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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聊斋斩太岁全文阅读

作者:月芐野狐禅     我在聊斋斩太岁txt下载     我在聊斋斩太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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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最近更新字数非常少,没办法,又要考试,又要考驾照,回家都很晚了,抱歉。

第一章 七窍玲珑心

    秋意如刀,割裂如镜的江面,掀起阵阵潮气。

    码头上,轮船汽笛声夹杂着鼎沸的人声传出老远,扛着扁担的棒棒穿梭往来,空气中弥漫着面茶的香味。

    狭窄逼仄的小巷内,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行驶,在导航中郭X刚的声音数次更改路线后,这才停在了一间店门前。

    车门打开,走下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留着利落的板寸,戴着一副墨镜,面庞粗厉。

    他望了望头上的破旧牌匾,依稀还能辨认出日月武馆四个字。

    推门而进,一股劣质墨水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大片宣纸杂乱的散落在地。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堆成小山般的书案后面,传出一阵温润明朗的声音。

    男子摘下墨镜,眼神如鹰般阴鸷,看着埋头写字的楚修,粗声道:“哼,少跟我来这套,你小子的耳力难道连我都听不出来了?!”

    楚修端着毛笔如老僧入定,迟迟没有落笔,“二师兄的仙人步已经炉火纯青,我听不出来也是正常。”

    段洪习惯性的扫视周围环境,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发黄的宣纸上,“少拍马屁,几年不见,你躲在这里舞文弄墨,倒是好兴致啊。”

    楚修轻笑一声,终于抬起了头,二十多岁的年龄,短发偏瘦,面色略白,很普通,一副邻家哥哥的温良模样。

    “师父说过,习武重在修心,多练些字,有好处。”

    “你还有脸提师父,以前他老人家说的话可没见你听过,海外狂徒,哼哼,好大的名号!”

    “师兄费这么大力气,就是来嘲笑我的吗?”楚修的声音不急不躁。

    段洪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道:“后天下午四点,章台市,劫持鲲鹏集团千金唐月瑶,她身边有不少高手,我需要你的帮助。”

    楚修挑了挑眉毛,“我是什么人师兄你很了解,既然躲到了这里,就不想再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酬金100万。”

    “我不缺钱。”

    段洪眼睛微微眯起,双拳紧握,骨节微微泛白,“那师父的安危你也不顾了吗!?”

    “沙........”

    笔尖微颤,点在宣纸上,一团乌黑的墨渍渲染开来,甚是刺眼。

    “两年前,师父中了GOD的埋伏被劫持,这些家伙拿师父做筹码,要挟我们完成各种绑架刺杀任务,这是最后一次,只要任务完成,他们就会放了师父,大师兄和三师妹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听到此话,楚修本来平静的眼眸中泛起一缕有如实质的杀机,但很快就像是被泼了一桶凉水,迅速暗淡了下去。

    “旧朋云散尽,余亦等轻尘,师兄请自便吧......”

    “好!”段洪面沉似水,赫然转身,似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

    一只脚跨出大门,身形微微顿住。

    缓缓开口道:“师父说过,我们几个师兄弟之中你的天赋是最好的,可惜争强好胜执念太深,杀气过重,在武道上走入了歧途。”

    “不过....”段洪话音一转,满是不屑,“如果他老人家看见你现在这副德行,一定会收回那些话。”

    说完,迈步离开。

    楚修呆呆的坐了一会,把废掉的宣纸揉成一团丢掉,喃喃道:“追寻武道之人,屹立于天地之间,岂能受小人摆布,师兄啊,师父的脊梁可比你想象的要硬得多,他老人家是不会让自己被活捉的.....”

    手掌下意识的从左胸轻掠而过,仿佛还能依稀感觉到三年前某人留下的印记。

    那鬼神莫测的一掌之下,令自己筋脉尽断,几近废人。

    “青衣断魂吕淮南.....”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楚修掏出厚重的老年机,按下接听键。

    一阵咆哮传出,“臭小子,我是你大哥,这么多年也不回家看一眼,26了还整天游手好闲,家里给你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叫唐月瑶,抓紧给我滚回来。”

    “好!”

    电话另一头明显愣了愣,没想到这次楚修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

    “那好,一言为定!”

    挂掉电话,楚修脸色异常平静。

    凝神静坐良久,睁开双眼,在书案上铺了一张崭新的宣纸。

    “天意如刀,众生如草......原来是武道不只是杀戮,更多的是收获。”说着楚修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早点懂得,何至于此......”

    他定定望着眼前崭新的宣纸,似是浮现出了年少时跟随师父习武的情景。

    “师父,武到底是什么?”

    ‘“杀伐果断是武,勇猛精进是武,千金一诺是武,侠义无双是武,太上忘情也是武,为师习武数十载,也时时刻刻在追寻武道之真谛,希望有一天,能在你们身上看到。”

    楚修收回思绪,洒然一笑。

    脑海间一阵轰鸣,意识瞬间模糊,时空仿佛静止了一般,如墨水般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把楚修淹没。

    无数道光怪陆离的镜像从眼前飞速闪现,阵阵低喃充斥着耳膜。

    血红翻滚的天空,无数道神魔般的神秘黑影纵横交错,将苍茫大陆一分为二,楚修向着那道深渊笔直坠落。

    无尽的冰冷,黑暗......

第二章客栈

    楚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大片枯木林,空气中淡淡的腥臭味钻进鼻腔,伴随着阵阵眩晕感,让他有些恶心。

    缓缓从地上爬起,彷佛被天雷洗礼过的枯木上,几只瘦鸦受到惊吓,发出呱呱的怪叫盘旋于昏暗的天际之间。

    厚厚的枯叶铺在潮湿的地面上,也挡不住那血肉腐烂混合泥土散发出的腥臭味。

    “奇怪,我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楚修喃喃自语。

    突然,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

    “欢迎来到诸天投影世界,请竭尽全力活下去吧!”

    紧接着,一张枯黄的羊皮纸从半空中缓缓飘落到楚修身前,他伸手接住,只见上面缓缓浮现出血红色的字体。

    时间:公元278年

    地点:大虞王朝,东虞州,曲安郡,牛头岭。

    大乱之世,必出妖孽,洪历七十四年,大虞动荡,乱象纷呈,黎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本次任务如下:

    一、救治昆仑术士知秋一叶。

    二、击杀血鸦老祖,破除结界。

    期限十五日,逾期或任务失败则剥夺资格,任务成功后将自动返回现实世界。

    你的个人信息如下:

    姓名:楚修

    身份:龙虎山炼气士(仅在此世界生效,身份不会赋予额外能力)

    天赋:古武术71%,现代搏击93%

    模组:未激活

    阅览完毕,羊皮纸便化做灰烬消散不见。

    知秋一叶.....

    倩女幽魂吗...

    也可能只是巧合......

    楚修意犹未尽的看着那些飘散的灰烬,突然察觉到什么,脸色有些古怪。

    吐纳之间,气息流转自如,经脉内伤竟然完全康复,一呼一吸间,酣畅淋漓。

    脚下一蹬一趟,前脚进时像铁牛犁地,后脚蹬时,如箭出弦,瞬间连出数拳,打的空气啪啪作响。

    楚修牙齿轻磨,正所谓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百日空,虽然有些夸张,但自己荒废了几年,功夫还是退步了不少。

    低头查看身上焕然一新的装束,一袭轻巧的藏青色长袍,质地柔软,而青袍之外,还系着一件漆黑如墨的宽大披风,上面还用金线隐约勾勒出了一副龙虎交融的形态。

    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兽皮靴,有一种很舒适的包裹感。

    最让楚修喜欢的是挎在腰间的长刀。

    雁翎刀,刀身挺直,刀尖处有弧度,双面皆有锋刃,因形似雁翎而得名。

    古朴的刀鞘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箓,给人一种很神秘的仪式感。

    楚修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寒意沁入肺腑,稍稍安抚了他那躁动的心跳。

    蓦地,楚修耳朵一动,抽出腰间雁翎刀,缓缓向着声音的方向摸去。

    那是一团血红色的事物,背对着楚修,一阵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从它的身下传出.....

    咀嚼声突然停下,那事物转动头颅望向楚修,那张扭曲的脸上赫然是人类的五官。

    竟然是一个人?!

    或者已经不能再称为人了,它浑身的肉皮仿佛被活生生扒下,只剩下一片猩红烂肉,眼中散发着野兽般的红芒,整个下颚前突,两边的嘴角拉扯到了耳垂下方,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其中半只人手清晰可见!

    怪物嘶吼一声闪电般扑出,没有任何花俏的动作,如野兽般的利爪直勾勾撕向了杨修的胸膛,想要把他开膛皮肚。

    劲风扑面,一股浓烈的恶臭钻进杨修的鼻子,他恍惚间还能看见血人牙齿间残留的腐肉。

    楚修微微侧身,手中长刀仿佛匹练一般从下而上划过,扑哧一声,轻而易举的斩断了血人的双手。

    齐肘而断的伤口除了不知名的黏液外没有丝毫的鲜血流出。

    血人喉咙间低吼不停,仿佛感觉不到痛楚,继续张开利齿朝着楚修当头咬下。

    “没有痛觉....”

    楚修后撤一步,手中长刀横扫,没有任何阻碍,血人自腰部断为两截,跌落在地。

    “竟然还没死....”

    怪物只剩下上半身,口中犹自嘶吼不停。

    挥刀,再斩!

    怪物被一劈两半,终于没了声息。

    转动手中长刀,只见刀身依旧光洁如镜,竟然滴血未沾,收刀入鞘。

    楚修弯下身,翻动尸体,发现其内脏已经腐烂成了一团浆糊,应该死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和电影中丧尸有些类似.....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微弱呼救声。

    声音是从远处山脚方向传来,穿过呼啸的北风,清晰的传进了楚修的耳中。

    …………

    那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年久失修,墙上布满了蛛丝般的裂缝。

    楚修在庙前停下,只见那庙门倒了一扇,里面有些昏暗,但还可以看到一尊只剩下大半边身子的石佛,佛前香案上满是灰尘,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楚修犹豫了一下,随后推门而入。

    “公子,快救救奴家!”

    与此同时,庙堂深处再次响起清脆悦耳的呼救声。

    楚修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有一女子被锁链捆在石柱上,那女子长发挽成盘髻,脸蛋红扑扑的,一袭淡黄色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绣纹丝履,铁锁也挡不住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

    荒山野岭,破败古庙,孤身女子.....

    “你是什么人?”楚修稳稳站住,身后便是庙门。

    “小女子就住在附近村庄,进山寻找砍柴未归的夫君,不想被强人虏到此处,求公子救救奴家。”

    女子说话间哭的梨花带雨,甚是可怜。

    楚修扫了一眼自己胸前沾染的蛛丝,明白了个大概。

    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刀,眉毛逐渐耸起,“别装了,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公子这是哪里话,只要你解开锁链,奴家甘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那女子朱唇轻吐,媚眼如丝,令人神魂颠倒。

    楚修丝毫不为所动,长刀如青龙出水,重重磕在佛前香炉之上,一阵宛如洪钟大吕之音骤然响起,席卷着漫天灰尘砸向那道妩媚身影。

    就在香炉临近之时,那女子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连同着铁索,都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阵撞击的闷响。

    竟然是幻象!

