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盛唐永宁TXT下载盛唐永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盛唐永宁全文阅读

作者:苏展眉     盛唐永宁txt下载     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四章 辩情

    永宁愣愣地与李治对视良久,直到发现李治的目光转移了方向,她才顺着李治的目光看了下去,不想却正看见自己赤l的双脚。她的脸顿时不知是羞还是气得红了起来,又羞又恼地回头啐了李治一口,然后慌忙起身,也顾不得穿上鞋袜,便跑回了屋子里去。

    李治扶着花枝,笑得极是怀念。他都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轻松的永宁了,似乎从很久之前,他和永宁之间多了那些障碍之后,每次再见面时即使脸上在笑着,可是心里却总有泪痕划过。那些曾经的回忆,让他的手渐渐地用力,轻易地折断了一枝花桠。这次他来此之前,便已有一决断——不管永宁如何想,总之,他定是要留下她的

    永宁回到屋里之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烫,看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不免有些气自己不争气,怎么这么容易就脸红了?待平复了一回情绪之后,突然想起,李治怎么这个时候来别庄?赶得居然这么及时……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不用猜都知道给他通风报信的是谁

    穿上鞋袜,又将身上不小心弄湿的衣物给换掉,永宁才去了待客的花厅。

    李治已经坐在花厅之中喝茶,面前还摆了只天青色的细颈花瓶,花瓶中插着的正是他刚才折下的那枝桃花。“这花倒有些味道”永宁一上来,便先赞那花,从她来的这个方向看去,粉色的花,天青的瓶子,衬着一袭嫩黄长袍的青年,真可入画。

    李治笑着倒了杯茶,推到了永宁跟前,说道:“可还记得这花瓶?本来一对的,偏偏让十七姐给摔碎了一只,也只你不嫌弃它只剩了一个,巴巴地讨了回来,每每便折了花插进去……如今,可还觉得这花、这瓶最衬你这花厅?”

    那已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永宁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当李治提起,便很容易勾起她的回忆,曾经她的确很**这花瓶呢……只是时过境迁,这花瓶便被她遗忘得没了痕迹。

    “阿房,我一直都记得,不曾忘记,你呢?你可还记得?”李治用一种称得上忧伤的眼神看着永宁,含而未露的责问,直刺人心。

    永宁的眼神不由得闪躲了起来,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嫁给李治后所需要面对的那些事,也同样没有勇气将她害怕的那些东西,告诉李治……有时候,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不安,李治明明是很好很好的,她也明明是很喜欢很喜欢他的,可是却又为什么总是不敢去尝试一回?

    “阿房,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李治挪到永宁的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用双掌包裹了起来,低声说道:“阿房,相信我,就这么难吗?”

    李治低沉中带着些许忧郁的声音,成功地把永宁的眼泪给勾了下来。“九郎……”她平素温和的脸上写满了倔强,吸了吸鼻子,说道:“九郎,我可以相信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去相信帝国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九郎,**情或许很伟大,可是当它面对家国天下的时候,就又会变得渺小的很……我害怕,害怕有一天,有一天……”

    “阿房……”李治其实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永宁在害怕什么?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也同样会有这样的担心,他不止担心有一天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也同样会担心永宁也终有一天会变得让他认不出来……只是比起这些担心,他更无法忍受连担心的机会都不能拥有

    “阿房,我不敢跟你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变,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会努力……努力只做你的九郎,你,可不可以不要放弃?”李治其实早在永宁入道离开长安的时候,便有了或许会失去永宁的预感,而当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这种预感便愈发地强烈了起来。

    夜半无人的时候,他有时也会想,其实他真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或许若是没有他的话,现在的永宁已经早就是某人的妻,或者更是已为人母……可是人生又哪来的那么多“或许”?他存在,于是她羁旅天涯,这就是现实。

    永宁紧咬着下唇,根本不敢开口,更不敢抬头,生怕看见李治的眼神,会不由自主地投降。

    李治的手缓缓地用力,眼神中透着几分惶惑和不确定,“阿房,你可不可以,对我,对你自己,对我们有点信心?只要我们一起努力,一切都会好好的,会好好的……阿房,别走,好不好?”

    永宁的眼泪如决堤般滚落,可她依旧死咬着牙关,不敢开口。她不是一个人,她背后还有一个房家,如果只是一个房永宁,她不怕尝试,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拿房家去冒险。

    李治的音调虽然依旧缓和,可是声音却渐渐清冷起来,“你真的决定了?非走不可?”

    永宁敏感地觉出李治的情绪不对,可是等她侧头望去的时候,却只对上李治黝黑、忧郁的双眼。她本能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答应了父亲……”虽然有些不安,她还是把事情推到了房玄龄身上。

    李治紧抿着双唇,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房玄龄的态度,不由得眉头紧皱。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以前房玄龄对他并没有这诸多的挑剔,可是为何最近……他已经想了很久,都没摸清头绪,怎么都想不明白房玄龄究竟是为什么事,改变得态度。

    “阿房……”李治自认对上房玄龄这样的人物,他是绝对不会有什么胜算的,所以他才把突破口放在了永宁身上,依他的想法,只要能劝服了永宁,那么攻克房玄龄便是早晚的事……只是他没想到,永宁虽然貌似疲弱,可是却这么固执。

    “九郎”永宁坐直了身体,与李治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更顺势将手从他的手心中抽了出来,顶着满脸的泪痕,笑着说道:“现在有那么多大事等着你做,你怎么倒把精力话我身上来了?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一个红颜祸水的帽子怕是我辈子都脱不下来了……再说,宫中皇后病重,你更是该当侍奉在侧才是,你,你快回去吧……”

    李治沉着脸,直直地看着永宁,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那样看着。永宁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微微侧转身形,闪避着他的目光。

    “九郎,不知你可曾留意过,我家却与旁人家都是不同的,”永宁斟酌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我家不管是父亲还是兄长,都不曾纳过妾,为此外人都传说娘亲是悍妇,可是其实我知道,最先其实是父亲在意母亲,不愿两人中间再多了其他人,所以才不肯纳妾的,可是世人却都将罪责归咎到了娘亲身上……至于兄长,他们也不过是父亲的言传身教,对于其中真意能懂几分,我倒是不晓得的……”

    “从小,我就觉得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很美……只是世间男子,又有几个能如父亲那样?”永宁侧头看了李治一眼,接着说道:“其实初初喜欢上你的那一刻,我便在犹豫,因为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我不停地鼓励自己、安慰自己,别人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别人可以过的生活,我也可以……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的恐惧也一天天的增加……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不嫉妒?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不怨愤?要怎么样才可以做到,不失本心?九郎,我不止是对你没有信心,我对自己,同样没有信心……我怕终有一天,我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到了那个时候,我可该怎么办呢?”

    永宁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悄悄地注意着李治的情绪变化,其实她明白,她说的这些话,应该也是一直以来李治的困扰所在……她只是从自己的角度,用自己的语言,将这些话重新包装了一下,然后毫不掩饰地摊开在了李治的面前。

    永宁的这些话,对李治而言,的确算不上意外。他原本就想着迫永宁跟他说出心里话,可是当永宁真如他所愿把这些话讲出来的时候,李治却有些后悔了。如果她不曾说过,那么他还有理由可以装做不知道,可是当她真的把一切都摊开来讲的时候,他心中油然而生的竟是那种“终会失去”的预感……

    “九郎,相忘于江湖,不好吗?若干年后重逢,埋在心中的仍是旧日美好的过往,虽然会有遗憾,却不会有恨”永宁说得极认真,这几句话更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真心话,她确实一直都是这样期待的……

    李治的双手在袍袖之下握紧,永宁形容的的确很美好,若是真的那样走下去,也的确不会有恨可是他却不想承受这份遗憾如果让他来选择,他宁可**到极致之后,去恨,也不愿抱着遗憾,惆怅此生

