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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芐野狐禅     我在聊斋斩太岁txt下载     我在聊斋斩太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凶灵入梦,陈安开窍(一)

    出来混江湖,最用的便是义气。

    宋老黑能盘踞洛水多年,靠的也正是这两个字。

    自家兄弟失踪,于情于理都要讨个说话,官官相护,衙门口他是指望不上了,那只能按道上的规矩来。

    当即叫了几名信得过的兄弟,早晚盯着郭勇,到了夜半时分,终于逮到了这次机会。

    月黑风高时,正是杀人夜。

    宋老黑手执钢刀,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五六名气势汹汹的壮汉。

    郭勇从始至终未转身,只是将后背对着他们。

    及到近前,宋老黑嗅了嗅鼻子,有些愣神。

    血腥气好像有些重啊。

    再一低头。

    地上怎么还有一具尸体?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突然响起阵阵惊呼。

    猛地抬头,一张狰狞怪诞的脸庞迎面撞来。

    浓烈的血腥腐臭猛的在鼻腔内炸开。

    “妖怪!”

    宋老黑脑海里立刻蹦出两个字。

    从穿着打扮上来看,眼前人是郭勇没错。

    但面庞却甚是狰狞恐怖。

    狰狞是因为肌肉扭曲拉扯,五官都移了位,恐怖是因为皮肤红肿溃烂,鲜血淋漓。

    宋老黑吓的汗毛乍起,一个激灵顺着尾巴根直接抖到了天灵盖。

    因这张突然出现的诡异面孔,更是因为面孔旁,寒光湛湛的钢刀,朝着自己头顶呼啸劈下。

    电光火石间,宋老黑发挥了自己刀头舔血的本能。

    稍稍后退半步,提起手中刀,奋力向上一挡。

    “铛!”

    金铁交击声在黑夜中分外刺耳。

    “好大的力气!”

    宋老黑只觉一股大力袭来,震的掌心发麻,刀身下压,带起一溜火星,身子不住让后仰去,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横行洛水多年,何时吃过这等闷亏,宋老黑当下即惊且怒,正要再上前厮杀,身后的一众兄弟率先扑了上去。

    郭勇此时的状态是极不正常的,面对袭来的钢刀,他竟然不闪不避。

    “噗嗤!”

    刀刃入肉,斜着从肩膀砍入胸膛,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可郭勇却是哼也没哼一声,甚至于连没有都没皱半下,好似砍中了一截木桩。

    反倒趁着间隙,一刀将对面汉子捅了个对穿,再顺势一带,另一名汉子捂着被劈开的面门颓然倒地。

    .......

    不远处,陈安和冯庸两人满脸震惊。

    事情发生的太快,两伙人刚接触便厮杀在了一起,而且变得越发诡异。

    以这群地痞无赖的表现,早就该吓得屁滚尿流,四散奔逃,但实际却是大相径庭。

    只见他们双眼猩红,满脸狰狞,早已不知恐惧为何物,有个人肠子流了满地,还扑上去撕咬,直接被砍掉了头颅。

    陈安意识到,这群人都被操控了神志,罪魁祸首十有八九便是那石敢当。

    此时场中已是尸骸遍地,头颅乱滚,只有宋老**武之人,血气旺盛,是以没有受血煞影响,却也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胸中玲珑心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跳动的越发强烈,连带着眉心都隐隐作痛。

    远处有火光闪动,许是惊动了巡夜的兵丁。

    陈安伏着身子,长剑缓缓出鞘。

    可随即,袖子一紧。

    他一回头,只见冯庸频频使着眼色。

    陈安理解冯庸的难处,家中母老、妻贤、女幼,牵挂的事着实不少,岂肯轻易犯险。

    此时退走确是上策。

    可陈安无形之中感到某种压迫,是那邪神正逐渐变得强大,等到巡夜的兵丁赶来,怕也难免被血煞侵蚀心智。

    到时候几条人命是小,若真让这邪神凝聚肉身,怕是整个洛水县都要跟着陪葬。

    念及此处,陈安不再犹豫。

    咧嘴一笑,拔剑而起。

    难得重活一世,行事何必瞻前顾后!

第三十一章凶灵入梦,陈安开窍(二)

    “我命休矣!”

    感受到脑后袭来的猩风,宋老黑心中一沉。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是场普通的寻仇,为何会变成如此恐怖的局面。

    此时他身中数刀,虽不致命,但也无力反抗,只能闭目等死。

    “低头!”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暴喝。

    宋老黑下意识的低下脑袋。

    一道剑光袭来,那凛凛剑锋好似飞鸟投林,忽而窜起,绕过袭来的刀锋,间不容发钻进了郭勇的喉头。

    如此致命伤势,寻常人早已毙命,但陈安知道此时不能以常理度之,当即拧身剑尖横抹。

    脚筋被挑断,郭勇“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陈安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其实刚刚那两剑也并非什么精妙招式。

    至于威力嘛。

    无他,唯手熟尔。

    强压下心底的惊惧,迈步向着石敢当走去,似乎只要将其砸碎,便可万事大吉。

    浓烈的腐臭味直往陈安的脑仁里钻,地面早已被血水浸泡,鞋底踩上去竞拉出许多粘稠的丝丝缕缕,令人顿生恶心之感。

    陈安皱了皱眉,忽然心中警铃大作,不假思索迅速转身。

    便见一抹寒光呼啸,却是那郭勇并未死透,将手中刀掷了出来。

    陈安拧腰撤步正欲闪躲,忽然觉得脚下一紧迈,不开步伐,来不及细看,仓促间只来得用长剑格挡。

    同时扭转身形,勉强避开要害。

    一声脆响,剑身断做两截,钢刀堪堪避开要开,在陈安的肩膀处留下一道血痕。

    陈安咬牙忍痛,心中惊骇未平,却惊觉捉住自己脚腕的竟然是个死人。

    那个被割喉放血,早该死去多时的荥山恶虎。

    在昏暗的月光下,在“嘎吱嘎吱”的骨头摩擦声中,荥山恶虎就就如同电影中的丧尸,肢体扭曲,动作古怪,伸出苍白的手臂,在满是鲜血的地面上匍匐爬行,张开嘴咬向陈安的脚踝。

    陈安此时手中只有断剑,仓促间又挣脱不得,一时愣在了原地。

    千钧一发间,有刀光袭来,如银河泻地,瞬间将荥山恶虎斩做数截。

    为何是数截?

    只因这一刀下来,不但剁下了脑袋,连着两条臂膀也卸了下来。

    头颅滚落,腔子中却没有半滴鲜血洒出。

    陈安厌恶的抖掉犹自抓着脚踝的手掌,勉强笑道:“好险,多亏了你这一刀。”

    “陈兄弟说的哪里话,是我让你趟了浑水,哪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来人正是冯庸。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陈安把目光放投向了石碑。

    此时离得近了,发现这石敢当上镀了层红色的浆体,好像是半凝固的带血的鼻涕,空气中的腥臭味便是由此而来。

    “我先砸了这鬼东西!”

    冯庸举起刀,作势要劈。

    “等等!”

    陈安伸手阻拦。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神灵者,分正邪,例如书中所载的疫鬼瘟神,百姓供奉它,并非是因为崇拜,而是惧怕。

    香火愿力凝聚着太多的负面情绪,诸如恐惧、暴虐、愤怒等等。

    这种香火凝聚成的神灵,便会更倾向于邪恶。

    可是石敢当乃是正神,与那疫鬼截然相反。

    何至于此?

    陈安有些想不通。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斜地里一道黑影猛然扑了过来。

    “小心!”

    冯庸反应很快,陈安只感到胳膊一紧,整个人顺势栽倒,幸亏他即时用手支撑,才没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他强忍着酸痛,定眼望去。

    那道黑影腹部被剖开,肠子和内脏耷拉在脚面上,还冒着缕缕热气。

    本该死亡的他,好像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疯狂撞向那座石敢当。

    “啪叽!”

    陈安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场景。

    斗大脑袋似西瓜般爆开,汁水四溅,白的红的,一股脑都涌了出来。

    空气中的腥气霎时间又浓了几分。

    “咔嚓!”

    又是一声轻响。

    如冰裂玉碎。

    月光洒在石敢当身上,一道道手指粗细的裂纹蔓延开来。

第三十二章凶灵入梦,陈安开窍(三)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

    是巡夜的兵丁正在赶来。

    陈安呆愣愣看着眼前满是裂纹的石敢当,一切都似乎归于平静。

    他告别了冯庸,扶着剑柄,拖着残躯,浑浑噩噩返回了住处。

    ..........

