪里还有半分酣睡的模样。

    尚在迷糊中的书生只觉得手中一轻,钢刀便被夺了去,再睁眼时,庙内又多了一“人”。

    却是那角落里的骷髅,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向着孙英扑去。

    马脸汉子轻蔑一笑,不退反进,左手向前一抓,五指犹如铁钳,死死扼住了骷髅的喉咙。

    还没等它如何挣扎,那只手便向上一抬,然后猛的掼下。

    “砰”的一声烟尘四起,骨架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

    其中一块还冲着书生飞了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却是块头盖骨,急忙又抛了出去。

    骨头散落在地,却好似有生命般飞速聚拢在一起,转眼间便恢复如初。

    孙英又是一拳将其震碎,如此反复数次,才算安静下来,最后更是一把火将其烧成灰灰。

    这骷髅虽然诡异,但在孙英的手下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等到书生回过神来,正撞上那双阴沉的眼睛。

    “放心吧,你不杀我,我也不会杀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说呢?”

    火光下,孙英似笑非笑。

    书生盯着那道断头伤口,忽然有所悟,脱口而出道:

    “你便是那故事中的张三?!”

第十六章井

    书生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孙英边收拾行李,边大概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寺庙有佛法护持,外面的鬼物进不来,里面的鬼物自然也出不去

    于是这骷髅精怪便蛊惑书生杀人,继而再砸碎佛像,便可脱困而出。

    “刚进来便觉得有古怪,便想将它一把火烧了。”

    一切收拾妥当,孙英看了看天色,道:“外面的女鬼走了,不过我劝你最好再等两个时辰,天亮了再动身。”

    说完,也不等书生开口,推开庙门消失在了茫茫月色之中。

    一阵凉灌入,吹灭了本就摇摇欲熄的篝火。

    书生打了个寒颤,急忙缩回佛像身后,口中念叨着菩萨保佑之类的胡话。

    这一夜的遭遇诡异离奇,所幸的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时间缓缓流逝,朝阳从天际闪现端倪,窗棂外透出一丝清亮的白光。

    天亮了!

    书生匆忙起身,将账本揣入怀内,想了想,拿起一块石子,在佛像底座处刻下了一句话:

    【此处夜间有女鬼出没,万勿离开寺庙。】

    ...............

    壬辰龙年,三月二十四,春分日,宜祭祀,忌纳畜。

    旬夜之间,陈安师徒降妖驱鬼的事迹就传遍传遍了大街小巷,大清早便被街坊邻居踢破了门槛,大都是来求福避灾的。

    但陈安此时却没有心情与之周旋,他听说王异收账归来,好像遇到了祸事,正在家卧床休养。

    拉着老道匆忙赶至其宅院,一番诊治下,发现书生没有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当即弄了一碗符水喝下,嘱咐休养数日便可无事。

    回去的路上,道士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师父,你怎么了?”陈安看在眼里,开口询问道。

    “我在想那书生眉间的痣。”

    “那颗红痣啊。”陈安下意识的扣了扣眉心笑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算命的都说他这是天生异相,有朝一日必能大展宏图,便是封侯拜相也不无可能。”

    老道摸了摸胡子,神色愈发的凝重。

    “不对,不对,此痣居眉心却不正,色红却泛青,命理属也就罢了,若是属阴....”

    “属阴又怎么样?!”

    “若属阴,便是极阴之体,极易招惹邪祟。”

    陈安愕然,这才几天自己便三番五次的撞鬼,若是王大哥有个招惹邪祟的体质,还能讨得了好?

    他当即便拉住老道往回走,说什么也要先去把生辰八字问个清楚,也好想出应对的办法。

    “哎呦,莫慌,莫慌!”老道冷不丁的被拽了趔趄,一脚差点踩到路边的牛粪里。

    刚想教训徒弟几句,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当即便抽动鼻翼一顿猛嗅,顺着味道挪动脚步,很快便转过一个街口。

    陈安急忙跟了上去,老道的鼻子他可是领教过的,隔着半里远便能闻出鬼味来,此时八成是发现了什么怪事。

    兜兜转转穿过几条街口,老道这才停下脚步。

    堤岸边,一间黄墙灰瓦的酒肆门口,挂着一面红底黑字的招子,上面绣着“神仙酿”三个墨字。

    这酒肆在洛水可是小有名气,无论是当地百姓,还是往来行商,闲暇之余都会来小酌一番。

    这店家也是怪脾气,即使生意再兴隆,也从未曾涨酒钱、扩大店面。

    老旧的招子在风中飒飒作响,陈安站在下方满脸无奈,老道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店内。

    “这寒潭香可是好东西。”老道满脸陶醉,“没想到这小县城还有如此佳酿,真是不虚此行。”

    “客识货,刚进门便闻出这酒的来历,您是头一位。”

    店家是个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说话也是中气十足。

    “快快上酒来。”老道已经等不及了。

    陈安也走进店内,往凳子上一坐。

    “什么肉,这么香?”

    “这是小店的水盆羊肉。”店家的声音遥遥传来。

    “给我来一盆....不,两盆。”

    最近饭量一天天见涨,八成是和玲珑心有关系,既然被勾起了馋虫,正好大吃一顿。

    俄而,两份水盆羊肉便端上了桌,说是水盆,其实不过是两个粗瓷大碗罢了。

    笃的放下,浮在上面的红油立刻左摇右晃,盆沿出滋滋冒起油花,却没有半点汤水洒出来。

    用筷子一搅,尽是薄如蝉翼的羊肉片,还点缀着几颗青翠挺括的小菜。

    陈安先是吸溜了一口汤,然后便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没一会便吃了个底朝天。

    伸手一拉,另一盆也到了跟前。

    跟陈安不同,老道士对羊肉并不感兴趣,只是优哉游哉的喝着美酒。

    可几杯酒下肚,老道便察觉到了异样。

    “掌柜的,你这店里可是有冰窖?”

    “客说笑了,那冰窖可是官家财主才能置办起的,小老儿的酒肆可不敢想。”

    “哦,那可怪了,这寒潭香向来以凉饮闻名于世,但此时节并非冬季,又有没有冰窖,为何酒中寒气如此之盛?”

    “客问的好。”老者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全赖小老儿后院那口深井,只要是用那井水酿出的酒,别说是此时,便是三伏天,酒中寒气也是不散啊。”

    “如此说来,那井应该很深啊。”

    “那是自然,这井打我生下来时便有了,听老一辈人说,是地底的蟒蛟化龙,升天之后留下的窟窿,深不可测呐。”

    陈安闻言把嘴里的羊肉咽下,笑道:“你这掌柜的不老实,还蟒蛟化龙,怕是编的幌子,给你这小店揽生意吧。”

    “客可不敢乱说。”老者顿时不乐意了,“小店生意是小事,冒犯了神灵可吃罪不起。”

    陈安放下碗筷,刚要开口便被老道打断。

    “竟然有此等奇事,也让老道我开开眼界,烦请....”

    老道话还没说完,便听闻街道上一阵阵呼喊声响起。

    起身望去,只见大街上好似炸开了锅,鸡飞狗跳,狼奔豕突,如潮水般涌向某处。

    人声嘈杂纷乱,听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分辩出一句话:

    “昆仑上仙进城了!”

第十七章离去

    西城门处。

    街道上的百姓摩肩接踵,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

    几日前,昆仑上仙访洛水的消息便传的满城皆知,听说这位上仙道法高玄,不但能爙灾祈福,更是能斩妖除魔。

    赶上如此盛事,陈安自然也想一睹仙家风采,当即拉上老道来凑热闹了。

    伸头等了半天,不知哪个嚎了一嗓子:“来了!”

    由城门洞处,人群由远及近渐次传来无法抑制的躁动惊呼声。

    陈安视线受阻,扒开人群,忍受着各种难闻的气味往前挤。

    挤出人群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三匹高头大马。

    白色马,白色的辇,白色拂尘,连胡子都是白色的。

    好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做派。

    车辇中央是一个半米高台,蒲团上盘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头挽道髻,身穿水火道袍,白袜素履,腰系青带,手执一柄三尺来长的白玉拂尘,精光隐隐,神态甚是威严,直与画中的神仙相似。

    高台旁边站着一名青年道士,身材欣长,眉目俊朗,双手捧着一柄拂尘,最吸引长安注意的,是其腰间携跨的宝剑,三尺来长,通体碧绿,好似竹仗。

    陈安看了看台上威严的上仙,又想起自家邋遢的老道,撇了撇嘴,真好似王子碰上了乞丐。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真是羡慕啊。”

    “是啊,若是有幸能拜在上仙门下,真是不枉此生了。”

    陈安身侧站着两名书生打扮男子,满脸憧憬的讨论着。

    “哎,我听说城里还位上仙,还帮着王员外家捉妖哩。”旁边一名农夫插话道。

    “嗨,那道士我见过,破衣烂衫的,也就是个野道士。”

    几人的对话落在陈安耳中,少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没错,那老道没啥大本事,不过收徒的眼光倒是比这上仙强了许多,可谓是风流倜傥,英明神武,文韬武略,志勇双全。”

    “哦?洛水竟还有此等人物,不知姓甚名谁?”