第一七五章 皇后

    这日一见,终是不欢而散。永宁的固执,让李治很是无可奈何。而李治来别庄这一趟,也终究是没能瞒过房玄龄,永宁只小住了一日,便被房遗直给接回了房府。

    房玄龄并没有因为此事训斥永宁,只是看她的眼神多了些无奈。永宁其实自觉挺无辜,只是房玄龄没问,她还真不好解释,李治并不是她约去见面的……

    在卢夫人看来,她倒是宁可女儿嫁入晋王府,也好过这样孑然一身的羁旅漂泊。只是这门婚事终于并不只是一桩单纯的婚事,背后的含义太过丰富,她也并不好在房玄龄面前坚持。

    袁天罡几日之后真的回了长安,永宁原想着搬去乾元观居住,可是前去拜见袁天罡了几回,都不曾见到他,又有卢夫人泪眼汪汪地挽留,她终究还是在房府住着。

    等着永宁终于见到袁天罡的时候,已经是十余日后了。这些天袁天罡一直都被李世民留在宫中,至于他在宫中做了些什么,永宁并没有去打听,左右不过就是那么些事,虽然她若去问,袁天罡多半不会瞒她,可是知道的太多,有时候的确是种负担。

    永宁并没敢问起辩机之事,最后的结果如何,只是从袁天罡初见时阴郁的脸色看,怕是无功而返了。她心里似乎悄悄地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隐藏在最深处的,依旧是惧怕的情绪。她对辩机的感觉太过矛盾,只觉此生再不相见,再不用听到他的消息,便是极好的结局了。

    袁天罡问起永宁来日行止时,永宁将房玄龄的安排告诉了他,袁天罡也只是笑着摇了摇着,未置可否。只是等着永宁提起离开长安的时间时,他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徒儿呀,该你走的路,逃是逃不过的……”

    永宁的心,被袁天罡的这句话勾得一下子乱了起来,本来清晰坚定的未来,也变得混乱不确定了起来。她强压着心头的不安,效率极高地安排起离开的相关事宜,其实也就是跟卢夫人辞行之事,耗费了不少的时间。等着她终于说通了卢夫人,准备起程的时候,麻烦终于找上门来了。

    传说中,病情危殆的长孙皇后,居然在这种时候召见永宁

    永宁不喜欢长孙皇后,因为几乎每次见她似乎都遇不上什么好事。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病得这么重,却还要召见于她,怕是更不会是什么好事了。永宁有些迟疑,高阳公主在宫中侍疾,皇后召见这样的事,她怎么就没传个消息回来呢?就是她不方便,好歹晋阳公主也回宫了,还有李治……

    一想到李治,永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会不会是他又做出了什么事来?

    相对于永宁的愁眉不展,卢夫人却是有些兴奋的,照着卢夫人的想法,永宁都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又有房玄龄在,便是为难也是有限的,可是若能趁机得一门婚事……卢夫人这些年为了永宁的婚事,真是愁得都魔怔了。

    永宁虽然心中多有猜疑,可是脸上却丝毫都没敢露出来,只回院子换了身簇新的道袍,便与来传话的内侍进宫去了。来到这个时代这些年,大兴宫对永宁来说,已经很是熟悉了,早没有了初次进宫时的忐忑,很平静地跟在内侍的身后,前往立政殿。

    如今的立政殿,因为长孙皇后的病,虽然服侍的人众多,却极为安静,连内侍通传时的声音,都低了又低,柔和得让人忍不住侧目。

    这次永宁并没有在殿外等候许多,只片刻工夫,竟是晋阳公主亲自迎了出来。永宁看见晋阳公主的眼睛红通通的,便知道这段时间怕是没少哭,而长孙皇后的病情怕也是如外间所传的那样,时日无多了吧?

    晋阳公主低着头,拉着永宁往殿内走,边走眼泪竟又无声地落了下来。永宁轻轻叹了口气,拉住晋阳公主站下,取出帕子为她拭干泪痕,低声说道:“照看病人,哪有哭的道理?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病情,也被你这副模样给引得心神不属,病情加重了……便是装,也该当装出一副高兴开心的样子在皇后娘娘跟前才是,哪怕真的是,真的是……也总是该让皇后娘娘记住你快乐幸福的样子,少为你操些心才是……”

    晋阳公主的嘴唇抖动了几下,突然扑进永宁的怀里,无声痛哭了起来,任永宁如何劝慰都没能安抚住她。良久,晋阳公主才站直了身体,满脸惧怕地小声说道:“永宁,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所以母后才会生病,还病得这么重的?我,我好害怕……我没想这样的,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会乖乖地听母后的话,再也不跟她顶嘴,再也不惹她生气……永宁,怎么办?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我要怎么补救?……”

    永宁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就算她再怎么告诉晋阳公主,长孙皇后的病情与晋阳公主无关,晋阳公主也是听不进去的……可是,若任由晋阳公主背负着这样的自责继续她的生活,也着实不忍心。永宁将此事暗暗地记在心里,想着总要提醒高阳公主和李治一声,兄姐的宽慰,总要好过她这个外人的。

    这时已经有宫女前来催促,想来是累得长孙皇后久候了。晋阳公主连忙整理了一下妆容,便拉着永宁快步进了殿内。永宁还是第一次进到立政殿的内室,虽然说长孙皇后病重,可是她依旧没敢放肆,规规矩矩地低垂着眼睑,跟在晋阳公主的身后,冲着床榻的方向见礼。

    “平身吧……真是好些年没见过宁真小娘子了,你且过来些,让本宫仔细瞧瞧……”长孙皇后的声音有些喑哑,气息也不平稳,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个雍容华贵、气势逼人的样子,倒让永宁同情了三分。

    顺着长孙皇后的话,永宁缓步上前,待走到榻前两步远的距离时,便停了下来,也是这时才看见,高阳公主居然也坐在床榻之侧的锦凳上,她旁边还坐着另一个妆扮的女子,看服饰倒像是哪家的王妃……

    长孙皇后在高阳公主的帮助之下,靠在软枕上坐了起来。“这些年不见,本宫倒还真有些不敢认了……”长孙皇后深深地看了永宁几眼,淡淡地笑着说道:“眉目虽还似旧时模样,可这一身的气度却是大大的不同了……本宫还记得当年见你时,你虽年纪尚幼,却总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仿佛不是红尘客的样子,如今却温和内敛得让本宫不敢认了……”

    永宁有些惊讶于长孙皇后对她的评价,其实几次见面,永宁几乎都不是主角,却没成想不经意见,长孙皇后便已经将她看了个明白,只是此刻长孙皇后如此言语,倒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好在长孙皇后似乎也无意留难于她,直接指了高阳公主斜对面的一个锦凳让她坐下,然后便貌似随意地问起她这些年在外游历的一些事情。

    永宁一直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丝毫不敢放松地与长孙皇后应对。虽然心情有些紧张,但是从晋阳公主先前的态度,和高阳公主此时的表情,永宁倒觉得也不必紧张太过,虽然仍然不明白长孙皇后突然召见的目的,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长孙皇后毕竟在病中,只与永宁说了一刻钟的话,精神便有些不继,永宁见状,连忙顺势告辞。她原想着长孙皇后总要留她一下,然后便该说到正题了,谁知道长孙皇后居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便让宫人带着永宁出去了。

    一直等到了家了,永宁依旧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长孙皇后今天这到底是演得哪一出。

    卢夫人早在家里等得着急了,一见永宁回来,便一把拉住了她,没待落座,便急切地问起了觐见之事。可是永宁自己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哪里能够为卢夫人解惑,最后也只是把见长孙皇后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便任由卢夫人自己揣摩去了。

    等到了晚上,房玄龄回府的第一件事,居然也是叫来了永宁,详细追问她与长孙皇后见面之事,这才多少让永宁心里不踏实了起来。等将经过讲述了一遍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爹爹,可是有什么事?”

    房玄龄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道:“今日陛下突然提起你,而且是当着我的面,直接告诉袁天师,要留你在长安……”

    永宁挑了挑眉,不解地问道:“这发皇后召见我,有什么关联?”