    一股强烈的不安从楚修心头升起,突然,他注意到脚尖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缓缓蠕动的阴影。

    楚修镇定心神,借着刀身反射,看到了身后那一副恐怖的情景。

    屋顶之上,一个枯瘦的白衣女子满脸怨毒的盯着自己,手脚四肢却向后扭曲,仿佛蜘蛛一般吸附着墙面,满头青丝乱舞,骇人之极。

    楚修不敢轻举妄动,脑海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突然,那女子四肢一蹬,无声无息间飞扑而下。

    楚修看的分明,跨步扭身,瞬息之间斩出数刀。

    没有任何阻碍,那妖物刷间被分割成了数块,但是楚修心底却一片冰凉,因为他这一刀仿佛像劈中了一团空气,再想要后撤已是不及。

    果然,那女子分作两团,一左一右撞进了楚修的怀里。

    糟糕,大意了!

    这鬼物明显不怕物理伤害.....

    “仓啷!”

    长刀坠地。

    这是楚修最后的念头,紧接着便感觉自己被一团黑雾笼罩,整个脑海都阴冥晦涩起来。

    旁边如果有人,就会看见这可怕的一幕,白衣女子如幽灵般攀附在楚修的后背之上,楚修的脖子以上已经被那宛如黑洞般的巨口吞噬......

第三章缝皮

    脑海中仿佛被浇了一勺滚油,意识开始沸腾,躯体已经逐渐开始脱离控制。

    楚修心底一沉,瞬间想到了民间传说中的鬼附身。

    他明白此时不能害怕,一怕,胆气就泄了,便为妖邪所乘。

    草堂笔记中记载,恶鬼虽然凶残,但也惧怕三类人,一是正人君子,身有浩然正气,不沾因果,可避邪祟。

    二是习武之人,浑身气血阳刚,正是阴物的克星。

    三是杀戮过重之人,老话说神鬼怕恶人,杀气随身,厉鬼也惧三分。

    楚修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作为武者,气血和杀气却是远超常人。

    咬破舌尖,用最后的一丝清明鼓动周身气血,一口血雾喷薄而出。

    一阵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响起,楚修浑身一轻,双眼也能稍稍看清周边的事物。

    那妖物身体拉的极长,化作一团实质般的浓雾,把楚修像一个蚕蛹般围在中间,受到气血刺激,像一粒石块投入江面的倒影,诡异扭曲。

    楚修甚至能感受到,一张惨白狰狞的鬼脸正隐藏在浓雾中,以两双鬼火般的眸子不怀好意地注视着自己。

    变化再起,那浓雾猛然收缩,变成一个个巴掌大小的惨白骷髅,如附骨之蛆般覆满楚修全身,大口吞食。

    楚修浑身僵硬不能动弹,血肉飞速流失,眼睁睁的看着手掌逐渐凹陷干瘪,最后犹如白骨一般。

    “如果我的血肉被吸干,早就已经挂了,怎么还能站在这里思考.....”

    回荡的鬼笑刺耳犀利,牙齿咬入肌肤的刺痛,血肉被吸食吞咽声,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又是幻术吗.....不信,则不为真!”楚修忍着剧痛,冷静的观察周围。

    “嗯?”

    之前楚修喷出的舌尖之血,有一滴落在了披风的一角,竟然被披风缓缓吸收。

    这一幕被楚修看在眼里,也顾不得是否眼花,牙齿用力,又是一口血雾喷出,不是向着妖物,而是身后的披风。

    破败古庙内,虎啸龙吟之声骤然响起,金光起处,一条金龙虚影和一只猛虎虚影交汇而出,阴邪之气如冰消雪融般消散。

    “原来你是龙虎山的驱魔师!”

    尖叫声似男似女,好似老枭木魅般恶毒刺耳。

    楚修并不答话,趁着身体恢复自由,抄起地上的雁翎刀,迅速退出了破庙。

    龙虎之气虽然声势浩大,但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妖物再度凝成一团浓雾漂浮在半空,只是较之前稍稍有些暗淡。

    妖物飞快盘旋了几圈,仿佛有些不甘心,突然猛地蹿起,想要冲出破庙。

    楚修一惊,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妖物可以离开破庙?

    但随后他便放下心来,只见那妖物即将冲出庙门的时候,虚空便浮现出散发淡淡金芒的经文,将其弹回庙内。

    妖物气的嘎嘎怪叫,在庙内左冲右突,丝毫不能越雷池半步。

    “死贼秃,这小子是龙虎山练气士,又不是你佛门中人,为什么要阻拦我!”

    “你们这群臭和尚不是讲什么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吗,这小子满身煞气,杀的人怕是比我还多,为什么不将他也镇压!”

    楚修活动四肢,驱散体内的寒意,听的津津有味。

    没过多久,那妖物冷静下来,再度一变。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破庙石佛,雕梁画栋的大殿上尽是珍馐美酒。

    酒池中,一群妙龄少女罗衫半解,玉体横陈,在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

    吃吃轻笑在耳畔回响。

    “郎君,来快活呀.......”

    “来呀,一起羞耻呀......”

    楚修解开腰带,舒服的打了个冷颤。

    随着淡黄的液体排出,鼓胀的膀胱终于得到了解放。

    他抽了抽鼻子。

    “有点上火.....”

    说完系上腰带,转身向着远处走去,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的呼喊。

    月上中天,地上的枯叶被冷风卷的滴溜溜乱转,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怪叫,甚是诡异。

    有了之前的教训,楚修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进。

    一个多小时后,楚修来到一座村庄跟前。

    一块青石碑斜插在村门口,上面锈迹斑驳,应该有些年头了。

    借着月光,楚修仔细辨认,上面的字体像是繁体字,又似是而非,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葛家庄三个字。

    走进村子,没有灯火,没有狗叫,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更诡异的是路边,房子周围,竟然是随处可见的坟包,大部分都没有立碑,长满了杂草。

    甚至有的坟包被饥饿的野兽抛开,白骨散落一地。

    楚修查看了几间房屋,都不见丝毫人影。

    只好找了一间还算干净的木屋,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北风呼啸,尽管拍打在木屋墙壁上咔嚓作响,楚修的鼾声依然传出好远。

    ............

    清晨,阳光驱散阴霾。

    一个男孩正蹑手蹑脚趴在窗台上观察屋内的情况。

    大概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宽大麻衣,应该是哪个大人穿剩下的,头发像狗啃似的参差不齐,浑身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一双大眼睛倒是非常灵动。

    此时小男孩被鼾声吸引,满是好奇的表情。

    “两年前村里大阿花被宰,叫的都没有这么响......”男孩想到此处,口水不自觉的留了出来,脚下一滑,踩断了一截树枝。

    鼾声突然停止,男孩只觉得身后一阵风袭来,紧接着后脖颈一紧,双脚便已经离开了地面。

    “疼!疼!疼!疼!”

    男孩大叫着挣扎。

    “闭嘴!”楚修声音清冷。

    小男孩哪里经得住他吓唬,急忙吓得抿紧嘴唇。

    楚修松开手,“我问,你回答。”

    小男孩无措的搓着手上的泥垢,点点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这是什么地方?”

    “葛家庄。”

    “你叫什么名字?”

    “葛二蛋。”

    “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死人?”

    “因为月亮。”

    楚修没听懂,把二蛋搓泥的双手巴拉开,又问道:“那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二蛋一下来了精神,转身指向远处,“在那边。”

    “带我过去。”

    “好!”

    葛家庄比楚修想象的要大的多,周边都是废弃的房屋,靠近里面的格局更加怪异,是用石头泥巴垒成了一圈围墙,几缕青烟正缓缓飘起。

    “又有外面的人来啦!”

    “又有外面的人来啦!”

    葛二蛋突然撒腿便跑,口中大声叫喊着。

    一个壮硕的青年闻声迎了过来。

    二蛋跑到青年身边,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边说着还对楚修指指点点。

    看着气势汹汹走来的青年,楚修嘴角泛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第四章“造畜”

    青年三十岁出头,方脸浓眉,皮肤黝黑,腰间跨着一张短木弓,后背箭囊插满了箭矢,兽皮缝制的衣服上满是抓痕。

    “大壮叔,就是他欺负我!”

    小二蛋一改之前的楚楚可怜,满脸都是要你好看的神色。

    楚修面不改色,悄无声息的把手搭在了刀柄上。

    “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离开。”

    葛大壮上下打量一番,面色不愉,直接下了逐客令。

    见此举动,楚修反而放下了戒心,“此处山路崎岖,在下路过贵庄,想讨碗水喝。”

    “都说了不行,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

    “大壮,怎么如此无理,我没教过你待客之道吗?”

    闻声望去,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拐杖正颤巍巍走过来。

    推开上前搀扶的葛大壮,皱纹堆垒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老朽是这葛家庄的村长,敢问大人是驱魔师吗?”

    楚修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

    昏暗的木屋内,中间升着炉火,坑坑洼洼的铁壶突突的冒着热气,淡淡的茶香弥漫开来。

    窗外不少村民聚集探头探脑,好奇的观察屋内情况。

    “老村长你的意思是说,葛家庄已被困在此地十七年之久,原因竟然是因为出现了血月。”

    经过一番询问,楚修得到了一个让他有些匪夷所思的答案。

    村长喟然长叹,“是啊,想当年这牛头岭也算是山清水秀,十七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天空出现血月,一夜之间,其它村子的人都成了血尸。”

    楚修若有所思,“可是我昨晚在村外露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此事说来话长。”村长端起茶壶斟满豁牙茶碗,“自从血月出现,每隔几年都有驱魔师前来斩妖除魔,但无一例外都是一去不回,连带路的村民也死了不少。”

    “两天前,又来了四个驱魔师,自从那天晚上开始,血月就没再出现。”村长说着老泪纵横,“希望苍天保佑,驱魔师大人们能打败妖怪,不然我们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楚修没说话,默默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味道微苦,咽下去后唇齿留香。

    “好茶!”

    “荒野山村,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大人喜欢就好。”村长急忙又斟满一碗。

    “老村长用不着如此客气,叫我楚修就行。”

    “这.....礼不可废......”