    “陈安,陈知命。”

    “陈安,没听说过啊....”

    “借过一下。”

    “哎呦!”

    那名出言讥讽的书生还在思索,冷不丁被陈安推了一下,当即立足不稳扑倒在街面上,好巧不巧和冒着热气的牛粪来了个亲密接触。

    没理会身后的叫骂,陈安又挤回老道的身边。

    这一会功夫,车辇已经缓缓行到到街道中间,两侧的青衣道童手捧花篮,手一挥,花瓣便如雨般落下。

    还有两名道童抱着功德箱在人群中往来穿梭,百姓纷纷将银钱投入箱中。

    “这就是昆仑上仙?”

    陈安面露不屑之色。

    旁边围观的百姓听见此话,面漏不愉之色。

    “你是什么人,不许对上仙不敬,上仙可是来替咱们洛水除妖的。”

    陈安摸了摸鼻子笑道:“这么大张旗鼓的进城,就算有妖精也跑光了。”

    老道呵呵一笑,抄起腰间葫芦便往嘴里灌,却是半点酒水都没有。

    “都怪你这个臭小子,看什么狗屁上仙,上好的寒潭香都没来得及装上一葫。”

    老道嗓门不小,立时间引得周遭的百姓转过头来,怒目而视。

    那车辇上的仙师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皮,目光凌厉似箭。

    此时,青衣道童来到陈安面前,话也不说点吉利话,只拿功德箱往人身前一摆。

    陈安身上倒是有些碎银子,但哪里舍得给他们。

    “师父,人家....咦,人呢?”

    陈安一转头,发现老道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他也顿觉索然无味,扒开人群往回走。

    又是一阵推推搡搡,终于返回了住处,一进屋便望见老道在收拾行李。

    “要走?”

    “嗯。”

    “人家上仙刚来你便要走,不会是和他们有仇吧?”

    陈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倒也没仇,就是看着腻味。”

    “行,那你等会,我去跟熟人告个别。”

    “没想带你一起走。”老道一把拽住陈安,“老道我本来想悄悄走的,道别什么的太矫情”

    陈安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老胳膊老腿的,我不在身边谁伺候你,万一哪天被鬼吃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行了,为师有重要的事去办,你跟着反倒是累赘,少则十天半月,多则几个月,我便回来寻你。”

    老道说着掏出一本书,“这是为师压箱底的宝物,留给你了。”

    陈安伸手接过,翻了翻白眼,是不是宝物不敢说,压箱底是肯定,这一抖都直掉渣。

    “还有这个。”老道又掏出一枚玉佩,“让你那书生朋友戴上,虽然没什么大用,但也可以驱邪避凶。”

第十八章 无题

    看着手心里晶莹剔透的玉佩,陈安不禁大为感动,若不是因为自己,老道又岂会如此关心一个陌生人。

    “不必送了。”老道把行李往背上一搭,走出了房门。

    陈安跟到院子里,目送老道离去。

    烈日下,老道的身子微微佝偻,肩上的褡裢随着步伐上下起伏,每走一步,都会拍打他一下。

    昆仑上仙自西城而入,鸿衣羽裳,万人空巷。

    麻衣老道自东城而出,鹑衣鹄面,孑然一身。

    .....

    是日深夜,一轮满月高悬,散发着清冷的光,像是个晶莹剔透的白玉盘。

    月明则星稀,只有真正耀眼的星星还在闪烁着光芒。

    古庙内,隐约见一团白色的轮廓从石案内钻出,轮廓里,两只眼睛散发着如宝石般的光芒。

    那是一只白色的狐狸。

    只见它口中衔着一枚青果,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用前爪在灰烬中翻找,很快,便翻出一块骷髅头。

    狐狸挥动前爪,只听得“咔嚓”一声,骷髅头从中间断做两截。

    它低下脑袋,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再抬起头时,骷髅头骨已经扣在了头上。

    ........

    月光下。

    白狐人立而起,抬起前爪,向着夜空遥遥跪拜。

    旧说:有野狐,将为怪,必戴髑髅拜北斗,髑髅不坠,将为人矣。

    .........

    天亮了,昆仑上仙也走了,洛水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悬而未决的失心案就此告破,陈安特地去趟西城门,城门楼子上挂着的是一只独脚山魈。

    陈安很确定,那日的记忆虽然模糊,但妖怪绝对不是山魈。

    但他没有声张,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好在接下来几天都无事发生,此事也就暂且抛在脑后了。

    陈安有钱了,是老道偷偷留下来的,整整四十多两。

    他立刻请来匠人,将院内的枯井从新修葺,终于不需要再去水库提水了。

    又买了种子,将左院一分为二,分别种上了秋葵和韭菜,又买了些鸡笼和芦花鸡,安置在了右院。

    这样一弄,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立刻显得逼仄起来。

    好在他的住处比较偏僻,旁边的宅子荒废许多年,陈安干脆将墙拆了,又扩出一大片地方。

    道法暂时是修不成了,只能先练武,从最基本的开始。

    陈安去市面上买了几样练力气的物件,尽是些石担、石锁类的东西,跟哑铃、杠铃差不多。

    大虞禁刀不禁剑,禁弩不禁弓,所有又去铁匠铺买了一把剑和一张牛筋弓。

    弓是两钧的,换算成斤数便是六十斤,陈安本来打算买张一钧的,结果发现没有那么轻的。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两点一线,上午在院内强身,下午便去找王异读书识字。

    几天下来,陈安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便将大虞字的读法和写法完全掌握,顺便恶补了上下几千年的历史。

    惊的王异大呼天才,非要拉着陈安一起科考,博个功名。

    总之,日子虽然平淡,却也怡然自得。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一晃便是数月过去。

    .........

    如果说北城平昌坊是贩夫走卒、升斗小民们难得休闲的无上圣地,城西的桂花坊是书生士子、文人骚客纾解性灵的温柔乡,那城南的长乐坊便是纨绔子弟、酒鬼赌徒们一掷千金的销金窟了。

    诗云: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洛水县自然也不会例外,子时便已实行宵禁,但是长乐坊却是彻夜灯火通明。

    “大!大!大!”

    “开!”

    “豹子,通杀!”

    随着骰子停止转动,浑身酒气,额前有疤的男子一下瘫软在地。

    围聚在赌桌钱的人有的眉飞色舞,更多的则是咬牙切齿。

    “继续,继续,买定离手!”

    摇骰子的庄家光着膀子,生的五大三粗,一看就不是善茬。

    “老子还真就不信这个邪,这把还压大!”

    男子输红了眼,喘着粗气闷声道。

    “四爷,今天您手气不佳,改日再来吧。”

    大汉嘬着牙花子,这种赌客他平日里见得多了,明明已经输的分文不剩,还纠缠不休。

    “黑头,不废话,再盘给我十两银子。”

    “这不符合规矩吧。”

    黑头拉长声调,把骰盅往桌面上重重一磕。冷笑道:

    “只要四爷你把之前银子补上,兄弟我没二话。”

    “好,就拿我这把刀抵账!”

    说着,把腰间佩刀卸下,碰的一声砸在赌桌上,震的骰盅都跳了起来。

    整个大堂霎时间安静下来,旁边桌上的赌客终于把目光从骰盅上挪了下来。

    黑头的脸色也终于跟他的名字匹配上了。

第十九章技多不压身(已修)

    眼看着周围的小厮面露不善之色,男子也顿生后悔之意,但是又碍于面子不肯放软话,一时间尴尬的站在原地。

    “别人怕你,我黑阎王可不怕你。”

    黑脸汉子气极反笑,“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劝四爷把刀收好了,否则,日后这洛水县的夜路,你怕是不好走了。”

    男子也不想再纠缠,当即借坡下驴,冷哼一声,抄起佩刀出了坊门。

    被凉风一吹,酒气便散了大半,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他娘的,刚发的饷银,还没捂热乎....”

    男子还在低声抱怨,却没有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身后摸近,趁男子不注意,手中的砖块狠狠砸下。

    “啪!”

    男子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脑袋嗡嗡直响,伸手一摸,尽是鲜血。

    这个时候,那人突然将男子的佩刀夺了过去,转身便跑。

    “站住!”