    “就是在立政殿的内侍过来传话之后,陛下才突然这样交待了一句……”房玄龄看着永宁,对于袁天罡今日对他说的那番话,半信半疑。

    永宁撇了撇嘴,说道:“真是的,这中间又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地皇后召见,陛下留人了?”

    “哼”房玄龄冷哼了一声,瞪了永宁一眼,说道:“你这是问谁呢?还不是你自己做的好事?若不是你私下与晋王见面,哪里会有这样的事?”

    永宁终于逮到诉冤的机会,立刻满脸委屈地说道:“爹爹这样说,实在是冤枉女儿了,我又哪里知道他会跟到别庄去?他突然出现的时候,也吓了我一跳呢……而且,我,我当时也跟他说得很清楚了,我并无意,并无意……”她低着头,终究没好意思将那天的对话告诉房玄龄。

    可是房玄龄又哪里猜不出来?只是他也同样猜得出来李治在想些什么,同是男人,有些想法不言自明……

第一七六章 朋党

    既然一时离不得长安,永宁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在卢夫人的泪眼之中,搬去了乾元观。因为先前主持太上皇丧仪之事,她如今的地位也算得上是水涨船高,再回乾元观,不仅从当年的那间小静室搬了出来,而且竟是直接搬到了袁天罡隔壁的一个小院落,这待遇已经几乎是与观主持平了。

    而且宫中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竟派出了两个不知哪里来的小道姑,过来专门服侍永宁。这多少让永宁心里有些不安,可是悄悄送信给房玄龄,房玄龄竟也只是让她“安心受之”,也并没有说出是什么道理。为着这两个突然多出来的小道姑,永宁咬着牙把自己的生活规律化,一句话不肯多说,一步路不敢多走,更不要提高阳公主、晋阳公主偶尔借着祈福的名义前来探看时,她的那副规矩样儿,着实让这两位公主殿下笑话了一声。

    多少让永宁安心些的是,自打她搬来了乾元观,李治很安分地不曾到访过。虽然她心里也清楚,李治绝对不会是冲着什么不给她惹麻烦的念头才不来的,但是却也着实让她放松了不少。

    只是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到访的频率却是极高的,这两位总是叉开了来,差不多每天都能见着一位。见了面之后,也总是从皇后的病情,一路说到李治去,让永宁避都避不开。

    卢夫人也是一天几趟得往乾元观跑,来的时候还不是自己来,家里的孩子谁闲着,她也会一起带来,总缠着永宁连抄经书的工夫都没有了。

    袁天罡见永宁这边这么热闹,居然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回回若是卢夫人来了,他若在,都还会过来打个招呼,实在有空的时候,还会哄着孩子玩会儿……折腾的永宁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一眨眼,一个月的工夫就过去了,自打李世民亲自为长孙皇后祈福,斋戒了十余日后,长孙皇后的病情居然真的见轻了。虽然太上皇的身后事还没有收尾,但是长安城上空的阴霾却已经消散了不少了。

    东征大军凯旋而归的时候,正赶上长孙皇后大安,李世民愈发地意气风发了起来,欢迎仪式搞得十分的盛大,甚至连永宁都得到了一个位置尚佳的席位观礼。

    永宁也有些兴奋,别人不说,只单说这凯旋的人中有房遗**,就够她高兴的了。更别提在前线就已经被正名了的席君买,和一战成名的薛仁贵,这两位也算是与她颇有深交的,能有今日,她自然也不免替他们高兴的。

    袁天罡的就坐在永宁的旁边,见她一脸的喜意,袁天罡捋髯而笑,说道:“看着这些将士,有何感想?”

    永宁一愣,有些拿不准袁天罡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扭头看了他一眼,才抿了抿嘴唇,说道:“还能有何感想?威武,豪壮——”她捡了个最安全的说法,说完了,还不忘观察袁天罡的表情。

    袁天罡微微一笑,伸手又朝着李世民和李治身边围着的近臣们指了指,接着问道:“再看看那边,你看出了什么?”

    “什么?”永宁有些茫然地看了袁天罡一眼,完全没抓住重点,说道:“师傅是想说,我大唐如今猛将如云,能臣如雨,一派蒸蒸日上的盛世景象?”

    袁天罡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手指忍不住又朝着那些文臣武将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是让你看看,那些人里,有多少是你认识的,有多少是经你的手,才踏进朝堂,平步青云的……”

    永宁顺着袁天罡的意思,换了个角度去看那些文臣武将,倒真让她认出不少人来。她隐隐约约地开始有些明白袁天罡为什么会这么问她了,只是心中的那点念头还没能成形。

    袁天罡看着永宁依旧有些迷茫地眼神,轻叹了一声,说道:“后宫其实从来都与朝堂息息相关,或许你本是无心无意,可是那些因你而入朝的人,身上总是戴着你的印记的,且不说房家如何,便是有这些人在,你便入宫,也绝不至于走到绝路上去……”

    永宁撇了撇嘴,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别说因我入朝的只有这么几个人,便是再多几个,又能如何?还不是皇帝的臣子?还不是生死荣辱系于皇帝一人之身?再说了,师傅这话也就是在这里跟我私下里说说便罢,若是传出去,别说是我,就是房家都吃罪不起……历朝明君,有哪个不忌讳朋党的?若是我真把这些人笼络了起来,怕是谁当皇帝都容不下我的”

    袁天罡没想到永宁居然会这样看待这个问题,竟一时语噎。

    永宁瞟了袁天罡一眼,微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些话,师傅没跟别人提起过吧?”她实在是怕了袁天罡偶尔的脱线行为,明明长得一副仙风道骨,可是却经常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出来。

    袁天罡的脸色有些尴尬,错过眼不敢直视永宁的双眼。

    永宁被袁天罡的举止给吓得不轻,满脸惊色地一把抓停住了袁天罡的袍袖,急切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你都跟谁提起过?快说”其实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毕竟这些天袁天罡的行程很单一,要推断出来他这些天都见过谁,并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袁天罡吭吭哧哧地把李世民给坦白了出来。

    永宁的脸色立刻吓得白成了一片,她万没想到,袁天罡居然会把这件事直接捅到了李世民跟前。若是知道这事的人是李治的话,永宁倒还有些把握给遮掩下来,可是却万万没想到,袁天罡居然也会“一鸣惊人”了一回。她顿时便觉得头疼了起来,也立刻明白过来,为什么李世民会好端端地传话将她留在长安……

    永宁揉了揉眉心,有些烦躁不安地问道:“这事你可有与我父亲提起过?”

    袁天罡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最近除了在陛下跟前,我几乎都没遇上过房相,便是想说,也没机会说呀……那个,徒儿呀,这事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能得陛下**重,也是好事,你与晋王不是也能早些成事吗?总看你现在这样,为师这心里也是不落忍呀”

    永宁抽动着嘴角,强忍着抽打袁天罡一顿的冲动,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现在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宜大吵大闹,但是她若是开口,对着袁天罡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于是,只能忍了

    好容易等着欢迎仪式结束了,永宁立刻跑到房玄龄的马车跟前等候。等见着房玄龄,她是一点没敢隐瞒,从当年松明子带着她到处认识人,发掘人才开始,一直说到刚才袁天罡的那翻话,内容是尽可能的详尽,直接把房玄龄的眉头给说得锁在了一起。

    本该去官署办公的房玄龄,被永宁这一番刺激,直接转道回了房府。这时房遗**已经回来了,卢夫人正抱着儿子哭呢,而高阳公主也坐在一旁陪着掉眼泪。一大家子人看见房玄龄这个时辰黑着脸回家,都知道怕是出事了,只是碍着房玄龄在场,倒是谁也没敢追问永宁怎么回事。

    房玄龄甚至顾不得与房遗**说上几句话,便直接将永宁给拎到了书房,只剩下一家子的人,坐在那里琢磨起了永宁又做了什么坏事,居然会这么倒霉地被房玄龄给逮了个正着。

    房玄龄一进书房,便直接备了笔墨,将永宁提及的那些与她有关的官员给列了出来,当然他不会是单列姓名,而是将官职署委都列了出来,然后看着纸上那十几个人、十几行字,房玄龄只觉得一阵的头晕目眩。手指哆嗦地指着那张纸,问道:“这,这些都是你……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人?”