    “咕噜!”轻微的响声打断了对话。

    楚修脸色有些尴尬,昨晚到现都没有进食,这茶水一下肚就开始造反了。

    “是老朽疏忽了,大人请稍坐片刻,这就让人做些饭食送来。”

    “有劳村长。”

    屋内只剩下楚修自己,望着炉火定定出神。

    如果这老者所言不虚,那这牛头岭和血月岭十有八九是同一个地方,两天前的四个驱魔师也是凶多吉少,不然击杀血鸦老祖的任务不就成了笑话。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一碗汤饼,一个鸡蛋,和一小盆不不知名的野菜,浓绿中夹杂着几个肉块。

    楚修尝了尝,酸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没有一丝咸味,他也不在意,大口的吃了起来。

    以前在海外当雇佣兵,遇到特殊情况什么都得吃,有一次被海盗俘虏,在海上漂流了半个月,就是靠着海鸥肉活下来的,相比起来,眼前的这些就是美味。

    窗外的村民没有散去,时不时的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些驱魔师真不要脸,妖怪没杀死,吃的倒是不少。”

    “是啊,这些年村里那点鸡鸭都快被吃绝种了,反过来还嫌弃咱们招待不周。”

    “嘘......都小点声,这些驱魔师耳朵灵着呢,被听到小命都不想要了?!”

    吃饱喝足,楚修推门走了出去。

    人群一下散开,噤若寒蝉,不敢与他对视。

    看来,这驱魔师的名声也不怎么样啊........

    把手里的鸡蛋随手甩给小二蛋,望向一旁的葛大壮,“你是猎户?”

    后者点点头。

    “带路吧,吃了你们一顿饭,还你们一顿好的。”

    这血月出现,照在人身会变为血尸,但对野兽却没有作用,这也是葛家庄能撑到现在的原因。

    临近傍晚,楚修两人回村的时候猎到了一只野兔,一只狍子,和一头不知名的动物,羊身鹿角马尾,葛大壮说是叫羬羊,肉质极为鲜美。

    加起来差不多200多斤的猎物,楚修抗在肩上依然健步如飞,看的葛大壮目瞪口呆,又顺手解决掉两个血尸后,这家伙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村子广场上,篝火劈啪作响,上面支着一口大铁锅,肉香四溢,村民们端着饭碗,已经忍不住流出口水。

    楚修在旁边独自升了一团篝火,借着亮光,握着匕首,一番抽筋剥皮。

    他的动作并不花哨,就是一个字,快,前后不过两分钟,一堆白花花的鲜肉就摆在了面前。

    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树枝,用匕首刮干净,把狍子整个串起,往火上一架。

    很快,那狍子被篝火一烤,滋滋的往外冒油,一股奇异的肉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半个小时过去,整个狍子小了一圈,通体灿黄,楚修不断地调整着位置,确保受热均匀。

    烤的差不多了,扯下一条大腿,直接一口啃在外焦里内的腱子肉上,然后一甩头,撕扯下大块狍子肉,大口嚼了起来。

    楚修很满意自己的手艺,肉质鲜美,入口即化,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调料。

    他吃的速度奇快,三下五除二,半只狍子就下了肚,那些村民在远处眼巴巴的吞口水,不知道怎么回事,碗里的炖肉它突然就不香了。

    打了个饱嗝,抬头看见小二蛋正端着饭碗怯生生的站在不远处。

    楚修招了招手,男孩近前。

    他撕下一只前腿递了过去,问道:“小二蛋,告诉哥哥,村里有没有叫知秋一叶的人?或者有没有听到别人提起过?”

    楚修没有去问其他人,因为只有小孩是不会撒谎的,当然,是在不会涉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

    “我们村里都姓葛,没有姓知的....”二蛋嘴里都被占满,含糊不清的说道。

    楚修叹了一口气,守株待兔不是办法,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离开葛家庄,去别处碰碰运气。

    “嗯?”

    楚修猛地起身,雁翎刀铿锵出鞘,鼻间尽是浓烈的尸臭味。

    火光下,他的面容前所未有的酷烈。

    这一刻,血月当空......

第五章 洛水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东波居士这半阙词,正应了陈安眼前的景色。

    雨后初晴,露水从青砖灰瓦的房檐上低落,炊烟却逆向而行袅袅升起,桥头巷尾行人不绝,有匆匆忙于生计的农夫商贩,也有身着长衫的士子游客。

    房屋千栋,鳞次栉比。

    三十六行,繁荣昌盛。

    荷叶丛中,河童撑着长篙,载着年逾古稀的老者,荡开碧波,掠过桥洞。

    家家房舍门前的木架上,晾晒着各种动物的皮毛,以及那黄里透红,色泽油亮的腊肉。

    陈安不由的看呆了,寂寞的灵魂穿过时空的长河,仿若置身于一副古老的画卷里,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此间心境,不足为外人道也。

    就在陈安发呆的时候,一只大手将他拍醒。

    “小子,发什么呆呢,你说自己是洛水县人,不会是在戏耍老道我吧。”

    “晚辈岂敢,道长请跟我来。”

    陈安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浮现,确认方向后迈步前行。

    .........

    “这就是你家?”

    老道打量着眼前破败的农家小院,青砖垒就的围墙上爬满了藤蔓,庭院中荒草丛生,一条数尺宽的小道蜿蜒至瓦舍门前,证明了此处还有人居住的痕迹。

    推开破旧的房门,阳光透过满是破洞的窗纸,照的屋内灰尘纤毫毕现,几只灰毛老鼠吱吱乱叫,慌不择路的撞翻了瓦罐,反倒把自己扣在了里面。

    “屋舍简陋,委屈道长了。”

    陈安把包裹放在塌上,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不妨事,老道我闲云野鹤惯了,向来是天地做床被,有个片瓦遮头就不错了。”

    “那道长先歇息一会,我去打些水来洗洗脸。”

    陈安说着抄起墙角的木桶。

    老道这时却突然堵住了门口的去路,手中三尺青锋锵然出鞘,直抵少年的喉咙。

    “你说自己是此间人士,可为什么不敢向守门兵丁言明身份?”

    被长剑抵住要害,陈安却没有丝毫慌张,心中反而有些好笑,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句话还真是不无道理。

    他当即把昨日的事情大概描述了一番,只说是被妖精惊了魂魄,并没有提及七窍玲珑心的事情。

    “在官府的记录中我已经死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才说是道长的徒弟,如有冒犯,还请道长见谅。”

    老道闻言瞪了陈安良久,然后将长剑收回鞘中。

    “老道俗姓刘,单名一个庚字,家住青城山下,小子唤我刘半仙便是。”

    陈安不禁莞尔。

    青城山下刘半仙。

    怎么听都像是个蹩脚货。

    “小子又姓甚名谁?”

    “晚辈姓陈,名安,字知命。”

    老道点点头,“去打水吧。”说完翻身入榻。不再言语。

    ........

    洛水县水利通便,官府也严令禁止向河水中投放垃圾,尽管如此,河水依然没有井水来的干净健康。

    陈安家里的水井早就荒废了,用水则需要去城西的水库才行。

    半个小时后,陈安推开了房门。

    “道长,水打....”

    榻上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看来还是对我有疑心啊。”

    陈安自嘲一笑,却发现老道的包裹还放在木桌上,一个兽皮缝制的钱袋遗落塌上,几块白花花的碎银散落出来。

    “一个道士,身上财物倒是不少。”

    陈安嘀咕了几句,将碎银装好,扎好袋口,放在了包裹旁边。

    将水倒入木盆中,脱下衣物开始洗漱。

    脸庞、脖颈、胳膊、头发一一洗净,木盆里的清水很快混浊起来。

    陈安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低头打量着水中的倒影。

    薄唇皓齿,鼻梁挺直,一双丹凤眼配上那从未修剪过的披肩黑发,阳刚中有增添了几分阴柔之气。

    呵,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陈安对自己的样貌很满意。

    用草绳将头发简单束起,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他开始思索今后的打算。

    前世的他双目失明,并没有读过书,之所以能这么快融入古代社会,一来是融合了今世的记忆,二来得益于爷爷从小给他读的那些四书五经。

    可是一个痴呆,记忆里又能有多少存货,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陈安思索半天,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

    临近中午,老道沽酒而回,提着葫芦一步三晃。

    陈安正忙着生火烧饭,老道也不言语,径直走进卧房,目光扫到包裹旁的钱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小子品性倒还不错,只是不知道悟性如何。”

    银子撒出,落地不过是些细碎的石子。

    ......

    两碗粟米饭,配上半盆野菜,一顿简陋的午饭便做完了。

    老道并没有急着用餐,先从包裹里掏出一块牌位,恭恭敬敬的点上香烛,然后拜了几拜,最后才抄起了筷子。

    用餐完毕后,老道在榻上盘膝打坐,陈安则开始清理院内的杂草。

    庭院多年无人打理,杂草密密麻麻长了有半人高,几乎没有落脚的位置。

    足足半个多时辰,陈安才清理出一米见方的空间。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老道挎着长剑迈步而出。

    “道长去忙啊。”

    陈安直起腰,笑着打了声招呼。

    “出去赚钱,不然顿顿干饭野菜,早晚吃出毛病来。”

    看着老道远去的背影,陈安摇头苦笑。

    .......

    临近傍晚,老道优哉游哉的返回。

    所谓的饭钱陈安没有见到一分,晚饭自然还是干饭拌野菜。

    好在葫中还有些许烈酒,这才让老道的抱怨少了几句。

    饭毕,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响亮的鸡鸣将陈安从睡梦中唤醒。

    起身抻了个懒腰,前两日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环顾屋内,并没有瞧见老道的身影。

    桌子上摆放着一本黄皮书,旁边是一个墨盘,墨盘边上搭着一只毛笔。

    陈安好奇的走上近前,只见那敞开的书籍上尽是些他看不懂的文字和图案,墨盘中盛着的不是墨汁,而是朱砂勾兑的颜料。

    墨盘底部压着一叠黄纸,他轻轻将其抽出,只见最上面那张黄纸的图案只画了一半。

    陈安端详良久,心中一动,缓缓抄起了毛笔......

第六章 拜师

    洛水县东,朱红大门外人流涌动,宾客盈门,金漆勾勒的王字牌匾在阳光下烁烁放光。

    王员外早年行商,贩卖皮货攒下了万贯家财,在洛水县也算是豪绅望族,前些时日进城省亲遭了强盗,被掳进了大山。

    家人和官府几次寻找未果,没成想这家伙命大自己逃了回来,亲朋好友当即大摆宴席,庆祝其死里逃生。

    青砖铺就的院子甚是宽敞,十余桌筵席铺开,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王员外的大儿子王庆端着杯子四处敬酒。

    “王公子,令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承您吉言。”

    “欸,怎么不见王员外,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吧?”

    “家父受了些惊吓,正在后堂调理,稍后便出来见客。”

    说完王庆侧身和家丁耳语了几句,不久后王员外便在仆役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众宾客纷纷起身敬酒,只见那王员外红光满面,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员外的举止便露出了异常,他平日里不善饮酒,此时却是海量,吃相难看且惊人。

    说起话来更是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

    众人虽然感到奇怪,但只当做是受到了惊吓的后遗症。

    很快,天色临近傍晚,宾客相继散去,酒气熏熏的王员外也被扶回了卧室。

    “小翠,嗝....过来给老爷我宽衣。”

    王员外斜靠在榻上,醉眼朦胧的招了招手。

    名叫小翠的贴身丫鬟正值豆蔻年华,身穿绿萝裙,容貌清秀俏丽。

    应了一声,缓步走到近前,刺鼻的酒气混合着男人的汗臭味扑面而来,让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但随即便掩饰了起来。

    小翠家庭贫困,父母老迈,两年前便进了王府当丫鬟,因为样貌不错,被王员外选做了近侍。

    做下人的日子不好过,她不是没动过做少奶奶的心思,但几次三番的勾引都被原配那只母老虎搅和了,反而遭到了不少的鞭打和责骂。

    看着眼前人烂醉如泥,少女的心中又泛起了歪心思。

    “此时老爷酒醉,不如.....”