    男子甩了甩脑袋,强忍着眩晕之感追了上去。

    那偷袭之人速度很快,又加上对周围巷道极为熟悉,是以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远。

    正奔跑间,许是夜色太过昬暗,那人一不小心绊上了某种东西,摔了个狗啃屎。

    正七晕八素间,正主已经追了上来,二话不说,拎起拳头就是一顿乱砸。

    “哎呦,四爷饶命啊,是黑头派我来的,饶命.....”

    “狗娘养的。”

    男子啐了口浓痰,输钱不说,脑袋还被开了道口子,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地上的长刀,高高举起,向下一插!

    月光下,鲜血顺着泥土蜿蜒,流向旁边一块石碑。

    ..........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这本是一句劝学诗,放在陈安则变成了正是男儿练武时。

    天刚蒙蒙亮,陈安便已经开始在院内挥洒汗水。

    几个月下来,他早已不似之前那般羸弱。

    浑身肌肉高高隆起,修韧均匀,不像健身房里催化出来的般僵硬,而是仿佛雕塑般充满着力量的美感。

    本来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阳光洒在汗珠上,隐隐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

    陈安手持长剑,机械般重复着几个动作,没有武侠小说中剑影纷飞的玄奇招式,只是劈、刺、撩三个基础动作。

    就是这三个动作,几个月来他每天都要重复数千次,此时每一剑挥出都如臂指使,快如闪电。

    无它,唯手熟尔。

    只听得“咔嚓”一声,千疮百孔的木桩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断做两截。

    陈安收剑还鞘,洗了把脸,擦了擦汗水,换了身清爽的衣服,气质一变,仿佛又成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返回屋内,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入座,注水研磨。

    只听得“沙沙、沙沙、沙沙”的研磨声,他的心神逐渐平和下来。

    铺开纸上,执起毛笔沾满墨水,而后笔走龙蛇,一篇东坡先生的寒食帖便一气呵成。

    字毕,陈安心神再无一丝波澜。

    顺势超过一张裁好的符纸,默念咒语,笔蘸朱砂。

    先绘符头,再行符胆,最后落下符脚,一张玄元破煞符便即完成。

    放下笔,陈安小心翼翼的将符箓置于掌心,端详了片刻,最终长叹一声,揉成一团,像垃圾般扔在地上。

    “可惜,有形而无神....”

    道家画符,须念动咒语沟通天地灵气,使灵气聚于笔尖,画出来的符箓才有莫大威能。

    而陈安所绘的符箓,虽然符纹丝毫不差,但是没有灵气,徒有其表,废纸一张罢了。

    仙道漫漫,连入门都如此艰难,难道自己真的与仙道无缘了吗。

    陈安摇了摇头,暂且将杂念抛之脑后。

    弯腰打开柜子,拿出一本黄皮书,封面上写着三个古朴的大字:人间道。

    那日老道走后,陈安还后悔没要点法器之类的宝物防身,等他翻开这本黄皮书的时候,才知道这本书就是难得的宝物。

    初一翻开,每页皆是空白,但只要陈安心中所想,这书上就会浮现出与之相关的内容。

    书上涵盖的内容极其丰富,从奇门遁甲到天文地理,从医术卦象到行兵布阵,几乎囊括了世间所有的知识。

    陈安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本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便每日抽出时间学习这些知识。

    当然了,每个行业想要达到顶尖,光靠死记硬背是不行的,更需要大量时间的钻研,陈安追求的是仙道长生,自然不会浪费大量时间钻研这些东西,即便如此,这种知识含量也非常人所能及了。

    突然,屋外里传来一阵叫喊声。

    陈安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一名男子站在院内,藏黑长袍,腰跨长刀,唇上留着淡淡的胡须,却是那日被女鬼上身的冯捕头。

    “请问小道长,尊师何在?”

    冯庸的态度很恭敬。

    “家师云游去了,而且我还不是道士。”陈安淡淡道。

    “这可如何是好。”冯庸搓了搓手,又伸长脖子,不死心的向屋内望了望。

    “在下是县衙捕头,奉上命查案,遇到了些小状况,本想请尊师出马,既然尊师不在,还烦请..........”

    “不去。”

    陈安直接打断。

    还小状况,说的轻巧,官差办案请道士,分明是遇到了什么歪门邪道的脏东西。

    如果师父还在,陈安一定撺掇着去看热闹,但此一时彼一时。

    自己这点斤两还是别强出头了。

    “小道长留步,我.....”

    冯庸见陈安转身欲走,急忙上前几步,手掌袭向陈安的胳膊。

    常年握刀,一时急迫,难免有些控制不住力道。

    可还没等他发力,觉得手中的胳膊一鼓,竟然拿捏不住,还没等他再做反应,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连退了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好大的力气.....”

第二十章僵尸疑云(已修)

    陈安每日饭量大的惊人,滋养筋骨,力气远超常人,若按武道境界来分,他已经算得上练肉大成,只是不会拳法,空有蛮力罢了。

    冯捕头行走江湖多年,手上自然也有两把刷子,只是欺陈安年少,一时大意之下,吃了个闷亏。

    陈安转身拿起簸箕,往鸡笼撒了把谷物,笑道:“非是我不想帮忙,奈何学艺不精,捕头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冯庸皱了皱眉,俗话说烂船还有三千钉,陈安的话在他耳中成了搪塞的借口。

    罢了,看来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还望道长三思,此事若成,理当厚报。”

    “有赏银?”

    陈安眼睛一亮,老话说穷文富武,他饭量奇大,光一日三餐银子便像流水般花出去了。

    这样下去,早晚坐吃山空,若能赚点外快也不是不能考虑。

    “这个嘛,赏银倒是未必.....”

    冯庸正组织语言,见陈安欲走,语速立马提高了几分。

    “赏银虽然没有,但这次的案件县令老爷很看重,办好了或可谋个差事。”

    差事?

    “捕快可是贱业。”

    陈安话刚出口便后悔了,眼前的人就是捕头,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嘛。

    看来为人处世这方面还要多多注意。

    但他说的也大体不错,大虞朝的壮班捕快确是属于贱业,并严格规定他们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即便脱离捕快行业,其子孙也必须在三代以后方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而且捕快是没有工资的,每年的工食银不过十两银左右,养家糊口自是艰难,于是敲诈勒索便成为一种风气。

    老百姓犯事被拘,若要少受折磨得送脚鞋钱、酒饭钱,如果被拘者暂时不想伏法,得给宽限钱、买放钱,甚至原告要撤诉,两边都得给捕快说和钱。

    这样一算,捕快反倒成了肥差。

    “道长误会了,非是捕快,道长可听过缉阴师?”

    陈安恍然。

    他在书中偶然间了解过,只因华夏大地妖孽横生,虽有镇妖抚司扫荡群魔,但是大虞疆域辽阔,难免力有未逮,便催生了缉阴师这一职业。

    能担任缉阴师者都是奇人异士,大多以道士和尚为主,辅助各州县的衙门办案。

    这缉阴师并非朝廷官吏,乃是各地衙门私设,是以来去自由,饷银也比捕快高出不少。

    陈安最看重也是最后这点,而且缉阴师经常处理妖邪鬼事,碰见大户人家,还能领到额外的赏钱,之前老道驱鬼就是个例子。

    站着便把钱挣了,陈安很喜欢这种方式。

    “怎么样,道长可有兴趣?”

    冯庸满脸堆笑,像极了街边拉皮条的老鸨子。

    “先说好,我可是没有度牒。”

    “这事好说,我老冯自会帮道长周旋。”

    冯庸把胸脯拍的砰砰响。

    “如此,不妨一试。”

    陈安也是实在缺钱,总得找个正经营生,先答应下来,若是真有危险,再撂挑子不迟。

    “好,现在便随我走。”

    “去往何处?”

    “县衙大牢!”

    ....................

    洛水,大牢。

    牢门开合,几缕清晨的阳光一闪而逝,随后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没有在残破的泥墙上泛起一丝涟漪。

    潮湿的地面上长满了墨绿的苔藓,空气中涌动着复杂的恶臭气味。

    污水的臭味,排泄物的臭味,食物的馊臭味,尸体腐烂的气味,甚至还有血腥味。

    牢内空气不流通在,这些臭味混杂在一起,令人闻之欲呕。

    陈安和冯庸在狱卒的带领下,顾不得扑鼻的恶臭,匆匆向牢房深处走去。

    “哗啦!哗啦!哗啦!”

    两侧牢房的犯人听见脚步声,纷纷起身,带动脚镣哗哗作响。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这牢里闹鬼啊!”

