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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芐野狐禅     我在聊斋斩太岁txt下载     我在聊斋斩太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柳清源死尸倒地,却没有鲜血流出,只是一具空壳纸人而已。

    逃出鬼城后,他的行为举止就处处透漏着异常,这书生本是聪慧之人,岂能识不破这黑五的腌臜念头?

    至于身边人何时换成了纸人,楚修不清楚,可能是逃出鬼城时,亦或者是早在鬼城内,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关山难度,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前路漫漫,几多风雨,岂又能一帆风顺?

    无非是披荆斩棘,且行当前事罢了。

    熊熊火光染透苍穹,滚滚浓烟遮星蔽月。

    踏着月光,楚修向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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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北县,曲安郡境内规模还算靠前的县城。

    月上中天,整座小城已经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一座宅院内还有烛光在闪动。

    宋高义本是郭北县的一名泼皮无赖,平日里横行乡里,坏事做尽,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勾搭上了刘员外家还未出阁的千金小姐。

    事情败露之后,刘员大发雷霆,上报官府抓了宋高义,自己也是怒火攻心,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没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这刘员外没有儿子,小姐又查出了身孕,还在监牢里的宋高义捡了个大便宜,咸鱼翻身,一跃成了财主家的上门女婿,后来又花了不少银子上下打点,很快便坐上了县衙捕头的位子。

    庭院里,一名丫鬟打着灯笼,一名丫鬟提着饭盒。

    “真是烦死了,大半夜的还要伺候人。”提着饭盒的丫鬟打了个哈欠,抱怨道。

    “嘘!翠翠你小点声,最近夫人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被听见了少不得挨顿打。”

    “怕什么,离厢房这么远呢,这母老虎白天吃那么多,晚上还要吃宵夜,害的咱们睡觉都睡不好。”

    “唉,没办法,谁让咱们生下来就是做丫鬟的命呢。”

    翠翠银牙紧咬,扬了扬小拳头,“哼,早晚把她吃成大肥猪,到时候老爷休了她,看她怎么办!”

    “休了夫人,难不成娶你呀。”

    “呸!呸!呸!臭丫头狗嘴吐不出象牙!”翠翠说着伸手去挠对方的痒痒。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两人嘻笑间很快就来到了厢房外,轻轻叩响了门扉。

    “夫人,饭食做好了。”

    “送进来吧”屋内传出一道慵懒的声音。

    翠翠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厢房内的装饰精致,妆台上的兽脚香炉正向外吐着烟丝,照亮屋子的是一盏侍女捧杯状的青铜灯,灯火微微摇曳跳动,纱帐后的绣榻上横卧着一名妇人,看清不容貌,只能望见婀娜的体态和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

    “放在桌案上吧。”

    “然后再烧一桶热水过来。”

    “是,夫人。”翠翠应了一声,轻轻退出了厢房。

    刚关上门,翠翠拍着胸脯,大口大口的换气。

    “怎么了?”另一名丫鬟满脸疑惑。

    “呼!里面的香气太重啦,闻得有点恶心。”翠翠说着伸手抢过灯笼,“走吧,赶紧去稍桶热水,就能早点休息喽。”

    柴房内,翠翠两人把水倒入锅中,填好柴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困意袭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好啊,夫人让你们烧水,你们竟然偷懒睡觉!”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把翠翠两人惊醒。

    翠翠抬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山、小虎!你们两个混蛋是不是想吓死我!”

    说着抄起一根柴火扔了出去,正好砸在了高个青年的头上。

    “哎呦,翠翠你下手也太重了。”

    翠翠得意的哼了一声,“活该,快说,你们半夜三更的来柴房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吃。”

    小虎揉了揉头,脸上满是献媚的笑容“我们哪敢啊,还不是看你们幸苦,想着来帮帮忙。”,说着撞了撞身边呆愣的大山。

    “哦哦,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大山一愣,随即连连点头。

    “真的是这样?”翠翠狐疑的扫视着俩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里不用你们帮忙。”

    “啊~”旁边的丫鬟打了个哈欠,可怜巴巴的看向姐妹,“翠翠,我太困了,要不就让他们把水送去算了。”

    翠翠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好吧,水烧开了就给母老...夫人送去,可别耽误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放心吧。”

    小虎眉开眼笑的连连应声。

    其实翠翠猜的没错,这两个家伙就是心怀鬼胎,本来半夜肚子饿了,便想偷偷来厨房找点东西吃。

    无意中听见了两名丫鬟的的谈话,小虎便动了歪心思,本来大山还有些踌躇,但架不住撺掇,只好无奈答应。

    待把翠翠两人哄走之后,他们便把热水盛进木桶。

    ........

    “吱呀~”

    小虎推开房门,便看到桌上的饭菜已被一扫而空,他把热水倒进浴桶之中便退了出去,整个过程中夫人躺在床上一声未发。

    走出房门,小虎并没有离去,给大山使了个眼色,两人蹑手蹑脚的绕到侧窗,踮起脚尖,纸窗关的严实,烛光透过纸质窗面照耀出来,小虎这般靠近,便见屋内朦胧显现着一道玲珑欣长的身影,俏丽在木桶旁边,随着水声泠泠而起,似在清洗身子。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这般倒影也让小虎看的气血翻涌,小心翼翼将头凑近纸窗,几乎整个人都趴了上去。

    尽管他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到窗纸上,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心急火燎的伸出一根手指,正要戳破窗面。

    突然顿住,暗道万万不可。

    心念一转,在地上找了件尖锐物体,朝着窗面轻轻扎了一下。

    窗纸破了个小洞,一道笔直光线照在小虎脸上,心跳不觉得加速,借着一缕淡淡的雾气与清香,顺着孔洞向屋内望去。

    透过细小孔洞,他很快就瞧见雾气弥漫的香闺内屏风旁的浴桶中,张氏夫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正在屏风后面擦拭着身体。

    小虎不禁在心中大呼可惜,错过了夫人刚刚站立的机会,没人窥见其全身之美妙。

    那被灯火照亮的屏风薄如轻纱,分为四扇,分别绘着着花、鸟、鱼、虫等图案。

    但是他的目光没有去看那些图案,而是落在了屏风上晃动的人影身上。

    烛火微微摇曳,被照亮的屏风上,投射出如皮影戏般的婀娜身姿。

    屏风下摆的空隙处,露出一截白皙圆润的小腿,和微微蜷缩的晶莹玉足。

    “咕噜~”

    大山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小虎露出得意的表情,挑了挑眉毛,分明在说:“听我的,没错吧?”

    嗯?

    小虎突然愣了一下,只见那有如皮影戏般的投影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竟然做起了脱衣服的动作。

    夫人刚洗完澡应该是赤倮的,为什么还要脱衣服?

    但是很快,小虎就压下这怪异的感觉,继续欣赏起来。

    那道玲珑身影动作轻柔,好似美人卷珠帘般不急不缓。

    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屏风下突然散落出一堆白花花的东西。

    那是什么?

    借着摇曳的烛光,小虎凝目望去。

    精致的五官.....

    细腻白皙皮肤......

    如青葱般的柔荑.....

    乌黑秀丽的长发.....

    这些组合在一起,本该是绝色美人.....

    但如果它们被揉成一团,像破布般扔在地上,还会有人觉得漂亮吗.....

    小虎受在这强烈的感官刺激下,大脑一片空白,直接呆愣在了原地,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屏风后面闪出,通体漆黑如墨,眼似铜铃,口如锯齿,哪里还有什么软玉温香,分明就是一副山魈鬼魅的形象。

    只见鬼物捡起地上的人皮,走到梳妆台前缓缓坐下,用左手撑起人皮举到面前,右手端起笔来,接着灯光缓缓描绘。

    如黛高挑的眉毛.....

    娇艳欲滴的红唇.....

    本来被水洗去的妆容,仿佛变戏法般缓缓勾勒而出。

    窗外的小虎两人早就被屋内的情景吓的肝胆俱裂,大山更是脚下一滑,发出了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谁?!”

    那鬼物猛的抬头,口中竟然发出了女子般的娇叱声。

    小虎急忙蹲下身子,顺便拉了大山一把,

    头顶的窗户被猛然间推开,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两人蜷缩在窗沿下的阴影中,紧紧捂住口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寂静的一分钟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那鬼物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缓缓合上了窗页。

    “呼~”

    感觉到头顶那无形的压迫消失,小虎两人才长松了一口气,心脏砰砰乱跳,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往住处走去,心里盘算着只要天一亮,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冷冷的月光落下,两道身影在庭院中快速穿梭,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两人刚刚转过走廊,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去路。

    “三更半夜的,你们在这干什么?”

    白色罗衫下的躯体若隐若现,乌黑的秀发上还残存着未滑落的水珠,在月光闪闪发亮。

    可就是这么一副出水芙蓉般的模样,让小虎两人心底直冒寒气。

    “我在问话呢,你们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声音清脆悦耳,却如催命魔咒。

    大山吓得浑身筛糠,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小虎强定心神,勉强道:“夫人饶命,小的该死,不该偷看您洗澡。”

    说着跪倒在地,脑袋如小鸡啄米般嗑向地面,大山也顺势跪倒。

    “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女人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下水来。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真的?”

    “真的没有,本来我们想看您换衣服的,可是来得时候你已经换好了,夫人,我们知错了,求你不要告诉老爷,我们再也你不敢了.....”

    听到小虎后面的话,女人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扶起小虎的脑袋,吐气如兰道:“小傻瓜,既然喜欢我,怎么不早说呢,不如....你们俩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吧....”

    小虎脸色惨白,强压下恶心的感觉,“小的不敢,让老爷知道非打死我们不可....”

    女人收敛笑容,缓缓站直身体,“那就赶紧回去吧,今晚的事情不准跟任何人提起。”

    “是....是....”两人狼狈起身,慌张逃离。

    一阵凉风拂过,地面上扭曲的黑影迅如闪电,空气中浓烈的腥气闻之欲呕,胸腔内跳动的心脏蓬勃有力......

第七十六章

    天光放晓,旭日东升,郭北县在黑暗中苏醒。

    百姓纷纷走上街道,有摆摊卖货的,有推车担担的,也有扛着锄头去耕种的,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等等,也都纷纷开门营业。

    但在其表面的繁华之下,不难发现那萧条衰败的暮气,往来百姓形色匆匆,偶尔瞥见路边冻饿而死的尸骨,脸上尽是木然之色,干瘦的孩童想上街玩耍,也遭到呵斥,被大人揪着耳朵拎了回去。

    一大清早,城西县衙大牢就迎了第一位客人。

    牢门开合,几缕清晨的阳光一闪而逝,随后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没有在残破的泥墙上泛起一丝涟漪。

    空气中涌动着潮湿的腐臭味,潮湿的地面长满了大块的苔藓,两旁的牢房里乌漆么黑,能看见一个个犯人半死不活的躺在破烂草席上。

    “犯的什么事?”

    值了一宿夜班的瘦高狱卒站起身,打着哈欠问道。

    恶臭扑鼻,押送的兵丁用手蹭了蹭鼻子,“没有路引就敢闯城,问什么也不说,看这身上的血迹,八成是个山贼土匪,钱员外的儿子杀了人不是想找人顶罪嘛,就让他当个替死鬼算了。”

    狱卒闻言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只见对方衣衫褴褛,满身的血迹,头发披散,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隐约间好像有些熟悉。

    “交给我吧。”

    狱卒也没再细想,押过犯人便向着牢房深处走去。

    拴上牢门,狱卒便想转身离开。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掌穿过牢柱缝隙,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崔四,不认识我了吗?”

    狱卒一惊,转过身子。

    “楚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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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天刚蒙蒙亮,街面上还很冷清,一名头戴方巾的读书人推开房门,站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这书生姓王名异,二十多岁,清秀的五官上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最显眼的是其眉心的一点红痣,让本来儒雅的气质中无形中带了几分威严。

    但熟悉他的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书生素来平易近人,说话喜欢咬文嚼字,颇有几分腐儒的味道。

    早些年有算命先生路过,便说这王异天生异相,有朝一日必能大展宏图,便是封候拜相也不无可能。

    之后这王异也算不负众望,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十几岁便中了举人,可惜后来奸臣当道,寒门士子无晋升之路,几次会试都铩羽而归。

    再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先后病逝,几番波折下来,仕途之路便暂时搁置了。

    至此,怀才不遇的王异,时常挂在嘴边一句话便是:

    “世道如此,悲夫王异。”

    这句话用自嘲的语气说出来,看似洒脱,但个中心酸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破败的庭院面积不大,与郭北县大多数人家一样,连家畜都没养一只,只有角落里种着几排青菜。

    习惯性的搬出马扎坐下,借着晨曦开始晨读。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者也,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良久。

    房间里走出一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漆黑的长发高高盘成云髻,嘴角的笑意像是一汪春水,荡起两团酒窝。

    “夫君,歇息一会,喝些粥吧。”

    女子莲步轻移到近前,递过饭碗,语气温和。

    “多谢娘子。”王异放下书册,起身接过,只见豁牙瓷碗里飘着几片菜叶,汤水寡淡,甚至能清晰瞧见碗底那仅有的几颗米粒。

    叹息一声:“又没米下锅了吧,都怨我整日里光顾着读书,外面又兵荒马乱,靠写书信也赚不到什么钱了。”

    一介书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挑,除了读书也确实没什么本事了。

    “夫君这是哪里话,读书科考是正途,妾身平日里无事,也能缝缝补补,赚些银子贴补家用。”

    “修身,齐家.......”王异再度叹了一口气,把目光放在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只是委屈娘子了。”

    正实话间,一个身影急匆匆的闯进院内。

    “崔兄,何事如此惊慌?”