    坐在自家榻上,借着微弱的烛光处理肩上的伤口,用来抱扎伤口的,是从衣服上扯下的干净布条。

    直到此时,陈安还有些发懵。

    他枯坐在桌边,瞧着灯芯青蓝的火焰愣愣出神

    今夜事情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离奇,结局又是那么的仓促突然。

    那死尸最后为何会撞向石敢当?

    难道操控者另有其人?

    一阵眩晕感袭来。

    “算了,先睡觉,天亮再说吧。”

    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眉心,拖着疲惫身躯进入了梦乡。

    “噼啪!”

    烛台爆起一团灯花,将屋内隐隐镀上了一层绿光。

    街道上的虫鸣声越加聒噪。

    须臾。

    这点仅存的“热闹”也忽然也消失不见

    昏黄而朦朦的灯光里,一缕轻薄的雾气缠上了陈安裤脚。

    不知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间,陈安被一股寒意惊醒。

    嗯?

    他感觉肩膀处有些僵硬,丝丝凉风袭来,吹向后脖颈,断断续续的,保持着某种节奏。

    这感觉就好像....好像有人趴在床边,向着他的脖子出气。

    陈安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三伏天怎么突然转凉了......

    他想翻身盖些被褥,却发现眼皮好似灌了铅,根本睁不开,四肢也根本不听使唤。

    鬼压床?

    陈安知道这是一种睡眠瘫痪的症状,他之前也偶尔经历过,是以也没有太过慌张,压下心悸感,开始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而在此时,颈后的那股凉气越来越强烈,刚开始只有核桃一般大小,逐渐又像盘子那么大,不一会,这股寒气便散布全身,直透入骨髓。

    这样下去会被冻死的!

    陈安竭尽全力的鼓动气血,终于,四肢开始逐渐恢复知觉。

    他猛地从榻上坐起。

    烛光摇曳。

    蚊帐、屏风、香炉、瓷器、书架....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一股莫名其妙的、难以抑制的恐惧从心头升起。

    陈安低下头,打量自己。

    锦衣玉带,十指纤细,华丽的衣袍下是一副瘦弱的身躯。

    他打了个寒颤,急忙抄起案上的铜镜。

    一颗心随即沉入谷底。

    斑驳的铜镜中,映照出的是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陌生面孔。

    难道又穿越了?

    不对!

    是幻境!

    陈安压下心头的惊慌,很快便分析出了此时的处境。

    念及此处,他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既然需要织罗幻境害人,说明这阴灵邪物还没有强大到无事规则的程度。

    阴物再凶,也会对活人的阳气畏惧三分,

    是以未成气候的鬼怪,便想出各种招式害人,或汲取阳气,或惊人肝胆,或招引厄运,或织罗幻境,虽然方式千奇百怪,但总有脉络可寻。

    望向窗外的朦胧夜色,陈安再次打了个冷战。

    虽然鬼压床消失了,但是那阵阵凉气却还在肆虐。

    他检查了一下,门窗都关的很严实,无奈之下,只好又套上两件衣服,立时显得有些臃肿。

    随后又找了一件趁手的物件做武器。

    蜷缩在床脚,为今之计,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

    陈安闻声抬头,只见一群黑衣家丁冲进了屋内,手执棍棒气势汹汹,中间拥出一名锦绣华服的老者。

    布冠下的面孔甚是威严,胡子花白,双目无神,不似活人。

    “来人,将这个孽子给我绑了!”

第三十三章凶灵入梦,陈安开窍(四)

    神似无常的家丁跨步上前,手中锁链犹如黑蟒。

    陈安举起武器,无奈这副身体太过羸弱,轻易便被掀翻在地。

    铁锁加身,寒意刺骨,还待反抗,棍棒却已呼啸而至。

    ..........

    良久,陈安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浓烈的腐烂气味涌进鼻腔。

    四下一片漆黑,尝试扭动身躯,却发现双手被捆在柱子上,根本挣脱不得。

    “吱呀....”

    房门开合,昏暗烛光照**仄的暗室。

    尖凳、铁椅、夹板、竹签、以及沾染斑斑血痕的箍头枷......

    很明显,这是一间刑房。

    “人渣!”

    陈安抬起头,抿着嘴唇,死死盯着眼前出声的男人。

    胸前印着大大的狱字,头发枯黄蓬乱,皮肤干撇的不似活人,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突兀挂在脸上,好似两颗紫葡萄揉进了面团里。

    “你是什么东西?”

    陈安咧咧嘴,呻吟嘶哑异常。

    回应他的,是一记老拳。

    下颌被狠狠击中,顿时眼冒金星,口中泛起腥甜,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刺啦!”

    男人撤掉陈安的衣服,从火盆中抄起烧红的烙铁,冲着胸膛狠狠印下。

    缕缕黑烟飘起。

    满屋焦香。

    陈安牙关紧咬,眼睛瞪得血红,额头青筋暴暴。

    他攥紧拳头奋力挣脱,试图反击,徒劳勒出道道血痕。

    男人又抽出几根竹签,大概十几公分的长度,两头尖细如针。

    然后他粗暴的将陈安的鞋袜扒下,一只手固定,一只手抓住竹签,瞄准脚指甲的缝隙,狠狠一捅。

    “啊!”

    陈安再也把持不住,发出低沉的嘶吼。

    常言道十指连心,脚趾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可恨那竹签上竟然还有着细小的倒刺,血肉的每一次抽动都会造成二次伤害。

    男人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干瘪的脸上拉扯出一个狰狞恐怖的笑容。

    剧烈的疼痛让陈安失去了理智,抬起脚掌,向着那张丑脸狠狠踢了过去。

    男人脸上的“紫葡萄”瞬间爆裂,腥臭的粘液顷刻间涌了出来。

    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竹签直接断裂,带有倒刺的部分都断在了肉里,紧跟着指甲的根部微微隆起,然后“啵”的一声,皮开肉绽,硬生生的将脚指甲撬起。

    剧烈的疼痛化作力量,陈安终于将手腕的绳索挣脱,地上的男人还在翻滚惨嚎。

    “这次轮到我了。”

    陈安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强忍疼痛上前两步,抓起那枯草般的头发,将男人拖到了铁椅旁边。

    掰开男人的嘴巴,让其咬住铁椅的座板。

    如此一来,男人整张嘴巴撑到了最大程度。

    看着砧板上的鱼肉,陈安深吸口气,缓缓抬起右臂,以肘做锤,猛地砸下。

    “啪!”

    几颗沾着血肉的牙齿四处乱飞。

    男人两侧嘴角撕开,如裂口女般让人恶心,整片上颚更是一塌糊涂,鲜血混合着牙齿,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与此同时,门外呼喝声大作。

    涌进一群壮汉。

    同样的装扮,同样如死人般的丑脸。

    陈安暗骂一声,抄起武器,率先发起了进攻。

    下一秒,数把钢刀贯穿胸膛。

第三十四章凶灵入梦,陈安开窍(四)

    陈安从头痛欲裂中醒来,第一时查看胸前的伤口。

    只见皮肤细腻光滑,没有半点伤痕。

    甚至连衣服上都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这次的场景是在一处杂院内。

    月色朦胧,树影瞳瞳。

    厨房和柴房中未见一丝光亮。

    院子角落处有口水井,周边还种着一小片菜园。

    陈安眼神忽然一缩。

    那水井旁边竟然无声无息的蹲着一个人。

    看其背影,应该是个正值妙龄的女人。

    陈安不动声色的挪动几步,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打量。

    因为角度的原因,只能瞧见半边身子,三千烦恼丝挽作妇人发髻,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细润如脂,看样子应该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

    难不成是武的不行,来文的?

    这幻境想要色诱自己?

    陈安可不认为有这等好事。

    他开始小心翼翼的向后挪动,生怕惊动这怪异的女人。

    忽然,女人好似心有所感,脑袋猛地旋转一百八十度。

    长发如绸,似云絮一般蓬松荡漾,樱唇微抿,更显冷峻坚强,完全称得上是位尤物佳人。

    当然了,前提是忽略掉那双如死鱼般的眼睛。

    女人瞧见陈安,瞳孔猛然放大,口中发出凄厉的嘶吼。

    “还我儿子命来!”

    她的嘴巴张的如此巨大,好似拉长的黑洞,从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嘴巴前凸,露出锋利的牙齿,只一瞬间,这位美丽的妇人便化成了狰狞的厉鬼。

    什么儿子?!