    “大人,求求你们,给我换个大牢吧,这个牢里真的有妖怪啊!”

    “冯捕头,我招,我什么都招,张家商铺是我抢的,人也是我杀的,我认罪,只要你别把我关在这,什么罪我都认.....”

    一个个蓬头垢面的犯人拍打着牢门,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都老实点!”

    狱卒举着火把,驱赶一众犯人。

    “这是怎么回事?”

    冯捕头叹了口气,“小道长....”

    “道长不敢当,还是叫我陈安吧。”

    “呃....陈兄弟,你有所不知,最近牢里闹僵尸,犯人都吓破了胆,吵嚷着换牢房。”

    僵尸?!

    陈安心下一惊,别人不清楚他的底细,但自己有几把刷子还是有数的,真碰到了僵尸,只有逃命的份。

    虽然心中有些发慌,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只是用余光打量周围环境,但定发生意外,就用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很快,带路的狱卒停下脚步,打开了一扇牢门。

    刚一进去,陈安便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探头望去。

    只见牢内的地面上平放着一名死者,蓬头垢面,除了裸露在外的尸斑,死状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

    冯捕头用手捂着鼻子道:“死者名叫....呃....”

    “周大富。”

    狱卒小声提醒道。

    “死者周大富,三十....算了,你来说吧。”

    “是,死者名为周大富,三十四岁,死亡时间是今夜凌晨,全身血液丢失,致命伤在脖颈处,疑为.....疑为僵尸僵尸所伤。”

    “陈仵作说的。”

    狱卒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陈点点头,蹲下身子,用木棍翻动死者脖颈,果然看到两个血洞,天气闷热,其伤口处滋生了大量蛆虫。

    此伤确似牙齿所伤,牢内的犯人又如此惊恐。

    莫不是真的有僵尸?

    陈安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蹊跷。

    “人都死了,怎么还带着手铐、脚镣?”

    “这个...是怕死者尸变。”

    陈安不禁哑然失笑。

    “僵尸集天地秽气,被其所伤者,必中尸毒,全身僵硬呈乌青色,指甲发黑尖锐,眼球红肿外凸,最后才会尸变。”

    “你们再看这句具尸体,全身浮肿,都快烂了,哪里还会尸变。”

    “听见了吗,赶紧叫人把尸体抬出去,丢人现眼。”

    冯捕头吩咐玩,便赶紧带着陈安出了大牢。

第二十一章查案

    街边茶馆。

    陈安和冯捕头相对而坐,要了两碗凉茶,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冯捕头端起粗瓷大碗猛灌几口,擦了擦嘴道:“陈兄弟,可看出什么端倪?”

    陈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算上今日,共发生了几起命案?”

    “三起,案发时间都是后半夜,地点都在大牢。”

    陈安指尖轻扣桌面,片刻,轻轻笑了笑:

    “如此说来,凶手不可能是僵尸。”

    冯捕头闻言皱了皱眉,神色游移不定。

    “不会吧,大牢里的犯人都说看见了僵尸,双手向前伸直,且用双腿跳跃行走,分明就是僵尸的特征,还有那尸体的伤口,浑身血液又被吸干,不是僵尸还能是什么?”

    “我问你,大牢每夜可有人值班?”

    “每夜皆有两名狱卒看守。”

    “案发的时候他们在哪?”

    “这....”冯庸面色有些尴尬,“县衙大牢近些年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是以狱卒都有些懈怠,案发的这几晚他们并没有在岗位上。”

    “这便是了。”陈安露出笃信的笑容,“僵尸有魄无魂,行尸走肉而已,哪里想得到躲避狱卒,再溜门撬锁吸血。”

    “再说那些犯人,深夜牢房伸手不见五指,他们的目力即使再好,也只能影影绰绰看个大概罢了。”

    “你是说,有人假扮僵尸?”冯捕头凝眉思索,继而猛地一拍脑门,“是我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障眼法,我竟然没看出来。”

    冯庸办案多年,虽然名中带了个庸字,但也不是傻子,陈安稍作分析,他便恍然大悟。

    “可是....杀他们的人,动机又是什么呢?”

    “死的三名犯人中有两个是死囚,还有一个犯的是是盗窃罪,再有两月刑期便满了,就算有仇人,也不会傻到这个节骨眼报仇吧。”

    陈安抿了抿嘴唇,沉吟不语。

    一来线索太少,二来这案子确实离奇,杀人还要抽干血,难道就是为了让人相信有僵尸作祟?

    如果真的有僵尸,对谁的好处最大?

    若以陈安的逻辑,凶手往往是最后受益最大的那个人。

    但此时这个逻辑似乎不太管用。

    杀人的总不会是卖糯米的粮行掌柜的吧。

    想到此处,陈安不禁摇了摇头,驱散了这荒唐的念头。

    “陈兄弟?”

    一旁的冯捕头以为陈安想到了什么线索。

    “哦,烦请捕头先把这几日值班的狱卒叫来。问明状况再做打算吧。”

    “好说,我去去就来。”

    说完端起茶碗一口而尽,擦了擦嘴巴,大步离去。

    陈安长舒一口气,觉得有些闷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间名为“神仙酿”酒肆,夏日炎炎,要是能喝上一口寒潭的井水,该有多过瘾。

    再说这凉茶,又名暑汤,清水中放入茶叶、豆蔻、薄荷等材料熬煮而成,其味道辛凉甘冽,但陈安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实在是喝不惯。

    “掌柜的,你这店里有吃食吗?”

    还没到饭点,陈安的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

    “小店只有茶水。”

    “那就来碗清水吧。”

    等陈安喝完第三碗水的时候,冯捕头终于匆匆返回,身后还跟着四名狱卒。

    这四人年龄都是二十多岁,经常熬夜脸色不太好,其中一人看向陈安的时候眼神还有些闪躲。

    陈安仔细一瞧,便将他认了出来,正是当日负责埋他的两名捕快之一。

    只是,好好的捕快怎么混成狱卒了。

    “陈兄弟,这是前两天的值班狱卒,还有两个昨天熬了一夜,就没叫他们。”

    冯捕头说完,又转头向几名捕快说道:

    “咳咳,这位是我请来的道长,问你们什么说什么,不要有任何隐瞒。”

    “是!”

    冯捕头满意的点点头,坐到一旁喝凉茶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须跟我说说你们值夜班的经过。”

    四名捕快开始依次表述。

    几人的情况大体一致,前半夜无事发生,后半夜便偷偷溜回家中补觉,直到天明才返回大牢交接岗位。

    “那牢房钥匙放在谁的身上了?”

    “这个....”

    四名捕快面面相觑。

    冯捕头眼睛一瞪,“都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于大春你说!”

    被点名的正是埋陈安的那个捕快。

    “回冯头,其实....其实前日值班的不是我,是郭勇。”

    “郭老四?”

    “没错,他说最近缺钱,付他三十枚大钱便帮我值夜班....”

    “三十大钱?!”

    旁边一名捕快突然出声。

    “这王八蛋才给我二十五枚,不行,我....”

    他说着说着,突然注意到冯庸不善的目光,后面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也就是说,最近这三天,值班的人里都有郭勇?”

    “没错,钥匙也都是他在保管。”

    陈安和冯庸对视一样,各自心中都有了计较。

    “行了,这没你们的事了。”

    把几名捕快打发走了后,冯捕头拍案而起。

    “还真是家贼干的,我知道这小子住哪,你我同去,捉他受审。”

    “不急。”

    陈安抬头看了看天色。

    “先吃饭。”

    ...............

第二十二章解围

    陈家面馆虽然是家小店,但字号老,做出来的吃食自然也不赖。

    主食是胡饼,一层面一层羊肉,再撒上一层芝麻,面是用羊肉擀好的,放进炉中烘烤,直至两面金黄,咬上一口,酥脆浓香,唇齿间羊油香气四溢。

    再配上一碗胡辣汤,撒上油泼辣子,真是又香又麻,又辣又爽。

    冯捕头正当壮年,一口气吃了三张胡饼,一碗胡辣汤。

    再看陈安,不紧不慢,喝了两碗胡辣汤,八张胡饼。

    最后擦了擦嘴,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兄弟,就算是我请客,你也不用这么拼吧。”

    陈安眼睛一翻。

    “真想宰你,我就去醉春楼了。”

    ........

    大街上,冯庸和陈安两人并肩而行,前者已不似之前那般迫切,而是亦步亦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陈兄弟,你会不会可以让人乖乖听话,直接招供的法术?”