    小翠想到这里,将王员外的衣扣缓缓揭开,她的动作很慢,指尖有有意无意的抚摸过那肥腻的肌肤。

    面对比自己父亲还要大几岁,如肥猪般的男人,她的心底也是一阵阵的恶心。

    但是世道荒乱,家中老母老父需要奉养,媒人上门提亲,夫家不是贫困潦倒,便是年老体衰,比之王员外还要不如。

    至于礼义廉耻.....

    又值几个钱?

    少女特有的体香钻进鼻孔,王员外耸了耸鼻子,缓缓睁开眼睛。

    细嫩的手臂宛如玉藕般横陈在面前,不禁吞咽起了口水。

    少女心下暗喜,勾住王员外的脖颈,顺势倒下,娇嗔一声:

    “老爷.....”

    王员外再也把持不住,翻身欺上,大手一掀,被子便将两人盖住。

    随着被浪一阵翻滚,床榻也开始吱吱呀呀的摇晃起来。

    但隐约中不是销魂的呻吟,而是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良久....

    有丫鬟见小翠许久不出来,轻轻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便轻轻推开了房门。

    只见床头地面鲜血满地,绿罗裙少女自胸脯往上都已经不翼而飞,透过狰狞的伤口,甚至能看见胸腔里的内脏。

    旁边死猪般的王员外浑身浴血,发出阵阵鼾声。

    “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座王府。

    ........

    “呜呜呜呜.....”

    陈安从水库提水而归,路过石桥,突然听见身下传来一阵孩童的抽泣声。

    陈安绕到桥下,发现哭泣者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剃者短发,穿着旧衣改成的短打装束,露出白嫩的胳膊小腿,虎头虎脑的。

    “石头,你在这哭什么?”

    这男娃陈安并不陌生,是东市张猎户家的独子,姓张名石。

    “陈安哥哥?”

    小石头闻言仰起头,鼻涕眼泪粘在一起的小脸上满是错愕。

    “你不是死了吗?”

    “谁说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陈安摊开手笑道。

    “陈安哥哥!”

    小石头一头扎进了陈安怀里,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陈安拍着他的脑袋连声安慰,心中不禁感慨,早年痴傻,这小石头也算是他唯一的玩伴了。

    “陈安哥哥,我们去抓泥鳅吧。”

    终归是孩童心性,看到自己的玩伴没死,立刻变多云转晴了。

    “泥鳅?”

    陈安一愣,脑海中一些记忆碎片缓缓浮现。

    一个瘦弱少年和一个孩童,时常背着竹篓,在桥下河塘的烂泥里翻找泥鳅。

    看着眼巴巴望向他的小男孩,陈安哪里忍心拒绝,况且抓几条泥鳅,还能给那老道打打牙祭。

    男童见陈安答应,兴高采烈的挽起衣袖,扑通一声跳进了河塘。

    陈安也褪下衣裤,慢慢下了水,河底尽是泥沙,并不硌脚。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水位堪堪没到胸际便停了下来,反观小石头则是上下翻腾,水性娴熟的很。

    张猎户一手赶山的本事远近闻名,养出来的儿子自然也有两分本事。

    两人分工明确,小石头指挥,陈安负责动手,很快便将几条肥硕的泥鳅收入囊中。

    太阳逐渐落山,陈安先是把意犹未尽的小石头送到了家门口,然后独自提着木桶返回了住处。

    刚一进门,便差点和老道撞了个满怀。

    老道围着陈安左转了三圈,右转了三圈,口中啧啧称奇。

    “道长,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被异样目光打量的有些不自在。

    “屋里的纸符都是你画的?”

    “是啊。”

    “以前学过?”

    “没有。”

    “照葫芦画瓢,没什么难度。”

    “嘶....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天才。”

    老道捻了捻胡须,眼皮一翻,问道:“小子,老道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却收留我,又提供住处,到底所图为何?”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想报,前日若不是道长出手,晚辈怕是已经死无全尸了,回报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老道点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知恩图报,悟性也不错,倒是个修道的好苗子。

    陈安心思活络,哪里听不出老道弦外之音。

    明明动了收徒的心思,又放不下面子直接开口。

    “道长若是不嫌弃,晚辈愿意拜师修道。”

    前者想要学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后者想要收个徒弟传承香,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

第七章所谓修行

    从老道口中得知,他这一脉道统名为麻衣道,小门小派,加在一起也没几个人。

    没有什么隆重的拜师仪式,冲着祖师牌位磕两个头,就算是走了过场。

    烧火做饭。

    将捉来的泥鳅下锅,倒入清水,大火熬成了肉羹,虽然没什么作料,两师徒也算沾到了荤腥。

    然后,老道就带着陈安开始第一次的传道受业。

    但尴尬的事情来了,老道掏出一堆书籍,陈安看的直摇头,因为他根本就不识字。

    咒语不同于画符,后者只要凭借强大的记忆力,记住符纹的走势,便能将其分毫不差的勾勒出来,而咒语不同,必须要理解真意,才能沟通天地灵气。

    老道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无奈道“罢了,为师先跟你讲讲这世间的修行法门。”

    陈安当即凝神静听。

    老道先是掏出葫芦咂么了一口酒,然后晃了晃葫芦。

    “这里有什么?”

    “酒....”

    “这空气又有什么?”

    “自然是尘埃。”

    陈安不知老道卖的什么关子,只是如实回答。

    “没错,这些是尘埃,但又非尘埃。”

    “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间万物,哪怕微小如尘埃,一粒沙子,一滴酒水,其内也是一方浩瀚世界。”

    “我们的身体也同样如此,而把体内无尽世界打开的过程,便是修行。”

    “如今天下,修行者大体分为三类,仙道、佛道、武道。”

    老道说着脸上露出憧憬之色。

    “食气者神明不死,修身者与天同寿。”

    “尘世间如无尽苦海,修真者激发祖窍,吸取天地精华,凝练法身,祭出神桥,直达彼岸,而武者则是凝练肉身,激发身体无限潜能,以血肉之躯,横渡苦海。”

    “道法万千,境界各不相同,但最后修的都是法身,至于法身的强弱,便看个人的造化了。

    而武道的修行却是层次分明,可分为:

    练肉,冲膜,锻骨,易筋,伐髓,炼脏,换血。

    换血之后便会全身焕然一新,这样的人为武中圣者,可称千人敌。

    再往上的境界,便是修炼身体穴窍,人体之内的穴窍浩如九天繁星,有众神居于其中,修炼这些穴窍,便可追星逐月,举手投足间可断江海,是为人仙。”

    “道家法身,佛门金刚,武道的人仙之体....”

    说道这里,老道微微一叹,“可惜大虞禁武百年,道佛两脉兴盛,真正的武者却已经寥寥无几了。”

    “那佛门的金刚修的又是什么?”陈安瞪着满是求知欲的大眼睛问道。

    老道顿时眼睛一瞪,“老子我是道士,哪里知道那些秃驴修的什么狗屁!?”

    陈安不禁翻了个白眼。

    末了,老道问道:“现在,你明白什么是修行了吗?”

    “嗯....懂了一些。”陈安点点头,“不过,您说的太玄了,具体的修行之法是什么?”

    “这世间的能量,皆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组成,我辈修行之人要做的便是将其纳入气海,最后凝聚法身,超脱彼岸。”

    “气海?”

    “天地万物皆有源头,而那我们人体的源头便是气海,初生之人气海微如芝麻大小,随着修为的长进,气海便会逐渐扩大。”老道语气平缓,娓娓道来。

    “这气海在什么地方?”陈安问道。

    “在脐下三寸之处。”老道说着用手点了点他的脐下,“此处又称祖窍,婴儿出生之时便已存在,后有灵气灌入便称之为气海。”

    “这祖窍的大小直接影响着今后的修行,比如为师我,出生的时候祖窍大如鸡子,乃是千年不遇的的天纵奇才。”

    老道说着骄傲的翘起了胡子。

    “那师父你修出法身了吗?”

    “这个....这个自然,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

    “哦。”

    “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难道在质疑为师?!”

    “不敢不敢,师父您还是先教我引气的方法吧。”

    “听好了。”老道哼哼两声,捋了捋胡子,悠哉哉的道:

    “上有魂灵下关元,左为少阳右太阴,后有密户前生门,出日入月呼吸存,元气所合列宿分,紫烟上下三素云,灌溉五华植灵根,七液洞流冲庐间。回紫抱黄入丹田,幽室内明照阳门......”

    这一篇黄庭道经虽然是基础法门,但洋洋洒洒也有近千字,亏得陈安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尽数记在了心中。

    陈安盘膝而坐,心中默念引气口诀,感应那冥冥之中的玄妙。

    良久,少年睁开眼睛,眉头微皱。

    “貌似....没什么感觉啊。”

    旁边的老道嗤笑一声,“修行之路哪有这般容易,让为师用“仙气”帮你接引。”

    说着,用手抵在陈安脐下气海的位置。

    这一次,陈安终于有了感应。

    一团清凉之气盘踞在丹田之处,仿佛火苗般跳动不休,但很快化作股股清凉散尽四肢百骸,刚刚天地建立的一丝联系就此中断。

    老道也察觉到了异常,当即又故技重施了一番。

    可一连数次,皆是如此。

    “真是奇哉怪也。”

    老道不信邪,又是号脉,又是念咒,好一通折腾后,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陈安根本没有祖窍。

    没有祖窍便不能凝聚气海,自然也就与仙路无缘。

    老道脸上的褶子挤作一团,仿佛一枚熟透了的苦瓜。

    这个徒弟.....收的草率了!

    这边唉声叹气,但陈安那里却有了意外收获。

    就在刚刚,老道渡入体内的灵气流进四肢百骸后,并没有自行散去。

    而是像百川归海般向心脏汇去,那一瞬间,陈安清晰的感觉到心脏加快了数倍。

    随即,一股股莫名的能量从心脏中涌出,虽然微弱,但感知却异常清晰。

    随着灵气引渡的中断,心脏跳动也恢复正常,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但陈安隐约间觉得血肉和经脉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强化。

    难道又是七窍玲珑心?

第八章斩妖

    既然有了师徒名分,陈安也不再有所隐瞒,便把当日如何遇害,又如何复活,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一遍。

    当然,穿越重生这种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是万万不能泄露的。

    “灵犀、七窍玲珑心.....难道传说是真的?”