    不顾王异错愕的眼神,崔四拽住对方的衣袖便往外拉。

    “跟我走,楚修这家伙跑回来了!”

    ........................

    县衙大牢内。

    楚修依靠着墙壁,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牢房。

    那里正围着一群捕快,在听着牢里的犯人讲书。

    “列位,今天我要讲的是一个侠客的故事,这事啊说来话长,还要从一万三千多年前说起,那是个还没有国家的远古时代,只有成千上百的部落,组成了一个叫华夏的民族。

    那是个刀耕火种的时代,为了占领水源和肥沃的土地,各部族之间征伐不断。

    话说忽有一天,黄河之水突然掀起滔天巨浪,竟然有一条黑物呼啸而出,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其背有鳞八十一块,具九九纯阳之数。

    正是一条黑色妖龙,此龙盘卧于九天之上呼风唤雨,大雨连绵三月不止,淹没良田房屋不可计数,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

    灾难当前,各个部落停止战争,首领们合聚一处,商议过后,挑选出了一名各部落中最强壮的勇士,名为巨灵将,这巨灵将身高六丈开外,铜头铁额刀枪不入,饿了便吃铜丸,渴了便饮铁汁,手中两把巨锤重逾万斤,生撕虎豹不在话下。

    可没成想,这巨灵将刚一出战,便被黑龙一口吞下,这下可好,非但没能除妖,反而激怒了黑龙,自此四处袭扰,吞食百姓。

    各部落首领束手无策,便承诺,如果有人能除掉黑龙,便尊其为天下各族首领共主,可是迫于黑龙的强大,没有人再敢出战。

    就在此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头走入帐内,俗话说的好,人活七十古来稀,但看这位的状态,这头发,这皱纹,起码一百多岁,各首领看他老态龙钟的模样,生怕他一口气倒腾不过来当场去世。

    这老头进账之后没废话,直接告诉众人,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山上有一神人,名为公孙氏,可斩此妖龙。

    列位可能要问,这公孙氏又是谁,此时列位可能不知道,但说起他后来的名字可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正是我们的人文初祖,五帝之首的轩辕黄帝。”

    此话一出,监牢里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轩辕皇帝是谁,有咱们大虞皇帝厉害吗?”

    “你是猪脑子?黄帝是黄帝,不是皇帝!”

    “啥?皇帝不是皇帝?”

    “对!”

    “听不懂!”

    “你是猪!”

    “........”

    “咳咳,那是后话,咱们暂且不提,话说这不周山,高万丈有余,终年严寒,长年飘雪,乃是擎天一柱,非凡夫俗子所能抵达。

    因此,各部首领挑选出一百名强壮勇士前往不周山,其中辛苦自不细表,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有一名勇士登上了山顶。

    在漫天的风雪中,只见那公孙氏黑发披肩,腰上围着兽皮裙,赤倮着上身,站在火炉旁,正用锤子敲着一块铁坯,看样子是一把还未成形的宝剑。

    原来,这公孙氏早就算到会有妖龙祸乱天下,想要将其斩杀,必须得有神兵利器才行。

    公孙氏告诉勇士,神兵还未铸成,就算此时下山也无法降伏妖龙。

    可勇士苦苦哀求,说天下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多一日便会添无数亡魂。

    公孙氏见此也是于心不忍,当下唤出一物,身长数丈,正是一只吊睛白额的斑斓猛虎。

    有诗为证:

    头大耳小尾巴摇

    斑斑点点织锦毛

    有打路人从此过

    谁人不叫声好大的猫。”

    突然冷不丁有人搭了句下茬:“说的这么热闹,最后还不就是一只大虫。”

    牢里的说书人咧嘴笑道:“这大虫可不是凡物,正是轩辕黄帝的坐骑,只见那猛虎下的山来,迎风便长,最后通体雪白,如小山般大小,踩着云彩在空中与妖龙厮杀起来.........”

    突然,之前打断话头的那名狱卒又开口道:“你这老头又胡诌,大虫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虽然厉害,但几个猎人就能搞定,哪能会飞,还能和妖龙打架。”

    “嘿嘿,寻常野兽当然不行,但这头老虎的来历可不一般,乃是上古神兽之一的白虎,执掌杀伐之力。

    这一战,足足打了三天三夜,鲜血和雨水洒满大地,最后白虎还是败下阵来,如山般的尸体跌落地面。

    可这白虎肉身虽死,但一点真灵不灭,飘飘荡荡返回不周山,没入还未成形的神兵之中。

    霎时间,天地之间光华大放,不周山顶浮现出一柄宝剑的虚影,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还有一道白色虚影腾跃其间,隐隐传出虎啸之音。

    只看有剑光起于苍穹之上,万里天云散开一线,第一道剑光,龙爪尽断,第二道剑光,八十一道龙鳞碎成糜粉,第三道剑光,龙身一分为二。

    三剑下去斩杀妖龙,咱们的华夏大地也因此被斩成了四大洲。”

    “不对啊。”之前那个爱抬杠的狱卒再次出声打断,“四洲彼此相连,三剑是怎么斩出来的?”

    说着在地上画了个圈比划起来。

    说书人三番五次被打断,眼睛一瞪,“你管人家怎么斩得,有两剑位置一样的不行吗,去去去,不听赶紧滚蛋!”

    “是啊,二狗子,你别老打岔行不行......”

    “不想听就值班去......”

    众狱卒纷纷开口埋怨。

    说书人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接着慢悠悠的道:“斩杀妖龙后,公孙氏建都有熊,居轩辕之丘,改号轩辕氏,而那把宝剑,便被唤作轩辕剑。

    自此山海变幻,时间一晃到了咱们大虞朝,就在咱们东虞洲曲安郡,有户人家姓燕,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自打出生那日起,城里算卦的就说,日后有很多的王侯将相都会死在他们家手里。

    家人一听可高兴坏了,对这孩子可谓是爱如掌上明珠,长大以后,果不其然,做了刽子手了。

    自此这手艺算是一辈辈传了下来,尤其到了燕承业这一代,更是赫赫扬名,号称千人斩,尤其是一手凌迟的绝活,令人闻之色变。

    还说这凌迟的手法可是复杂,在开刀前先对着心脏猛击一掌,令心脏紧缩,血液流动放缓,下刀虽然会流血,但很少。

    每刀下去,都会剜下一块铜钱大小的肉块,不多不少五百刀过后,这犯人才会咽气。

    可能是因为杀孽过重,老两口年近四十还是无儿无女,忽有一日,燕氏梦见自己行于海面,有一头白虎扑来,惊醒之后便有了身孕。

    怀胎十月,诞下一名男婴,这男婴出生之后竟然不哭不闹,反而笑个不停。”

    说到这里,说书人突然一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章

    “哎,怎么老是这样,关键时候怎么不讲了...”

    “是啊,再给我们讲讲呗.....”

    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胃口都被吊了起来,说书人反而卖起了关子。

    “人老喽,没用了,才说几句话就口干舌燥,又累又渴讲不动了。”

    “这个您先解解渴,回头我再给您提二两烧酒过来。”有狱卒急忙端茶送水,天天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都快闷出病了,好不容易有故事听,自然得把对方伺候高兴了。

    “还有,我在牢房里一个人比较闷,这个周阿炳你们可不能砍头,得给我留着。”

    “知道了知道了,都多说了多少遍,反正替死鬼有的是,一时半会还轮不到他。”

    周阿炳?

    楚修心中一动。

    这个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

    说书人满意的点点头,端起茶碗润了润嗓子。

    “咱们书接上文,说这燕承业老年得子,自然高兴的心花怒放,取名燕长生,为福寿安康之意。

    这燕长生从小就和别的小孩不同,九岁那年,就操着老爹那把用来凌迟的匕首,放倒了不肯引颈受戮,冲到大街上撒泼的几百斤大黑猪。

    烈日下,九岁的孩童握着匕首,浑身鲜血的一刀一刀捅在肥猪身上,不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咯咯直笑,那模样燕明远看到都浑身直冒寒意。

    这也让燕承业打消了让儿子继承刽子手的念想,想让他读圣贤书入仕,可没过两年两夫妻便相继病逝,靠着家里的产业,燕长生挣扎着长到十几岁,倒也逍遥自在。

    有一天,有云游的道士路过,见到燕长生便说他是白虎转世,杀气太重,注定会克死亲朋好友,这一席话,让所有的亲戚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后来因为打架斗殴,失手杀了人,燕长生为了逃避官府的通缉,干脆上山落草为寇。

    这一年,燕长生十四岁。”

    说书人稍稍停顿,接着道:“好在,山贼的勾当干了没多久,他便碰到一位异人,一眼便看出燕长生的不凡,把他收做了徒弟。

    学艺十年,再度入世的燕长生已是脱胎换骨,没了三分恶气,但七分杀气却是不减反增,可能因为曾经的一段经历,让他尤其对山贼土匪之流更加痛恨。

    曾经横行咱们东虞的绿林巨匪铁无心,被人单枪匹马杀入山寨,上下千余口尽皆屠戮了个干干净净,人头都被割了下来堆在山寨门口,垒成了一座京观,你们猜猜是谁干的?”

    说书人此话一出,全场狱卒听得毛骨悚然,若是神魔故事里仙人打架倒还罢了,再惊天动地也当不得真,可这铁无心可是真真存在身边的事,几十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血案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直到现在也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个案子我知道,可是凶手到现在也没查到.....”

    “难道,杀人的就是这个燕长生?”

    “没错!”说书人朗声道:“燕长生为了挑战天下剑客,走遍天下四洲一十六郡,每过一处,山贼土匪必定屠戮一空。

    终于,他仗剑江湖,败尽天下剑客,自诩举世无敌,当斩落最后一颗头颅之时,看着那鲜血划过长空,像是一道绚丽红霞,当即有感而发,更名为赤霞。

    这一年,燕赤霞三十岁。”

    “有一日,燕赤霞于渭水之畔,碰见了一名形容枯瘦的老和尚,那和尚说他与佛有缘,邀请他遁入空门,燕长生自是不允,两人便打了个赌。

    赌的什么不得而知,谁输谁赢也无人知晓,但结果是燕赤霞因为这个赌约剃发为僧,一入古刹便是十载。

    可能是六根未净,十年之后燕赤霞还俗,入深山大泽寻仙访道,再度入世已然年过半百。

    洪历二十三年,世上少了一个仗剑青衫,杀人盈野的天杀星燕长生,多了一个满面虬髯,邋里邋遢的读书人燕赤霞。

    话说弃武从文的燕赤霞,熟读四书五经,法令、算术、书法、文才、政论无一不通,一路从乡试解元考到殿试状元,但因为容貌不佳,降为榜眼。

    时任雍丘县令,后剿匪有功政绩斐然,升迁郡守,不逾年,任四洲通判,威震大虞一十六郡,查抄贪官污吏不计其数,可惜啊,后因奸臣当道,无奈辞官归野,建了一座寺庙,名为兰若,自此绝迹江湖,不知所踪。”

    说书人讲到这里,叹息一声,像是在感慨世事无常。

    “这燕赤霞武功如此高强,也不能铲除这些奸臣吗?”

    在这些狱卒的心里,江湖豪侠向来都是刀头舔血,杀人不眨眼,什么污吏、奸臣,脾气上来了还不是一刀了账。

    说书人哑然失笑,“你们这些升斗小民哪里知道,如今的朝堂之上,也有妖龙乱世啊......”

    狱卒们听到此话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难道那些脑满肠肥的贪官还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不成?

    有名狱卒突然眼睛一亮,“咱们郭北县外的荒山里,不就有个兰若寺吗,那个燕赤霞不会就住在里面吧。”

    “不可能,那个兰若寺自打我爷爷小时候就在,这么多年,燕赤霞早就该老死了。”

    “有道理,不然我还真想去看看。”

    “你不要命了,那山里可是有吃人的树精。”

    话音一落,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众人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故事听完了,众捕快也就散去了。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楚修望向对面牢房的说书人,只见其满脸污垢分不清年纪,双目浑浊无精打采,乱乱头发上满是杂草,正拿着一根树枝剔着牙齿。

    燕赤霞.......

    正思索间,昏暗的走廊尽头传来一阵锁链滑动的声音,继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狱卒崔四领着一名面色苍白的俊俏书生,走到楚修牢门前停下。

    “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多谢崔兄了。”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王异再次拱手作揖,目送崔四离开后,立刻转头望向楚修。

    “你怎么回来了,壮丁入伍私自离营按逃兵论处,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咦,你受伤了?”

    楚修看着眼前的书生,脑海里浮现出相关的记忆。

    说来也是奇怪,这两人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个整天游手好闲,总想着游历天下,本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性格,偏偏从小玩到大,好的跟亲兄弟一样。

    “小伤不妨事,我问你,最近县里是不是经常闹出人命?”