    陈安来不及细想,立即扭头飞奔。

    可是那女人速度更快,乌黑的长发迎风暴长,几乎瞬间便将陈安笼罩其中。

    陈安只觉得身后有些异样,刚回去望去,便被一团黑色撞到了脸上。

    那丝绸般的方法此时竟宛如毒蛇,在他的身上乱蹿,最后竟然齐齐涌进他的耳朵、鼻孔、嘴巴。

    陈安顿时如坠冰窟。

    冷。

    非常的冷。

    他甚至能听到血液中带着冰碴,在血管里流动碰撞的声音。

    余光中,他只看见无尽的黑色海洋在翻滚蠕动,中央那张惨白的鬼脸越来越近。

    忽然。

    就在陈安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胸膛里的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

    咚!

    仿佛天雷在耳边耳边炸响。

    陈安神志瞬间清醒。

    凝固的血液好似被重新注入了活力,刚开始流动还很缓慢,最后竟化作了奔腾的河流。

    气血长河,哗然作响。

    那黑发化作的阴气遇到了克星,瞬间如冰消雪融般瓦解,连带着那女鬼都化作了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杂院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幻境依然没有消失。

    陈安弯下腰,发出阵阵干呕声。

    刚刚那些头发钻进嘴里的感觉实在太恶心了。

    虽然明知是幻想,但生理上的感觉却极为真实。

    他现在的感受极为奇特。

    气血激荡之下,胸腔内燥热难耐,但是体表却异常寒冷,尤其是后背,仿佛背了一坨冰块。

    如此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陈安痛苦难忍,喉咙像是塞进了一把通红的刀子,割的鲜血淋漓。

    他踉跄着走向厨房,想要找些水喝。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水缸中,映出清冷的幽光。

    陈安探出身子,伸手想要掬起一汪清水。

    忽然。

    倒影中一抹苍白忽闪而逝。

    陈安耸然一惊。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脖颈处缩了回去。

    纤细柔弱,苍白中泛着青色,是蛇,还是....婴儿的手臂?

    微微侧了下身子,倒影中只有半截背影,并没有发现什么什么其它的东西。

    陈安见状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笑道:

    “想必是疑神疑鬼,看花眼了。”

    说着,他转过身来,作势便要取水。

    中途动作一滞,然后猛地扭转身躯!

    在清冷的水光中,可以清晰的瞧见,一个婴儿正趴在陈安的后背上。

第三十五章凶灵入梦,陈安开窍(五)

    皮肤灰里透青,浑身浮肿,光秃秃的脑袋上,两只眼眶似鸡蛋般大小,漆黑如墨。

    很明显,这是一只鬼婴。

    此时它正鼓着腮帮子,冲着陈安的后脖颈猛吹。

    陈安终于知道,先前的刺骨凉意来自何处了。

    他眼疾手快,伸手往后背一抓,入手一片冰凉湿腻。

    也不细看,直接往水缸中一扔,让后用杂物盖住。

    做完这一切之后,立即仓皇逃窜。

    就在陈安跑出厨房没多久,缸中的水剧烈沸腾起来,随后猛地炸开。

    此时的鬼婴已经比之前大了数倍,身下更是长出了八条如蜘蛛般的腿骨,饶是如此,他的体型还在不断膨胀,最后几乎快撑破厨房的屋顶。

    听见身后凄厉的嚎叫,以及房屋倒塌的轰鸣,陈安不敢回头,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逃进前院,陈安脚步一滞,

    之前地面上杂七杂八的躺着一堆尸体,有家丁、丫鬟,连之前的那位老爷也赫然在列。

    粗略估算之下,将近不下十数人,每个人的胸口处都有狰狞的刀伤,力道直透心肺。

    弯下腰,从死人堆里捡起一把染血的木棍。

    “出来吧。”

    陈安声音嘶哑。

    不远处的廊柱后面有人影闪动,走出一个手执猎刀的男子。

    头发散乱,满脸鲜血看不清模样,只有那双眸子散发出犹如野兽般的嗜血光芒。

    “你是什么人?”

    陈安凝神戒备。

    远处的鬼婴正在肆虐,近在咫尺的院门也被一道灰蒙蒙的光幕遮挡。

    很明显,不破除幻境,他根本逃不出这座府邸。

    “该死,你们都该死!”

    男人低声嘶吼,举起了手中尖刀。

    驴唇不对马嘴。

    陈安不再废话,纵步前冲,悍然抢先进攻。

    以棍为枪,一记势如山崩的横扫千军,朝着男人腰间扫去。

    男人看上去状若癫狂,但是伸手却异常敏捷,就势朝前一个翻滚,猎刀横扫,直奔陈安小腿。

    陈安连忙后撤,避开刀光,又是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砸下。

    “砰!”

    地面飞扬。

    却是砸了个空。

    未等陈安做出反应,炫目的刀光又从斜地里刺来。

    间不容发之际,陈安充分发挥了一寸长,一寸强的兵器优势,棍尖直接点向男人喉咙。

    后发却先至。

    男人若不闪避,势必会被捣碎喉咙。

    无奈之下只好中途变招,化斜刺为横掠。

    “砰!”

    木棍被拦腰削断。

    陈安满眼杀气,去势不停,手中木棍虽已断裂,但横面斜切,尖锐处并不比刀剑逊色半分。

    “噗!”

    鲜血狂涌而出!

    男人捂着喉咙颓然倒地。

    “呼!呼!呼!”

    陈安剧烈喘息,接连的幻境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强烈的空虚和疲乏自灵魂中泛起,眉心疼痛欲裂。

    一股来自能本能的强烈预兆,自心头升起。

    这一次....会死!

    陈安已经明悟,这个幻境会通过死亡来消磨人的意志,到达某种临界点,现实中便会彻底死亡。

    也就是说,在这一回合死掉,也就真的死了。

    山丘般的鬼婴迈着大长腿越来越近。

    逃不动了.....

    也无处可逃.....

    阴影笼罩在头顶,尖锐的骨刺缓缓没入胸口。

    就在这时,陈安嘴唇翕动:

    “开窍!”

    玲珑心猛地一震,随后一股沛然难御的力量喷涌而出。

    如果此时陈安能够内视,便可看见胸膛之内的玲珑心,正在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随着剧烈跳动,精纯的元气无处宣泄,最终像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啵”的一声轻响,椰子型的心脏上缓缓裂开一道口子。

    其实陈安早有预感,几个月以来,玲珑心已经积累足够多的能量,离传说中的开窍只差一个契机。

    如今在强大的压力下,终于迈出了这一步!

    容不得陈安细想,一股不知名的金色能量从心窍之中涌出,如百川归海般在他的眉处交汇,又猛的没入双目之中。

    一瞬间,陈安的视力被冲击得荡然无存,眼睛似乎被无数根钢针刺入,他嘶吼一声,紧紧捂住双眼。

    须臾,陈安缓缓挺直腰身,睁开了双眼。

    金芒一闪而逝,隐约间似有鱼龙暴起。

    仔细看去,他的眼眶之中竟然升腾起巍峨气象,一呈太阳之象,隐现炽热旭芒,一呈明月之象,隐泛冰冷清辉。

    玲珑心第一窍!

    日月玄瞳!

    可通幽、破妄、驱邪、镇魂!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在陈安感应中,天地日月的一切景象渐都如揭开了神秘面纱,变得鲜活透彻了起来,与此同时内外,平时无法感应到的天地灵气也隐隐有了呼应。

    此瞳术相传于上古神兽烛九阴,修炼到极致,左眼闭日晦,右眼闭月隐,双眼齐闭则日月遁去,天地无光。

    眼前的幻境,此时在日月玄瞳下变得支离破碎。

    目光所到之处,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点燃。

    地面上的死尸与那鬼婴化作飞灰散入风中。

    宛若轻薄的幕布被火燎开,露出被幕布掩盖的世界,原本在陈安眼前是精致的屋舍院落,但被烟火燎开那一部分却是长满青苔,破败不堪。

    须臾,幻象一扫而空。

    月光泠泠而下,陈安持剑四顾。

    但见庭院之内草木幽深,十余名幽魂砥足而立。

第三十六章凶灵入梦,陈安开窍(六)

    “轰隆!”