    永宁赶紧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跟着松明子师伯四处走,师伯让停,便停,让我与人辩论,便与人辩论,我当时也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那些人早就来了长安了……后来等我跟师伯分开之后,就再也没干过这样的事了,就是席君买与薛仁贵,也只是我路上偶遇,顺手救下的……那个席君买以少胜多大破吐谷浑的事,我挺钦佩的……”

    “那么这些人来长安之后,你可与他们见过面?”房玄龄听了永宁的辩解,倒觉得事情或许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急忙问道:“可还有其他人知道你们认识?”

    永宁微微一愣,然后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说道:“虽然有些人远远地见过一面,却都没有说话的机会,应该不会有别人知道我们认识,想来就是师傅也是从师伯那里知道的,多从来都没跟人提起过这个的……”

    房玄龄听闻此言,才算是悄悄地松了口气,然后将房遗直、房遗**兄弟俩一并叫进了书房,将那张纸上的十几个人名让这兄弟俩都记了个清清楚楚,这才郑重地交待他们兄妹,以后不准与纸上写着的那些人私下来往……

第一七七章 祈福

    永宁心中闷着一团郁气,可是却也不便在家中多呆,只强笑着安慰了卢夫人几句之后,便回了乾元观。只是从这天之后,不管是卢夫人,还是高阳公主都没有再到过乾元观,只有晋阳公主仍旧隔三差王的过来一趟。

    不过晋阳公主如今的心思都放在了回到长安的席君买身上,以前每次来乾元观的重点是看永宁,可是现在却只打个转就直接找席君买去了。并且这位公主殿下也是下得去狠心的,居然一点都不避讳别人知道她喜欢席君买,大有要搞得天下皆知的意思。

    或许也是晋阳公主的作法太过彪悍,又或许是李世民终究没别得过这个他最宠**的小公主,赐婚的旨意很快便下来了。于是,大唐上下羡慕席君买好运的人,不知凡几。

    永宁也很替晋阳公主高兴,又一对儿有情人终能成眷属,总归是好事。这样一来,便是晋阳公主也一心备嫁,没有闲情再往这乾元观跑了,永宁这小院子算是彻底安静了。

    自从上次与袁天罡一番谈话之后,永宁便一直没有再与袁天罡见面,每天都锁了院子,自在地看书、写字,甚至是发呆、睡懒觉,反正是怎么颓废怎么来,一天天的倒是让服侍她的那两个小道姑很是侧目了一番。尽管如此,永宁也依旧故我,不曾改变分毫。

    到了年底的时候,李世民终于下了废除李承乾太子位的诏书,改封李承乾为恒山王,徒黔州,李承乾至此才算能出了禁闭他多年的东宫。

    据说,长孙皇后虽然病体渐愈,却在见了李承乾一面之后,又有复发之兆,为此李世民更加厌了李承乾,只下了谕令,命他立即就蕃。李承乾带着妻儿,被一群悍卒“护送着离开长安的时候,只有李治一个人前去送行,还准备了诸多日用之物相赠,即使李承乾对他没有一点好话,也始终态度恭谨,李承乾的车队走出去老远了,他还看着远去的影子洒泪泣别……

    李治那段,永宁听得直想吐,如果方便的话,她还真想吆喝两声——太假只是或许得益于李治这些年来将形象维护的很到位的原因,这么假、这么做作的举动,居然为他迎来了一片好评,朝中上下请立李治为新太子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原本永宁听说这么多人上书支持李治当太子,还有些担心,可是后来她悄悄地整理了一下支持者的名单,然后便放下心来了。清理一下脉络,这根本是李世民在替李治造势,那么自然不会存在疑忌之事了。

    终于,等到四月的一天傍晚,袁天罡终于敲开了永宁的院门。当时永宁正斜靠在廊檐下的美人榻上看书,见袁天罡进来,也只是淡淡地问候了一声,身子连动都没动,就连眼神也是除了最开始瞟了袁天罡的那一眼之外,便一直粘在她手里的那本书上。

    袁天罡苦笑着摇头,万没想到永宁的气性居然这么大,都过去半年了,居然还在生他的气。这半年里,就为着永宁关起了院门的事,不知有多少人跟他打听过,更别提房玄龄和李治两人,每每见了他就没个好脸色。这半年来,他过得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呀

    还好永宁这院子里不是只住了她自己,倒也不愁没人招待袁天罡。那两个小道姑一见袁天罡过来,又见永宁一副不乐意亲自招待的样子,便自动自发地寻了桌凳摆好,又上了清茶和果子,这才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袁天罡和永宁师徒俩。

    “徒儿呀,你还真打算气为师一辈子呀?”袁天罡实在是感觉很无力,其实那天他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那些话,一点没瞒着都告诉了李世民,要说他后来没后悔过,那是假话。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不过,到后来李世民开金口,让永宁留在长安,他倒是有些窃喜的。

    这些年来,永宁时时退缩,总不愿顺从地踏上既定的命运,多少让他有些不悦,对于李世民能推永宁,甚或是房家一把,他自然乐观其成。若非后来房玄龄曾与他恳谈过一次,怕是他也难以正确地看待这件事,虽然后来的补救措施不很得力,但也正因为如此,很是让他愧疚了一番。

    永宁抬头瞟了袁天罡一眼,轻哼了一声,说道:“您可是师傅大人,做徒儿的哪敢生您的气呀”

    “徒儿呀,为师当日真的只是一时失言,这些时日为师也尽力补救了……徒儿呀,你就别再生为师的气了,行吗?”袁天罡笑眯眯地拉下身段赔不是,倒真让永宁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尊师重道的传统,是她绝对压不过的,但凡传出去点什么话,不管是她,还是房家,怕是都担不起的。

    永宁又瞪了袁天罡一眼,到底是从美人榻上起来,坐到了桌边。“师傅大人一向繁忙,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小院?”她到底心中还是存着火气,话音里也不免带出了些。

    袁天罡却不以为意,挑了挑眉,一脸喜意地说道:“陛下今日与我商定了册立太子的吉日……”

    “定下的是哪一日?”永宁并不觉得吃惊,这本来就是早晚的事,自打李承乾去了黔州,更是大唐上下都在等日子罢了。

    “下个月初九。”袁天罡捋着长须,一脸的得意,这么些年了,他终于熬到李治平安上位了,如今也只剩下了一桩心事待了,等再了了这桩心事,他便可说是再无牵挂,可以回宗门继续修行了……

    永宁一愣,这剩下的时间连一个月都不到了,册封太子的仪式可不算小事,能来得及准备吗?满眼疑惑地看向了袁天罡,问道:“这么急?来得及准备吗?”

    “还有什么好准备的?”袁天罡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不管是内监司,还是礼部,都在私下里准备了不少时候了,虽然时间是定在下个月,也不会让他们觉得仓促的……”

    永宁撇了撇嘴,暗叹了一声,心里也知道,那些人怕是李承乾还没出东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替李治做准备了。“那您特意过来告诉我这件事,不知何意?”她可不相信袁天罡是特意来跟她报喜的,这可不是袁天罡的作风,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果然,袁天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陛下召你明日进宫……让你到宫中的妙真观,替晋王,也是未来的太子殿下祈福,太子冠袍也需要供奉在妙真观中,需要你去主持……”他的声音在永宁冷冽的目光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也只是强笑着看向永宁,没敢继续说下去。

    “妙真观?我怎么没听说过?”永宁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袁天罡的话,她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目不转睛地看着袁天罡,问道:“师傅这乾元观才是皇家御所之地,若是祈福何至于要进宫去祈?再说了,前面那位太子殿下的冠袍,当年可也是供奉在这乾元观的吧?”