    王异点点头,奇怪道:“没错,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楚修沉默不语,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之所以返回郭北县,就是因为这些人命案。

    此次试炼的最后一个任务,便是十日内查清郭北县失心案,完成后可返回现实世界。

    王异见他不说话,也没再问,而是低声说道:“趁着风声还没传到县令的耳朵里,我再找找相识的衙役,打点些银子,连夜送你出城。”

    “此事我自有打算,只是需要你帮我个忙。”

    “嗨,事到如今,你就别卖关子了!”

    相比楚修的镇定,王异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脑门都急出了一层细汗。

    “你去揭了榜文,面见林县令,不用多言,只说我有线索,可以将此案彻查清楚。”

    “你.....没受什么刺激吧。”王异一愣,看向楚修的目光好似望着神经病。

    “我去擅揭榜文,挨些板子倒没什么,你这逃兵可是要….....”

    大虞律法严苛,擅逃兵役,不但要砍脑袋,连家人都要连坐。

    楚修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物件,正是马明远之前赠予他的那枚令牌。

    “将此物面呈临林县令,他肯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王异将信将疑的伸手,细细打量,只见普普通通的黑铁牌子上,印着几个苍劲古朴的大字。

    “神威营护军都统?”

    “没错,我此次离营其实是有军务在身。”

    楚修不想多费唇舌,直接扯了个谎。

    王异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马上便去。”

    说完,大踏步的离开了牢房。

    空气再度陷入宁静。

    突然,对面牢房的说书人翻了翻身,伸了个懒腰,撇了楚修一眼,慢悠悠道:“镇妖司?”

    “差役。”

    “所图为何?”

    “路见不平。”

    楚修反问。

    “隐居?”

    那人没有回答,嗤笑一声,“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当心引火烧身。”

    “妖邪祸乱,为天下百姓计,何惜此身。”

    楚修昂首而立,话语间掷地有声,颇有几分舍生取义的气势。

    没成想那说书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哼哼道:“少跟我来这套,你这小子鹰视狼顾,分明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被直接拆穿,楚修也不着恼,反而深施一礼,沉声道:“后学晚辈楚修,见过诸葛卧龙前辈。”

    虽然保持着施礼的姿势,但楚修的脑袋却微微抬起,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老者在草埔上翻了个身,连连摆手,“去去去,这只有有囚犯,没什么诸葛卧龙。”

    这个时候,一直躺在墙角,自始至终都什么反应的犯人突然翻身而起,不可思议的望向老者,“诸葛卧龙?那个通天学博士,诸葛卧龙?!”

    “哎呀!”诸葛卧龙满脸的不耐烦,“你又跟着捣什么乱啊。”

    楚修看向那个几缕长须,依然挡不住清秀面容的青年,笑道:“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宁采臣吧。”

    宁采臣闻言一愣,像是见到救命稻草般向前几步,双手死死抠住牢门,“对对对,我是宁采臣,你可以给我作证,我不是周阿炳,他们抓错人了!”

    果然如此,楚修心中豁然开朗,燕赤霞、宁采臣、诸葛卧龙,倩女幽魂的世界吗......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聊斋的世界.....

第七十八章

    壬辰龙年,三月二十六,春分日,宜祭祀,忌纳畜。

    县衙大堂之上,楚修立而不跪。

    只见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一名四旬上下的清瘦男子,黑冠,青袍,腰间带三色花锦绶,面沉似水,不怒自威。

    此县令姓徐,名长庚,扬州青云人士,洪历四十二年的三甲进士,是个公务水平一般,但却深谙为官之道的读书人。

    他此时正端详着手里的铁牌,不知心里在思考些什么。

    “砰!”惊堂木狠狠拍下。

    “罪犯楚修,擅逃兵役,私揭榜文,扰乱公务,来人呐,先拉下去仗责二百!”

    不愧是官场的老油条,徐长庚没有询问前因后果,而是直接来了个下马威,若是心里有鬼的人立马便会露出破绽。

    “且慢!”楚修早就想好了说辞,不卑不亢道:“下官并非逃兵,而是奉马都统军令,返回郭北县调查失心案。”

    徐县令眼睛微微一亮,脸色严肃:“有何凭证?”

    “大人手上的令牌便是凭证。”

    “没有公文,一块令牌不足为信。”

    “大人明鉴,只因昨日遇到黑店,下官侥幸逃脱,可公文却是付之一炬。”

    徐长庚闻言仔细打量了下楚修,见其身上血迹斑驳,脸色平缓了许多。

    “大人若还是不信,差人到曲安郡行军大营一探便知。”

    楚修这一番话半真半假,虽说军令是他杜撰的,但令牌确是马明远所赠,即使徐长庚差人去问,一来一回也是数日之后的事情,况且马明远若是无事,问清原由也会帮他搪塞过去的。

    “这.....”

    徐长庚略一犹豫,身侧的师爷立刻凑到了耳边。

    “老爷,如今正是您升迁的紧要关头,这失心案又迟迟不能侦破,不如就先让这小子查案,事后一旦查清有假,再将他缉拿归案不迟啊。”

    “恩....”

    徐长庚点点头,刚要开口,衙役中突然闪出一人。

    “老爷,这小子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吗,还军务,我呸!”

    “八成是偷了别人的令牌,逃回来装腔作势,老爷您英明,可别让他给蒙骗喽!”

    说话的男子三十多岁,眉毛一高一低,眼睛一大一小,正是那刘员外的乘龙快婿,郭北县的淄衣捕头宋高义。

    且说这宋高义,不但贪财好赌,尤甚女色,早就对王异的娇妻垂涎不已,但几次三番都被同为捕快的楚修挡了回去,对此让他恨之入骨,这次壮丁人员里之所以有楚修,未必不是这家伙在背后搞的鬼。

    “宋老二!”楚修突然暴喝一声,“这失心案和扶桑有关,贻误军机你担待的起吗?!”

    冰冷的杀意让宋高义心神一荡,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马上又自觉失态,眉毛一拧,竟想动手找回面子。

    ‘够了!’徐长庚满脸的不耐烦,“公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说着又望向楚修,语气平缓了许多,“念你在堂下当差多年,姑且信你一次。”

    “本官宣布,任命楚修为县衙捕头,三班衙役任其调度,宋捕头从中协调。”

    “宋捕头,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看着上司的脸色,宋高义哪里还敢多言,只能诺诺称是。

    “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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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县衙,王异正在路边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到楚修出来,眼睛一亮,急忙迎了上去。

    “楚修,事情如何了?”

    楚修摊开双手,笑道:“这不是囫囵出来了嘛。”

    “无事便好,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楚修摸了摸肚子,“当然先去办一件大事了。”

    ……………………

    飘香楼,郭北县天字第一号招牌,迎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

    领头的是个披头散发,像是乞丐的青年,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个门清目秀的书生,入座后二话不说便点了一大桌的饭菜。

    很快,菜肴陆续端上桌,楚修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不说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就是困在鬼城,天天吃野果,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要说这飘香楼也算个高档场所,往来的食客非富即贵,饿死鬼投胎模样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周围食客时不时投来的古怪目光,让王异如坐针毡,无他,实在是因为楚修的吃相太难看了些。

    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再拿出来就剩骨头了,两斤重的鲤鱼几筷子下去,便只剩下了一堆鱼刺。

    看着满桌酒菜,王异没有胃口,只是憋了一肚子话想要询问。

    但楚修却是充耳不闻,他有个从小便养成的习惯,吃饭的时候不讲话。

    “你怎么不吃啊?”

    一番风卷残云过后,楚修端起酒杯,顺了顺嗓子,看到王异根本没怎么动筷子。

    “事情还没弄清楚,哪有心情吃饭。”

    楚修知道他是好意,也不禁哑然失笑,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还有,知道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吗?”

    只是随口一问,王异竟然认真思考起来,把那孔孟之学搜肠刮肚想了个遍,最后憋出来几个字:

    “道理最重要。”

    “屁!”楚修撕下一根鸡翅膀晃了晃,“当然是食物最重要。”

    “不喂饱了我这五脏庙,哪里有力气去查案子,案子一天不查清楚,便有人受害,人命关天,你说这食物重不重要?”

    王异不由一阵无语,知道自己又被楚修耍了。

    不多时,门口突然一阵喧闹,紧接着闯进一群家丁打扮的汉子,中间簇拥着一个身穿绸缎的富态男子。

    酒楼的掌柜立刻迎了上去。

    “郑员外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您移步,二楼雅间已经布置好了。”

    郑员外脸色苍白,不住的用手帕擦拭着额头,魂不守的摆摆手,“不必麻烦了。”

    掌柜的有些纳闷,不知道今天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敢多问,转身吩咐伙计沏茶。

    一行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离楚修两人的位置不远。

    “老爷,那道士也真邪门了,昨天刚说钱掌柜的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今天钱掌柜便横尸街头了,死的是真惨。”

    另一个家丁也说道:“我也觉得这道士有几分道行,这么多次都被他算中了,而且请他攘灾的人都没事,不信邪的心脏可都被挖了去。”

    “老爷,刚刚那道士说您也有凶兆,不如.....咱们也请他驱驱邪吧。”

    众人这一七嘴八舌的讨论,郑员外彻底慌了神,当即茶也顾不得喝,立马起身回家取银子去了。

    楚修此时也是吃饱喝足,擦了擦嘴,朗声道:“小二,结账!”

    “客官,共是纹银一两四钱。”

    “啪!”

    一块黑乎乎的腰牌摔在桌上。

    “用它结!”

第七十九章

    在大虞朝,捕快这一行属于贱业,并严格规定他们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即便脱离捕快行业,其子孙也必须在三代以后方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而且捕快是没有工资的,每年的工食银不过十两银左右,养家糊口自是艰难,于是敲诈勒索便成为了风气。

    楚修一亮出捕头的腰牌,那掌柜的哪里还敢再收钱。

    走出酒楼,王异还一直喋喋不休,满口仁义道德,不能仗势欺人的话,楚修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了回去。

    吃饱喝足该干正事了,楚修返回住处洗了个澡,换上了捕头的衣服。

    ........

    一位伟大的文人曾经说过,人都爱看热闹,看热闹的时候一个个都像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

    此时的东街广场,就围着这么一群人。

    宋高义正带着几个捕快疏散人群,远远看到楚修走过来,脸色一僵,没有说话。

    地面上,躺着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面色发紫,胸口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留着八字胡的仵作正在检验尸体。

    “记,尸体口眼开,双手微握,胸前有刀伤,伤口三寸半,皮肉凸卷有血污,心脏丢失,应为利器所伤。”

    仵作话音刚落,周围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唉,又是一个被剜了心的。”

    “是啊,不到一个月已经是第十几个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

    一个头戴毡帽,穿着八卦道袍的道士摇晃着卦旗尖声笑道:“你们懂什么,这是有妖邪作祟,昨天我就看见这钱掌柜乌云盖顶,印堂发黑,他要是早点听了我的话,也不用死的这么惨喽。”

    “真的假的,就算真有妖怪,你一个算命的能管什么用。”有人质疑道。

    那算命先生嘿嘿一笑,从油腻的道袍里掏出一把黄符高高举起,“看到了吧,本大仙不但会识人摸骨,卦术无双,对付妖魔鬼怪更是信手拈来,这一张符纸下去,什么妖精都保管它化成飞灰。”

    平民百姓本就迷信,被忽悠一通还真信了七八分,纷纷上前哄抢。

    “去去去,都给老子滚远点。”宋高义骂骂咧咧,转头吩咐旁边的捕快,“叫人把尸体抬去义庄。”

    楚修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卖符的道士,也没搭理宋高义,直接转身向着县衙刑房的方向走去。

    刑房的主簿是四十多岁的黄脸先生,一副老学究的打扮,他早就接到了楚修升为捕头的通告,二话没说,立刻命小吏抱来了卷宗。

    【死者刘子规,三十一岁,家住西平街,父母早亡,连续数年科举不中,家中生计只靠妻子织布为生,死亡时间深夜,地点为自家柴房。】

    半夜不读书,去柴房干什么.....

    【死者张五,三十四岁,家住东街,以打铁为生,有一间铁匠铺,平日里喜欢酗酒,发妻早亡,后娶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生有一子,死亡时间深夜,地点铁匠铺。】

    【死者周大福,二十七岁,地痞无赖,没有家室,死亡时间深夜,地点赌钱回家的路上。】

    【死者王富贵,五十三岁,没有妻子儿女,光棍一条,靠打更为生,死亡时间深夜,地点东街。】

    大体浏览了一遍,林林种种有二十几条命案。

    楚修眉头紧锁,这卷宗记载的并不详细,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从死者身份来看,行凶者也是随机杀人。

    不过,倒是有几处共同点。

    一,死者都是男人。

    二,死亡时间都是在深夜。

    三,都被挖去了心脏。

    “看来杀人动机便是这心脏了。”

    喜食人心的妖怪?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刚刚那个算命的道士。

    “谋财?”

    “不对.....如果只是谋财,没必要挖掉心脏,难道是祭炼邪术?”