    一声惊雷。

    短暂的电光将这群厉鬼的面孔照的愈发狰狞可怖。

    此时此刻,陈安终于明白。

    那石敢当并非邪神,恰恰相反,是它用残存的灵力在镇压这群厉鬼,使其邪祟不能踏出此宅院半步。

    郭勇也是受到了蛊惑,收集人血,以污神灵,那石敢当多年无人祭拜,其内神灵本就虚弱,经此一弄,便再也无力镇压厉鬼。

    陈安的目光在这群厉鬼身上一一扫过。

    此处宅院正是陈府,而这群厉鬼,则是多年前被冯大壮屠灭满门的陈氏一家。

    “陈员外,二十年前你纵子行凶,如今已成孤魂野鬼,却仍不思悔改,可知罪否?”

    人群中,一名身着华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上前两步,微微冷笑:

    “陈某一生积德行善,纵然教子无方,何累满门无辜?”

    “如今更是怨气缠身,不入轮回,尊驾难道还要赶尽杀绝吗?”

    老鬼心存忌惮,并没有轻举妄动。

    陈安嗤笑一声,双目之中精光隐去

    他体内的灵气并不能长时间使用如月之瞳。

    “往昔恩怨与我无关,现尔等残害洛水百姓,若尚有悔悟之心,当闭门思过,待来日在下道法有成,未必不能将尔等送入轮回。”

    老鬼依旧是满脸的笑容,但在这张面孔下,却显得别样的怪诞恐怖。

    “你这后生真真是自寻死路,若是刚才,你尚有几分逃脱希望,而此时乌云遮月,阴气横生,你已是插翅难逃!”

    不知何时,一抹乌云飘来。

    放眼望去,无星无月。

    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正是阴气未尽,阳气未生之时,又被称为逢魔时,昼夜交替,冥界大开,百鬼横行。

    霎时间,阴风浮动,院中老树呜呜如鬼哭,寒气从四周围拢来。

    尔后,风声渐大,压到了门前的茅草,露出石兽上头衔双角,脸生四目的狰狞面孔

    陈安默然无语,轻轻摩挲剑身。

    屈指轻弹,铮铮龙吟响彻四野。

    驱邪法咒他早已乱熟于胸,只是苦于无有灵气施展,如今心窍已开,正好牛刀小试。

    “找死!”

    老鬼厉喝一声,鼓动阴气,周遭群鬼眼中竟勾出点点鬼火,在他身前飞速凝聚。

    森然的面孔上,勾起一抹狞笑,突然吐气开声。

    “去!”

    顿时,那团鬼火无声无息暴涨开来,宛若一面绿油油的画幕,陈安霎时间便被席卷在内。

    瞧着眼前跳动不休的火光,老鬼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

    “无名小辈。不自量力。”

    恍惚间,老鬼有些志得意满。

    “这石敢当可恶,竟然镇压老夫整整二十几年,如今脱困,自是天高海阔,盘踞洛水称一方鬼王,想那轮回不入也罢....”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嗯?!”老鬼猛然从思绪中惊醒。

    那声音不停,既快且疾。

    “慧剑出鞘,斩妖诛邪!”

    “不好!”

    老鬼顿感不妙,便想抽身后撤。

    与此同时,一抹银光灿若银河垂落九天。

    碧绿的鬼火猛地一分为二。

    众鬼根本来不及闪躲,直接被剑光笼罩在内。

    陈安所拜的麻衣道,脱胎于上古玄门太一道。

    他用的这咒法便唤做《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

    厉鬼本为灵体,凡间兵器不可伤,这发咒可以使灵气附于兵器之上,达到斩妖除魔的效果,威力可大可小,视施法者强弱而定。

    这一剑将大半厉鬼都笼罩在内,剑锋说过之处,厉鬼纷纷灰飞烟灭,其中便陈员外那只老鬼。

    只余下几只家丁模样的小鬼仓皇逃窜。

    强压下灵力枯竭带来的疲惫,陈安持剑追了上去,一剑一个,消灭干净。

    宅院外,满地残尸。

    冯庸躺在血水里,脸色铁青的躺在地上,陈安上前查看,发现受什么外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受伤的宋老黑却未见踪影,不知去向。

    陈安踩着血水走到石敢当面前。

    诚心诚意的做了个稽首。

    “咔嚓!”

    石敢当上的裂纹迅速扩散,最后化做一堆碎石散落在地。

    他清晰的感受到,碑内的神灵已经消散了。

    于此同时,远处有火光闪动,嘈杂声渐行渐近。

第三十七章无题

    “老爷,此次案情离奇曲折,还须听我细细道来,这事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县衙后院,冯庸滔滔不绝,徐县令和师爷两人听得聚精会神,时而惊呼,时而拍手赞叹。

    时间转眼过去了两天,冯庸那日虽也陷入幻境,但好在厉鬼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陈安身上,是以没什么大碍。

    陈安穷人乍富,正愁没地实验法术,直接把冯庸当成了小白鼠,什么安魂咒、定神符都通通3安排上,好在最后效果还算不错。

    .......

    另一处民宅内。

    挤满了黑压压的百姓,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吵得陈安脑仁发胀。

    自昨日领了缉阴师的职务,县里的百姓听到风声,都快把家里的门槛踢平了。

    “不要急,不要急,一个个的说。”

    “天师,天师!”

    人群中,一个黑眼圈眼中的汉子疾声高呼,挤到近前。

    “我家住在县东头,往年也没什么怪事,自从上个月开始,天天晚上做噩梦,有个矮胖老汉坐在我身上,还叫喊着也让我尝尝被人压得滋味,直到早上醒来,还喘不过气,求天师帮忙算算,这到底是咋回事?”

    噩梦?

    比起他那匮乏的法术,陈安对这些奇闻怪诞更是熟稔。

    “最近可有改动室内格局?”

    汉子连连点头:“原来的屋舍年久失修,我便在空地上另砌了一间,刚搬过去不久。”

    “这便是了。”陈安点头笑道:“那院子里想必埋着一具鬼魂,你把房屋盖在他身上,天天压制他,当然会找你算账了。”

    汉子先是愣了愣神,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呀,这样一算,我这噩梦还真是搬过去才开始做的,天师,这可如何是好啊。”

    穷人盖间房花费不小,让他就这么搬出去,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老哥莫慌,这墓鬼并不凶恶,你回去之后,搬开床铺,向下挖掘数尺,便能发现其骸骨,取出后好生安葬,再烧些纸钱,自会相安无事。”

    “多谢天师!”

    汉子闻言大喜,急急忙忙的向家中奔去。

    紧接着,一个满身油腻的壮汉举起了手。

    “还有我,还有我!”

    旁边有人调笑道:“张屠户,你这满身杀气,也有鬼怪敢招惹啊?”

    “滚,老子没闲情跟你扯淡!”

    张屠户啐了一口,转而面向陈安,恭敬请教。

    “俺是城西的屠户,前些日子起夜,发现院子里有个怪东西,当时天色太暗,只觉得圆滚滚的,只有腿,没有胳膊。”

    “刚开始俺以为是来偷肉的贼,当即大喊一声,结果那东西便突然消失不见了,接下来几天那东西胆子越来越大,半夜里都敢趴窗户了。”

    陈安沉吟了一下,问道:“那怪物出没的地方,可是你平日里杀猪所在?”

    张屠户点点头,瓮声瓮气道:“没错,平日里拉来肥猪,俺都是都是在院子里宰杀的,这和那怪物有什么干系?”

    “此怪名叫食肉鬼,乃是动物死后的精气所化,你经常在同一个地方杀猪,那块土地长期浸染鲜血,自然便生出了此物。”

    他说着转身回屋,取出朱砂,符纸、毛笔等物件。

    “且待我画张符箓予你。”

    不一会,黄符书就。

    “你回去打盆清水,再将符灰混进水中,将污地冲刷干净,便可了断此事。”

    “今后切记,杀猪的地点要时时更换。”

    张屠户接过符纸,兴高采烈的去了,不一会又匆匆而返,手里提着半扇猪排。

    “俺是个屠户,家中无有余财,这肉排天师莫要嫌弃。”

    .........