    老道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师父你了解?”陈安眼睛一亮。

    “嗯,这玲珑心的关键之处便是七窍,每一窍都蕴藏着不同的能力,但是具体如何,书中所载并不详实。”

    老道沉吟一番,“如果我所料不差,这玲珑心开窍需要海量的灵气,你无法开辟气海,自然无法引灵气入体,所以只剩下了一个途径。”

    “什么?”

    “吃!”

    “吃?”

    “没错,肉食、丹药、天材地宝,理论上,一切蕴含灵气的东西,都可以作为玲珑心的养料。”

    “可是.....”陈安双手一摊,“我没钱啊。”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了钱的问题上,修行四大要素,财、侣、法、地,财排在了第一位,可见其重要性。

    忽然心中一动,陈安缓缓凑上前来。

    “师父,我倒还有个办法。”

    “什么法子?”老道看着徒弟脸上的笑意,心中泛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我觉得您老人家法力高深,不如渡给我一些,说不定我开窍之后,能获得什么通天彻底本领,到时候咱们麻衣道发扬光大指日可待。”

    “咳咳咳....”老道一口气没上来,呛得连连咳嗽,看向陈安的目光仿佛在看个傻子。

    “罢了罢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说完干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直接入定去了。

    得,看来白嫖是没戏了。

    其实陈安也知道此法行不通,只当是开了个玩笑。

    夜色渐深。

    屋外街道上虫鸣声此起彼伏,俄而,一阵竹邦声响起,那是巡夜的更夫,猫叔追逐,悉悉索索,伴随着零星的任宇和犬吠,少年辗转难眠.......

    次日清晨,小雨又淅沥沥的落下。

    陈安坐在门槛上,端着豁牙破碗,边喝粥边欣赏着雨景。

    春雨贵如油,下的满街流。

    可惜院子里的杂草还没拔干净,要是早早种上青菜,也省的去水库提水浇园了。

    陈安暗下决心,以后赚到钱了,一定先把院内那口枯井好好修砌一番。

    须臾,和风细雨之间闪出一道人影,正是他那早出晚归的便宜师。

    只见老道行走在雨间,未置任何雨具,雨水从身上淌下来,却未曾打湿衣物。

    陈安远远瞧见,不由大为羡慕。

    与往日空手而归不同,这次老道的手里攥着一卷黄纸。

    “收拾下,跟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去?”陈安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巴。

    “当然是去赚钱,天天吃糠咽菜,你小子挺得住,我可禁不住,况且,我这葫芦可是见底了。”老道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黄纸,“县城里闹了妖鬼,贴出布告悬赏,咱们一道去探个究竟。”

    “可是那个挖人心肝的妖魔?”陈安摸了摸胸口,声音有些发虚。

    “不是,一个老相识而已。”

    “啊?”

    ..........

    王家出了命案,传的沸沸扬扬。

    本来高门大院,死两个人不算什么大事,花点钱也就打发过去了。

    可死者父母来认领尸体,见到自家女儿的惨状,当即便晕了过去,醒来后便告到了官府。

    仵作当场检验一番,最后结论是被野兽咬死的。

    可这城内院中哪来的野兽?

    有多嘴的衙役传出消息,死者是被王员外活活咬死的,本来街邻还当做笑谈,可随着王家一纸榜文贴出,重金悬赏得道高人上门驱邪,众人心中顿时便信了七八分。

    ......

    “这陈家的小翠真可怜啊,年纪轻轻死的这么惨。”

    “是啊,听说是那王员外见色起意,姑娘不从,被活活打死了。”

    “去,不知道别瞎说,明明是那王员外撞邪了,这不都请道士来做法了。”

    “嘘,快看....那道士出来了。”

    王家大门打开,看热闹的人群齐齐往后退了数步。

    只见两个道童踉跄而出,身后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却是一个身穿黄袍的道士,只见他用手捂着脸,指缝间隐隐有鲜血流出。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两师徒瞧在眼里。

    “看起来挺凶啊。”陈安舔舔嘴唇。

    “区区小妖。”老道大手一挥,“且随为师斩妖除魔!”

    朱红大门前,胖管事驱散着吃瓜群众。

    “去去去,都在这凑什么热闹,还有你,别处要饭去......嘿,就说你呢,站住!”

    “呔,狗眼看人低。”老道边挣脱袖袍,边展开手中布告,“老道我是来驱法降妖的。”

    胖管家一愣,“你是道士?”

    老道一翻白眼,装腔作势的道了声:“无量天尊。”

    “既然如此,道长请随我来。”胖管家也是病急乱投医,是骡子是马,先溜溜再说。

    进得后院。

    陈安打量四周,只见院内站着十余名手执木棍的家丁,神色间有些憔悴,想必是夜间没有休息好。

    众人中间摆着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的正是王员外的大儿子王庆。

    他听见脚步声扭过头来。

    只见胖管家身后跟着两人,年轻的穿着破旧衣衫,细皮嫩肉的却像个富家少爷,老的发髻凌乱,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覆着一层油渍几乎辨不出颜色。

    “哼,这刘管家好不晓事,什么时候了,还在处理这些杂事。”

    王庆眉头一皱,显然也把老道当成了乞丐,也难怪,之前请的和尚道士,虽然实力不济,但哪个不是仙风道骨,卖相十足。

    眼见自家主子面露不愉之色,胖管家急忙小跑到近前,低声耳语了几句,后者这才缓和下来。

    “道长,我家老爷就在这间卧室内,请您移步,做法驱邪。”

    “不必了。”老道呵呵笑道,把手一伸。

    陈安有眼力见,立刻把百宝袋递了过去。

    老道打开一通乱翻,最后掏出一枚古旧的铜铃。

    “铃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声在院内想起,陈安等人不觉异样,但那王员外所在的卧室内却传出阵阵低吼。

    “砰!”

    木门四分五裂,肥硕的身影挤出门框,双眼通红的瞪着众人。

    陈安反而笑了。

    “这不是那只耗子精嘛。”

第九章 还有一只

    当日客栈除妖混乱不堪,有几只妖怪侥幸逃脱,其中便有这只耗子精。

    它逃出客栈,披着人皮回到了洛水,轻而易举的便蒙混过关。

    作为鼠类成精,自然胆小谨慎,本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哪成想贪杯误事,醉酒中咬死了丫鬟。

    酒醒之后本想逃走,却又心有不甘,正在犹豫,结果被陈安师徒堵了个正着。

    同时,“王员外”也认出了老道,瞳孔中的猩红逐渐退却,化作无尽的惊恐,仓皇退回屋内。

    老道见状也不啰嗦,铜铃一收,又从袖口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符纸。

    左手掐了个印诀,口中念动咒语,那符纸便无火自燃。

    “离火符,去!”

    伸手一指,符纸化作火球瞬间没入堂内。

    “王员外”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被砸了个正着,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喊叫。

    王庆腾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胖管家一把薅住老道衣袖,“道长,这...这....”

    “无妨无妨。”

    “哎呦!”胖管家急的直跺脚,“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灭火救人啊!”

    可那些家丁并没有动作,脸上反而露出惊恐之色。

    “有妖怪啊!”

    随着一声惊叫,众人连滚带爬的向外逃去。

    “妖怪?”

    胖管家愕然望向屋内,吓得差点尿出来。

    只见“王员外”从头顶到腹部裂成两半,白花花的肉皮下不是血肉,竟是一只硕大的灰毛老鼠。

    那老鼠精奋力挣扎,终于从躯壳中钻了出来,满是怨恨的瞪了一眼老道,然后撅起屁股,前肢飞快划动,想故技重施,掘地逃走。

    可这王家宅院并非寻常人家,地面不是夯土,而是由厚重的青石铺就。

    只徒劳激起一串火花罢了。

    老道不慌不慌,向腰间一拍,三尺青锋锵然出鞘。

    “妖孽受死!”

    也不见老道如何动作,那耗子便突然顿住,然后像得了羊癫疯般抽搐起来。

    一道血痕突兀浮现,像是被某种锋利的物体划过,紧接便是第二道、第三道....

    刺人耳膜的尖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鼠精已化作了一摊烂肉。

    陈安在旁边恨不得拍手叫好,老道士的形象在他心中也越发高大起来。

    在他看来,从始至终,老道没有挪动半步,只是轻喝一声,拔出了手中长剑,那妖怪便成了一堆烂肉。

    神术道法?

    无形剑气?

    真是神仙手段,看来这个师父没拜错。

    陈安想到这,几句马屁便要脱口而出。

    可还没等他开口,老道那边却连连摆手,挤眉弄眼的使脸色。

    “还有一只!”

    “什么?”

    见陈安神色不解,老道又掏出一张符纸,却是“凝神通幽符”,在他眼前一晃,再睁眼时,陈安悚然一惊。

    本来空空如也的地面上,正匍匐着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只见其四肢弯曲如蜘蛛,围着那坨烂肉一圈圈打转。

    “这是什么妖怪?”

    陈安把声音压得极低。

    “不是妖怪,是被妖怪杀害的女子,变成了厉鬼。”

    “很凶吗?”

    “还行,只要设个法坛便能将她超度。”

    “那快设啊。”

    “时间来不及,要不....你小子先顶会?”

    “我顶?”

    顶你个肺啊,陈安满脑门黑线。

    “师父.....”

    “说。”

    “我饿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吃完午饭再来吧。”

    “好!”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上身保持不变,脚下一点点向后挪动,生怕惊动了那只女鬼。

    只要他们能退出庭院,驱散府内闲人,设好法坛,问题便不难解决。

    用老道的话说,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是一个法坛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把法坛设的再大点,再高些。

    可天不遂人愿,就在两人堪堪退出之际,院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紧接着数名捕快鱼贯而入,领头的人身穿藏黑长袍,头戴藏黑幞头,三十多岁,浓眉小眼,上唇留着一层淡淡的胡须,正是洛水县的缁衣捕头冯庸,冯茂才。

    话说这冯茂才也是个传奇人物,早年间是个厨子,虽然经常打翻碟碗,但是因为厨艺水平着实不错,老板也没有计较,直到有一次他把刚出锅的太白鱼头扣在客人头上,

    用他的话来说,“嫌太白鱼头太辣,干嘛不去吃炒苦瓜,分明是来找茬的。”

    出了这码事,掌柜哪里还敢留他,直接将其扫地出门了。

    但冯茂才一点不在乎,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什么事都会做,什么事都能干,为什么要在乎?

    可问题是干什么呢?