    “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是道士,哪里会什么法术。”

    真要有这法术,直接让你把银子交出来多好,何苦费力办案。

    冯捕头叹了口气,“那可就麻烦了,虽然郭勇有很大嫌疑,但毕竟是官差,贸然逼供,县太爷那里怕是说不过去,到时候打草惊蛇,反倒坏了事。”

    陈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捕头稍安,我倒有个办法。”

    “有何办法?”

    “守株待兔。”

    冯捕头眼前一亮,立时便明白了陈安的意思。

    “也好,就等到晚上,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搞得什么鬼。”

    两人正说话间,街角出突然传来喧闹声,紧接着闪出一群人来。

    跑在最前面的男子狱卒打扮,身后十余名壮汉紧追不舍,沿街百姓纷纷避让。

    那狱卒慌不择路,撞到陈安两人身前,冯捕头倒先开口了:

    “郭老四,你得搞什么鬼!?”

    那人闻言抬头,顿时面露喜色,急声喊道:“冯头救我!”

    然后顺势躲到其身后。

    此人便是郭勇?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陈安上下打量一番,只见其嘴角下垂,眉目阴鸷,虽说算不上凶神恶煞,平日里也不会是个好相处的人。

    与此同时,一群手执棍棒,袒胸露乳的壮汉便冲到了身前,看他们的模样装扮,便知是平日里搅闹的泼皮无赖。

    见到冯庸,刚刚还咋咋呼呼的泼皮们,顿时安静下来,像是一只只斗败了的公鸡。

    这帮汉子散开,拥出一个黑脸男子。

    “哼,我道是谁,原来洛水县的阎王,好大的威风啊。”

    冯庸冷声笑道。

    那黑脸汉子急忙抱拳拱手,挤出一抹难看笑容,“冯头,您就别拿我开涮了,规矩我懂,兄弟们可都没见铁。”

    自古民不与官斗,这黑脸阎王纵然是洛水县一霸,不把狱卒捕快放在眼里,但冯庸却是不敢得罪的,整个洛水县哪个不知道,冯庸的靠山是县太爷,跟冯庸作对,就是跟这地界的土皇帝作对。

    私自械斗不准用铁器,这是冯庸立下的规矩。

    “少废话,老子有要案在身,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这....”宋老黑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冯头,不是兄弟驳您的面子,这小子欠我的银子,我可以不要,但人必须教出来,不然我没法跟兄弟们交代。”

    “什么人?”冯庸一伸手,把郭勇拽到了身前。

    “交什么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郭勇大口喘着粗气,满脸都是无辜之色。

    “放屁!”宋老黑勃然变色:“前几日你在长乐坊输了银子耍横,我便叫小刀给你点教训,哪成想小刀自那日以后便失踪了,找遍了洛水县也不见踪迹。分明是被你害了。”

    郭勇声音激愤:“血口喷人也要有证据,我哪见过什么大刀小刀的,冯头,你别信他的。”

    “那天赌坊里的人都能作证!”宋老黑也看向冯庸,闷声道:“冯头,你处事向来公道,兄弟们信您,就等您一句话。”

    “嗯。”冯庸轻轻拍打的刀鞘,陷入了两难。

    他相信宋老黑所言非虚,但现在还不是处置郭勇的时候。

    可此时如若偏袒郭勇,以后他冯捕头的威望可就扫地了。

    这些流氓地痞都是糙人,让他们畏惧容易,但让他们心服口服可是万难。

    这宋老黑阎王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手底下少说也得有个十几条人命,为何对他冯庸恭恭敬敬?

    无他,唯公允尔。

    就在冯庸权衡利弊的时候,陈安开口了。

    “这位老大,你说郭勇杀了你的兄弟,是吧?”

    “没错!”

    “那你为何不去衙门击鼓鸣冤,难为冯捕头作甚?”

    “这....”宋老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冯庸眼睛一亮,顺水推舟道道:“没错,只要情况属实,冯某绝无二话,定会秉公处理。”

    宋老黑听见此话后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冲冯庸拱了拱手,又转向陈安,沉声道:“未请教高姓大名?”

    “陈安,陈知命。”

    “好,我记住你了!”

    “走!”

    大手一挥,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街口。

第二十三章老卒(一)

    宋老黑等人走后,郭勇道了几声谢便也离去了。

    “他不会察觉出什么吧。”冯庸盯着远去的背影,摩挲着下巴,眼神迷蒙。

    “应该不会。”

    “希望如此吧,对了,刚刚还多亏你解围。”

    陈安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似笑非笑,“怎么,堂堂缁衣捕头,还怕这些小喽啰。”

    “岂不闻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真要得罪这帮家伙,以后的夜路怕是不好走喽。”

    两人打趣一阵,约好晚上再聚后便各自离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郭勇从巷道的阴影里闪出。

    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下水来,思考良久后朝大牢的方向走去。

    ............

    陈安的住处虽然偏僻,但胜在一个人清净。

    三伏的天气特别毒,从土壤里蒸出一缕缕烟气,街边的老狗吐着舌头,喘气声像开足了马力的风箱。

    陈安从井中提起一桶水,用木瓢舀起牛饮,清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洼。

    他饮毕擦了擦嘴角,忽然心有所感,转头望去,只见斜对面街角处闪出一道身影,略微有些佝偻,在阳光下闪烁着乌光,好似一团黑色的火焰。

    来人似乎是一位老卒,顶盔掼甲,腰悬长刀,虽然甲胄俱全,却难掩破败之相。

    老兵缓步走到陈安的院门外停下,茫然四顾,似乎在辨认周围的环境。

    距离近了,陈安才看清老卒的模样,只见其满脸皱纹,皮肤像又黑又硬的树皮,胡须如风中乱草,右眼是瞎的,似是中过箭矢。

    两人三目相对,老卒率先开口,声音沙哑:“老朽不是逃兵。”

    说完不待陈安回应,便推开了隔壁的院门。

    陈安见状若有所思,从他记事开始,那间宅院便是荒废的,听老人说,那一家早就死绝了。

    这老卒许是头脑糊涂,认错了家门吧。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那老卒便又出了院门,往别处去了。

    陈安抛开杂念,开始回想今日跟案情有关的种种。

    他冥冥之中察觉到,这件案子绝对不简单。

    “我挣得是辛苦钱,可不是卖命钱....”

    “若果有危险,我便立刻退出。”

    陈安心中已有了决定。

    他盘坐在榻上,默念老道教他的口诀,开始呼吸吐纳。

    老道嘴碎,不只一次嘲讽他与仙道无缘,但陈安偏偏是个倔脾气,

    连穿越的这样离奇的事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还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至此,他每天都要拿出来一个时辰打坐。

    而结果嘛,说是收效甚微都算抬举他了。

    一个时辰过去,陈安缓缓吐出浊气。

    依然无甚效果。

    望了望屋外的天色,已是临近黄昏。

    陈安拾了些柴火,开始埋锅造饭。

    普通人生活,更多的还是柴米油盐。

    陈安手脚麻利,不多时,半锅香喷喷的瘦肉粥便好了。

    这时,先前那个老卒又折返而回。

    ........

    “刺啦!刺啦!刺啦!”

    满是杂草的小院内,老卒坐在石塅上,打磨他那把满是豁口的钢刀。

    砺石和金属之间迸出刺耳又单调的音节,乍一听好似某种古老的乐器。

    俄而,老卒抹了把汗津津的额头,抄起脚下的水壶猛灌几口,然后又往刀刃上一浇,一泼清水转瞬便成了混浊的泥浆。

    “嗯?”

    老卒动作突然一滞,猛地昂首,身子微微弓起,仿佛一只蛰伏的豹子,随时都会暴起伤人。

    “老丈莫惊,我是隔壁的邻居。”

    陈安见老兵可怜,本想送些吃食,没想到刚一迈进院门,便被对方的杀气吓的心惊胆战。

    百战老卒,其威尤烈!

第二十四章卸甲

    陈安有种直觉,老卒虽然年迈,但若生死相搏,先死的一定会是自己。

    战阵杀伐,饮冰踏雪,能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又岂会是易与之辈?

    “你是.....陈家大郎?”

    老卒混浊的独眼泛起神采,声音含糊的好似低吟梦呓。

    “老丈,我确实姓陈,您认识我?”

    尽管陈安努力思考,记忆中也没有与之相关的信息。

    “唉......糊涂了。”老卒顿了顿,突然自嘲一笑,“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少年也有儿子了。”

    “你父亲,他还好吗?”