    又是几番问答。

    陈安发现,这些百姓所求的都是些小事,大部分不过是疑心生暗鬼,偶有几只不成气候的鬼物,也不过是一张符纸的事。

    许久,终于将这群百姓安抚好。

    陈安看着满地的瓜果蔬菜,不禁无奈苦笑。

    都是一些穷苦百姓,没有多余的钱财。

    看来想要赚银子,还是要去那些高门大院才行。

    他将院内杂物简单整理,然后出了院门。

    大街上依旧人头耸动。

    陈安穿过街道,进了周记药铺,打包了几分草药。

    王家婶婶最近犯了肺病,他隔三差五便会前去探望。

    陈安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身边的亲人都寥寥无几。

    他心底早已经把王异一家当做了亲人。

第三十八章

    炊烟淼淼升起,大街小巷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陈安推开院门,便望见王异正拿着勺子在锅内搅动,灶坑中的火势正旺。

    寻常的书生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王异少年失牯,母亲又体弱多病,是以早早便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知命啊,你来的正是时候,去洗洗手,饭菜马上就好,早上娘亲还念叨你呢。”

    “好嘞。”

    陈安应和一声,将草药放下,闪身进了内室。

    几日不见,王氏的脸色越加苍老憔悴。

    在妇人的嘘寒问暖声中,陈安面色如常,但心中却十分沉重。

    如今他也算是粗通医术,自然明白王氏的病情。

    乃是长年累月的劳累所致,积劳成疾,已经病入膏肓,即使用草药调理,也是无力回天,最多不过数月的寿命了。

    饭桌上,王氏频频给陈安夹菜。

    “知命啊,想当初你阿大对我家也算多有照拂,你这次能因祸得福,也是善有善报,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喜欢的妮子,婶子托人给你保个媒。”

    “呃...保媒?”

    陈安听到这两个字,顿住怔住了。

    自己还年轻,怎么就要结婚了?

    转念一想,也没错,这是古代,十七岁也该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王氏没有注意到陈安的神色,自顾自的说着。

    “咱们东城这边没什么合适的,南城倒是有几家的闺女不错,要是不行的话,子服有个远方姑姑,她家的闺女年纪和你相仿,要不然.....”

    “婶子莫要开玩笑了,我年纪还小,倒是王大哥该考虑成家了。”

    陈安连连摆手,没想到穿越时空,竟然还能体验一把被催婚的感觉。

    “哼,我家这个臭小子争气,天天就知道读书,谁家的姑娘能看上他。”

    王氏说着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后者不敢接话,只顾低头往嘴里扒饭。

    妇人年纪大了,打开话匣子便停不下来。

    “科举功名,官家哪是那么好当的,倒不如踏踏实实过日子,咱家城外还有几亩水田,也不用去佃租别人家的地,找个能操持的好人家闺女,再要有娘家兄弟肯帮衬一把,往后日子定能红火......”

    “婶子....婶子....”

    陈安见妇人越说越远,急忙打起了圆场。

    “古人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以王大哥的才华,早晚会出人头地的。”

    “唉!”妇人突然长叹一声,眉宇间愁色更浓,“也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拖累了子服。”

    “娘!”王异放下碗筷,神色不悦,“孩儿照顾娘亲天经地义,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对对对!”

    陈安连忙笑着给妇人夹菜,“婶子你尽管养好身体,过两年说不定就能抱上孙子呢。”

    饭毕。

    两人将熬好汤药,喂妇人喝下去后,悄悄带上了房门。

    ......

    “知命,听说你领了洛水县缉阴师的差事?”

    刚出了院门,王异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刚刚在屋内怕母亲担心,没敢细问。

    “嗯,处理一些小事而已,增长见闻,还能赚些银子。”

    陈安若无其事的笑道。

    “小事?”

    “缉阴师专门处理鬼怪之事,凶险万分,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当敬而远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前些时日我.....”

    “打住,打住....”

    眼见王异大有滔滔不绝之势,陈安急忙笑着打断。

    “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傻小子了,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法术,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倒是你,最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完全康复了,这还多亏了你送我的这枚玉佩。”提到此事,王异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自从戴上它,每天都精力充沛,操持家务之余,还能抽出空来读书练字。”

    听见此话,陈安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之前老道言说王异是阴煞之体,他便翻阅了了各种典籍,可惜记载并不详实。

    两人边走边聊,刚转过坊市,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陈安!”

    嗯?

    陈安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壮汉从远处走来。

    宋老黑?

    他来干什么?

    看着对方略显蹒跚的步伐,以及身上那还渗着血迹的绷带,陈安不禁有些迷惑。

    难道这家伙伤还没养好,便急着来寻仇了?

    正思索间,大汉已经行到近前。

    就在他盘算着,如何给这家伙长个教训的时候,宋老黑却突然抱拳拱手。

    “恩公!”

    “何意?”陈安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将王异挡在身后。

    “俺是个粗人,虽然混迹于市井,却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前日你救了俺,俺这条泼命便是你的了,他日若有差遣,尽管吩咐便是。”

    宋老黑说完,也不停留,直接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前方的背影,陈安轻扣剑鞘,若有所思。

    “这人我好像见过,是坊间的流氓头子,知命,你可不能跟这种人厮混啊。”

    王异作为读书人,最瞧不上这种鱼肉乡里的无赖。

    陈安笑了笑。

    “这种人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岂不闻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

    他话还没说完,便瞧见身旁书生脸上露出一副“幽怨”的神情。

    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陈安急忙打了个哈哈,伸手一指。

    “快看,那里有个书摊!”

第三十九章

    街边红墙跟儿下,几根木棍支起简易的布棚,其下整齐的码放着一排排书册。

    书摊老板是个头扎方巾的干瘦青年,唇上蓄着一对八字胡,虽然专门,虽然装模作样穿着儒士青衫,但是浑身上下的市井气是怎样也遮掩不住的。

    这男子甚是精明,打眼一看就大体分辨出了陈安两人的地位和财力。

    这个年纪稍小的,腰悬佩剑,身材健硕,十指掌心长着厚茧,眼神锐利如刀,一看就不是个好惹得主。

    另一个嘛,虽然相貌有些清奇,但是身上儒衫老旧,行走间目不斜视,却明显能感觉到其脚步虚浮无力。

    穷酸书生?

    八字胡眼睛一亮。

    生意来了!

    这街上往来的富家公子、行商坐贾并不不少,即使经过书摊逗留半步,他也是一副爱买不买的姿态。

    为何?

    不是买主!

    这些纨绔公子,行脚商人,基本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主,哪里会对这些书籍感兴趣。

    反倒是这些穷酸书生,虽然穷,但却嗜书如命,只要稍加引导,便是蚊子腿上也能扯下二两肉来。

    八字胡“唰”的一声甩开折扇,露出日进斗金四个大字,脸上笑容如盛开的菊花。

    “先生可是要买书?”

    却是直接越过陈安,直接奔到了王异面前。

    “您运气不错,我可是走南闯北的书商,别看这摊子虽小,可大都是我沿着各路县城收购的孤本秘册。”

    “论及藏书数量,本郡乃至周遭数县城,除却官家的书库以外,我称第二,还没有谁敢称第一的。”

    陈安闻言有些好笑,道:“你这牛皮吹得有些大了吧,这里的书册充其量不过百余本,也能称得上第一?”

    “我这可都是孤本秘册,经史子集、诸道藏书、笔谈杂记,包罗万象,岂是那些烂大街的东西能比的。”

    满脸奸相的八字胡犹自吹嘘着,但这番话对读书人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果然,陈安一回头,便瞧见了王异那双放着光的眸子。

    “书生果然最好骗啊。”

    陈安内心的腹诽,自是无人听见。

    随后不再理会热切的两人,放眼打量地上的书册。

    这仔细一看,他发现那八字胡吹嘘的也不无几分道理。

    寻常的书店,卖的无非是四书五经,春秋左转等等,可这地上摆放的却不尽相同,大都是些乡野杂记,野史趣闻、小说戏曲之类,还有不少所谓名士的笔记心得,至于是真的名师笔记,还是哪个小子的随笔胡诌,那就不得而知了。

    怪不得王异感兴趣,陈安要不是有了《人间道》,说不定也要买上几本长长见识。

    陈安下意识的在书摊上梭巡。

    忽然,他停下动作。

    目光落在书摊的角落处,那是一本线装的旧书,封面已经老化,泛着烟熏般的暗黄色,上面几个黑色的字体也有些模糊不清。

    这书是八字胡当初从一位老农手里换来的,结果发现书里的字体根本无人识得,不不由得大呼上当,可又舍不得扔掉,只盼着哪天有粗心的倒霉鬼买了去。

    陈安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这字体别人不识得,他却非常熟悉。

    “上古殷墟文....不对,似是而非,细节处还有稍许不同....”

    他死死盯着封面上那宛如蝌蚪般的黑字,努力辨认着。

    “九....幽....镇....狱....决....”

    陈安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看名字,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本功法!