    相较于妖怪,楚修更倾向于人为,因为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行凶者明显具有一定的智商。

    可惜线索太少了,光靠猜测一时间难以理清头绪。

    忽然,楚修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卷宗,心中一动。

    李青山....

    陈小虎....

    前面那些案子即使同时出现两名以上受害者,但他们之间的身份并没有什么联系,也就是说这些死者彼此是不认识的。

    可这个案子不同,虽然时间和死法上没甚区别,但两人是好朋友,遇害的地点也完全相同,这一定有某些特殊的原因。

    比如....杀人灭口。

    更有趣的事,案发地点竟然是宋宅,宋高义的宅院。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时候,有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来人正是叫崔四的捕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早上还身陷囹圄的囚犯,一觉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自己的上司?

    这世事变化,真令人捉摸不透。

    “楚....捕头,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崔四习惯性的直呼姓名,发现口误立马改了过来。

    “都是老相识了,不用这么客气,之前的事还要多谢你帮忙。”

    崔四呵呵一笑:“小事而已。”

    放下卷宗,楚修站起身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最近,宋捕头家里没出什么问题吧?”

    崔四一愣,他以为楚修是想找些宋高义的把柄,毕竟两人有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说宋捕头最近也是挺倒霉,死了两个伙计,惹了一身官司不说,连后院也起火了,天天只能睡在外面,县老爷他们都笑话说,这是什么鸡思晨来着。”

    “牝鸡司晨么....”楚修呵呵一笑,“先不说这些,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带我去过个地方。”

    “什么地方?”

    “义庄。”

    .........

    义庄,是农业社会的产物,一个大民族之中,有的穷,有的富,富有的拿出钱来办义庄,义庄之中包括学堂、公田、祠堂,发展到如今,都变成了存放尸体的地方。

    “捕头,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

    看着崔四满脸的尴尬之色,楚修明白他的顾虑,也不在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义庄比想象中还要残破一些。

    面积不大,因为窗户封闭的原因,视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生石灰的味道,是用来防腐杀菌的。

    许是年久失修,房顶坍塌了一块,有雨水落下,滋生了大量的菌类。

    棺材已经被虫鼠啃噬成了一堆残渣,没有人愿意花钱置办新的,干脆弄些木板放尸体,再盖上白布凑合事。

    无形中也为楚修省去了许多麻烦。

第八十章

    掀开白布,一股恶臭扑面,尸体长时间停放已经腐烂,腐败气体进入皮下组织,颜面呈肿胀黑色,眼球突出,口唇变厚,舌尖挺出,腹部膨隆,呈所谓的巨人观。

    看着那眼眶中翻涌的白蛆,饶是楚修也有些犯恶心,难怪崔四不愿意进来。

    烂到这个程度,已经分辨不清容貌了,好在近几天的尸体保存还算完整,又有刻着名字的木牌,倒也能分辨出谁是谁。

    经过仔细的比对,楚修还是发现了端倪,有些死者的伤口看起来完全一样,但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却大相径庭。

    “这是尸毒?”

    楚修用木棍翻弄伤口,带出一丝绿色的黏液。

    这种情况之前并没有人发现,非是仵作不认真,而是这尸毒是死亡数小时之后才显现出来的。

    这表明,虽然作案手法相似,但是凶手不止一个。

    楚修一一比对木牌上的名字,脑海里回放着卷宗里的内容。

    “钱掌柜....吴员外....李公子....”

    “原来如此。”

    那些没有尸毒的死者里面,有书生、更夫、家丁,各不相同,而中了尸毒的死者,都是非富即贵的有钱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要抓住最恶之徒,首先就要找出受益之人,谁受益,谁的嫌疑就最大。

    ..........

    日头西斜,天色已近黄昏。

    东城门处,往来的百姓形色匆匆,有忙了一整天,扛着出锄头回家吃饭的农夫,也有挑着担子出城的行脚商人。

    俄而,街角处闪出一道身影,穿着油腻道袍,写着“铁口神算”的横幅随风摇摆,正是那卖符看相的老道士。

    来到城门口,老道递上度牒,守城的兵丁看了看便要放行,眼前突然一花,度牒便被人夺了去。

    刚想发火,待看清来人装扮后,又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在下近日来觉得心绪不宁,听说仙师是铁口神算,特地前来算上一卦。”

    把玩着手里的木质度牒,楚修皮笑肉不笑,态度实在算不上恭敬。

    老道士闻言,耸拉的眼皮微微抬起,而后又缓缓垂下,装模作样道:“贫道的卦,只测有缘人。”

    这老道阅历丰富,见楚修腰间悬刀,身上气息凌厉,就知道这种人不好骗,又没有多少油水,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楚修嗤笑一声,“我看是只测有钱人吧。”

    “施主说笑了。”老道脸色平静如水,不为所动。

    “道长神通能测鬼神,不妨也算算,此时此刻若不依我,自己能否走出这郭北县?”

    楚修手指轻叩刀鞘,咄咄逼人。

    那个老道听见此话,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本来贫道不想多嘴,既然施主苦苦相逼,只好破例一次。”

    随后手掐印诀,口中念念有词,又装模作样的端详了楚修一番。

    “施主,贫道观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眉间煞气浓郁不散,此乃大凶之兆,怕是活不过今晚子时......“

    “老道士,你可别胡说八道啊,信不信我....”崔四脸色一变,上前就要拉扯老道的横幅,用力之下,却发现不能撼动分毫。

    “别冲动。”楚修伸手拍了拍崔四的肩膀,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那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道士嘿嘿一笑,露出满嘴黄牙,“只要纹银五十两,我就可以做场法事,帮你祛除这凶煞之气。”

    “没钱。”

    “没钱?”老道的怪笑两声,“贫道行走江湖几十年,铁口神算,从无纰漏,子时一过,是死是活,自见分晓。”

    楚修点点头,把度牒一抛,稳稳落在了老道的布兜里,侧开了身子。

    “如果道长这一卦不准怎么办?”

    “如若不准,死的可能就是贫道我了.....”

    阴恻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进楚修的耳膜。

    “捕头,这老家伙有点邪门啊,要不要抓起来审审。”崔四看着老道渐远的背影,愣愣的有些出神。

    “回县衙等我。”

    楚修吩咐了一声,跟了上去。

    老道士的速度不快,楚修怕被发现,没有离的太近。

    城外除了官道就是农田荒野,此时已是临近傍晚,路上行人越发稀少,又行了将近两里路,那老道突然闪身没入山林之中。

    楚修急忙加紧步伐跟上,然而他四面环顾,只见一片郁郁葱葱,哪里还有老道的半分身影。

    又在周边搜寻了一下,只见灌木间连着藤蔓,甚至连条小路都没有一条。

    因为之前的经历,让楚修对这片山林心有顾忌,只好暂时放弃搜寻,原路返回。

    某处不知名的荒庙内,依稀能看到一尊只剩下大半边身子的石佛,佛前香案上满是灰尘,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两侧是些灯架,上面盛着半透明的灯油,火苗劈啪作响,空气中散发着莫名的焦臭味。

    在角落里,一副黑漆漆的棺材异常显眼,上面用朱砂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仪式感。

    棺材旁边空地上是一块黑油布,高高隆起,不知下面是什么东西。

    破败石像下盘膝而坐的,正是那算命老道。

    他身前地面上摆放着一个通透的玉匣,里面装着一颗珠子,眼球大小,通体碧绿。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根据《紫岳鬼卷》中的功法记载,取得九百九十九名阴时出声男子的心头血,便可凝练出阴煞珠。”

    “再加上我这头尸妖,为什么还炼不出传说中的飞僵,是怨气不够,还是这尸妖太弱了?!”

    老道士神色狰狞,飞快的翻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口中念念不休。

    “对了,刚刚那个捕头气血旺盛,将其拿来炼尸一定更加强大。”

    想到这他立刻起身走到黑布前,反手一撩,一堆污血横流的残肢断臂暴露在空气中。

    恶臭扑面而来,他却不嫌恶心,伸手捡起一截小腿,然后把棺材推开一丝缝隙扔了进去。

    紧接着,一阵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棺材中传出.......

    老道干枯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夜便将你挖心炼尸!”

第八十一章

    午夜时分,一轮如圆盘般的满月高悬星空,银雾般的月光洒向大地。

    郭北县的街道上死一般的寂静,就在楚修住宅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崔四和另外几名捕快正在窃窃私语。

    “这都几更天了,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话的捕快个头不高,三角眼八字眉,天生的一副苦瓜脸。

    “王大柱,接任务的时候你最殷勤,怎么,现在倒开始抱怨了?”崔四不满的轻声叱道。

    要是放在以往,没人会把崔四这个小捕快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不同了,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从楚修当了捕头,他不说是“从龙之臣”,也算“救驾有功”,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崔四,我哥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干等着有点着急。”旁边长相酷似王大柱的王二柱急忙打圆场。

    “我就是随口一说。”王大柱又嘟囔了两句,脸上苦色更甚。

    王异抬头看了看天色,“应该快到子时了,都打起点精神,招子放亮点。”

    旁边一个黑瘦男子咽了口吐沫,面带惶恐之色,“我可听说,那老道士算命准的很,不会真的出现什么妖精吧?”

    他边说着边开始探出头四处扫视,唯恐从黑暗的角落里蹦出一个吃人的妖怪。

    “啪!”

    众人之中身材最为壮硕的络腮胡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

    “黑猴你胆子咋这么小,咱们这么多人,在加上俺手里这把钢刀,什么妖怪来了也给他剁成肉泥!”

    “净吹牛。”黑猴敢怒不敢言,揉了揉脑袋,小声嘀咕道。

    “俺吹牛!?”络腮胡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也不打听打听,在郭北县,俺铁牛.......”

    “行了,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崔四不耐烦的打断。

    铁牛揉了揉鼻子把话咽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二柱忍不住开口道,“这半点动静都没有,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要不咱们进去问问头儿?”

    崔四皱了皱眉,斩钉截铁道:“不行,头儿让咱们守在这里,就是等到天亮也不能挪地方。”

    “俺无所谓,反正天亮了还有狗肉吃。”铁牛嘿嘿一笑,踢了踢脚下躺着的大黑狗。

    只见那条黑狗被五花大绑的捆着,连嘴巴都布条勒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烁烁放光。

    突然,一阵打斗声从楚修的宅院中传出,在寂静的街道中异常清晰。

    崔四脸色一变,擎刀在手,伴随着仓啷啷的出鞘声,是他短促有力的喝骂:

    “杀狗!放血!”

    “噗嗤!”

    面对迎面而来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巨爪,楚修旋身避过,长刀翻转如匹练般落在身前怪物的胸膛上,却只堪堪割破了表层皮肤,流出浓墨般的腥臭污血。

    高大的尸身近三米,皮肤呈现诡异的墨绿色,肩膀上的脑袋有如怪兽,已经不似人样,双掌骨节异常宽大,锋利的指甲闪烁着丝丝寒光。

    此时那怪尸身上遍是刀痕,但楚修很清楚,那些刀伤入肉不及一寸,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一脚踏在怪尸胸口,借着力道抽身疾退。

    “崔四他们怎么还不来?!”

    那怪尸看似笨重,行动起来却迅捷如虎豹,锋利的爪子上可能侵染着尸毒,让楚修不敢有丝毫怠慢。

    怪尸后退两步,稳住身形,嘶吼一声再度扑了上来。

    “得想办法找到弱点!”

    楚修不退不避,摆好架势,死死盯着那双越来越近宛如铜铃般的巨眼。

    怪物扑到近前,脸盆大小的手掌当头抓下,楚修脚尖轻点地面,后跳半步,于毫厘之间闪避而过。

    掌风扑面,青丝乱舞,楚修面沉似水,长刀穿透夜空,两道惊鸿不分先后的撞进了怪尸的眼窝。

    两朵血肉之花,争相绽放。

    要害遭到重创,怪尸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连动作都没有半分停顿,反手一挥,就把楚修掀飞了出去。

    楚修只觉得像是有一辆疾驰而来的小汽车撞到自己身上,倒跌出数米远,重重落在地面上,五脏六腑错位般的难受。

    还没等他喘口气,便看见怪尸满脸污血,迈开大步向着自己冲来。

    “大意了,这东西没有眼睛竟也能感知到目标!”

    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当头砸下,楚修急忙使出懒驴打滚闪躲,一时间狼狈不堪,随时都可能丧命。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崔四的叫喊声。

    “楚头儿,闪开!”

    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中鲜红的液体伴随着阵阵腥气瓢泼而下。

    黑狗血属纯阳,妖邪属阴,所以可以驱鬼避邪,一般鬼物碰到都会威力大减。

    燃烧的火把照亮了整座庭院,可以清晰的看到,黑狗血淋在怪尸身上,彷佛硫酸般腐蚀起来,并伴随着阵阵黑烟。

    “吼!”

    怪尸终于有了反应,咆哮一声,放弃楚修,转身朝着崔四扑去。

    崔四看着狰狞恐怖的怪尸,脑海一片空白,呆呆的愣在原地,而铁牛等一众捕快,早就闪躲到院门之外,随时做好了风紧扯呼的准备。

    楚修惊怒交加,翻身而起,抄起掉落地面的长刀,紧随其后。

    “小心!”