    袁天罡的目光有些闪躲,并不敢直视永宁,只敷衍似地说道:“陛下要如此安排,为师又能怎么样?徒儿呀,圣命难违,你就辛苦一趟吧”

    “师傅,便是要我去,您好歹也该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吧?难道您就不敢我这么糊里糊涂地进了宫,再惹上什么麻烦?”永宁半眯着眼,貌似平静地看着袁天罡,逼问答案。

    “那个……”袁天罡有些犹豫,他也知道,永宁说的是实情,若是真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地进了宫,说不准还真会惹上什么麻烦,但是这“实情”他还真不好开口……

    “师傅可是有何为难之处?”永宁做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却更是让袁天罡多了几分不安。

    “那个,徒儿呀,”袁天罡实在是被永宁的眼神看得发寒,连忙低声说道:“那个你晚上,还是悄悄地去见见房相比较好,这个事情,房相也是,也是知道的……”

    永宁不觉皱紧了眉头,这事居然还不是袁天罡的自做主张,竟然连房玄龄都是知道的……既然房玄龄也知详情,永宁倒也不愿再多难为袁天罡,又闲谈了几句,袁天罡便离开了,只是走的时候脚步有些匆忙,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袁天罡走后,永宁仍旧坐在院子里没动,袁天罡所说之事,实在是让她不能安心。她这几个月来,虽然貌似不曾离开过这个院子,可是却又哪里真会这样?基本上每晚都会出门去西市的酒楼茶肆坐坐,各式各样的消息,她还真是听到了不少,但是能和袁天罡今天说的这事关联上的,却还真是一点都没有。

    偏偏袁天罡最后还把房玄龄也给牵扯了进来,永宁倒真有些坐不住了。叫了那两个小道姑将院子里的东西都收拾了,然后便一脸郁色地回房休息,还特意交待了不许打扰……

    房门关上不过一瞬,永宁已经隐身出现在了房玄龄的书房之中,只是到底天色还早,房玄龄也并没有从官署回来,她静坐在几案旁边,熟练地烹起茶来……

第一七八章 内幕

    房玄龄的习惯素来就是,从官署回来后,必定是要先去书房里坐一会儿,然后才吃晚饭的。只是这日他一推开书房的门,便看见永宁正坐在几案旁烹茶,难免讶异。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母亲怎么没有提起?”房玄龄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妻子没有告诉他,永宁回家之事,然后也有些不高兴永宁居然在书房中等他,而不是在外头陪卢夫人说话。

    永宁与房玄龄见过礼,服侍他坐下,奉了茶,才低声说道:"我没从大门进来……娘亲根本不知道我回来了……”她心里其实挺没底,有些拿不准这次事情的好坏。

    “怎么回事?”房玄龄立即将手中的茶放回到了几案上,心里明白,怕是永宁这是遇上了什么难解之事,回家找他求助来了。

    永宁叹了口气,问道:"爹爹,陛下要我进宫祈福的事,您知道吧?不少字”

    房玄龄一听是这事,脸立刻沉了下去,冷哼了一声,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永宁隐约看见他隐在袍袖下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攥成了拳。

    “爹爹,这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呀?方才师傅去告诉我这件事,我问内情,他却不肯告诉我,只是说让我来找您……”永宁这些话说得有些忐忑,自打她知道袁天罡把她在外这几年为朝廷招揽人才的事,告诉了李世民之后,她便一直都有些不安,帝王的忌讳岂是那么好犯的?一个弄不好……

    房玄龄阴沉着脸,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好一会儿没说话。永宁也不敢催促,只是时间越久,越觉得心里没底,越发地拿捏不住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外面有家丁敲门,请房玄龄去前厅用饭。房玄龄重重地吁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走吧,一起用饭,那事等会儿再细说……”

    “这个……”永宁有些犹豫,开始觉得来的不是时候,应该再晚些,等饭后再过来的,这会儿突然出去,卢夫人不定得吃惊成什么样呢,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爹爹,娘和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回来了,我,我还是别出去了……那个,我来之前,师傅还特意交待,让我悄悄的来……”

    房玄龄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径自离去。

    永宁等房玄龄一离开,脸也立刻沉了下来。其实她知道,在某些事情上,袁天罡是绝对信不过的,他太热衷于把她和李治凑成对儿了,简直拿这件事当成了人生的终极目标了一般。她很清楚的知道,不管是年前将招揽人的事告诉李世民也好,还是如今让她头疼的进宫祈福事件也罢,怕是都有袁天罡的一份用心在的。

    偏偏永宁对于袁天罡的这些手段,并没有什么克制之法,只是若一直这样听之、任之,未免心有不甘。她的眼神渐渐地晦暗了起来,开始思索有没有什么破局之策。

    房玄龄回来的极快,甚至改了往日的习惯,并没有叫房遗直与他同来书房。这次他显然是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跟永宁开口,刚一坐下来,便叹了口气,说道:"让你进宫祈福之事,其实倒不必多忧心……如今的关键之处在于,陛下定下了册立晋王为太子的吉日,从昨日到今日,议事时多有提及施恩大赦之事……”

    永宁挑了挑眉,因为立太子而大赦天下,这倒也算说得过去,可是这事又与她有什么相关?她身上又没背着什么大罪待赦。她看向房玄龄的目光,写满了不解。

    房玄龄摇头叹息道:"陛下今日突然提及赦回僧道还俗之事……此事今日之前从无征兆,可是今日一提出来,不过半个时辰,陛下与袁天罡便一唱一合地将章程给定了下来……”他少有的直呼了袁天罡的名字,他自然看得出今天那章程的目的何在,心里很是不满袁天罡的算计。

    永宁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袁天罡不敢亲口告诉她这件事,反倒让她来问房玄龄。合着她这是又被袁天罡给卖了一回呀?“陛下跟……师傅究竟定下了个什么样的章程?”她这话问得有些咬牙切齿,那声“师傅”叫得极是不甘不愿。

    房玄龄板着脸,转述了其中重要的几条,之所以说这几条重要,就在于永宁的条件完全被置于了还俗的范围之内。今天议事的时候,不光是他,在场的几个人脸色不一而异,长孙无忌的脸色比他的更难看了几分,看着袁天罡的那眼神,真是恨不得吃人似的。

    永宁长长地吐了口气,忍不住身子一软,一点也不顾形象地趴在了几案上,可怜兮兮地看着房玄龄,问道:"那这次把我叫进宫去,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怕我跑了?所以才逮进宫去关着?”

    房玄龄再度叹气,揉着额头,说道:"怕是更多的,是皇后娘娘还想多考量、教导你一些……唉晋王殿下什么都好,只是子嗣上……”

    永宁撇了撇嘴,说道:"他子嗣上怎么了?四子三女,虽不算多,可是也没少到哪里去……至于让人为他操心这个吗?”不跳字。说起这个她就忍不住心烦,就忍不住会想起那一晚在洛阳,她看到的那一幕……

    房玄龄轻轻地瞥了永宁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晋王殿下确有子嗣,可是那些王子、王女的出身……这晋王府倒也邪了,从嫡妃、侧妃,再到出身中上的庶妃,居然都不得生养,殿下那些子嗣的生母位份低下不说,母家更是上不得台面,如何不让陛下和皇后娘娘心焦?……”

    永宁以前还真没注意过这些事,她也只是知道了李治有了几个娃,从来没想过去打听这些娃都是谁生的,今天突然听房玄龄提起,顿时觉得这中间,似乎有些不寻常呀

    房玄龄看着永宁那一脸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说道:"等晋王殿下正位东宫之后,少不得要重新另选闺秀填充东宫,只从目前看来,不管是陛下,还是晋王殿下,都对你是志在必得……就连皇后,怕是也已经妥协了……”

    “妥协?”永宁真的觉得这不是个好词,撇了撇嘴,有气无力地说道:"要是这样说来,那我这次进宫,岂不是要愈发地小心?还不知道谁会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呢……”

    “不会”房玄龄面色很是淡然地说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心定下了你,便不会容许别人对你出手……袁天罡,对陛下说的话,大概不止你在外招揽人才的那些,还有一些……唉”

    永宁自然明白房玄龄的未尽之意,她心里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袁天罡在他们父女这边碰了钉子,那么另寻他路也是在所难免,只是……她缓缓地坐直了身体,摇头苦笑,无奈地看着房玄龄,说道:"这样说来,有些事已经避无可避了?”