    而且是一本上古流传下来的功法!

    自从大虞定鼎,颁布禁武令,天下武道典籍成为禁书,俱缴入国库,敢有私藏着,满门抄斩,遗祸子孙。

    几十年下来,即使有流落民间的武功秘籍,那也是凤毛麟角,陈安曾经试图寻找过,结果一无所获。

    没想到这这个书摊能有意外收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安此时虽然恨不得立即夺过功法,仔细研读,但脸上却古井不波。

    那八字胡异常精明,要是被其发现异常,难免坐地起价。

    自己身上的银子可不多了,能省则省。

    另一边,王异已经挑好自己钟意的书。

    陈安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本《水经注》和一本《兰陵先生杂谈》,又假装不经意间抄起那本古书。

    “你也要买书?”

    王异见状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里,陈安可不是个爱读书的人。

    “闲时无聊,就当解闷了。”

    陈安笑了笑。

    “一共多少钱?”

    后面这句自然是对卖家说的。

    “公子一看就是高雅之人,之前也说了,我这些书籍都是孤本秘册,所以这个价格嘛....”

    八字胡满脸奸笑,伸出二根粗短的手指。

    “二十文钱?”

    还挺便宜。

第四十章

    陈安点点头,伸手去掏银子。

    “不对,是两吊钱。”

    八字胡脑袋摇的好似拨浪鼓。

    “两吊钱?”

    “你这莫非是奸商?“

    陈安皱了皱眉,要知道一吊钱便是一两银子,足够他吃二十多只烧鸡了。

    “知命。”

    王异伸手拉扯陈安衣角,小声道:“这是线装的纸书,保存还算完好,虽然贵了些,但与市面的价格相差不多。”

    陈安一拍脑门,暗道糊涂。

    这是古代啊。

    造纸的工艺比较复杂,肯定会比竹简稍贵一些。

    而是文字的价值本身就不好衡量,同样一本典籍,书生见到爱不释手,可要是送给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庄稼汉,擦屁股都嫌硌得慌。

    陈安现在就像是见到肥羊的饿狼,别说是二两银子,就是二十两,二百两也要想办法弄到手。

    就在他准备付钱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的街道传过来,路上行人纷纷的闪避,推车的货郎听见声音声音,都纷纷闪到了一边。

    陈安闻声皱了皱眉,停下动作,扭头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那是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周身没有丝毫杂色,马背上是一个顶盔掼甲,腰悬佩刀,武将打扮的壮汉。

    这壮汉骑术精湛,一路纵马驰骋,横冲直撞,虽然惊的鸡飞狗跳,却也没有撞到任何人或事物。

    电光火石间,两人四目相对。

    那壮汉好像认出了陈安,嘴角泛起一抹阴笑,一纵缰绳,速度陡然提升,几乎瞬间便蹿到了陈安身前。

    “小心!”

    陈安刚要有所行动,眼前突然一黑,却是王异挡在了身前。

    陈安心中一沉,暗呼糟糕。

    这黑马声势如此骇人,自己如今筋骨强健,被撞一下倒也无甚大碍,王异这羸弱的身子,挨一下怕不是要骨断筋折,哪里还有命在。

    正焦急间,马背上的汉子突然一提缰绳。

    “唏律律!”

    黑色的马蹄在半空中划出道道残影,陈安脸上甚至能感受到马鼻中喷薄而出的腥热气息。

    恍惚间,陈安捕捉到顶铁盔下,眸子中毫不掩饰的戏谑之色。

    陈安眼中寒光一闪,心头火起。

    敢戏弄我!

    此时黑马正前蹄腾空,人立而起。

    陈安右臂横推,便把王异送到了旁边,然后左腿前跨,用尽全身力气,一记重拳轰在黑马前胸之上。

    他这一拳打出,不但用上了全身的力量,还顺势击中了黑马的穴位,令其神经麻痹。

    轰隆!

    黑马被整个掀起,轰然倒地,极其满地灰尘。

    马背上的汉子也连同着栽倒在地,真应了人仰马翻那句老话。

    整个过程太快,兔起鹘落间,很多人都只看见着甲壮汉策马狂奔,在即将撞上陈安的时候,竟然连人带马被掀飞了出去。

    大街之上,又是一片鸡飞狗跳。

    很多人在震惊过后,都凑了上来,指指点点,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其中有少数几个眼力好的人都看着陈安,脸上都满是惊异之色。

    陈安没有理会那些目光,长舒一口气,平复有些激荡的气血。

    黑马翻腾着四蹄想要站起来,只是徒劳卷起阵阵灰尘。

    被击中穴道,哪能这么快恢复,

    那汉子身着盔甲,行动有些笨拙,想要脱身,却被黑马压在身下,甚是狼狈。

    陈安脸上一片冷漠,好像没事人一般,掏出银子扔给八字胡,给王异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走。

    “给老子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恼羞成怒喝声。

    便随而来的,是鞭子划破空气的厉啸声。

    这一鞭子甩得很响,如果抽实了,最起码都是血痕一块。

    陈安早有防备,身子微侧便避了过去,鞭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汉子满脸狰狞,欲要扬起鞭子再度抽打,陈安伸脚踩住,将鞭子牢牢钉在地上。

    “住手!”

    一声大喝蓦然响起。

第四十一章

    只见王异伸手指向盔甲汉子,满脸怒容。

    陈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之中,王异从来都是温润有礼,即使吃些亏,也是一笑置之,今天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当街纵马,无故伤人,你就不怕流放三千里!?”

    大虞律法严苛,严禁闹市纵马,而且王异是读书人,殴打有功名在身者,两罪并罚,闹到衙门确是没有好果子吃。

    这种情况在本朝不是没有先例,有位中书侍郎的儿子曾在黎阳闹市纵马,接连踩伤数人,其中一名伤者还是进京赴考的举人,皇帝闻讯大怒,直接将这名纨绔公子下了大狱,不日判了个戍边流放的罪名。

    可没成想,这个公子哥入伍之后竟然屡立战功,还闯下了赫赫威名。

    军旅之事暂且不提,这种情况充分说明了一点,即使是王孙贵族,触犯大虞律法也要付出代价。

    王异这突如起来的声色俱厉,也将壮汉吓了一跳。

    “我乃朝廷官吏,奉上命所差,缉捕县内匪盗之事,耽搁了行程,你们吃罪的起吗?!”

    仿佛为了验证大汉所言非虚,街角出有杂乱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涌出一大群人。

    这是一群手执利刃的士兵,跟壮汉全身覆甲不同,他们皆是身着轻甲,大部分身躯都没有防护,饶是如此,也吓得行人纷纷避让。

    见此情景,陈安脸上泛起一抹凝重之色。

    继而眼前的壮汉有些面熟,脑海中尘封的记忆再次翻涌。

    三十多岁,面阔,浓眉,三角眼,嘴角有疤......

    运来是他!

    洛水县尉,宋义!

    陈安心中了然,怪不得会无缘无故的找茬闹市。

    宋义面色越发凌厉,陈安主动拱了拱手。

    “原来是宋县尉当面。”

    “在下一时眼拙,还望赎罪。”

    说着将脚从鞭子上挪开。

    宋义冷哼一声,将马鞭收回,拍了拍盔甲上的尘土。

    陈安继续说道:“在下是洛水新任的缉阴师,以后共事,还望多多关照。”

    他直接表明了身份。

    宋义闻言并不惊讶,冷哼一声,“本官不屑与乳臭未干的小子共事。”

    陈安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动怒。

    他向来不喜欢在嘴上讨便宜。

    趁着两人说话间,王异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书籍,刚刚慌乱间书册都掉在了地上,有两本还被踩破了的封面,心疼的他龇牙咧嘴。

    “等等!”

    这一幕落在宋义眼里,心中忽然动起了歪心思。

    “不准动,这些都是禁书。”

    “什么?”王异先是一愣。

    “朝廷禁令,凡涉及武道学术,怪力乱神之书,皆为禁书,凡私藏或者贩买者,当论罪刑处。”

    “念在你们是初犯,论罪就算了,但这些书籍都要上缴县衙。”

    “荒唐,你.....”

    王异还想争辩,却被陈安伸手制止。

    他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

    难道这家伙发现什么了?

    不对,谅其也认不出这些上古文字,八成是吃了个闷亏,想在别处找回个场子,纯粹恶心人罢了。

    想到这里,陈安眼中的煞气一闪而逝。

    “还不动手?”