    冯茂才琢磨许久,倒真让他想到了一条出路,那就是当镖师。

    在他看来,都是耍刀的,切菜跟切人也没啥分别吧。

    好在路不远,镖不重,几趟下来没出任何差错,刀都没拔过一次便混成了镖头。

    但好景不长,最后一次押镖路过云梦泽,被一伙江洋大盗团团围住。

    这家伙倒也光棍,直接投降,镖丢了不说,连自己也落草为寇了。

    虽然从堂堂镖头混成了山贼土匪,但生活质量却是直线上升。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没过两年,山贼头领醉酒掉进茅坑嗝屁了,冯茂才顺理成章的被选为了大当家。

    上位的第一天,这位大当家便决定干一票大的。

    洗劫洛水县。

    月黑风高,几十名山贼明火执仗的闯进了县城,以他们的智商,根本没注意到半夜城门为什么是敞开的。

    结果可想而知,迎接他们的不是金银美女,而是一排排强弓硬弩。

    冯茂才立功了。

    原来他早就暗中知会了官府衙门,这位厨子以他独特的方式,报了夺镖之恨。

    就这样,云梦泽的匪患一扫而清,官府为了表彰他的功劳,将他留在洛水县做了捕头。

    “妖怪在哪呢!”

    冯茂才风风火火闯进院内,先扫了陈安两人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在屋内。

    四分五裂的门板,噼里啪啦满地流油的焦黑人皮,以及一坨令人作呕的烂肉,唯独不见妖怪的踪影。

    这短暂的僵持须臾间便被打破。

    “鬼....鬼啊!”

    一名捕快突然惊呼出声,但手指的方向不是屋内,而是陈安。

第十章超度

    陈安恨不得将这家伙的嘴缝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女鬼被惊醒,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那长发之下的脸庞苍白如纸,眼框内没有眼珠,口腔内没有舌头,五官俱是黑漆漆的窟窿。

    嘴巴一咧,露出锉刀般的牙齿,凄厉的嚎叫声像锥子般刺进耳膜,让人头晕目眩,精神恍惚。

    怨气化作黑雾缭绕,女鬼的形体也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眼中。

    “鬼....鬼......”

    人群骚动,阵阵惊呼伴随的是利刃的出鞘声,与院外的沸反盈天相比,院内的众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弟兄们别慌,光天化日,只要我们站到一起,阳气凝聚,就不怕这鬼怪。”

    冯捕头还算镇定,可等他回头一看,众衙役早就悄悄退到了院外。

    他愣了愣神,骂了一声娘,也开始向后退。

    可那女鬼已然被惊醒,只见其四肢扭曲,像蜘蛛般径直冲出房间。

    周身缭绕的黑雾在阳光下沸腾,显然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

    “小心身后!”

    不用提醒,冯捕头也能感受到身后逼近的阴冷,当即转身,举着长刀一段胡劈乱砍,可是没有法力加持的凡兵根本没用,直接从女鬼身体的透了过去。

    眨眼间女鬼便扑到了面前,冯捕头绝望的闭上眼睛,随即失去了知觉。

    长刀“咣啷”一声跌落地面。

    只见冯捕头双眼紧闭,面色痛苦,浑身剧烈颤抖,皮肤也一点点呈现出乌青之色。

    “师父,他鬼上身了!”陈安大喊一声。

    “好机会!”老道眼睛一亮,迅速咬破食指,飞身上前点在冯茂才额头上。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老道念动咒语,以指做笔,以血为砂,龙飞凤舞的画下了一道符咒。

    总算将女鬼封印在了冯庸体内。

    还没等陈安松口气,老道再次开口:“这小子的肉身抗不了多久,时间一长他就没命了。”

    “那怎么办?”

    “布阵。”

    “布什么阵?”

    “五行封魔阵......”

    陈安哪里懂什么布阵,不过是帮忙打打下手罢了。

    不稍片刻,墨斗、令旗、符简纷纷就位,一座简易的阵法便布好了,虽然有些仓促,但是困住一只女鬼绰绰有余。

    老道手掐印诀,在冯庸天灵盖上连点数下,轻叱一声,向后一拽。

    陈安在一旁看的分明,仿佛体内的灵魂被强行抽离,虽然剧烈挣扎,依然逃不脱老道的掌中三寸之地。

    女鬼随即没入阵中,左冲右突,但都被无形的光幕挡了回去。

    “接着!”

    老道又抛出一物。

    陈安伸手接住,却是一面八卦镜,只见中间金光璀璨,周边镶着先天八卦,背后刻着河洛九星。

    “你用八卦镜驱散她的怨念,且待为师作法超度!”

    陈安立刻明白其中原理,调整角度,让阳光投入镜中,然后折射向阵中的女鬼。

    女鬼发出阵阵尖啸,在狭小的空间内四处躲闪,陈安微微晃动,金光便如跗骨之蛆般追了上去。

    缭绕不散的怨气,像是遇热即化的薄冰,被金芒一照,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于此同时,老道的声音响起。

    “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救苦诸妙神,善见救苦时,天上混无分,天炁归一身......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渡世人.....”

    诵念声庄严宏大,恍惚间似有金光缭绕,衬托的老道有如神祇临凡。

    渐渐地,女鬼不再挣扎,恐怖的脸庞也逐渐变得丰盈,一段经文念毕,除了身形还有些虚幻外,衣着样貌已与生人无异。

    少女睁开双眸,茫然四顾。

    熟悉的庭院满地狼藉,不远处的老道盘坐在地,诵念之声言犹在耳,少年侧了侧身,将镜子照向别处。

    小翠从恍惚中慢慢醒来,冲着老道盈盈一拜,身形慢慢淡去,消散在天地之间。

    终于尘埃落定,陈安长舒一口气,上前搀扶老道。

    .........

    “仙师,我家少爷急火攻心晕倒了,不能亲自道谢,这是纹银五十两,不成敬意。”

    胖管家满脸赔笑,手一挥,家丁捧着托盘上前。

    老道也不客气。尽数收到百宝袋中,然后冷笑道:“别急,事还没完呢?”

    “还没完?”胖管家心中一惊。

    “区区一女鬼,纵然含冤而死,怨气也不会如此浓烈,你们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老道目光灼灼。

    “仙师莫要玩笑,人命关天,小的不敢隐瞒丝毫。”胖管家额头开始流汗。

    “哼,谁跟你开玩笑,用不用老道我把井里那些枯骨亡魂叫出来,跟你说道说道?”

    “仙师明鉴!”胖管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些都是早年间的事了,与我无关啊。”

    “罢了罢了。”老道叹了口气,“回头叫你家少爷去死者家里赔罪,多做善事多积阴德,否则再有怨鬼索命,可别怪老道我没提醒。”

    “一定,一定....”

    胖管事连连点头,心中暗道这活没法干了,回头便去请辞。

    这个时候,几名捕快簇拥着走来,手里抬着一人,正是被鬼上身的冯捕头,此刻还在昏迷之中。

    老道掏出一张安神符,嘱咐其回去烧成符水喝下。

    捕快道了声谢,瞥了陈安一身,打了个哆嗦,慌慌张张离去了。

    陈安晓得这捕快为什么害怕,因为这家伙正是那日,负责埋葬陈安的两名捕快之一。

    死人复生,焉能不惧?

    此间事了,师徒二人也打道回府。

    路上,陈安拿着百宝袋翻来覆去的看,明明只有半米见方的空间,竟然能装这么多的东西,真真神奇,可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子丑演卯来。

    “师父,你是如何得知那王家井里还有冤魂的?”

    陈安冷不丁的问道。

    “瞎猜的。”

    “猜的?”陈安愕然。

    “没错,为师行走江湖多年,哪个富贵人家屋下没压着几副枯骨,井眼里没埋着几个冤魂,那女鬼之所以如此厉害,还不是碰巧吸收了这些苦主的怨气。”

    陈安点点头,回想起那鼠精的惨状,不由打了个寒颤,“看来厉鬼要比妖怪厉害的多。”

    “非也非也。”老道呵呵一笑,“借此机会,为师再跟你讲讲这鬼神之事。”

第十一章 无题

    街道上,烈日下,一老一少并肩而行。

    “天地浩渺,万物皆有灵性,大体可分三类,人、妖、神。”

    “鬼魂便是人死后所生,不必细说。”

    ”妖者,精怪也,或为野兽,或为器皿,或为草木花石,人有好人坏人,妖也有善恶之分,恶妖暴虐嗜血,气息混浊不堪,善妖吸取日月精华,通圣人之礼,气息清灵透彻,日后你行走江湖,要仔细分别,勿伤其类。”

    陈安点点头,记在了心中。

    “至于神嘛,解释起来就比较复杂了,他们非天地所生,而是由众生的香火愿力凝聚而成,不老不死,香火不断,则神灵不灭,你明白吗?”

    “嗯。”陈安似有所悟,“也就是说,神生于人心,这世间本没有神,信的人多了,便诞生了神。”

    “孺子可教也。”老道欣慰的点了点头。

    “以前的神灵庙宇通常都是百姓私立,所以野神也不受朝廷管辖,难免出现一些邪神恶灵,到了前朝更是淫祠滥寺盛行。”

    “大乾朝廷震怒,颁下谕旨,十万铁骑伐山破庙,涤荡中原,妖氛才为之一正。”

    “直至大虞建国,废武兴道,立昆仑为国教,各地庙宇才又重新恢复香火,神灵得到朝廷的敕封,被统称为正神。”

    陈安问道:“那之前的神灵去哪里了?”

    “弱小的神灵,香火一断便消散于天地之间,强大的神灵归顺了朝廷,另一部分蛰伏于荒山大泽,被称之为野神。”

    老道一路上讲了许多,虽然复杂,但陈安并不难理解,所谓正神、野神,其本质并无区别,一个在体制内,一个在体制外罢了。

    眼看住处到了近前,陈安停下了脚步。

    “师父,给我点银子。”

    “干啥?”

    “去看望一个朋友。”

    “省着点花。”老道说着抛出几块散碎银子。

    “好嘞。”陈安接过,转身没入旁边的街道。

    “午饭我不回来吃了。”

    少年的声音遥遥传来。

    ...........

    因为地势的原因,洛水县的面积并不大,却足足容纳了数千户人家,所以显得有些精致,亦或说是拥堵逼仄。

    一栋栋青砖瓦舍紧密地簇拥在一起,道路便显得不那么宽敞,尤其是一些坊间的青石巷道,本就幽深狭窄,再加上两边“淌”下的青色“瀑布”,就愈加难以通行了。

    但也正因如此,才更显小城的不凡,让人在荒山大泽之中,领略到江南水乡的美景。

    城北是闹市区,用陈安前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商业街,洛水县的经济中心。

    临近正午,街道上的行人也是熙熙攘攘,各种讨论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冰糖葫芦~~~~”

    “糖人,新捏的嘞~~~~”

    “新出锅的热乎馒头,客观尝尝吧。”

    “施主,贫道看你印堂发黑,不日必有大祸,只需纹银三两....哎,别走啊,再打个商量.....”

    陈安在闹市中穿行,不时驻足观看,他先是进粮行买了几斤稻米,又去酒肆打包了几样菜品。

    穿过闹市区,行人逐渐稀疏起来,房屋也显得破旧了些,又转过两条街道后,陈安在一间小院前停下,叩响了大门。

    “谁啊。”

    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

    “婶子,是我。”

    话音刚落,院内便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良久,院门才缓缓打开。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探出脑袋,看清少年的模样后,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知命....真的是你吗,你不是....”