    老卒迟疑了一下,声音中带着几分希冀。

    “家父多年前便病逝了。”

    陈安低声道。

    久久无言,徒然化作一声长叹。

    老卒起身,缓缓走到院门口,那里长着一株枣树,一人环抱的粗细,果实累累,半青半红。

    手掌在斑驳的树干上轻轻抚过,老卒神情恍惚,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想当年,你父亲还是个稚童,和我家大郎整日满大街乱蹿,他们喜欢吃红枣,从军之时我便栽下了这棵枣树。”

    “我告诉大郎,等这棵枣树长大结果的时候,我就会回家,那时的他正是青葱年少,可惜此去经年,再回首已是垂垂老矣,日夜思盼的亲人也已经天人永隔,若是我能变成这棵枣树该多好,能看着我家大郎一点点长大.......”

    说到这里,老卒突然顿住,自嘲一笑,好像是在笑自己痴人说梦。

    “你是冯伯伯?小时候我听父亲提起过你。”

    陈安心中一动,终于想起这老卒的身份。

    几十年过去,传言说他早已经死在了战场,没想到竟然活着回来了,只可惜,故园早已物是人非,曾经的家也荒废倾颓。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老朽。”

    老卒脸上挤出一个说不出是苦还是笑的表情。

    “冯伯伯,先坐下吃些东西吧,清粥小菜,不要嫌弃。”

    陈安搀扶着老卒坐下。

    “行伍之人,有东西便心满意足了,哪里会嫌弃。”

    老卒接过碗筷,动作有些笨拙,却是身上的甲胄有些碍事。

    “天气炎热,我帮你把铠甲脱下来吧。”

    三伏天的日头毒辣,麻布薄衣尚且难挨,何况笨重的甲胄。

    “卸甲?”

    老卒突然顿住,喃喃低语道:“是啊,我已经卸甲归田了......”

    “几十年马不离鞍,衣不卸甲,老了......”

    老卒洒然一笑,随即起身。

    “卸甲!”

    他的动作很慢,斑驳的甲片上满是刀劈剑剁的痕迹,腋下甚至已经开裂,只是用麻绳勾连起来。

    陈安接过叠好的甲胄,入手微沉,有些烫手。

    最后,老卒解下腰间佩刀,轻轻抚摸刀身,好像再与老友做最后的告别。

    刀一离手,老卒瞬间仿佛又老了十岁,脊背没了甲胄的压迫,反倒更显佝偻,微风拂起,吹动鬓边花白的丝。

    此时他不过是个年逾古稀、老态龙钟的普通老人罢了。

    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

    陈安忽然觉得,老卒的归宿不应该是这破败的田园,应该在那血染的疆场。

第二十五章往事

    云梦泽往西有一山,名为荥山。

    山上有一只虎,名为恶虎。

    只是这荥山恶虎并不是真的老虎,而是一个大盗。

    他长年盘踞于云梦泽境内,打劫往来客商,老百姓谓之如虎,真正的名字却已经无人知晓。

    而如今这头恶虎落了平阳,被锁在了洛水县大牢。

    生了锈的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笨重的牢门缓缓开启。

    紧接着有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角落里,犯人瘫坐在地上,形容枯瘦,身上缠满了锁链,好像一只行将就木的老狗。

    男人缓缓撑开眼皮,视线上移,朦胧中看不真切。

    “荥山恶虎,我是来救你的。”

    ............

    城外,一片郁郁葱葱,余晖落下,将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陈安和老卒两人伫立在一排排墓碑前。

    “这是老朽的发妻。”

    老卒指着其中一块墓碑说道。

    “我与她少年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她最爱诗文,却偏偏跟了我这个庄稼汉。”

    “唉,本想着和你携手相扶一生一世的,都怪我太贪心。”

    说完他长叹一声,又转向旁边的墓碑。

    那块碑上有两个名字。

    “这位便是我那没见面的儿媳了吧,想那时丹阳兵变,我随军南下平乱,收到了家中的书信,说我家大郎要和刘家丫头成亲,本想着打完那一仗便回家看看,哪知道....唉!”

    “我该回来的,....”

    老卒眼角微微泛红,自以为到了耄耋之年,见惯了生死,也能洒脱一回,没想到还是失态了。

    陈安久久无言,心中百感交集,他害怕,怕老卒开口询问家人的死因,

    如果说出真相,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能否经得住打击?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冯家出了一件喜事,冯大壮,也就是老卒的儿子,娶了县东头刘家的闺女。

    新婚燕尔,小两口的感情很好,日子过得如胶似漆,冯大壮时常进山打猎,肉食留下,皮毛则拿去贩卖,冯刘氏为了补贴家用,照顾婆婆的同时,偶尔会去陈员外家做帮工。

    没过多久,冯刘氏便怀有了身孕。

    冯家有后,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冯大壮和婆婆都劝她不要太过操劳,应该在家休养。

    可冯刘氏一再坚持,家里人实在拗不过,便依了她,可谁也没想到,祸事便由此而生了。

    这陈员外早年间走南闯北,攒下了偌大一大份家业,在洛水县开了两间绸缎行,生意还算红火。

    常说为富不仁,这位老爷却恰恰相反,乐善好施,经常舍粥接济穷人,风评很不错,是十里八村都称赞的大善人。

    曾经有一个落魄的读书人,拿着一幅诗词沿街叫卖,可是乱世人命都如草芥,谁去买他一个无名小卒的诗词,饥寒交迫之下,书生眼看便要晕死在路边。

    所有的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只有这位陈员外叫人把书生扶进了院内,不但安排了饭菜,还用十两银子买下了那副字画,并挂在了书房的墙上。

    书生日后是否发达报恩,暂且不提,但陈员外的这一翻善举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了一桩美谈。

    可就是这么一位大善人,却教子无方,生出了一个纨绔的公子哥。

    这陈大少爷整日斗鸡跑马也就罢了,偏偏还好女色,勾栏瓦舍腻了,便把主意打到了良家妇女的身上。

    陈员得知后大发雷霆,差点用木棍把这个不孝子的腿打断,并勒令其不准迈出府门半步。

    这下可把大少爷憋坏了,整天在府里乱逛。

    忽一日,他来到杂院,看到了正在淘洗衣服的冯刘氏。

第二十六章逃狱

    冯刘氏正值妙龄,一双眼睛灵动却不失温婉,脸上不施粉黛,较那些勾栏女子少了些风尘气,因为整日摆弄花草,身上还散发着淡淡清香。

    陈大少爷见此哪里还把持得住,上前便欲行不轨之事。

    冯刘氏自是拼死反抗,大声呼救,但是柔弱女子哪来的力气,只是张开嘴巴狠狠咬下。

    陈大少爷胳膊吃痛,又怕旁人听见声音,当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出双手死死钳住了冯刘氏的喉咙。

    没多久,身下的佳人便没了声息,乌青的脸上挂着泪痕,已是被活活掐死了。

    而此时,闻讯而来的家丁才堪堪赶到。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这陈员外虽然心善,却也不忍心送自己儿子上断头台。

    当即吩咐下人将尸体投入井中,并散发了些封口钱,只说是失足落水,到时赔些银子,发个丧,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好在有个家丁心善,当场收了银子,转头便把此事上报了官府。

    但奈何,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陈员外用银子上下打点,硬生生把这事压了下去。

    可怜冯家,婆婆乍闻噩耗便晕倒在地,自此一病不起,没几日便撒手人寰了。

    冯大壮没有吵闹,默默将妻子和娘亲下葬,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提着猎刀摸进了陈家大宅。

    陈家从大人到小孩,从老爷到仆役,共计十七口,一夜之间都被抹了脖子,满城哗然。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陈员外也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纵容爱子行凶,以致被屠灭满门。

    冯大壮冤仇得报后,去了衙门自首,最后也难免上那断头台挨一刀,尸身还是陈安的父亲安葬的。

    忽然,一阵呼喊声打断了陈安的思绪。

    “陈道长....陈道长....”

    定睛望去,却是那名叫于大春的捕快。

    “我不是道士。”

    陈安再次强调。

    “大....大...大牢...。”

    “出什么事了?把话说清楚!”

    陈安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荥山恶虎从大牢逃出去了!”

    ..........

    县衙大牢。

    陈安远远便望见牢房外站着一群人。

    冯捕头站在最前头,双手环抱,眉头紧锁,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下水来。

    “荥山恶虎是谁?!”

    陈安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

    “你们在这里守好,再走脱一个犯人,就等着挨板子吧!”

    “是!”

    步履匆匆间,冯捕头语气急促。

    “这荥山恶虎是个江洋大盗,当初为了捉拿他归案折了好多弟兄,徐知县为了政绩,迟迟没有量刑,没想到竟然让这家伙给逃了。”

    “早不逃,晚不逃,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怕是和僵尸案脱不了干系。”

    陈安微微皱眉,神色气质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没错,现在所有的狱卒都在议论,是荥山恶虎杀了那几个犯人,真是狗屁不通。”

    “祸水东引,这郭勇还有点意思。”

    陈安微微冷笑。

    “狗屁。”冯庸狠狠啐了口吐沫,“这点把戏还瞒不了我。”

    “能瞒住其他人就够了,大虞律法不诛心,我们没有证据,如果这荥山恶虎跑了,人就真成他杀得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县衙大堂后院。

    “陈兄弟,麻烦在此稍侯,我去去便回。”

    “无妨。”

    .......