    听到楚修的怒喝声,崔四终于回过神来,便看到一只巨爪呼啸而来,腥风扑面,臭不可闻。

    “崔四!”

    众人惊呼。

    “蹲下!”

    楚修毫不犹豫,舌头顶住上牙膛,掌中长刀贯足力气,横扫而出。

    这一刀下去,已不似之前那般硬如钢铁,楚修只觉得如中败革,没有丝毫阻碍。

    怪尸动作一滞,然后看见其腰部出现一道血痕逐渐扩大,上半身缓缓滑落地面,却还没有死绝,犹自挣扎个不停。

    又是几刀下去,这才算彻底没了声息。

    “你击杀了青尸,获得300功勋值!”

    “获得怨灵种子一颗!”

    碎裂的尸体中,静静躺着一颗拳头大下不规则的球体,楚修弯腰拿在手中。

    【怨灵种子】

    说明:枉死之人的怨念所化,肉身祭炼尸妖,灵魂也被在其内,怨气冲天,化为怨灵,融入邪器内可以大大增加威力。

    注:易碎,其内怨灵一但脱困而出,便会反噬其主!

    此物入手冰凉,散发着淡淡的青光,似有某些东西在里面左冲右突,不停的变化形状,印出一个个狰狞的鬼脸。

    “这是什么邪门东西?”

    楚修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头疼该怎么处理,留下吧,相当于在身边放了一个定时炸弹,扔了吧,又有些可惜。

    真是鸡肋。

    “算了,先小心保存起来吧,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用的上.....”

    看着地面上满是破碎的肉块,崔四终于缓过神来,看着身上腥臭的污血,忍不住哇哇大吐,一众捕快捂着鼻子把他搀进了屋内。

    楚修把怨灵种子藏好,拿条毛巾在身上胡乱擦拭了几下,刚刚那盆黑狗血有不少也淋在了他的身上,忽然觉得左手小臂有些痒,低头看去,只见三道不浅不深的血痕还渗着血丝。

    还是不小心被这尸妖抓破了皮。

    “头儿,这是什么怪物?”铁牛避开地上的血肉,凑到近前问道。

    楚修摇摇头,然后冷声道:“叫上没事的兄弟,跟我走!”

    十余人举着火把,前呼后拥的直奔东城门。

第八十二章

    幽暗的破庙内,油灯噼啪作响。

    “咔嚓!”

    墙角处的黑色棺材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并迅速蔓延,最后四分五裂。

    老道猛地睁开眼睛,枯黄的脸上尽是震惊之色。

    “怎么可能?!”

    那尸妖经过他多年祭炼,已经烙下了印记,所以在其被消灭的一瞬间就有了感应。

    老道神色变幻了一阵,终于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

    “哼,闯过了大风大浪,没想到竟然在阴沟里翻船。”

    “不过想抓道爷我却是痴心妄想!”

    话音一落,那黄符开始燃烧起来,与其同时,老道的身影竟然逐渐虚幻。

    等到黄符燃烧殆尽,老道已经彻底隐去了身形。

    “只是可惜了我那尸妖.....”

    忽的,一道青光自木门贯入。

    寒芒乍现!

    说话声戛然而止,空气中老道的身影逐渐凝实。

    烛光晃动,墙上的影子拉的老长。

    老道浑浊的眼眸中尽是疑惑,抬起手臂想要触摸,却又无力的垂下,一道红线在其颈间浮现。

    死尸倒地,斗大的头颅乱滚,撞到门槛之后停了下来。

    那青芒定在半空中,赫然是一把通体银色的长剑。

    随后,那银剑在屋内盘旋了一圈,再次贯门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星河璀璨,巨木争高。

    晓风残月斜照里,不时传出几声虫鸣。

    可惜好风景,此时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嘈杂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和谐沉静,画卷旋即被火光撕裂。

    此处便是白天老道消失的地方,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灌木丛被那尸妖碾压的痕迹。

    山林幽静,饶是以胆大标榜自己的铁牛,此时也不禁胆战心惊,要知道此云泽山之间时常传出有妖魔吸人脑髓的传闻,以前有不少砍柴的樵夫进深山砍柴便一去不回,猎人白天都不敢深入,更何况值此午夜之时?

    “不要多嘴。”楚修此时也有些心虚,心里盘算着,再往前走两里地,如果还没有什么发现,无论如何也要等天亮再说。

    空气中还残存着浓重的尸臭味,作为习武之人,嗅觉比常人灵敏许多,也不至于无头苍蝇般乱撞。

    又缓慢前行了几分钟,来到一片开阔地,一座破败的小庙映入众人的眼中。

    楚修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其实不用他提醒,众人早就放轻了脚步,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

    楚修摸到近前,推开虚掩的木门,借着微弱的烛光,观察屋内的情形。

    残破的佛像、碎裂的棺材、腐烂不堪的残肢,以及......一具无头的尸体。

    视线下移,闯进眼帘的是老道那张死不瞑目的枯脸。

    .....

    “好快的剑!”

    看着尸体脖颈处光滑如镜的伤口,楚修若有所思。

    是谁杀了这妖道?

    很快,他便得出了两种结论。

    第一种,有高人无意中发现了这妖道伤天害理,顺手将之斩杀。

    但这时机也太过巧合了一些,早不杀,晚不杀,偏偏是在其即将暴露时将其杀死。

    所以,楚修更倾向于第二种结论,那便是杀人灭口。

    白手套脏了,直接扔掉,再换一个新的,这种伎俩楚修见的多了。

    而且失心案任务并没有提示完成,这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所以,现在线索只剩下一个了。

    “楚头,这.....”

    一众捕快也看到了破庙内情形,脸色都有些发白,还是铁牛胆子比较大,率先开口询问道。

    “整理一下,把尸体抬回义庄吧。”

    ........

    县令徐长庚很高兴,因为他刚起床便收到了个好消息,楚捕头追查到一个和失心案有关的妖道,并已经将其伏法。

    那庙内的残肢和尸妖的尸体搬回义庄后,也在郭北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接下来的三天,楚修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家的宅院里。

    不算宽敞的院落内,楚修正赤膊打着一套拳法。

    平时里他穿着衣服,就和普通的青年一样,看不出深浅。

    而此时的他身上肌隆起,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赘肉,却不像健身房里催化出来的僵硬肌肉,而是仿佛雕塑般充满着力量的美感。

    古铜色的肌肤上大小不一的伤痕纵横交错,阳光洒在汗珠上,隐隐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即使是再高明的雕塑家也很难把那力量与质感结合起来,那给人一眼看上去很难相信是人的血肉之躯,好像是千锤百炼的精华才能凝结出这样的身躯。

    只见他身形闪动,时而虎跃,时而马踏,时而鹰翔,时而猿纵,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楚修从小便练习的拳法,形意十二形,可以全方位的锻炼身体各部位的机能。

    习武之道在于勤,正所谓一日不练,手生脚慢,两天不练,功夫减半,三天不练,成了门外汉。

    其实楚修的根骨和天赋并不算高,之所以能从同辈之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日月不辍的苦修。

    这听起来简单,却是需要极强大的意志,毕竟在那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能保持初心的又有几人?

    一套拳法打完后,终于将养元丹残余的药效吸收干净。

    楚修长吁一口气,甩了甩胳膊,刚刚练拳的时候左臂有一种僵硬感。

    揭开郎中开的膏药贴,带起几条不明的黏液丝线,散发着淡淡的臭味。

    “庸医!”

    那青尸在小臂上留下的三道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伤口周围泛着乌青之色。用手按了按,有些僵硬,但没有丝毫痛感。

    楚修皱了皱眉,这不是个好兆头。

    所幸,伤口处没有呈尸毒的绿色,这也是得益于他强大的抵抗力。

    找出一把匕首,用烛火消了消毒,在伤口上划出了一道X型的伤口,顿时有污血流出,挤干净之后,又找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包扎好。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抵是申时,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出家门,在街边的酒肆买了一只烧鸡和一壶美酒,向着县衙大牢的方向走去。

第八十三章

    “至狱黄泉,其深不可测,有鬼名罗刹,奇形怪状,食人心,善变化,或为男子,或为美妇,人眼不可辨之.....”

    诸葛卧龙斜卧在草铺上,一口鸡屁股一口酒,满脸的陶醉之色。

    “前辈是说,失心案的元凶便是这罗刹鬼?”

    老者扫了楚修一眼,没接话,撕下一条鸡腿扔给宁采臣,后者连忙道谢。

    楚修又问道:“那前辈可否告知,此鬼现在何处,用什么办法才能将其除掉?”

    “这罗刹鬼最喜吃花心男子的心脏,男人喜欢什么,就不用我再说了吧?”

    “至于弱点嘛.....惧火!”

    楚修眼睛一亮,还想再问,那诸葛卧龙却是摆摆手。

    “看在这几天你送吃食的份上,我才跟你说这么多,其他的就别再问了。”

    闻听此言,楚修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告辞一声便要离开,宁采臣突然开口问道:“楚捕头,我不是周阿炳,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啊?”

    “放心吧,就快了。”楚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便走。

    身后诸葛卧龙的声音再度响起,“以后别再来了,这失心案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可不想被连累。”

    楚修身形一顿,随后大步出了牢房。

    ........

    夕阳洒在脸上,心中思绪万千。

    诸葛卧龙最后的几句话,明显带着警告的意味。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肯定不是罗刹鬼。

    这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楚修甩了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

    这几天依旧接连有命案发生,他几乎可以断定,一定和宋高义有脱不开的干系。

    之所以没有着手调查,是因为没有万全的把握,不敢打草惊蛇,一但令其逃脱,再想除掉可就千难万难了。

    好在这几天诸葛卧龙也没有白吃烧鸡,好歹说出了罗刹鬼的弱点。

    说来也奇怪,这老者博古通今,却为什么甘愿躲在这郭北县的大牢里?

    而且诸葛卧龙这个名字八成也不是真的。

    ..........

    一生苦短几春秋,有人欢喜有人愁。

    柜台前,妇女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有些僵硬,直到有人催促了一声,才如梦方醒的回过神来。

    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布囊放下,缓缓打开,她轻微的动作,好似里面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直到布囊完全敞开,露出的却是两匹洁白的布帛。

    高坐柜台的黑胖掌柜用鼻子哼了一声,粗蛮的拿起布帛,先是掂了掂分量,又用力拉伸了起来。

    妇女脸上露出心疼之色,欲言又止,只能不住的用手搓着衣角,细心点便能发现,那妇女手指间尽是血痕,那是因为日夜织布,旧伤未愈,又增新伤造成的。

    古代的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所以便有了男耕女织的说法,家里的男人负责耕种,女子便在家里纺布,尤其在这种饥荒年代,织布的钱甚至能救活一家人的命。

    合衣卧时参没后,停更起在鸡鸣前。

    从古人的诗中,便可以看出这个活计并不轻松,甚至有人还会嫌弃妻子织布慢,做出休妻的举动。

    可惜,这世间本就不公平,你的付出,在某些人的眼里可能根本就不值一提。

    “蚕丝质劣,缎纹稀松,下品,分量不足,每匹二十五文!”

    黑胖掌柜的话迅速浇灭了妇女眼中的希望之火。

    “这怎么可能,分量不会错的!”

    “还有这些蚕丝,可是花三十文在就你家店里买的,足足织了两个月,怎么会是劣丝呢....”

    “闭嘴!”黑胖掌柜粗暴的打断,“我说有问题就有问题,蚕丝是好的,谁让你纺的太差,整个北郭县只有我们锦绣行收布,你爱卖不卖!”

    妇女愣住了,是啊,不卖又能怎么办呢?

    可是,卖了两匹布才五十文,再买完蚕丝后只剩下二十文了,这十文钱哪里能挨过一个月?

    可如果不买蚕丝,这四十文花完了又怎么办?

    答案只有一个,活活饿死!

    “分量不会错的....分量不会错的......”

    妇女铜板一个一个放入怀中,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布行。

    “下一.....”

    黑胖掌柜像只斗胜了的公鸡,高声叫道。

    突然,就像是打鸣的公鸡被掐住了脖子,后面的位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的眼睛仿佛要挤出眼眶,咽了一口吐沫,声音变得讨好献媚。

    “嘿嘿,王家娘子又来卖布呀?”

    这黑胖掌柜之所以如此作态,是因为眼前女子实在太漂亮了。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此女的美仿佛脱离了尘世,尤其是嘴角时刻噙着的一抹笑意,令人心神荡漾。

    “是的,小女子手艺粗糙,还望官人垂怜则个。”

    女子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黑胖掌柜的骨头都酥了,哪里还顾得上看布匹,只是连连点头。

    “上品,上上品!”

    很快,旁边的伙计便拿来了半吊铜钱,四匹布共卖了二百文。

    女子走出布行,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之前卖布的妇女正在街边垂泪,莲步轻移。

    “姐姐,刚刚布行掌柜的看错了,这四十文是他补给你的。”

    妇女抬起头,满脸的疑惑不解,她也不是愚笨之人,那掌柜的心肠哪个不晓,哪里会发善心,分明是这妹子心善。

    可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临走时不住的千恩万谢。

    一枚铜板能买两个烧饼,勒紧腰带,足够一家人活下去了。

    “还剩一百六十文,每天吃饭要花两文,夫君还要买书,纸笔,墨砚....”