    宋高冷哼一声,手下立刻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

    让他们上战场可能畏首畏尾,欺负老百姓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这...这....”

    八字胡在旁边急的直跺脚,却不敢上前阻拦。

    偌大的摊位,转眼便被一扫而空。

    “小子,郭勇是你杀的吧,我记住你了。”

    宋义说完翻身上马,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完了,这小子估摸着是要倒霉了。”

    “怎么了?”

    “你没看见吗,刚刚那人可是咱们洛水的县尉,得罪了他,还能讨得了好。”

    “倒也未必,这年轻人是新任的缉阴师,听说刚一上任就斩杀了郭勇,听说那家伙是宋义的远方亲戚,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没有理会周围的切切私语,陈安两人也转身离去,出了这档子事,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逛街了。

    路上,王异还在心疼那二两银子,那八字胡也算是被殃及池鱼,虽然书没到手中,陈安却也没将银子讨回。

    “王大哥,下次遇到危险记得及时躲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婶子谁来照顾。”

    回想到刚刚的情景,陈安还有些后怕,若非宋义那厮不敢在大庭广众伤人,只想吓唬一下,他还真来不及救人。

    “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当然得照顾你,当时情况危急,来不及想那么多。”

    看着王异那略显憨厚的笑容,陈安久久无言,心中似有一股暖意荡漾开了。

    ........

    待回到家中,已是午后时分。

    陈安将百姓送来的瓜果蔬菜,肉干等食物分出一半,给隔壁的老卒送了去。

    老卒这几日来浑浑噩噩,不是在城外墓地徘徊,就是在院内打磨他那把崩了刃的战刀。

    对于陈安的示好,老人只是点了点头,并未作出其它回应,

第四十二章

    “通过大量进食,能量到了某种临界点,玲珑心终于打开了第一窍,日月玄瞳,传说修炼到极致可以获得媲美烛龙的能力,没错,就是山海经中所记载的烛九阴,不过此时日月玄瞳还属于初级阶段,仅仅可以通幽,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阴阳眼,可以见鬼破障,还远远达不到开目为昼,闭目为夜的程度。”

    “如此看来,这玲珑心每开一窍,都会衍生出不同的神通,这次是日月玄瞳,下次会是什么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玲珑心需要能量维持,目前为止,我能想到的就是通过进食吸收能量,数月以来,最高的记录是一日四餐,每一餐都相当于三个成年男子的饭量,如此暴饮暴食,消化系统却没有丝毫负。”

    “典籍中有所记载,远古之时有武道圣者,肉身强横,为了维持自身的消耗,甚至需要日啖一牛,真是恐怖至极。”

    陈安放下毛笔,轻轻合上书页。

    这是他新养成的习惯,将所经历的事件和心得体会,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来,及时归纳总结。

    .........

    洛水县衙,后院大堂。

    一个三角眼的壮汉大大剌剌坐在椅子上,口中说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八臂神猿死了。

    堂堂一代大盗,凶威赫赫,盘踞云梦泽十数年,竟然被百余名士兵给一窝端了,当真是不可思议。

    相传这八臂神猿天生异象,在娘胎里整整赖了三年,最后更是直接破腹而出,吃掉了母亲的尸身,长出了八条手臂,自号八臂神猿,聚集了一群匪徒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这些土匪平日里啸聚山林,打劫往来客商,官府曾不止一次派兵镇压,但这些土匪甚是狡猾,闻到风声便化整为零潜入大山,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徐县令坐在上位,扭了扭身子,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身侧的师爷眉头紧锁。

    “宋县尉,你刚刚说的那个赚钱的法子,我没太听懂,劳烦您再解释解释。”

    宋义听见此话却是面露嘲弄之色,暗道这狗头军师也不过如此。

    “自然是百姓的银子。”

    “税赋严苛,百姓成穷鬼了,没油水可榨了。”徐县令端起茶味慢悠悠的饮了一口。

    “寻常的办法自然不行,首先我们要巧立名目,散布谣言,就说有土匪预谋洗劫洛水县,拉拢豪绅缴税抗匪,他们交钱了,百姓才会交钱,事后把豪绅的钱原数奉还,百姓的钱咱们五五分账分账。”

    嘶!

    徐县令和师爷面面相觑,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缺德事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此事干系重大。”

    徐县令打起了官腔。

    “还需从长计议。”

    他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官场规矩,端茶送客。

    宋义却是不吃这一套,忽的站起身来,冷笑道:“县令大人不必担心,上面怪罪下来,自由宋某扛着,榜文告示已经拟好,择日便昭告全县,你就等的收银子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大堂内,留下主仆两人久久无言。

    “哼,这厮是越来越猖狂了,师爷,这件事你怎么看?”

    “宋义此人素来狂悖无礼,欺上傲下,行此不义之事,必将败露,大人不如早早上奏郡衙揭发,到时不但能受到封赏,还能出掉一个心腹大患,岂不是两全其美。”

    “放屁!”

    “蠢货!”

    “笨蛋!”

    话刚说完,胖县令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宋义一介武夫,哪里想得出这等注意?还有,他扬言剿灭了云梦泽匪患,但你看那些兵丁可曾负伤,可曾少了半个》那些土匪都是泥捏的吗?”

    被一顿数落,师爷赶紧将桌上的茶水斟满。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胖县令忽地展颜一笑,如春风化雨。

    “师爷,你知道为官之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和光同尘?”

    师爷踌躇了一下,试探着说道。

    “错,是闷声发大财,飓风过岗,伏草惟存,宋义身后肯定有高人指点,我们静观其变。”

    “大人英明。”

    师爷拍了个马屁,心中却暗自腹诽。

    “这他娘的不是一个意思嘛。”

    ........

    夜色渐深。

    万籁俱静。

    潺潺江水倒映在在晓月残勾里,循着夜风粼粼而动。

    曲径幽深的小巷处,身着灰色劲装的陈安独立在阴影之中。

第四十三章

    陈安在巷口探着身子小心望去。

    白日里车水马龙的院门前已沉寂下来,只余梁上两只红色灯笼,在月色中飘荡,映出两个金漆大字儿。

    宋府。

    宋高义的宅院。

    对于陈安来说,潜入并不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他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想来总比夜入凶宅,被一群恶鬼环伺来的轻松容易些。

    而且他读过武侠小说,比如里面的侠客,向来都是檐来檐上走,趁着月黑风高,杀人于无形之中,又比如采花的梁上客,半夜摸入女子香闺之中,行那窃月偷香之事。

    杀人是件很简单的事情,采花又太龌龊,所以陈安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拿回那本神秘功法。

    他兜兜转换,绕到宋府后院偏僻处,干净利落的翻过了院墙。

    落地之后一个翻滚,顺势藏在了树干后,屏住呼吸,按剑四顾。

    他仔细打量着假山,廊柱,各间院落的布局,分析接下来该如何行进、躲藏、后退。

    结果琢磨了半天,院子里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连半个巡夜的仆役都无。

    得,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功夫。

    也难怪,宋义作为洛水县的地头蛇,可以说是通吃黑白两道,岂能想到有人敢深更半夜单枪匹马来找他麻烦呢?

    想到此处,陈安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没有丝毫的成就感。

    他干脆闪身出来,大摇大摆的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古香古色的房间。

    陈安侧耳倾听了一会,然后缓缓拔出长剑,抵住门栓,轻轻一挑。

    深吸一口气,便要推门而入,门扉刚刚咧开缝隙,便有浓郁的胭脂味涌入鼻孔。

    他急忙退了出来。

    娘希匹,这哪是书房,八成是宋义那厮某个小妾的闺房。

    经历这么一出,陈安也放聪明了,上着锁的一概不进,就这样七拐八拐,终于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了书房的位置。

    这宋义脑回路也是清奇,正常人都把书房建在卧室旁边,他可倒好,直接建在了院子最偏僻处。

    书房的空间很宽敞,架子上不只有书册,还有大量的古玩字画,也不知是从何处搜刮来的。

    不敢点蜡烛,屋内黑咕隆咚,陈安运转灵气,祭出玄瞳,屋内的景象顿时尽收眼底,连书册上的字体也是纤毫毕现。

    很快,他便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堆书籍,可能是因为时间的缘故,这些书并没有整理,只是随意堆放在地上。

    翻弄了一阵,终于找到了那本神秘功法,陈安心中一喜,将书塞入怀中,便要退出房间。

    临近房门,他无意间一瞥,发现梨木雕花的书案上,散落着一张褶皱的信纸。

    写信的人应该是个粗人,字迹潦草,还有多处涂改的痕迹,匆忙间只隐约瞧见“尊者....教内部众....山贼....混淆视听.....攻城”等字样。

    陈安心中一动,兜转回去,把信纸抄在手里,正欲细看。

    “咣啷!”