    “这群蠢货,捞好处的时候个个能耐的很,石头都能刮下二两油来,见真章的时候都是无能的废物!”

    书桌后,坐着个面白无须,肥头大耳的男子,正是洛水县令徐盛,徐长林,旁边站着个蓄着鼠须的干瘦男子,却是这县令聘请的师爷。

    大虞朝的师爷并非官职,属于幕僚,与春秋战国的门客类似,平日里主要的工作便是出谋划策。

    “再有两个月,朝廷的巡查使便该到了,捕获荥山恶虎的文书也已经上奏郡守,若有什么差池,于老爷您的官升有碍啊。”

    “官升....”徐盛哼哼两声,“升什么?郡丞?长史?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还是在洛水县当个土皇帝更舒服。”

    “只是....这巡查使有沙汰之权,还得小心应付。”

    师爷点点头,捏着鼠须嘿嘿笑道:“半月之后便是郡守大人的六十大寿,老爷趁此机会备些厚礼,到时候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巡查使?”

    “至于这个荥山恶虎,抓的回来就抓,抓不回来就随便找个死囚,往刑场一送,神不知鬼不觉。”

    “也只好如此了。”

    徐县令叹息一声,用袖袍擦拭额头的汗水,师爷急忙摇起了扇子。

    “热死我了,冯庸这家伙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堂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二十七章定计

    冯庸脚下生风,大步跨过门槛,方才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反而充斥着兴奋之意。

    还未等旁人开口,他便躬身行礼。

    “小的给老爷道喜了!”

    “哦?”

    徐县令和师爷诧异的对视一眼。

    “喜从何来?”

    冯庸的声音铿锵有力:“小的现已查明,僵尸案并非是真的僵尸作祟,而是有人刻意假扮,混淆视听,那荥山恶虎也与此案有所关联,只要将其捉拿,两案立时告破,老爷您升迁有望!”

    徐县令刚开始还凝神静听,听着听着,开始嘿嘿冷笑起来。

    “冯捕断案如神,我升迁了,这洛水县令该让你当啊。”

    “老爷过奖了。”

    “奖个屁!”徐县令抓起桌上的竹简便砸了出去。

    “看看这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来这套。”

    “老爷先别动气,听听冯捕头怎么说。”

    师爷急忙打圆场。

    冯庸捡起地上的竹简放回案上,笑嘻嘻的道:“老爷息怒,案情确实有些眉目了。”

    “讲!”

    “且听小的细细道来,所谓僵尸作案本就有诸多疑点,乃是.....”

    冯庸当即把他和陈安的推断,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话毕,徐县令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此说来,是那郭勇吃里扒外,先杀人,后又放走了荥山恶虎,你可有证据?”

    “证据暂时还没有,但是小的可以肯定,郭勇和这两件案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旁边的师爷撅着鲶鱼嘴,附到徐县令耳边,语气凝重:“老爷,这郭勇和宋县尉有些关系,还要小心谨慎为好。”

    “宋义那厮?”徐县令皱了皱眉头。

    在大虞的官职体系里,县令是一县的最高行政长官,县尉则负责治下的军事力量。

    按理说县尉级别低于县令,但自古都是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个宋县尉经常借着剿匪的名义阳奉阴违,徐县令也是无可奈何。

    “这厮一直觊觎我这个位子,莫非是想借沙汰这个机会下绊子?”

    “冯庸,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先不要捉拿郭勇,见机行事。”

    若在平时,抓也便抓了,但如今不行,犯人招供后,供词和卷宗要上交刑部,由刑部核实后,才能定罪量刑。

    过些日子巡查使便到了,若是这郭勇临时翻供,言说屈打成招,到时候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十几年的官场生涯,让徐县令敏锐的察觉到,这是政敌给自己挖的陷阱。

    不能跳!

    殊不知,真相要比他想的要可怕的多。

    “小的明白。”

    冯庸郑重的点点头。

    这位徐县令虽然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但也没有鱼肉乡里,如今这个世道,无功无过的庸吏便算百姓之福了,若真是让那个宋义上了位,洛水县怕是有苦头吃了。

    冯庸刚要退下,徐县令突然摆摆手。

    “对了,这案子有人在帮你查吧?”

    自己手下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冯庸没有丝毫抢功的意思,如实将陈安断案的过程讲了出来。

    “原来是道长,快快有请!”

    徐县令眼睛一亮,若非身体肥胖,怕是要跳起来亲自出门迎接。

    “这个....”冯庸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度牒。”

    “啊?”

    “那就算了。”

    徐县令意兴阑珊的摆摆手。

    ..........

    冯庸出来的时候,陈安正躲在角落的阴凉处,叼着草根打盹。

    “我刚挨了顿臭骂,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天快要黑了,赶紧动身吧。”

    “去哪?”

    陈安吐掉嘴里的草根。

    “荥山恶虎此时应该还未出城,宋老黑的耳目众多,只能拉下老脸去求他帮忙了,我再叫上几名兄弟,和你一起去大牢外守着,郭勇若还有什么动作,也好见机行事。”

    陈安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不必这么麻烦。”

    “你有主意了?”

    冯庸眼睛一亮,急忙问道。

    “不急,先吃饭再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

    时间紧急,容不得冯庸怠慢,万一被贼人逃出城,麻烦就大了。

    “很简单,那郭勇既然玩祸水东引,咱们就给他来个打草惊蛇。”

    ..............

    酒肆。

    陈安大口撕咬着卤鸡,对面的冯庸满脸忧色,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

    “陈兄弟,你这个方法到底行得通吗?”

    陈安也不回话,扯下一条鸡腿递了过去,后者摇摇头,他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你就吃不饱吗?”

    冯庸不是没见过能吃的,可那都是些膀大腰圆的壮汉,普通人哪会天天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没办法,年轻长身体。”

    陈安擦了擦手。

    “小二,结账”

    “三只烧鸡,共计二百四十文钱。”

    “那位先生付账。”

第二十八章风雨前的宁静

    金乌西坠,某人的心情也随之跌落谷底。

    “三只卤鸡,六张胡饼,两碗辣汤,将近三百文钱,你这两顿饭,快抵得上我半个月的俸银了。”

    冯庸哭丧着脸,一路上唠唠叨叨,他虽然是个捕头,但每年的俸银不过十五两,还要养家糊囗,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陈安笑道:“作为捕头,若是想赚钱也算太难吧。”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很明显,洛水县往来商贾众多,光收保护费也能赚个盆满钵满了。

    冯庸自然听得明白,哼哼两声道:“钱是好东西,但也要看怎么挣,我家中也有妻儿老少,街里街坊住着,总不能让他们上街都被人戳脊梁骨吧。”

    陈安听见这话倒是有些意外,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两人边走边聊,速度可是不慢,没一会便来到县衙大牢。

    一群捕快狱卒七嘴八舌的围了上来。

    “头儿,老爷没难为你吧。”

    “兄弟们都齐了,就等您下令了。”

    冯庸摆摆手,压下众人的喧嚣,哈哈笑道:“兄弟放心吧,那荥山恶虎已经被我捉住了,贞正关在衙门大堂候审呢。”

    人群一下便炸开了锅。

    “什么,这么快就捉住了?”

    “还是咱们头儿厉害。”

    “哈哈,什么荥山恶虎,分明就是一只病虎,不对,是病猫!”

    “哈哈哈....”

    众衙哈哈大笑,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息,只有一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头儿,你是怎么这么快捉到那家伙的?”

    有一名捕快问道。

    “这还多亏了陈道长,一张符纸寻踪觅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次陈安倒是没有反驳。

    众捕快听见,自然又是一顿狂拍马屁。

    陈安心底不禁暗暗发笑,自己要真有这本事,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嘛。

    “行了行了,我和道长还要去审讯犯人,你们该守夜的守夜,该巡逻的巡逻,再出什么纰漏,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

    角落里,陈安和冯庸隐去身形,他们并未走远,目光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县衙大牢。

    “陈兄弟,这家伙会上当吗?”

    “郭勇不是傻子,聪明人都会把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不会真放走荥山恶虎的。”

    陈安语气笃定。

    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

    只一下午不见,那郭勇得脸色便更加难看了,双唇泛青,印堂发黑,脚步虚浮,双目无神。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不是肾虚就是中邪。

    陈安无法想象出什么事情,只一下午时间,便能让好端端的人严重肾虚。

    “他出来了!”