    女子许是算术不太好,掰着指头算了半天,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

    “哎呀!”女子跺了跺脚,显然是被自己气的不轻,“夫君还要进京赶考,这么攒肯定是不够的,要不.....下次多纺一匹布?”

    “可是....纺这么多会被人发现异常的吧。”

    “嗯,就这一次没事的!”

    女子低头盘算着,很快便说服了自己,却没有注意自己身前多了一道人影,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弟妹,走路可要当心啊。”

    .......

第八十四章

    席前,楚修和王异两人相对而坐。

    从大牢出来后,楚修本打算回家,路上刚巧碰到了王氏,想起正好有些事情要交代,便买了些酒菜登门了。

    楚修只是埋头干饭,对面的人却是神色复杂,几次欲言又止。

    饭毕,王异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些什么,听说前两日还围杀了一只妖怪?”

    “妖怪谈不上,最多算是诈尸吧。”

    楚修用手帕擦着手。

    “最近不太平,你就安心在家读书,别出去走动了。”

    王异叹了一口气,“以前你有什么事都会跟我说的,从军几个月,变得都快不认识了。”

    “人嘛,总是会变的。”

    楚修不置可否,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口袋,放到了王异的面前。

    书生面露疑惑,打开一瞧,竟然是一袋白花花的银子,怕是有几十两。

    以大虞此时的物价来算,一两银子可以买一头猪,几十两银子用来做个买卖,一家人的吃穿用度绰绰有余。

    “这是何意?”

    “失心案有进展,县令提前给了一些赏银,你拿去用吧。”

    “使不得。”王异连忙推辞。

    楚修摆摆手,“你也知道,军营那边还等着复命,银子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倒不如给你进京赶考做盘缠。”

    “那也该留些银钱成家.....”

    “我这个煞星的命,怕是没机会了。”楚修语气突然有些唏嘘,忽的又笑道:“再说了,就算是投资,等你进京当了大官,还等着你提拔我呢。”

    “投资?”王异一愣,没懂这个词的意思。

    “没什么,就这么定了,再推辞可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异也不好在说什么,起身郑重的施了一礼。

    读书人,繁文缛节总是免不了的。

    看着眼前的书生,这个世界的幼时记忆像放电影般在楚修脑海中掠过。

    早年间,王异的爷爷在曲安郡经营一间酒楼,家境还算殷实,后来遭了变故,变卖了酒楼,搬回了郭北县老家。

    那时的楚修少年意气,不爱读书,常幻想着纵马天涯,爱打抱不平,帮着教训了不少欺负王异的混小子。

    王异十五岁那年,一场瘟疫突如其来,散尽家财后父母还是相继离世,少年中举,意气风发的书生自此一蹶不振,无心仕途。

    直到那一夜,上元佳节,万家灯火,佳人回首,惊鸿一瞥。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几经波折,好在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书生成家了,有了一个美丽贤惠的妻子。

    今后的生活也大抵可以预见,寒窗苦读,参加科举,再谋个一官半职,只要不出什么大变故,也算封妻萌子,岁月静好。

    只是.......

    “王异,你听过聊斋吗?”

    “聊斋?”书生面露疑惑。

    “一些志怪奇闻而已,其中有则故事,还算有趣。”

    “从前,有一个读书人,家住在曲安郡,自幼绝慧,少年失亲.........”

    楚修说的这则故事是聊斋志异中的婴宁篇,讲述的是狐女婴宁和书生王子服的爱情故事。

    内容多少有些出入,但也能复述的七七八八。

    “后来,狐女生下了一个儿子,逢人便笑,很有他母亲年轻时的风采。”

    故事到此结束,楚修抬起头,对面书生脸色平静的让他有些意外。

    王异瘦削的手指转动着茶杯,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无论如何,我娘子和失心案,都不可能有丝毫干系。”

    楚修叹了一口气,“原来你早已经知道了。”

    书生姓王,名异,字子服,王氏便是那狐女婴宁。

    “你是来捉她的吗?”

    也难怪王异紧张,人妖结合本就匪夷所思,当然不被世俗所理解。

    “王异,你太小瞧我楚修了,这世上有的是两条腿的恶人,多条尾巴又算得了什么。”

    …………

    走出宅院,已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漆黑寂静的街道深处,不时传来更夫敲打竹梆的声音。

    “呵,要是此刻遇到罗刹鬼,那乐子可就大了。”

    摇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快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刚刚转过街角,迎面走来两道身影。

    一男一女,四十几岁的年纪,平民百姓的打扮,正是王异的邻居张氏夫妇。

    看着两人形色匆匆的模样,楚修心中好奇,上前询问。

    “张叔张婶,晚上宵禁,你们怎么才回家?”

    张氏夫妇先是一惊,待看清了来人后,张老汉才开口道:“原来是楚家小子啊,我们两口子今天去城外拜神了。”

    “拜神?”

    “是啊,最近县里又闹起了瘟疫,多去拜拜城隍爷,什么病就都好了。”

    “泥胎木塑而已,有什么好拜的。”

    “哎呀。”张氏急忙摆手,“你这娃子可不敢乱说,惹怒了神仙可没好果子吃。”

    楚修呵呵一笑,也没往心里去。

    “叔叔婶子早点回家吧,最近晚上不太平,还是不要出来走动了。”

    两夫妻互相搀扶着远去,临走时还叮嘱楚修去拜拜城隍,不然就会染上瘟疫。

    楚修摇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敬而远之也。

    ...............

    某处深山大泽,古木参天,巨石争高。

    粘稠如水的雾气盘踞于此,好似云海翻腾,偶尔露出的树冠就像是零星的岛屿,皎洁的月光撒下,转眼间便被吞噬殆尽。

    这蠕动的云海之中,一座古朴的庄园若隐若现。

    屋内,一名中年道士盘坐于蒲团之上。

    整间内堂幽暗不明,只听得绵长的呼吸声,随着这呼吸声响起,一点白光沉浮跳跃,十分诡异。

    “呼!”

    道士突然张嘴,一股寒气喷出,那白光立刻如灵蛇般扭动起来。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来吧。”

    中年道士抬起眼皮,那白光瞬间钻入身前玉匣之中,赫然是一把通体银白的宝剑。

    房门开启,一名身穿水火道袍的年轻道士迈步而入。

    “拜见师尊。”

    “罗庭,你入我门下多久了?”

    “弟子自幼蒙师尊点化,至今已有九载。”

    “九年了,相必也长了不少见识,此次曲安郡的香火愿力便由你去收集吧。”

    罗庭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忽然间又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嗯?”

    中年道士发出了重重的鼻音。

    “弟子有一事不明,收集香火愿力有固定的时间,今年为何偏偏曲安郡提前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中年道士意味深长的看了徒弟一眼,“那黑山老妖的祭典不知被何人破坏,恼羞成怒之下,已经打开酆都鬼域,不日便有阴兵掠境。”

    “阴兵掠境?!”罗庭瞳孔猛然放大,如同雷击般怔住,“到时候百鬼夜行,曲安郡的百姓岂不是.......”

    “有些事你不该多问。”中年道士开口打断,“退下吧。”

    “是!”

    .....................

第八十五章

    掀开白布,一股恶臭扑面,尸体长时间停放已经腐烂,腐败气体进入皮下组织,颜面呈肿胀黑色,眼球突出,口唇变厚,舌尖挺出,腹部膨隆,呈所谓的巨人观。

    看着那眼眶中翻涌的白蛆,饶是楚修也有些犯恶心,难怪崔四不愿意进来。

    烂到这个程度,已经分辨不清容貌了,好在近几天的尸体保存还算完整,又有刻着名字的木牌,倒也能分辨出谁是谁。

    经过仔细的比对,楚修还是发现了端倪,有些死者的伤口看起来完全一样,但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却大相径庭。

    “这是尸毒?”

    楚修用木棍翻弄伤口,带出一丝绿色的黏液。

    这种情况之前并没有人发现,非是仵作不认真,而是这尸毒是死亡数小时之后才显现出来的。

    这表明,虽然作案手法相似,但是凶手不止一个。

    楚修一一比对木牌上的名字,脑海里回放着卷宗里的内容。

    “钱掌柜....吴员外....李公子....”

    “原来如此。”

    那些没有尸毒的死者里面,有书生、更夫、家丁,各不相同,而中了尸毒的死者,都是非富即贵的有钱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要抓住最恶之徒,首先就要找出受益之人,谁受益,谁的嫌疑就最大。

    ..........

    日头西斜,天色已近黄昏。

    东城门处,往来的百姓形色匆匆,有忙了一整天,扛着出锄头回家吃饭的农夫,也有挑着担子出城的行脚商人。

    俄而,街角处闪出一道身影,穿着油腻道袍,写着“铁口神算”的横幅随风摇摆,正是那卖符看相的老道士。

    来到城门口,老道递上度牒,守城的兵丁看了看便要放行,眼前突然一花,度牒便被人夺了去。

    刚想发火,待看清来人装扮后,又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在下近日来觉得心绪不宁,听说仙师是铁口神算,特地前来算上一卦。”

    把玩着手里的木质度牒,楚修皮笑肉不笑,态度实在算不上恭敬。

    老道士闻言,耸拉的眼皮微微抬起,而后又缓缓垂下,装模作样道:“贫道的卦,只测有缘人。”

    这老道阅历丰富,见楚修腰间悬刀,身上气息凌厉,就知道这种人不好骗,又没有多少油水,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楚修嗤笑一声,“我看是只测有钱人吧。”

    “施主说笑了。”老道脸色平静如水,不为所动。

    “道长神通能测鬼神,不妨也算算,此时此刻若不依我,自己能否走出这郭北县?”

    楚修手指轻叩刀鞘,咄咄逼人。

    那个老道听见此话,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本来贫道不想多嘴,既然施主苦苦相逼,只好破例一次。”

    随后手掐印诀,口中念念有词,又装模作样的端详了楚修一番。

    “施主,贫道观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眉间煞气浓郁不散,此乃大凶之兆,怕是活不过今晚子时......“

    “老道士,你可别胡说八道啊,信不信我....”崔四脸色一变,上前就要拉扯老道的横幅,用力之下,却发现不能撼动分毫。

    “别冲动。”楚修伸手拍了拍崔四的肩膀,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那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道士嘿嘿一笑,露出满嘴黄牙,“只要纹银五十两,我就可以做场法事,帮你祛除这凶煞之气。”

    “没钱。”

    “没钱?”老道的怪笑两声,“贫道行走江湖几十年,铁口神算,从无纰漏,子时一过,是死是活,自见分晓。”

    楚修点点头,把度牒一抛,稳稳落在了老道的布兜里,侧开了身子。

    “如果道长这一卦不准怎么办?”

    “如若不准,死的可能就是贫道我了.....”

    阴恻恻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进楚修的耳膜。

    “捕头,这老家伙有点邪门啊,要不要抓起来审审。”崔四看着老道渐远的背影,愣愣的有些出神。

    “回县衙等我。”

    楚修吩咐了一声,跟了上去。

    老道士的速度不快,楚修怕被发现,没有离的太近。

    城外除了官道就是农田荒野,此时已是临近傍晚,路上行人越发稀少,又行了将近两里路,那老道突然闪身没入山林之中。

    楚修急忙加紧步伐跟上,然而他四面环顾,只见一片郁郁葱葱,哪里还有老道的半分身影。

    又在周边搜寻了一下,只见灌木间连着藤蔓,甚至连条小路都没有一条。

    因为之前的经历,让楚修对这片山林心有顾忌,只好暂时放弃搜寻,原路返回。

    某处不知名的荒庙内,依稀能看到一尊只剩下大半边身子的石佛,佛前香案上满是灰尘,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两侧是些灯架,上面盛着半透明的灯油,火苗劈啪作响,空气中散发着莫名的焦臭味。

    在角落里,一副黑漆漆的棺材异常显眼,上面用朱砂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仪式感。

    棺材旁边空地上是一块黑油布,高高隆起,不知下面是什么东西。

    破败石像下盘膝而坐的,正是那算命老道。

    他身前地面上摆放着一个通透的玉匣,里面装着一颗珠子,眼球大小,通体碧绿。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根据《紫岳鬼卷》中的功法记载,取得九百九十九名阴时出声男子的心头血,便可凝练出阴煞珠。”

    “再加上我这头尸妖,为什么还炼不出传说中的飞僵,是怨气不够,还是这尸妖太弱了?!”

    老道士神色狰狞,飞快的翻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口中念念不休。

    “对了,刚刚那个捕头气血旺盛,将其拿来炼尸一定更加强大。”

    想到这他立刻起身走到黑布前,反手一撩,一堆污血横流的残肢断臂暴露在空气中。

    恶臭扑面而来,他却不嫌恶心,伸手捡起一截小腿,然后把棺材推开一丝缝隙扔了进去。

    紧接着,一阵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棺材中传出.......

    老道干枯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夜便将你挖心炼尸!”

第八十六章

    “小子,今年几岁了?”

    “九岁。”

    “叫什么名字?”