    房玄龄点了点头,说道:"怕是如今真的已经由不得我们了,以后……”他心里其实还真是挺为永宁担心的,这些年晋王府那些妻妾争风的事,时有流传,他也私下里交待了房遗爱,拜托高阳公主多多注意。几年的探听下来,他对于李治身边那些女人的手段也算是多有了解,他真不确定永宁能在那个地方站稳脚跟,他很怀疑永宁能不能狠得下那个心,去争……

    女人之间的战场,凶狠血腥的程度,从来都不亚于两国交战。心不够狠的那个,注定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永宁对于“认命”这两个字,从来都习惯的很,她几乎是在瞬间便完成了情绪转换,认命地开始惦记起自己将要面对的……“那么,照现在看来,想必这还赦回僧道还俗的旨意,是要在册立太子的时候颁布的,而我恰好要在宫中呆到册封大典结束……这么说来,从宫中回来的时候,我就又要做回房家的小娘子了?对吧?不少字”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一手像是李治为了怕她半路偷跑,而特意弄出来的。

    房玄龄抽动着嘴角,瞥了永宁一眼,说道:"从宫中回来,总还是要先去趟乾元观的,不过大概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说不得,袁天罡现在就在做准备,准备把你‘请’出道门了……”虽然过程多有转折,但是现在的结果,似乎还是回到了袁天罡当初所推算的那样,他心中多有喟叹,却也无可奈何。

    “这事……娘亲,和家里人,知不知道?”永宁也忍不住学着房玄龄揉起了额头,突然觉得,其实如果能摆脱了袁天罡这个神棍师傅,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知……”房玄龄抿了口茶,说道:"不过,大概也瞒不了几天了,赦回僧道还俗之事,并不算什么秘密,大概很快就会传开……这些天高阳公主又在宫里,以她的心智,再加上她素来与晋王交好,想来这事她很快就会知道,等她知道了,这里中上下,怕是也就全都知道了……”

    这些年来,连晋阳公主都曾经犹豫过永宁和李治是不是合适这个问题,可是高阳公主却始终坚定如一。永宁知道,等高阳公主确切地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不定得兴奋成什么样呢还有卢夫人……

    永宁素来讨厌麻烦事,此时的她心里虽然有些烦躁,可是曾经的犹豫不决,却在不经意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或许,心中还有一点点的期待?

第一七九章 候见

    永宁与房玄龄详谈了一回,心里也算是有了些谱。回去乾元观后,倒也没出现失眠的现象。第二天一早,宫中果然派人来接,袁天罡笑眯眯地亲自将她送进了妙真观。

    一直服侍着永宁的那两个小道姑这次也被恩准一同入宫,于是那些杂事倒还真不用永宁操心,只在袁天罡的引荐下,与妙真观的观主黄妙子见过礼之后,便由内侍引路,前去拜见长孙皇后。

    这几日因为皇后的身体日益好转,所以每天前来立政殿拜候的女眷不少,永宁到时,立政殿前已经有不少人在候见了。能到这里来的这些女眷,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对于永宁,即便以前没见过,只从那身道袍打扮,也多少能猜出一二,至于那些消息更加灵通些的,更是知道永宁日后多半是要留在李治身边的,于是看向永宁的目光,格外的纷杂。

    为永宁引路的内侍进殿通传,不过片刻,高阳公主与晋阳公主姐妹俩便笑嘻嘻地手挽着手从殿内出来,不顾外人侧目,直接将永宁拉去了晋阳公主的寝殿。

    等着她们三人在殿内坐定,奉茶之后晋阳公主便将服侍的宫女、内侍都给撵了出去。可是这两位公主殿下在清场之后,却也并没有说话,只是捧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永宁。

    永宁心中一阵的羞恼,可是偏偏也不好开口,多年相交,以她对这两位公主殿下的了解,这会儿只要她一开口,她们俩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永宁不缺耐心,可是高阳公主却是个忍不住话的,她只看着永宁垂头捧着茶杯不说话的样子,就知道永宁其实是心里有数的,不由得笑得更是促狭,冲着晋阳公主眨了眨眼,说道:“这段时间少见‘宁真’小娘子,不知道身体可好?这次进到宫里来,有缺什么,吃的、用的,都只管说,找不着我,也有兕子在,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晋阳公主也挤眉弄眼地学着高阳公主的腔调,说道:“若是‘宁真’小娘子偶尔寻我不便,便只管让你身边服侍的人去九哥那里,好歹你这趟进宫也是为了他,便是使唤使唤他,想来他也是不敢有什么怨言的”

    这姐妹俩不约而同地用上了“宁真”这个道号称呼永宁,一副此时不叫,日后怕是便没机会再叫的样子,晋阳公主的话,更是说得一语双关,硬是让永宁恼得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哪里还忍得住,一齐捂着嘴笑了起来,却也怕太大声,引人注意,忍得倒是极辛苦。永宁冷哼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两位公主殿下也要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过犹不及……随便笑话我两声也就是了,要是再把自己笑出个好歹来,可就不好了……”

    高阳公主听着永宁似乎真有恼意,连忙强忍住笑意,挪到永宁身边坐下,低声问道:“袁天师可是已经和你说明白了?”她与晋阳公主自打从李治那里得了消息,便都兴奋不已,她们姐妹如今也算是婚事遂心,自然也盼着永宁与李治能有个好结果。

    本来,晋阳公主还有些犹豫,私下里也和高阳公主议论过关于永宁和李治的问题,不过高阳公主从来都是个想到哪儿便要做到哪儿的性子,胆子更是大得没边的主儿,对于那些让晋阳公主犹豫的问题,简直称得上嗤之以鼻,只用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几个问题便把晋阳公主的立场给拉了回来。

    她们姐妹素与永宁交好,高阳公主更是嫁给了房遗**,所以对她们来说,永宁就是个实打实的自己人,而这个自己人如果能在未来新皇的皇宫中站稳脚跟,对于她们和她们的驸马来说,自然是有利无害的。尤其是,她们一直都认为永宁与李治,就是一对儿两心相许的苦命鸳鸯,如今良缘在望,自该把握住机会……

    永宁瞟了高阳公主一眼,无力地垂下了头,说道:“怎么会这样呢?我原先都计划好了,想要到西域去走走的……结果却变成现在这样……”

    高阳公主与晋阳公主交换了个眼神,轻轻地拍了拍永宁的肩膀,说道:“你怎么就这么狠得心?你可知道,那天九郎从锦绣别庄回来,整个人都忧郁得不像他了……虽然在父皇、母后跟前,还强打着精神,可是私底下就是见了我们,都不**说话了……你就真忍心呀?”

    永宁长长地叹了口气,侧头看了高阳公主公主一眼,低低地声音说道:“我若是真忍心,早就走得没影儿了,哪里还会留到现在……”

    高阳公主再度与晋阳公主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的眼中都添了三分喜意。晋阳公主也挪了过来,挨着永宁坐下,与高阳公主一左一右地揽住了永宁的肩膀,说道:“永宁,别怕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和十七姐总是会站在你这边的……这后宫之中的女人,拼得就是一个‘势’,且不说九哥待你如何,但是冲着你身后的这个‘势’,也没人敢错待了你去……”

    这些话,是高阳公主很认真地为晋阳公主分析了一番之后,她们两人的共同认知。大唐公主的血液之中,流淌着的对权势的向往,从来都不少于那些皇子,甚至她们的手段有时候更高过那些皇子不知多少……

    就是撇开高阳公主和房家不提,晋阳公主的准驸马席君买,也是注定了只能站在永宁这一边的——当年永宁救下他与薛仁贵之事,李治能查得出来,别人也同样能查得出来,更别提此事房玄龄还在李世民跟前报备过,所以晋阳公主也同样是别无选择地只能站在永宁这一边了。

    可是此时永宁最怕别人提起的,就是这个“势”。一听见晋阳公主这么安慰她,就只觉得头疼。

    高阳公主不解地看了永宁一眼,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你和父亲大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总做些让人看不明白的事……若是真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只管说出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咱们三个在一起,总能商量出个法子来的,就是咱们三个想不出法子,也总有人能想得出……”

    永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能说出来的麻烦,又哪里能算是什么麻烦?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还是跟我说说皇后这会儿的心情如何吧……呆会儿我要怎么应对?”