    突然有声音从背后响起,紧接进着一团黑影贴着地面滚了进来。

    “什么人?!”

    陈安心中一惊,“锵”的拔出长剑。

    那团黑影刚闯进屋内,冷不丁被叫破了行藏,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咻”的蹿起身来,明晃晃的剑锋横在身前。

    同行啊。

    陈安稍定心神,上下打量来人,只见其从头到脚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最引人瞩目的是那两道剑眉,不是于寻常的黑色,而是呈现出浓郁的深紫色。

    光看这身行头就比陈安可就专业多了。

    黑衣人也瞧出陈安不是宋府的人,没有声张,只是凝神戒备。

    两人举着长剑,四目相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难道这家伙也是冲着功法来的?”

    陈安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不对。

    他发现对方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自己左手上。

    这封信?

    想到这里,陈安晃了晃手中信纸。

    黑衣人点点头。

    “给你!”

    “多谢!”

    ......

    等陈安来到院内,哪里还有本分黑衣人的身影。

    他也不再耽搁,纵身越过院墙。

第四十四章

    “小子,今年几岁了?”

    “九岁。”

    “叫什么名字?”

    “我是孤儿,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豆包。”

    “豆包,我想收个徒弟养老,看你小子还算顺眼,想不想跟我习武?”

    “习武能吃饱饭吗?”

    “有我在,三餐管饱,片瓦遮头,我不在了,能不能糊口,那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有饭吃,我就学。”

    “好,磕头拜师吧。”

    “对了师父,你还没告诉我武是什么?”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弄清楚了记得告诉为师。”

    ………………

    “如今的武林分为南北两大阵营,所谓南拳北腿的说法便是由此而来,但为师却不敢苟同,武术里面,腿功是根基,无论何门何派,首先就是练腿。”

    “咱们这一门,习得是八卦掌,祖师爷是董海川,后来鬼子祸乱中原,其中一脉分支流落到佛山,最后在师爷唐九龄的手里发扬光大。”

    “那南北武林到底谁更厉害些?”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早在民国时期,南北武林便时常比斗,那时候北派武林人才辈出,大放异彩,完全压制了南派武林。”

    “可是近些年,随着香港影视的崛起,南派武林便被渲染得神乎其技,以黄飞鸿、咏春叶问等为首的民族英雄更是家喻户晓,南派武林自是更胜一筹。”

    “那咱们唐氏八卦属于南派,还是北派?”

    “这.....习武之人应当摒弃门户之见,自从当年的洋枪火炮轰开了国门,武术没落以成定局,如今更应该取百家之长,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师父,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偷学别人的功夫吗?”

    “呸,强身健体的事,能叫偷吗?”

    .................

    “师父,已经四个小时了,我好累,能不能歇一会。”

    “练武是个苦差事,这点苦头算得什么,给我继续练。”

    “道理我都懂,可这哪里是练武,分明是钓鱼嘛。”

    “臭小子懂什么,这钓鱼不但能凝神静气,还能锻炼腕力和腰力。”

    “沉腰,坠肘,挺胸,提肩,不要分神!”

    “啊......师父轻一点......疼....疼!”

    “你小子这身根骨不咋地,心性倒还尚可,为师.......哎,上钩了!”

    ..................

    “徒儿,你入门三年了,拳脚功夫算是初窥门径,可以修习兵器了,可有心仪之物?”

    “没有。”

    “咳咳......那为师就讲解一二。”

    “其实八卦掌有自己的独门兵器,名为子午鸳鸯钺,钺分子午,一雄一雌,酷似鸳鸯。”

    “可惜,这兵器走的是奇诡的路子,与你脾性不合。”

    “剑,乃百兵之君,短兵之祖,近搏之器,招式是以劈、砍、崩、撩、格、截、刺、等为主,特点是刚柔相济、吞吐自如,你可愿学?”

    “唔....不学。”

    “刀行霸道,勇猛彪悍,乃是战阵搏杀的利器,你可愿学?”

    “不学。”

    “臭小子,剑不学,刀也不学,你想学啥?”

    “师父,这刀剑为什么要配鞘呢?”

    “是为了藏锋。”

    “藏锋?”

    “没错,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善藏锋,能守拙,方成大器,这是兵家之道,也是为人之道。”

    “可是......锋藏久了,不会钝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师父,我不想学藏锋之兵。”

    “哦?”

    “我要学枪法。”

    .................

    “老头子,这端枪桩我已经站了两年了,杆子从十五斤换到了四十五斤,什么时候能教我一招半式啊。”

    “你小子还差的远呢,兵器乃是手足之延伸,感受枪中的力量,什么时候有一只苍蝇落到上面,你能即时察觉,就算入门了。”

    “我知道,这就是书里说的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

    “就你话多,再站两个时辰!”

    ……………….

    “臭小子,先别练了,洗把脸,把这两件新衣服换上,为师带你进城。”

    “发生什么事了?”

    “你师伯要过大寿,正好带上你去见见世面。”

    “好嘞,我这就去收拾。”

    …………………

    “老头子,这寿宴上的高手不少啊。”

    “小兔崽子,跟你说多少次了,外人面前要叫师父。”

    “你师伯的名气大,南北武林的高手来了不少,机灵点,有你的好处。”

    “看来师伯还是个体面人。”

    “哈,谁家还没个发达亲戚。”

    “小子,看见那个驼背的八字胡了吗,他是天津武行的代表白宗南,绰号猿仙人,还有那个双臂垂膝的汉子,号称铁肘飞龙,可是厉害得很,再看那个秃头的跛子,是戳脚门的铁脚佛陀,年轻的时候可没少祸害黄花闺女。”

    “老头子,那秃佛陀好像在拿眼瞪你呢。”

    “嘿嘿,不妨事,他这双铁脚就是为师踢断的。”

    “.............”

    “人家好歹还有个名头,你的呢?”

    “咳咳,这个嘛......哎,小丫头快过来,这是师叔新收的徒弟,叫师兄。”

    “师兄好。”

    “臭小子,这是你师伯的孙女兼徒弟。”

    “唐师妹好。”

    ..........

    “啪!”

    “告诉我,为什么又去踢馆?!”

    “想踢便踢了。”

    “你......还敢嘴硬,我教你练武,不是让你用来好勇斗狠的,这个月已经第七家了,呵,威风的紧啊。”

    “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师父你练武练了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强身健体?扬名立万?可笑,到头来还不是堪堪有个立锥之地,那些穿着长衫的酒囊饭袋却花天酒地,耀武扬威,背地里都在笑话你,而我比他们强,凭什么不能去争?”

    “他们小看我,那就踢到南北武林都知晓我的名字,听到楚修两个字就从心底里害怕!”

    “强词夺理,武行有武行的规矩,就算是踢馆,也要先递帖子,直接闯生门,跟地痞无赖有什么区别?而且你出手招招致残,戾气也太重了些。

    “功夫是杀人技,既上拳台,生死无怨,这些都是你教我的,我只是把你年轻时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而已。”

    “好,看来真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既然如此,你走吧,就当我张陵远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师父,你今天怎么了,我之前踢馆你也没有........”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徒儿知错了。”

    “滚!”

    ……………

    “师父,看我带什么来了,李家老店的糖醋里脊和酸菜鱼,都是新出锅的,还有你最爱喝的高粱红。”

    “还不理我,都这么多天了,您老也该消气了吧?”

    “得,既然你不出屋,那我把菜放桌子上了。”

    “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可怜你徒弟还要连夜赶路。”

    “嗯?怎么有股子腥气.....”

    “你宰鸡了?”

    “师父?”

    “师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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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聊斋斩太岁介绍:
大虞洪历年间,朝堂之上邪祟纷纷,江湖之中妖孽横行,有修真之徒道皮鬼骨,有参禅之辈佛面兽心。和尚低眉,匹夫张目,书生擂鼓,仙人横顾。可叹这喝不完的杯中酒,斩不尽的妖魔头。...............半梦半醒半酒仙。半修禅来半修玄。提剑纵骑挥鬼雨。敢叫日月换新天。这是一个鬼魅横生的时代,这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旅行,这是一段敢为人间斩太岁的故事..........我在聊斋斩太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聊斋斩太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聊斋斩太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