    陈安放下手中东西,上前搀扶老妇人,笑道:“婶子,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说着,他把迷迷糊糊的老妇人扶到屋内,把提前编好的故事讲了一遍。

    一个痴呆少年被妖怪害死,云游的仙师碰巧路过,施展仙术让少年起死回生,不但恢复了心智,还顺便拜师学艺。

    故事的内容很俗套,但老妇人却深信不疑。

    “真是上天显灵,菩萨保佑你们陈家啊,你王大哥要是知晓,不得高兴成什么样呢。”

    老妇人口中的王大哥就是她的儿子王异,陈安幼年双亲病故,多亏了这对母子照顾,才算勉强在这个乱世活下来。

    之前听街坊说陈安遇害,王氏虽然心急如焚,无奈腿瘸眼花,帮不上什么忙。

    “我那儿子去外县收账,算日子这两天也该回来了。”提起儿子,王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饿不饿,吃饼。”

    陈安没有拒绝,接过炊饼咬了一口,有些干硬硌牙。

    “婶子,你牙口不好别吃这些,我买了米,给你熬点粥喝,还有王大哥不在,挑水劈柴这些杂活交给我就行,您在屋歇着吧。”

    陈安退到院内,趁老妇人不注意,把炊饼顺墙头扔了出去。

    见做饭的柴火没有了,找来木头,拎起斧头,有模有样的劈了起来。

    之前他烧火都是寻来的树枝,劈柴还是第一次。

    这虽然是个力气活,可掌握了技巧便会轻松很多,刚开始陈安还有些笨拙,但很快便摸到门路。

    又是一斧落下。

    轰隆!

    一声惊雷搅醒了大地上的生灵。

    ...

    咔嚓!

    “又要下雨了”

    山林之间,书生打扮的男子嘀咕几句,折断一截枝叶还算繁茂的树枝。挡在头顶当做雨伞。

    此人正是收账归来的王异,二十出头,身材颀长挺直,头上扎着蓝色逍遥巾,两鬓的头发垂至肩头,容貌儒雅,最引人注目的是其眉间有一点红痣,无形之中凭添了几分威严。

    春雨淅淅,势虽不大,但却长情,看架势没有几个时辰停不下来。

    王异一手抱着箱笼,一手举着树枝挡雨,狼狈奔跑,山风卷着雨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须臾,王异前方出现一道峡谷,看上去像是被一剑斩出来的。

    他急忙跑过去,站在崖下避雨,去发现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一间房屋,其旁有棵大树枝叶繁茂,将屋子遮住大半,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王异大喜,没想到荒山野林,还能有间房子安身,当即跑了过去。

    及到近处才发现,这不是什么瓦舍,而是一间荒废的寺庙。

第十二章 白狐

    寺庙荒废时日已久,墙面蛛网横生,满是裂缝,窗柩脱落,头上的瓦顶也有些破洞,但勉强还能遮风挡雨。

    角落里,一具骨架邪歪歪的躺着。

    台上石雕的佛陀已然老化,只剩下了半边身子。

    看来无边的佛法也没能帮它挡住岁月的侵蚀。

    王异双手合十,向着佛像恭敬的施了一礼。

    轻轻吹去石案上的浮尘,从箱笼里掏出几本书册,入手湿润,大片的墨迹渲染开来。

    书生叹了口气,一路上尽管很小心,还是被雨水淋湿了,轻轻展开铺在石案上,虽然作用不大,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忙完这些之后,这才脱下衣服,将雨水拧干,穿回了身上。

    此时,屋外风雨大作。

    王异不禁打了哆嗦,虽然随身带着火镰,却没有干柴来引火取暖,只能期盼着天气早些转晴了。

    寻了块干净地面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不过是几块粟面馍馍。

    馍馍许是时间长了,一嘴下去直掉渣,呛得书生连连咳嗽,掏出装水的竹筒,却发现已经见底了。

    无奈起身来到庙门前,只见房檐上的雨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书生侧了侧身子,伸出手接住这些“珍珠”,又快速收回,放到嘴边吸入口中。

    往复几次后,才算心满意足,最后将竹筒灌满后坐了回去。

    他吃得很慢,倒也不是珍惜粮食,只是庙中无聊,消磨时间罢了。

    突然,庙门处有异动声响起,书生抬头望去。

    小东西狸猫般大小,通体雪白,不掺一丝杂色的毛发被雨水打的有些杂乱。

    竟是一只罕见的白狐!

    白狐慌不择路的跑进庙内,身上还不住的滴落着水滴,见到不远处的王异后明显愣了一下。

    书生短暂的惊异过后便回过神来,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小狐狸。

    察觉到书生没什么恶意,小狐狸放松了一些,慢慢踱步到石案旁,开始开始甩动身体。

    “啪嗒啪嗒....”

    书生猝不及防,被水珠淋了满头满脸。

    小狐狸抖掉雨水之后,身上毛发舒展开来,只见其四肢匀称,两只肉感很强的耳朵神气地竖立着,雪白的眉毛使它的鼻子、眼睛和整张脸显得生动传神,甚至还有几分妩媚。

    绕着石像转了一圈,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香案上,尾巴翘起,身子扭成一团,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的观察一下周围的反应。

    此时书生才惊奇的发现,这只狐狸竟有两条尾巴。

    天色逐渐昏暗,雨势却丝毫没有见缓的意思,书生叹了一口,怅然的望着屋外的雨景。

    “也不知道娘亲和知命怎么样了....”

    想到此处,他掏出最后一块馍馍,这是身上最后的粮食了。

    不知是咀嚼的声音,还是食物的味道惊动了小狐狸,它猛地把头颅探起,发现没什么危险之后,又慢慢的缩了回去。

    一人一狐,在这破庙内呆了几个时辰,一直互不干扰,书生此时却突然起了童心。

    将手里的馍馍掰下一块,扔到了香案上。

    小狐狸警觉起身,向后退了半步,发现了脚下的馍馍,先是低下小脑袋嗅了嗅,然后又看了看书生。

    书生掰下一块馍馍扔进嘴里,夸张的嚼了起来。

    小狐狸见状嘴巴一张,便把馍馍衔入口中。

    可没嚼两下便“噗”的喷了出去,还不住的用前爪扒拉着舌头,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哈哈哈...”

    书生被小狐狸的憨样逗的前仰后合。

    “嘶…”

    小狐狸身子拱起,毛发微微炸开,四肢紧绷,龇牙咧嘴的瞪向书生。

    可它却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非但没有杀伤力,反而更显憨态可掬。

    书生强忍着笑意道:“狐兄,勿怪勿怪,小生忘了您是吃荤的,待会要是有什么田鼠野鸡,先孝敬您就是了。”

    本是开几句玩笑,没成想那小狐狸竟好似听懂了,哼哼了两声,又趴了回去。

    书生大感惊奇,又逗弄了几句,小狐狸趴在案上不予理睬,他自讨了个没趣,顿感有些疲惫,便靠在墙上浅浅睡去。

    梦里不知时日短长。

    书生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

    “孙头,快看,前面好像有座庙!”

    “过去看看!”

    大家脚下多留点神,雨天山路滑。”

    “快点,都跟上,不要掉队....”

    .......

    有人来了!

    书生坐直了身子,睡意如潮水般退去,屋外的雨已经停歇,夜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

    小狐狸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目光中满是警惕。

    “狐兄。”书生笑着拍了拍箱笼,“进来躲躲吧,不然你这身皮肉怕是保不住了。”

    小狐狸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像幽灵般蹿出,瞬间没入了箱笼之中。

    于此同时,庙门被重重推开,火光忽明忽暗。

    书生不动声色的把箱笼靠在了身后。

    “你个臭小子,就不能轻点,这破门那经得住摔打,弄坏了就让你睡门口!”

    领头的汉子名叫孙英,四十多岁,长着一副马脸,身上披着蓑衣,雨水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突然意识到角落里还有个人。

    “书生?”

    年轻人点点头。

    “你不要怕,我们是行脚商人,来洛水县收皮货,在此暂避一宿。”

    说着脱下蓑衣,活动了一下筋骨后,开始清点人数,算上自己一共八人,不多不少。

    “赵兴,周友,你们两个把火生起来。”

    “好嘞。”

    两名年轻人应了一声,开始忙活起来。

    “孙头,柴炭都被雨水淋透了,点不着火啊。”

    孙英闻言眉毛一立,骂骂咧咧道:“钱老五你这个废物,连点行李都看不好。”

    他边嘀咕着边四处扫视,最后把目光放到了角落里的那具白骨上。

    “把那堆骨头搬来生火。”

    “这...这玩意能烧吗?”

    “笨,用火折子当底火不就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想沾这个晦气,差事最后还是落在了钱老五身上。

    谁让他把行李淋湿了呢。

    男人臊眉耷眼的向白骨走去,却被书生拦住了。

    “诸位兄台,常言道死者为大,焚人尸骨的事还是不做的好。”

第十三章 故事

    书生话音一落,所有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臭小子多管闲事....”

    “哪冒出来的彪货....”

    即使是天平盛世,也有不太平的地方。

    行脚商人也不是谁都能干的,身上带着金银货物,遇到山贼土匪便要拔刀见血,是以脾气都比较暴躁。

    “给老子闭嘴!”孙英皱了皱眉头,耐着性子向书生解释道:“书生,我们商队有人感了风寒,如果不及时取暖怕有危险,大不了事后将灰烬埋了,也算入土为为安了。”

    这孙英作为领队,保全财物的同时自然也要顾忌同伴的安危。

    “这....我还有个箱笼,可以拿去....”书生话刚出口便后悔了。

    箱笼里面还装着只狐狸呢。

    钱老五可不容他反悔,看见不用去般死人骨头了,马上把箱笼抄了过来。

    书生的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继而发现那箱笼内空空如也,小狐狸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如此,多谢了。”

    很快,火苗便熊熊燃烧起来,庙内的温度开始升高。

    名为赵兴,周友的两个年轻人找来石头,熟练的垒起一个灶台,然后把随身携带的铁锅架上,再将清水倒进锅内,盖上盖子。

    这个过程中旁人也没闲着,纷纷脱下淋湿的衣服用树枝挂了起来。

    很快,铁锅便开始咕嘟咕嘟冒起了热气。

    “水开了!”

    赵兴吆喝一声,拿起碗盛了勺热汤,有用布袋中掏出两个白面馒头,并没有自己先吃,而是递给了旁边的孙英,

    “头儿,吃点东西吧。”

    孙英点点头接,却只接过了馒头,取下腰间水囊,猛灌了几口,这才拿起馒头吃起来,几口便吞下了一个。

    “书生?”

    “不饿。”

    孙英摇摇头,便将另一个馒头也吞进了肚子。

    “书生,听你口音是洛水县人吧。”

    王异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孙英知道对方这是为之前的事心怀芥蒂,他也不介意,笑道:“无论什么时候,活人都比死人重要的多,你以后会明白的。”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书生,起身安排人员轮流守夜去了。

    书生撇撇嘴,活人比死人重不重要他不知道,但死人有时候却要比活人凶的多。

    众人很便吃饱喝足,各自找了舒适的位置躺下休息,本来就不宽阔的空间又拥挤了些。

    “嗷呜!”