    晋阳公主取了一块芙蓉糕,轻轻地咬了一口,说道:“母后的心情看起来倒像是不好不坏,不过我估计实际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昨天宫门都快下钥了,长孙婧还进宫请见,虽然我没听见她在母后跟前说了些什么,但是却听得出她哭得挺惨的……她一直在这中里折腾了大半夜,最后还是母后拿了令牌才送她出的宫……”她对长孙婧的厌恶,这些年来是没少半点,甚至只要哪天听见长孙婧说李治待她还不错,晋阳公主殿下是绝对要好几天都不搭理李治的。

    “这事,我怎么没听说?”高阳公主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她自长孙皇后病了之后,便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宫中,便是最近长孙皇后身子渐好,她也一直在宫中侍奉。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动作,这立政殿中已经少有什么消息能瞒得过她了。

    晋阳公主撇了撇嘴,说道:“昨晚她来的诡秘着呢,母后一早就把身边的人都撤了下去,只余了染香和舒香两人伺候,若不是我这些日子都歇在母后那边,怕是连我也不能知道的……”

    永宁想起听房玄龄提到过,李世民定下赦回僧道还俗之事的时候,长孙无忌也是在场的。她低声将此事说了出来,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便没再说话。

    高阳公主冷哼了一声,说道:“长孙婧是长孙家最大的败笔,且不说她当日进晋王府所用的手段,就冲着长孙家逼你出家入道这事,九郎又岂会轻易释怀?她这会儿再哭,又能顶什么用?这些年来,连个孩子都没有……”说着,她突然目光一闪,转头看向了永宁。

    晋阳公主也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永宁,轻声说道:“永宁,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晋王府里,能有幸生育子嗣的女人,怎么身份都这么低呢?……”

    “这我哪儿知道呀……”永宁其实是明白晋阳公主话里的意思的,只是却也只能装糊涂,涉及子嗣,哪里是她可以说些什么的?尤其是在她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后,就要加入到那一群女人之中的时候……

    高阳公主冷笑了一声,说道:“万般算计终成空……谋划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没有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永宁,你在宫中这段时日定要小心吃食,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晋阳公主也连连点头,说道:“就是九哥已经在妙真观安排了自己人,宫中送去服侍你的那两个小道姑也是可信的,只是你自己也要万事小心才是,最后也要请教一下袁天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贝给你防身……”

    永宁实在没法接话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惦记上生孩子的事了……不过,从房玄龄到这两位公主,都对李治的子嗣问题起了疑心,难道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就没想到?这事还真有些奇怪呀

第一八零章 训诫

    长孙皇后此时的气色,与永宁上次见她时相比,已经好上太多了,想来是真的病情好转,将养得当。永宁规规矩矩地与长孙皇后见过礼之后,便半垂着眼睑侧身而立,整个人显得极是沉静而平和。

    长孙皇后对永宁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她不是不知道永宁的好处,只是永宁越好,李治对永宁越在意,她的心里便越是不安。她一直都不愿意让永宁跟李治在一起,起因其实也只是因为身为母亲的一点小心眼儿,可是谁知事情的发展居然就这么脱了轨,一步步地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前行。

    等着越行离她所期盼的目标越远的时候,她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偏偏走到最后,居然又回到了起点,她所以忌讳不喜的永宁,居然又这么堂而皇之地回来了

    这些天,她常常暗自思量,她当年的那些作为,究竟所为何来?除了让李世民对她心生疑忌,让李治与她离心,让长孙家多了个笑柄,她做的那些事,似乎再也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就凭这些,长孙皇后对永宁又哪里喜欢的起来?

    长孙皇后本来自觉已经在李世民那里下足了工夫,照她的打算,不说远了,只说在她有生之年,永宁这个道姑是注定要一直当下去的。而等她不在了,她自忖永宁也该年华逝去,不复少年时的动人模样了,到了那时,永宁便是再入宫,李治又能宠永宁几日?

    长孙皇后自问,这一切她明明都已经打算得好好的,可是却还是出了纰漏。撇开李治不说,就连李世民这次竟也亲自来与她谈起关于永宁的事情,很明确地告诉她,要将永宁赐婚给李治,甚至为了这门婚事,为了让永宁还俗,居然还扯出了那么大的一个幌子来……

    长孙皇后细细地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永宁,依旧瞧不出来眼前这个少女究竟是有什么好,将李治的一颗心都勾了过去不说,如今更是连李世民都认同了她……

    永宁被长孙皇后的这一通打量,看得心里直发毛,可是脸上还得强撑出温和、清淡的笑容,着实辛苦。

    而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更是比永宁多了解长孙皇后几分,自然看得出长孙皇后的心情并不如她脸上的笑容那样亮丽,而这无言的氛围,也让两位公主殿下感觉到压力不小。

    “母后……”晋阳公主蹭到长孙皇后身边,挨着她坐下,摇着她的胳膊直撒娇,目光中带着恳求。

    长孙皇后这些年来,不知后悔了多少回,当初怎么就答应了晋阳公主与永宁相交呢?晋阳公主与永宁相交也就罢了,她怎么就没想着要拦着李治呢?结果倒让李治与永宁暗生情愫不说,就是晋阳公主也与永宁私交甚笃……以至于长孙皇后每每想对永宁做些什么的时候,总是会被自己的亲骨肉阻挠。

    长孙皇后看着晋阳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周身的气势立时软绵了三分,冲着永宁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锦凳让永宁坐下。

    “可有去妙真观看过?若是缺什么,只管说与观主,她自会安排……为晋王祈福之事,你也当认真仔细,万不可懈怠……”长孙皇后这几句话,语气虽然还算温和,可是目光中却自然而然地带着挑剔与告诫。

    永宁依旧垂道敛目,低声应下,半句话都不肯多说。

    长孙皇后见永宁如此举止,心里愈发地烦躁,随意地挥了挥手,便打发了永宁下去,高阳公主与晋阳公主也连忙借机辞了出来。

    永宁猜着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便会追出来,所以走得也极慢,为她引路的内侍倒也并不催促,于是她才出了立政殿,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便追了上来。

    高阳公主很利落地便将给永宁引路的内侍给打发了回去,然后与晋阳公主一人挽了永宁一只胳膊,强拉着她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永宁其实根本不愿意在宫中转悠,总觉得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正是她最尴尬的时候,可是那两位公主殿下又哪里是能听进她的话的,不管不顾地直接便将她拽到了紧挨着御花园的一处水阁,临水赏花。

    “永宁,那个,你生气了?”晋阳公主拉着永宁的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永宁忍不住笑了出来,瞟了晋阳公主一眼,说道:“我干嘛要生气呀?皇后娘娘又没把我怎么样,我至于生气吗?别说得我好像很小气似的……”

    高阳公主抿唇一笑,说道:“没生气就好……这宫中,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跟皇后娘娘生气的……”

    晋阳公主瞪了高阳公主一眼,然后接着对永宁说道:“母后只是一时拐不过弯来罢了,这些年来她素来疼**长孙婧,长孙婧走到今天这一步,虽然她嘴上没说过,但心里一直都觉得那些事都是因你而起……”

    永宁忍不住撇了撇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这些年来,她顶多也就是自保,极少会兴起害人的心思,可是如今看来,这落在她头上的罪名还是一点也没少,既然如此,那以后她又何必留手?