    “我是孤儿,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豆包。”

    “豆包,我想收个徒弟养老,看你小子还算顺眼,想不想跟我习武?”

    “习武能吃饱饭吗?”

    “有我在,三餐管饱,片瓦遮头,我不在了,能不能糊口,那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有饭吃,我就学。”

    “好,磕头拜师吧。”

    “对了师父,你还没告诉我武是什么?”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弄清楚了记得告诉为师。”

    ………………

    “如今的武林分为南北两大阵营,所谓南拳北腿的说法便是由此而来,但为师却不敢苟同,武术里面,腿功是根基,无论何门何派,首先就是练腿。”

    “咱们这一门,习得是八卦掌,祖师爷是董海川,后来鬼子祸乱中原,其中一脉分支流落到佛山,最后在师爷唐九龄的手里发扬光大。”

    “那南北武林到底谁更厉害些?”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早在民国时期,南北武林便时常比斗,那时候北派武林人才辈出,大放异彩,完全压制了南派武林。”

    “可是近些年,随着香港影视的崛起,南派武林便被渲染得神乎其技,以黄飞鸿、咏春叶问等为首的民族英雄更是家喻户晓,南派武林自是更胜一筹。”

    “那咱们唐氏八卦属于南派,还是北派?”

    “这.....习武之人应当摒弃门户之见,自从当年的洋枪火炮轰开了国门,武术没落以成定局,如今更应该取百家之长,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

    “师父,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偷学别人的功夫吗?”

    “呸,强身健体的事,能叫偷吗?”

    .................

    “师父,已经四个小时了,我好累,能不能歇一会。”

    “练武是个苦差事,这点苦头算得什么,给我继续练。”

    “道理我都懂,可这哪里是练武,分明是钓鱼嘛。”

    “臭小子懂什么,这钓鱼不但能凝神静气,还能锻炼腕力和腰力。”

    “沉腰,坠肘,挺胸,提肩,不要分神!”

    “啊......师父轻一点......疼....疼!”

    “你小子这身根骨不咋地,心性倒还尚可,为师.......哎,上钩了!”

    ..................

    “徒儿,你入门三年了,拳脚功夫算是初窥门径,可以修习兵器了,可有心仪之物?”

    “没有。”

    “咳咳......那为师就讲解一二。”

    “其实八卦掌有自己的独门兵器,名为子午鸳鸯钺,钺分子午,一雄一雌,酷似鸳鸯。”

    “可惜,这兵器走的是奇诡的路子,与你脾性不合。”

    “剑,乃百兵之君,短兵之祖,近搏之器,招式是以劈、砍、崩、撩、格、截、刺、等为主,特点是刚柔相济、吞吐自如,你可愿学?”

    “唔....不学。”

    “刀行霸道,勇猛彪悍,乃是战阵搏杀的利器,你可愿学?”

    “不学。”

    “臭小子,剑不学,刀也不学,你想学啥?”

    “师父,这刀剑为什么要配鞘呢?”

    “是为了藏锋。”

    “藏锋?”

    “没错,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善藏锋,能守拙,方成大器,这是兵家之道,也是为人之道。”

    “可是......锋藏久了,不会钝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师父,我不想学藏锋之兵。”

    “哦?”

    “我要学枪法。”

    .................

    “老头子,这端枪桩我已经站了两年了,杆子从十五斤换到了四十五斤,什么时候能教我一招半式啊。”

    “你小子还差的远呢,兵器乃是手足之延伸,感受枪中的力量,什么时候有一只苍蝇落到上面,你能即时察觉,就算入门了。”

    “我知道,这就是书里说的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

    “就你话多,再站两个时辰!”

    ……………….

    “臭小子,先别练了,洗把脸,把这两件新衣服换上,为师带你进城。”

    “发生什么事了?”

    “你师伯要过大寿,正好带上你去见见世面。”

    “好嘞,我这就去收拾。”

    …………………

    “老头子,这寿宴上的高手不少啊。”

    “小兔崽子,跟你说多少次了,外人面前要叫师父。”

    “你师伯的名气大,南北武林的高手来了不少,机灵点,有你的好处。”

    “看来师伯还是个体面人。”

    “哈,谁家还没个发达亲戚。”

    “小子,看见那个驼背的八字胡了吗,他是天津武行的代表白宗南,绰号猿仙人,还有那个双臂垂膝的汉子,号称铁肘飞龙,可是厉害得很,再看那个秃头的跛子,是戳脚门的铁脚佛陀,年轻的时候可没少祸害黄花闺女。”

    “老头子,那秃佛陀好像在拿眼瞪你呢。”

    “嘿嘿,不妨事,他这双铁脚就是为师踢断的。”

    “.............”

    “人家好歹还有个名头,你的呢?”

    “咳咳,这个嘛......哎,小丫头快过来,这是师叔新收的徒弟,叫师兄。”

    “师兄好。”

    “臭小子,这是你师伯的孙女兼徒弟。”

    “唐师妹好。”

    ..........

    “啪!”

    “告诉我,为什么又去踢馆?!”

    “想踢便踢了。”

    “你......还敢嘴硬,我教你练武,不是让你用来好勇斗狠的,这个月已经第七家了,呵,威风的紧啊。”

    “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师父你练武练了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强身健体?扬名立万?可笑,到头来还不是堪堪有个立锥之地,那些穿着长衫的酒囊饭袋却花天酒地,耀武扬威,背地里都在笑话你,而我比他们强,凭什么不能去争?”

    “他们小看我,那就踢到南北武林都知晓我的名字,听到楚修两个字就从心底里害怕!”

    “强词夺理,武行有武行的规矩,就算是踢馆,也要先递帖子,直接闯生门,跟地痞无赖有什么区别?而且你出手招招致残,戾气也太重了些。

    “功夫是杀人技,既上拳台,生死无怨,这些都是你教我的,我只是把你年轻时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而已。”

    “好,看来真是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既然如此,你走吧,就当我张陵远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师父,你今天怎么了,我之前踢馆你也没有........”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徒儿知错了。”

    “滚!”

    ……………

    “师父,看我带什么来了,李家老店的糖醋里脊和酸菜鱼,都是新出锅的,还有你最爱喝的高粱红。”

    “还不理我,都这么多天了,您老也该消气了吧?”

    “得,既然你不出屋,那我把菜放桌子上了。”

    “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可怜你徒弟还要连夜赶路。”

    “嗯?怎么有股子腥气.....”

    “你宰鸡了?”

    “师父?”

    “师父!!!”

第八十七章

    男人猛的从床上坐起。

    “.......”

    屋外的阳光透过纸窗,却驱散不了楚修心中的阴霾。

    长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将情绪从梦境中拉回了现实。

    他抬起左手,握了握拳头,却有一种酸麻无力之感。

    揭开纱布,之前那尸妖留下的伤口已经扩散,呈乌青之色,不痛不痒,只是使不上力气。

    楚修皱了皱眉头,看来消灭罗刹鬼的日子要提前了。

    凶手已经大体锁定,之所以没有立即动手,是因为那罗刹鬼的实力尚不明确,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一击致命,如果打草惊蛇,那麻烦可就大了。

    现如今伤势逐渐恶化,却是不能再拖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来人衙役打扮,正是前来复命的崔四。

    楚修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走出了房门。

    ............

    厚重的库门吱呀呀开启,布满蛛网的横梁上有灰尘落下,阳光一晃,像是在空中舞蹈的花粉。

    “阿嚏!”崔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激起了更多的灰尘,“楚头,这就是县衙的武库,平日里没人看管,灰尘多了些。”

    楚修环视四周,发现这武库面积不小,大概陈列着十几个兵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兵器和铠甲,看起上面的尘土厚度,起码几年没人碰过了。

    大虞朝马上夺得天下,虽然穷兵黩武,但对各地方的军费也未曾克扣,这武库如此破败,想来是被某些人贪墨了。

    随意翻看了一阵,发现大部分的铠甲都被虫蚁啃噬,拿起来一抖,甲片便散落了一地,长弓松松垮垮,稍一拉扯七零八落。

    两人四处翻翻找找,这才勉强凑出了一套完好的铠甲。

    最后还差件趁手的兵器。

    楚修早就有了主意,迈步走向最后一排兵器架,伸手一捞,一柄丈二长枪便攥在了掌中。

    一股久违的触感传来,手腕微微用力,枪身上的灰尘尽数弹开,已经风化的红缨像凋谢的花朵般垂落地面。

    “呼!”

    只见楚修手臂一晃,直接单手抓着枪柄,将整个长枪抬了起来。

    “好腕力!”

    一旁的崔四开口称赞,要知道光拿起长枪容易,但是单手抓着枪柄平举,成一条直线且纹丝不动,那需要非常强的腕力才能做到。

    “小子,每柄枪中的劲都不相同,仔细感受它们,才能发挥出枪法真正的威力。”

    脑海中回荡着师父的话语,楚修闭上眼睛,单手抓着枪杆,感受着这柄枪的“劲”,几乎是一瞬间,便又睁开了眼睛。

    左手一探,握住枪杆中间,右手摆动,左手悬提,白蜡枪恍惚间仿佛有了灵性,宛若条条毒蛇向四周蹿出。

    忽的一个转身,双手晃动,白蜡枪缠在腰间划了一个圆圈,随后高高跃起,向下一个猛劈。

    “碰!”

    身前的武器架顿时四分五裂,整个武库内瞬间灰尘激荡。

    崔四练练咳嗽着后退,心中暗暗咋舌,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枪杆之中当属椆木、赤楠为最佳,蜡木次之,此枪杆便是白蜡木,重不过十余斤,又长年搁置失了水分,韧性不足,虽然不尽人意,到也能勉强一用。”

    “嗯?”楚修正说着,旁边的架子上突然滚落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弯腰捡起,入手冰凉,是金属的质感,但分量不重,应该是空心的。

    “这是什么玩意时?”

    “我看看....哦,这东西叫火雷,最早是仙师们炼丹无意中搞出来的,遇火便炸,因为威力巨大,便被拿来打仗了,听说一颗能炸死一头牛呢。”

    “仔细翻翻,都找出来。”

    “好嘞!”

    ........

    宋宅偏院内,吴管家正口水四溅的训斥着下人。

    因为前几天的命案,家丁和丫鬟都遣散了不少,新来的不懂规矩,差点闯进了夫人的卧房。

    吴管家心底也纳闷,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老爷夫人闹别扭,一个夜夜不回家,另一个整日里就躲在卧房,除了晚上送饭,其他时间不需任何进人靠近。

    忽然,一阵喧闹声从院门外传来,吴管家眉毛一立,心中的邪火正没处撒,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都瞎囔囔什么,哪个活的不耐烦了,敢来.....”

    话音未落,一点寒芒迎面袭来。

    吴管家顿时大惊失色,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踉跄后退。

    领头之人顶盔掼甲,脚步不急不缓,枪尖始终堪堪抵在胖子胸口,身后一众捕快腰悬佩刀,鱼贯而入。

    吴管家刚开始有些慌神,待稍稍镇定之后,便认出了来人。

    “原来是楚捕头大驾光临,我家大人没在府内,不知.....”

    迎上楚修那双凛凛生光的眸子,吴管家心头一紧,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楚某奉命查案,凡有抗者,立杀无赦!”

    闻讯赶来的众家丁脚步一顿,都识趣的让开了一条路。

    这些人平日里虽然欺行霸市,但也只是欺负下老百姓,遇到这等阵仗心底也发憷。

    早在几天前,楚修便把整个宋宅调查的一清二楚,此时也不用问路,径直带人闯进了后院。

    一挥手,众捕快立刻散开,各自守住了院门等出口。

    楚修抬起头,阳光从指缝间洒在脸上,有些刺眼。

    他特地把时间安排在了午时三刻,想那罗刹鬼也是个阴物,纵然不惧阳光,也会起到些压制作用。

    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只缺一战!

    “碰!”

    长枪一探,木门顿时四分五裂。

    “嗯?”

    楚修眉头一皱,只见那卧房内摆放整齐,一览无遗,却是不见丝毫人影。

    “你家夫人呢?!”

    急匆匆赶来的吴管家满头大汗,跌跌撞撞扑进卧房,大声嚷嚷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夫人怎么不见了,你们谁看见了?!”

    院内的家丁和丫鬟也是面面相觑。

    夫人不是一直在卧房吗,怎么不见了?

    吴管家肥肉乱颤,看向楚修的目光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楚捕头,你一定要找到我家夫人啊,不然老爷回来会拔我皮的!”

第八十八章

    吴管家着急,有人比他更急。

    楚修一把将其推开,闪身进了屋内。

    “难道走漏风声,打草惊蛇了?”