    冯庸低呼一声。

    只见郭勇走出大牢,左右张望了一番,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立刻跟上。

    此时天色虽然已经昏暗,但是往来的行人并不少,能起到掩护的作用。

    郭勇郭的步伐明显有些急促,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返回了住处,脱下狱卒的衣服,换上了深色的劲装,掩上房门,向城北而去。

    暗处的两人心中窃喜,紧随其后。

    兜兜转转半柱香的时间,最后在昌平坊偏南的大街上停了下来。

    “这家伙挺会挑地方。”

    冯庸小声嘀咕道。

    昌平坊以前还算是个热闹所在,后来出了件大事,人烟便渐渐稀少了,尤其是这条南街,传言到了晚上便会传出鬼哭的声音,周边百姓都吓的搬了家,不少房子荒废下来,更显凄凉破败。

    郭勇停下脚步,警惕的四下望了望,然后钻进一条小巷。

    ........

    那是一株数十年的老杨树。

    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挖井的时候都喜欢在旁边栽上一棵树,几十年过去,井眼早已干涸,杨树却是越发的苍翠挺拔。

    杂草丛生处,由碎石垒就,布满苔藓的井沿上覆着一块磨盘大小的青石。

    郭勇弯下腰,双手抓住青石两端,吐气开声,缓缓将青石挪开。

    随后他探头向井内观望了一阵,又缓缓将青石推回原位,转身离去。

    暗处的陈安两人都没有动作,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确认郭勇走远之后,这才上前查看。

    合力搬开数百斤的石磨,借着月光向枯井内望去,隐约间看见一个人影。

    “如何?”

    “光线太暗,但看其衣着,应该是荥山恶虎没错。”

    人在井底没有声息,八成是晕过去了。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先按兵不动,偏要看看这郭勇玩的什么把戏。

    把石磨推回原处,然后找了个视线开阔的地躲了起来。

    少顷,有凉风吹起,掠过树梢屋檐,呜咽之声隐隐回荡,想必便是传闻中的鬼哭声了。

    陈安枕着双手,斜躺在屋顶的瓦片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微微嚼动,任由那苦涩在嘴里蔓延。

    遥望穹顶,思绪也随着浩瀚的星空越飘越远。

    也不知那便宜师父是否安好。

第二十九章饮血的石敢当

    “邦!邦!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邦!邦!邦!”

    “夜深人静,拴好门窗!”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

    洛水县的百姓都陷入沉睡之中。

    只有更夫的声音在遥远的巷子里飘忽回荡。

    陈安闭着眼睛打盹,旁边的冯庸却没闲着,用手在身上拍拍打打,饶是如此也被蚊虫叮了满身包。

    俄而,虫鸣声歇。

    陈安猛地睁开眼睛,吐掉嘴里的青草。

    “来了!”

    放眼望去,果然一道人影踏着月色由远及近,正是郭勇。

    只见他走到枯井旁边,放下绳索,摇动辘轳,将荥山恶虎抗在肩上,钻进了旁边的甬道。

    陈安两人自然不会傻到在屋顶上跳来跳去跟踪,当即一跃而下,紧随其后。

    洛水县的治安还算不错,是以宵禁也并不严格,偶尔响起几声犬吠,也不会引人注意。

    跟踪的过程并不长,郭勇穿过两条街道,便在一栋荒废宅院前停了下来。

    只见他将荥山恶虎扔下,转而竟然撩起衣袍,伏地叩拜。

    “这家伙在干什么?!”

    冯庸嘀咕道。

    陈安也是心中一紧。

    不知是何缘故,他的心脏跳动的有些快。

    郭勇为何向宅院叩拜?

    难道是院内有什么人?

    心脏跳动间,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量沿着经脉滋润双目,陈安只觉得眼前一亮,黑夜间的事物不再似之前那般朦胧。

    不对!

    陈安目力大涨的同时也发现了蹊跷。

    郭勇叩拜的不是宅院,也不是某人,而是一块石碑!

    那碑四四方方,大约半人高,有石刻覆于其上。

    “所不侵,龙未央,镇百鬼,压灾殃,官吏福,百姓康,风教盛,礼乐昌.....”

    “什么?”

    冯庸不明所以。

    “嘘!”

    陈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碑上的文字他在书上看到过,并不陌生,乃是泰山石敢当的碑文。

    这石敢当的来历众说纷纭,其中有三个传说流传最广。

    第一种,上古有勇士名为石敢当,战争中护主而死,百姓感其忠义,设立石碑纪念。

    第二种,相传是东岳泰山峰顶的一块灵石,帝王封禅之时都要向其祭拜。

    而第三种最具神鬼色彩,言说这石敢当乃是黄泉之主,泰山府君的坐下鬼将,以嫉恶如仇闻名于世。

    但无论传说起源如何,百姓立石敢当无不是为了家宅平安,驱邪攘凶。

    可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陈安始料未及。。

    只见郭勇叩拜完毕后起身,从角落里端出一个盆状的容器,放在荥山恶虎的头侧。

    左膝曲起压住其后腰,左手拽起头发,脑袋立时向后扬起,右手拔出腰间佩刀,在其喉间飞快的一抹。

    “嘶!”

    整个过程虽然不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但是陈安两人都没想到郭勇会突然下杀手。

    冯庸很快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便要冲出去,却感觉肩膀一紧。

    回头看去。

    月光下。

    陈安脸色异常凝重。

    如此便没敢轻举妄动。

    陈安没杀过人,但他宰过鸡,捏住翅膀,薅掉脖子上的鸡毛,抄起菜刀便是一刀封喉,最多扑腾半分钟也就老实了。

    可有时候杀人却比杀鸡还要简单的多,杀人无数的江洋大盗,连挣扎都做不到,在昏迷中便一命呜呼了。

    鲜血很快便注满容器,郭勇伸手一甩,将尸体像死狗般扔了出去。

    他端起容器,走到石敢当的面前,手臂微微倾斜,浓稠鲜血顺势流淌而出。

    陈安此时才明白,这石敢当上面哪里是苔藓,分明是红的发黑的血渍!

    “咚!咚!咚!咚!”

    胸腔中的心脏剧烈跳动,好似擂鼓般闷响,落在陈安耳中却更像吞咽鲜血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记起出《人间道》里所记载的一则志怪故事。

    说的是有一道士,名为天机散人,云游四方时,偶然间路过一个小山村。

    村民皆以耕种狩猎为生,如此本应健康壮硕,可天机散人却发现这些村民各个气血虚浮,行将就木。

    询问之下,才知道这村中供奉着一尊瘟神。每日必须有村民供奉鲜血,若是稍有怠慢,便会降下瘟疫。

    天机散人听完村民描述,气的七窍生烟,直奔瘟神庙而去。

    待到庙中一看,呵,哪里算的上瘟神,不过是只疫鬼罢了。

    当即祭出法器猛砸神像,石像应声而碎,竟流出腥臭的血液和内脏。

    散人见状哈哈大笑,原来这疫鬼吸食人血是想凝聚肉身,若再晚些时日,怕是便让其得逞了。

    ..........

    这是《人间道》中所记载的故事,真假陈安尚不得知,但与眼前的场景又何其相似。

    冯庸看不清场中情景,但看陈安的脸色,也知情况不妙,当下开口询问。

    陈安便将心中猜想说了出来。

    邪神?!

    冯庸闻言顿时如坠冰窟,两股战战,几欲逃走。

    平日让他收拾些地痞无赖还行,碰到妖魔鬼怪立刻便成了软脚虾。

    “陈兄弟,现在怎么办,我听你的。”

    “退!”

    陈安毫不犹豫,此时正值午夜,阴气最重之时,理应先行退走,天亮再做打算,傻子才硬刚呢。

    “好!”

    冯庸如蒙大赦。

    两人悄悄向后退去。

    可没想到,还真有一群傻子赶来了。

    “郭老四,还我兄弟命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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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聊斋斩太岁介绍:
大虞洪历年间,朝堂之上邪祟纷纷,江湖之中妖孽横行,有修真之徒道皮鬼骨,有参禅之辈佛面兽心。和尚低眉,匹夫张目,书生擂鼓,仙人横顾。可叹这喝不完的杯中酒,斩不尽的妖魔头。...............半梦半醒半酒仙。半修禅来半修玄。提剑纵骑挥鬼雨。敢叫日月换新天。这是一个鬼魅横生的时代,这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旅行,这是一段敢为人间斩太岁的故事..........我在聊斋斩太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聊斋斩太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聊斋斩太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