    一声狼嚎突兀响起。

    “好像是狼群....”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怕野狼,来了正好烤狼肉吃。”

    “狼我吃过,酸涩不好吃,还是狐肉好,切成细条,滋溜儿往那油锅里一送,捞起来放些盐巴和辣椒爆炒,吃一口,满嘴的麻辣鲜香....”

    “臭小子,深更半夜的说这些干嘛,把老子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

    “哎,俺听俺娘说过,在荒山过夜,有狐狸幻化成女人,把人骗回洞穴,挖了心肝吃掉嘞。”

    “哈哈哈,你娘那是骗你呢,再说了,想要诱惑咱兄弟,光有母狐狸可不行,还得有只公狐狸,对吧老钱.....”

    “滚!”

    “好了。”孙英用刀鞘扒拉着篝火,“我这倒有个故事,给你们解解闷。”

    “那感情好。”

    听到孙英开口,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有火苗在劈啪作响。

    ......

    大抵是洪历三十九年,梁州境内有个叫张三的孩童。

    他幼年时便被嗜赌的父亲卖去官家为奴,后来又被卖到青楼做仆役,客人也骂,老鸨也打,日子天天挨着过。

    随着年龄逐渐长大,他心思便活泛起来,终于在一天雨夜里,携着偷来的金银首饰逃出了城。

    后来,张三在一座小县城安了家,变卖了首饰换来一只小船,平日里捞捕鱼虾,偶尔做做摆渡的生意,倒也怡然自得。

    时间久了,他也渐渐地被当地人接受。

    一次上元佳节灯会上,张三相识了一位名叫阿芳的女子,她很漂亮,是县里铁匠铺王掌柜的女儿。

    两人相爱了,但是王掌柜并不愿意将女儿下嫁给一个穷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哪有反抗的道理,可是阿芳却坚持要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甚至要张三带着她私奔。

    张三起初同意了,可第二天便又改了主意。

    他不顾阿芳劝阻,执意从军讨贼,要图个封妻荫子。

    他想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进门。

    临走之时,两人以青山松柏为誓,永不相负。

    ......

    十年时光转瞬即逝,青年变成了壮年,心中的热血已不再滚烫,各地的叛乱一刻不曾停息,战阵之上,头颅滚滚,身边的战友接连倒下,但张三却一次次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

    因为还有一个承诺,等着他去兑现。

    终于,崤山一役,张三斩首十余,生擒贼首,上峰念其功劳,特许回乡探亲。

    .....

    两年之约早已作废,曾经的爱人或早已嫁做他人妇。

    但张三没有想到,等待他的是一个更加绝望的消息。

    原来,在他从军之后不久,阿芳的父亲便逼着她嫁给临县的张员外家,阿芳虽然抵死不从,但最终还是被半绑半架着送进了花轿。

    可是过门将将半年,阿芳竟然产下一名男婴,夫家勃然大怒,按照当地风俗,妇人不忠,当浸猪笼,婴儿也会被一同溺死。

    阿芳当下苦苦哀求,言说是她数月前进寺庙烧香祈福,结果遭到了老和尚的奸污。

    对峙之下,老和尚当场便承认了罪行。

    但佛门受朝廷庇护,那员外家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休了阿芳了事。

    阿芳回家之后,父母没两年便郁郁而终,只剩其一人清贫度日。

    ......

    熊熊的怒火燃尽了张三仅存的理智,当天深夜,他便摸进了寺庙,用手中的钢刀,砍下了老和尚的脑袋,连带着的还有十余个大小沙弥的脑袋。

    呵,淫僧教出来的徒弟,能是什么好东西,一并杀了免得生出祸害。

    法场之上,张三身着囚服,带着镣铐枷锁,他心中没有半分恐惧,反而尽是大仇得报的畅快,只可惜临死之前没能再见阿芳一面。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孙英又往火堆里扔了几块柴炭。

    “你们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他话里好像在询问自家兄弟的看法,眼睛却望向了角落里的书生。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有扼腕叹息的,有大骂和尚禽兽的,也有骂那张三蠢货的。

    “这张三虽有错,但无罪。”

    却是那书生开口说话了。

    “哦,此话怎讲?”孙英要有兴致的问道。

    “和尚犯错,杀了算替天行道,可沙弥无辜,不应该受到牵连,所以那张三死的不算冤枉。”

    “唉....,那张三当时似你这般想便好了,可惜....”只听得孙英长叹一声,不知何时,他整个人都缩进了角落的阴影里。

    “其实这个故事并没有到此结束。”

第十四章死道友不死贫道

    火光摇曳,马脸汉子声音越发的低沉沙哑。

    “仇恨可以蒙蔽人的双眼,可笑那张三,至死都不知道老和尚也是代人受过,如果他不那么冲动,如果能先回家问问阿芳,如果在挥刀之前能先盘问几句,如果在最后能发一丝善心,如果....”

    孙英说道此处剧烈的咳嗦起来,猛灌了几口水才稍稍平息。

    书生惊讶道:“你说老和尚带人受过,却是何意?”

    “其实阿芳腹中胎儿,是张三从军之时所留,阿芳知道夫家的风俗,如果说出真相,那她和孩子都活不下来,索性编了个谎言,将事情都推到了老和尚身上。”

    “那老和尚慈悲,不忍其母子两人丧命,当场便认了罪,并将那男婴留在寺中抚养。”

    “可怜那阿芳,日日伴着夫君归来,能够一家团圆,却不知等回来的是一个煞星,听闻噩耗,便也在家中悬梁自尽了。”

    孙英的声音不急不缓,却是听得众人心底发寒。

    角落里的书生挺直了身子,试探着问道:“那张三的儿子....”

    “没错,那些沙弥里面,有一个便是他的儿子,书生,你还认为张三无罪吗?”

    “嘶....”书生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最后叹息道:“不知者不罪,张三也是个可怜人,好在上天还算开眼,没让他临死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那该是何等的悲痛。

    “哼,活着的时候是个糊涂人,死了还要做个糊涂鬼吗,有些事情,死人比活人看的更清楚。”

    孙英说完便开始闭目养神,不再言语,气氛愈发压抑,行脚商们也都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开始休息。

    书生靠在角落里,他之前睡了一觉,此时并没有多少困意,只是眯着眼睛,盼着天色快点亮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书生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对话。

    “老赵,看见石案上那些书了吗?”

    说话的是那个叫周友的年轻人。

    “我不识字”

    “是账本。”

    赵兴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笨啊,有账本说明这书生外出收账的,身上肯定揣着银子。”

    “你的意思是.....不行不行,孙头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不要命了?!”

    “你小点声,这样,等天亮出发后,咱俩就说有东西忘在庙里了,然后.....”

    火光下,两人窃窃私语,殊不知被正主听了个清清楚楚。

    书生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对这些行脚商没什么好感,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天一亮便各奔东西,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见财起意,动了杀人的心思。

    他虽然惊慌,但还保持着熟睡的姿势,心中开始思虑对策。

    那领队的汉子虽然粗野,但还算讲些道理,当其面戳破这两个家伙的面目,也不失为个办法。

    不行!

    万一真的撕破脸,那汉子未必会帮自己这个陌生人。

    自身安危又岂能寄托于他人之手?

    书生打定主意,得寻个机会逃跑。

    忽然,庙外有歌声响起。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

    轻柔哀婉的歌声伴随着袅袅的筝鸣,在夜空中回荡。

    如夜莺般的歌声仿佛有令人心想事成的魔力,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货色生香,都会在一一浮现于眼前。

    书生的瞳孔逐渐涣散,眸光里仿佛倒映着一位绝色美人,只见其白衣曳地,肤若凝脂,顾盼生辉,娇丽犹绝。

    他伸出手,就要抓向那名白衣女子,耳边突然传来“吱吱”的叫声。

    眼前的白衣女子突然如镜面炸裂开了,有倏然间消失不见,书生顿时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书生惊出了一身冷汗,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离庙门不过数米之遥。

    歌声还在继续,虽然动听,却没了之前那般摄人心魄的魔力。

    再看那些行脚商人,他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庙外走去。

    书生惊恐的发现,这些人目光呆滞,动作僵硬,像是一个个被提线的木偶。

    这些人都被歌声迷惑了!

    书生刚想出声提醒,一只手突然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巴。

    斜眼望去,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是那马脸汉子阴骘如鬼的面庞。

    “嘘,惊醒了他们,咱俩都要跟着陪葬。”

    孙英声音压得极低,仿佛低到了尘埃里。

    书生心中一片冰凉,愣在了原地,以前听说过的各种妖魔鬼怪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很快,伴随着阵阵歌声,行脚商们慢慢没入月色之中,孙英这才松开书生,上前重新掩好庙门。

    至此,破庙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书生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气。

    “看来这云梦泽闹女鬼的传闻是真的。”

    孙英收刀还鞘,伸出手在火堆上取暖,慢条斯理的样子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女鬼?!”

    书生耸然一惊,继而愤声道:“既然有鬼,为什么不拦着他们?”

    “刚刚他们还在密谋害你,你还想救他们?”孙英嗤笑一声道。

    “大虞法制论罪不诛心,更何况他们还是你的朋友,岂能见死不救。”

    书生文人的倔脾气上来了,据理力争。

    “书生不识好歹,你我此时无恙,皆因这残破佛像还有些许法力,阻止了那些女鬼进入寺庙,可若是一点血食都不给,惹怒了她们背后的主子,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孙英说着伸手一指,“死道友不死贫道,你若执意救人,自己出去便是。”

    “你....”书生想要开口辩驳,却又无从说起,此时庙外的歌声虽然已经消失,但四野寂寂,哪里还有半点人影,让他出去救人是万万不敢的。

    孙英也没再继续挤兑书生,倚靠在墙边,不多时竟打起了鼾声。

    书生揉了揉太阳穴,心神稍稍稳安定了些,又把地铺挪到了佛像的身后,既然佛祖显灵,靠近点总归是好的。

    良久,就在他沉下心来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恩公,恩公....”

    “什么人?!”

    书生猛地睁开眼睛。

    “恩公莫慌,奴家是角落里的那具白骨....”

    人声清脆悦耳,好似妙龄少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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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聊斋斩太岁介绍:
大虞洪历年间,朝堂之上邪祟纷纷,江湖之中妖孽横行,有修真之徒道皮鬼骨,有参禅之辈佛面兽心。和尚低眉,匹夫张目,书生擂鼓,仙人横顾。可叹这喝不完的杯中酒,斩不尽的妖魔头。...............半梦半醒半酒仙。半修禅来半修玄。提剑纵骑挥鬼雨。敢叫日月换新天。这是一个鬼魅横生的时代,这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旅行,这是一段敢为人间斩太岁的故事..........我在聊斋斩太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聊斋斩太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聊斋斩太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