    一股浓重而腻人的胭脂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楚修抽了抽鼻子,这味道有些古怪,除了花粉味,好像还有一丝尸体腐烂的味道。

    走到梳妆台旁,只见上面放着几支粗细不一的毛笔,还有各种颜色的涂料。

    这梳妆台的摆略有歪斜,好像经常有人挪动。

    心中一动,他伸手抵住柜子,微微一震,便将其横着推了出去。

    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顿时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果然如此。”

    楚修叫人拿来火把,高举着走进洞内。

    火光在狭长逼仄的甬道内闪烁,空气甚是混浊,这味道.....真他娘的臭。

    走了几米之后,视线豁然开朗,这是一间密室,地上堆放着几个上锁的木箱,各种古玩字画像是垃圾版被扔的到处都是。

    而是本该存放珍贵物品的架子上,却整齐的码放着一件米白色的衣物。

    视线再移,楚修发现了臭味的罪魁祸首,那是两具尸体,白色的蛆虫在身躯间上下蠕动,已经高度腐烂。

    他敏锐的观察到,这两具死尸竟好似没有皮肤。

    心念一动,楚修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木架,枪尖一挑,那“衣服”便在半空中铺展开来。

    火光下,白嫩的肌肤纤毫毕现,抻成一个平面的五官早没了往日里的魅惑,反倒异常诡异。

    “果然是人皮。”

    楚修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后背也不禁有些发寒。

    看来这间密室是宋高义藏匿钱财的地方,没想到最后却成了妖物的藏身之所。

    既然宋夫人的人皮还在这里,那罗刹鬼去哪了呢?

    楚修转头看向那具男尸,若有所思......

    ........

    长乐坊,是郭北县唯一的赌坊,位于北街,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这种场所的生意可是火爆的很,聚集了各种地痞无赖,三教九流。

    虽然是中午,赌坊内依旧人满为患,闹哄哄的吵成一片,穿着暴露的侍女们端着酒水来回走着,很明显,这里同时也在做着青楼的皮肉勾当。

    一楼大厅的中央,一群人围在桌子前,吆喝声几乎把房顶掀开了。

    “宋捕头,不好意思,兄弟我又赢了!”

    一名黄脸大汉哈哈大笑,把桌上的银子扫进了怀里。

    “再来!”

    宋高义斜跨在凳子上,舔了舔嘴唇,眼底的凶光一闪而逝。

    黄脸汉子正待答话,一只手掌斜地里伸出,稳稳的按住了骰盅,他眉毛一立,转头看向来人,见其身披盔甲,刚要脱口而出的喝骂又硬生生的咽回了肚里。

    “朋友,招子放亮点,有些银子烫手,不是那么好花的。”楚修边说着边蛮横的将其挤到一旁,居高临下的看向对面男人,“我说的没错吧,宋大铺头。”

    “哼,我道是谁,原来是楚捕头当面,怎么不去查你的案子,跑我这来打哈哈。”说着瞟了眼楚修手中的长枪,嘴角抻出了一抹促狭的笑容,“逛窑子还拎了把破枪,怎么,怕自己的家伙事不顶用?”

    “哈哈哈哈.....”

    周围顿时发出阵阵哄笑声。

    “闭嘴,再笑老子敲断你们的狗牙。”

    身侧的崔四按住腰刀,其余捕快也是横眉立目。

    楚修也不在意,示意手下稍安勿躁,笑道:“碰巧路过,有点手痒,要不宋捕头陪兄弟耍两把?”

    “既然兄弟由此雅兴,做兄长的理当奉陪,只是这赌注.....”

    “比不过您偷天换日的本事,在下身无长物,只有这大好头颅还可堪一用。”

    “你想赌命?”

    “敢吗?”

    宋高义放声大笑,“奉陪到底!”

    “好,我先来!”

    枪尖一探,托住盅底,再一挑,骰盅便翻滚着跃到半空。

    周围人群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射过来,眼巴巴盯着下落的骰盅,就连宋高义也不例外。

    忽然,枪影再次晃动,像是毒蛇般蹿出,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骰盅像是陀螺般旋转着飞了出去。

    楚修的发难太过突兀,宋高义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眼前一黑,鼻头像是被狠砸了一拳,酸痛难忍。

    还没等他回过味来,耳边又传来一声爆响,勉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的却是扑面而来的碎木。

    一脚将赌桌踢的四分五裂,楚修得势不饶人,长枪如出弦的利箭,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宋高义脸上被碎木刺的鲜血淋漓,瞧见长枪袭来,脚下一蹬,坐在凳子上顺势向后仰倒,伸手向身侧一捞,却扑了个空。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腰刀已经被人偷偷顺走了。

    看着一点寒芒越来越近,宋高义骂了一声娘,双手一伸,死死钳住了枪杆。

    楚修冷哼一声,手腕翻转,那长枪顿时如钻头般旋转起来。

    手心一烫,双手再也把持不住,锋利的枪头直接贯入胸口。

    “喝!”

    楚修单臂发力,像是演义中的高宠挑滑车,直接将宋高义高高挑起,顺势砸在了地上。

    “啪叽!”

    并没有重物落地的闷响,倒像是一块牛皮拍在了地面上。

    楚修并不觉得意外,刚刚举枪的时候,重量突然骤减,他便已经察觉到蹊跷。

    而旁边的人群却傻了眼。

    宋高义作为捕头,在郭北县经营多年,手底下自然也有一群卖力的狗腿子。

    楚修突然暴起伤人,兔起鹘落间已过数招,这些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是腰间的长刀才堪堪拔出一半,就看见了这更加诡异怪诞的一幕。

    明明是个大活人,怎么落地就剩一张皮了?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所措间,楚修却低头扫了眼地面,滚落的几个骰子俱是六点朝上,复又抬头,笑骂一声:“他娘的,输了不认账啊.....”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硕大的房梁上,一道身影正蹲伏期间。

    通体墨绿,圆目凿齿,皮肤像癞蛤蟆般无一丝毛发,四肢狭长,宛若山中老魈。

第八十九章

    “有妖精啊!”

    随着一声喊叫,屋内的人开始四散奔逃,弹唱的舞女顾不得仪态,扔掉琵琶躲回房间,隔壁酒客挤翻桌面,碗筷合着饭菜砸在底下啃骨头的黄狗身上,黄狗呜咽,抬起头便是一口。

    屋外阳光明媚,透过门窗照得浮尘纤毫毕现。

    罗刹鬼口中发出阵阵尖啸,脚下一蹬,蹿人群之中,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楚修握紧了手中长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忽的,身后一阵凉风袭来,他早有准备,垫步拧身便是一记横扫千军抡出。

    “刺啦!”

    枪尖冒出一连串的火星,就像是指甲划过黑板般刺耳。

    黑影一击不中,蹬在桌子上借力一弹,再次扑了上来。

    恶风扑面,楚修望着凌空扑下的罗刹鬼,不闪不避,长枪宛若游龙般疾刺而出。

    “叮叮当当!”

    一连串的金铁交击之声再次响起,楚修脚下连连后退,手中枪杆连续弯曲数次,堪堪折断之际又都被他用巧劲把力道卸了出去。

    这就楚修练枪十几年的成果,他师父所谓的“劲”听起来像是玄学,其实道理很简单,每柄枪的材质不同,就算是同为白蜡木,木质也会因为生长环境有所差别,制成枪杆之后,日常的存放保养也是影响甚大。

    重一分枪杆断裂,轻一分不竟全功,于尺寸见处见大马金刀,如此枪法境界才称得上是登堂入室。

    很快,身后贴近墙壁,楚修退无可退,在墙壁上借力猛蹬,身形忽的一缩,然后宛如弹簧一般蹿了出去,竟是不退反进,抢在那利爪之前,冲到了罗刹鬼胸腹之下。

    长枪如蛟龙出海,罗刹鬼无处借力,再一次被挑到了半空,楚修得势不饶人,吐气开声,竟也高高跃起,双手高举长枪,像是伐木一般狠狠劈下。

    一声闷响,罗刹鬼轰然落地,滚地葫芦般砸翻大量桌椅板凳。

    枪杆猛的弯曲复又笔直,楚修双手震颤,好不容易才将之安抚下来。

    就这么一会功夫,屋内的人群已经逃了七七八八,崔四等捕快已经按计划先行离开了。

    罗刹鬼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抖掉身上的菜叶,一双绿眼逐渐猩红。

    之前一连串的攻击没有对它造成丝毫影响,甚至连个白点都没有留下。

    也不知是楚修倒霉还是怎地,遇到的妖怪基本都是些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货色,真真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嘴啊。

    随着噼里啪啦的爆豆声响起,罗刹鬼竟然人立而起,如果说之前它是只山魈,此时便是个身高近两米的人形怪物。

    楚修对此毫不奇怪,毕竟这家伙装起人来可是比真人还真。

    他低头看看了胸口,只见那盔甲上三道抓痕异常刺眼,要不是早有准备,挨这一爪估计就已经丧失战斗力了。

    暗叹一声,可惜这白蜡木的长枪威力不足,若果有柄镔铁枪,纵然不能刺开那身鬼皮,也能砸它个七荤八素。

    转念又一想,就刚刚这一下的力道,如果是镔铁枪,能否砸晕妖怪先不说,自己虎口肯定是要裂开的。

    看着凶性大发的罗刹鬼,楚修咧嘴一笑,从窗户蹿了出去。

    风紧扯呼!

    大街上风光正盛,行人如织。

    楚修落地之后并不停留,他很清楚,以那鬼物的凶性,一定会追上来。

    果然,几乎是一瞬间,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

    那罗刹鬼直接将大门撞得粉碎,几步蹿到大街上,路上但凡挡路的,无论是活人还是死物,尽在其利爪之下四分五裂。

    大街之上鲜血飘洒,行人无不骇然。

    鬼物凶威赫赫,横推而来!

    楚修脚下发力,速度更快了几分,然而一人一鬼的距离依然不断缩减。

    太快了!

    剧烈的撕风声已在耳畔响起。

    楚修赫然转身,一记回马枪用的出神入化。

    可是那罗刹鬼速度不减半分,避也不避,任凭枪尖扎在心口。

    枪杆瞬间弯曲,楚修叹息一声,避免枪杆断裂,只得微微松手卸去力道,同时举起手臂护住要害。

    只听得一声闷响,楚修脑海轰鸣不止,像是迎面撞上了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

    路边的水果摊四散纷飞,楚修卸去力道后一个鹞子翻身,四肢百骸像是要散架般酸痛难忍。

    刻不容缓间,罗刹鬼已经再度袭来,身旁便是一间杂货铺,楚修无处可逃,就势蹿了进去。

    杂货铺内客人不多,只有一个妇女在和掌柜的讨价还价,见状俱是呆愣在原地。

    “快跑!”

    楚修提醒一声,直接抢到后院,越墙而出。

    身后惨叫连连,砖石纷飞。

    ......

    早年间,郭北县还算人杰地灵,朝中有大官告老还乡,便花大价钱盖了座府邸,占地数十亩方圆,可谓奢豪至极,后来大官家中出了变故,搬到了别处。

    几十年过去,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曾经车水马龙的宅院也已经布满青苔,无人问津。

    当年建府的时候,大官考虑到占地太广,为了不影响百姓通行,便将宅子一分为二,中间留了一个近米宽,长过三百余米的过道,百姓都称之为一字巷,平日里少有人行。

    此时的巷内,一人一鬼,一前一后,紧追不舍。

    这一字巷逼仄狭窄,正常人通过没什么问题,但这罗刹鬼肩宽体阔,需要侧着身子才行,可它偏偏仗着铜皮铁骨蛮横的硬挤,只留下两侧伤痕累累的青砖。

    突然,罗刹鬼脚下一个踉跄,几道绳索瞬间弹起,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

    “成了!”

    楚修心中一动,立刻停下脚步。

    “动手!”

    话音刚落,早已埋伏好的捕快纷纷现身,站在两侧的屋顶上,足足有二十余人。

    只见他们手里各自拿着一个酒坛,向着罗刹鬼的位置砸去,酒坛碎裂,淌出的不是酒水,而是亮晶晶的猛火油。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罗刹鬼也慌了神,奋力挣扎起来,若在平时,几根绳索休想困住它,但是这里空间狭窄,手脚不便伸展,不能发力,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得。

    另一边,楚修已经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屋顶,接过崔四递来的火把,毫不犹豫的扔了下去。

    火势瞬间燃起,滚滚黑烟直冲天际,罗刹鬼凄厉刺耳的嚎叫声从巷道中传出,令人心底发寒。

    绳索遇火之后已然断裂,罗刹鬼化作一个火球,嘶吼着向上攀爬,几次都被楚修等人合力逼了回去。

    让他们硬拼,肯定不是罗刹鬼的对手,但是居高临下,落井下石还是没问题的。

    鼻腔里充斥着焦糊的肉香,楚修又扔下了两坛猛火油,估算这鬼物最多也就还能坚持数分钟,到时候化为一堆焦炭,失心案的任务也算圆满结束了。

    忽然,一股凉风拂过脸颊。

    楚修抬头望天,只觉得鼻头一凉,耳边轰隆作响。

    娘的,下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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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聊斋斩太岁介绍:
大虞洪历年间,朝堂之上邪祟纷纷,江湖之中妖孽横行,有修真之徒道皮鬼骨,有参禅之辈佛面兽心。和尚低眉,匹夫张目,书生擂鼓,仙人横顾。可叹这喝不完的杯中酒,斩不尽的妖魔头。...............半梦半醒半酒仙。半修禅来半修玄。提剑纵骑挥鬼雨。敢叫日月换新天。这是一个鬼魅横生的时代,这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旅行,这是一段敢为人间斩太岁的故事..........我在聊斋斩太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聊斋斩太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聊斋斩太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