    高阳公主也忍不住撇了撇嘴,但是到底不好多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你们拉我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永宁四下里看了看,水面上的荷花连花苞都还未见,偏偏这两位公主殿下拉着她坐在这水阁之中,倒不知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说说话罢了,还能做什么呀……”晋阳公主的眼神有些发飘,明显的言不由衷。

    永宁挑了挑眉,站起身来,说道:“我今日才刚刚进宫,妙真观那边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安排,两位公主殿下若是实在有话想与我说,不如就陪我去妙真观再继续聊吧……左右不会耽误什么……”

    “那怎么行”晋阳公主脱口而出了这几个字之后,便立刻醒悟过来,尴尬地看着永宁笑了笑,隔着永宁推了推在旁边装没事人的高阳公主,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她赶紧补救。

    永宁瞪了晋阳公主一眼,一脸严肃状地问道:“究竟什么事?你快点说出来,不然,我可真的走了……”

    高阳公主被晋阳公主不停送过来的求救眼神给骚扰得不轻,只能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九郎,九郎呆会儿会过来……”

    “什么?”永宁瞪大了眼睛看向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紧皱着眉头抱怨道:“如今这个时候,我躲他都躲避不及,你们倒是还嫌我们俩不够碍人家的眼是不是?这宫里头,连石头上怕是都长了眼睛的,哪里是能随意见面的地方?你们,你们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虽然说,册立太子一事,已经十拿九稳了,可是毕竟李治现在还不是太子,就算他现在已经是太子了,可是太子毕竟还只是太子,不是天子俗话说得好,‘宁叫人知,莫叫人见’,外头这些年没少传永宁跟李治的桃色消息,可是亲眼见到的毕竟在少数,而且以前便是有些什么,毕竟时日已久,再拿出来说事,已经有些显得不赶趟了。

    如今盯着永宁的女人有一大票,盯着李治的皇子也不少,这些人这个时候正巴得不两人能出些什么差错,但凡永宁和李治有一个行差踏错,怕是立刻便会弄得人尽皆知,然后那些天大的麻烦势必接踵而来……永宁对自己倒不担心什么,大不了以后将这个道姑一路做下去就是了,可是李治就不同了,一旦让政敌抓住了把柄,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了……

    永宁狠狠地瞪了高阳公主与晋阳公主一眼,一跺脚,便转身出了水阁。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赶紧跟了出来,见永宁是真的生气了,倒也没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路送了她去妙真观。

    永宁在妙真观也得到了一个小院儿居住,布置倒比乾元观精致许多。她来的时候并没有收拾多少行礼,但是服侍她的那两个小道姑却将她这小院儿安置的极舒适,永宁打眼一瞧,立刻便发现了许多不包括在她行礼之中的私人物品。

    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本来送永宁回来之后,便打算离开的,可是一见永宁静室里收着的茶叶之后,便都坐在那里不动了,惹得永宁一阵好笑。

    永宁自己私藏的茶叶,已经很少给人了,这些都是她用魔法烘焙出来的,从火候的掌控上来说,自然比那些还在摸索中的茶叶好上许多。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已经许久没有尝过永宁私藏的茶叶了,这会儿见了,自然不肯轻易放过,除了永宁现烹所用的两匙之外,剩下的大半竹筒,这两位公主殿下硬是一点不客气的当着永宁的面,一人一半地给分了。

    永宁自然不会为这点东西心疼,虽然这茶叶制起来步骤挺麻烦,但是也不过就是耗费些时间罢了。她这边茶尚未烹好,就见李治迤迤然地带着几个内侍走了过来……

第一八一章 备嫁

    见礼的工夫,永宁毫不掩饰地瞪了李治一眼,倒让李治好心情地笑了起来。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也一个劲儿地捂着嘴偷笑,还不停地小声说着什么。

    永宁着实有些尴尬,当然也有些小小的不满。可是一看见李治眼中蕴藏的情义,她便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便侧身坐下,不肯再看李治。

    “那个,你,你这里可还缺些什么?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跟我说……”李治摸了摸鼻子,赔着笑说道。

    “多谢殿下关心,小道这里什么也不缺”永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会儿看见李治,就是觉得不顺眼,不噎他两句,心里就不舒坦。

    李治强忍着笑,其实他也知道,永宁未必就是真生气了,更多的怕是觉得心里过不去,所以朝着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猛使眼色,指望着这两位救场。

    高阳公主却只顾着看笑话,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虽然弟弟是亲的,可是小姑子又哪里是好得罪的?更何况人家俩是明摆着要成一对儿的,这忙怕是帮了也落不着好……更何况,她也明白永宁并不是真生气,小情人之间耍耍花枪,李治又哪里能真吃什么亏?她一把拉住被李治的可怜眼神给蛊惑的想帮忙的晋阳公主,大笑着一起离开,顺带的也把院子里侍候的宫人都带了出去。

    没有外人在场,到底还是让李治松了口气。他轻叹了一声,挪到永宁身边坐下,轻轻用手环住永宁的腰,将她揽入怀中,贴在她的耳朵边低声说道:“你还真生我的气呀?”

    永宁只觉得耳边一阵湿热、,本来僵硬的身形立刻软了下去,娇嗔般地哼了一声,手却不由自主地轻轻地覆在了李治搭在她腰间的手上,同样低声地说道:“我就是生气了,怎样?”

    李治将下颔垫在永宁的肩膀上,轻轻用额头蹭了蹭她的脸颊,说道:“只要能让你消气,你想怎样就怎样……阿房,你知不知道我心有多欢喜?阿房……”说着,他浅浅地吻上了永宁的耳垂。

    永宁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忙推开了李治,坐直身体,有些羞怯紧张地抓着衣袖,却不敢看李治。李治轻声笑着,再度将永宁揽入怀中,到底没再做出更亲密的举动,只是低声地说道:“阿房,要对我,对我们有信心……我们会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永宁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事已至此,除了这样“相信”并努力下去,她又能怎么样呢?这么些年来,她并不是没有为李治动心过,只是她胆小地不敢相信**情而已……当一路同行,已成定局,那么坚定地走下去,便是她唯一会做、能做的事了。她放松身体靠在李治的怀里,仿佛这一刻才发现,当年那个羸弱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可以让她依靠了。

    李治多年心愿,今朝得偿,心中说不出的满足。拥着永宁,便觉幸福在望,两人一时无言,可是那种温馨幸福的感觉却深深地刻在了心上。等着外面传来了高阳公主特意扬高嗓门的说话声,他们两人才蓦然惊醒般地分开,永宁羞红着脸颊,将李治推得远远地,垂着头不敢看人。

    高阳公主与晋阳公主也是经历过感情之事的,一见李治和永宁这般模样,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这是已经和好了。高阳公主挨着永宁坐下,悄悄地冲着李治竖起了大拇指,赞他哄人的功夫着实了得,硬是把李治尴尬得端着空茶杯装起了样子。

    晋阳公主更是笑得不成样子,拉着李治胳膊一通摇晃,咬着耳朵打听起他是怎么哄好的永宁。

    永宁最后被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的取笑声给羞得实在坐不住了,一跺脚,径自回了自己的静室。

    接下来的日子,比永宁想像中要平静许多,不独没有闲杂人等过来骚扰,便是衣食住行方面,也并无人留难,她过得倒是比乾元观还舒坦上几分——毕竟宫中的供给还是要比乾元观好上几分的。

    从她初进宫之日以后,不管是李治,还是高阳公主、晋阳公主,都没有再到过妙真观见她,虽然还时时有口信捎过来,也有些吃用之物带来,人却始终没再来过。永宁自然明白,这多半是因为那日之事,还是被人知道了,不过到底这妙真观中,要比那御花园的水阁隐蔽些,便有流言,也终究兴不起什么风浪。

    所谓的祈福,永宁一直都做得极认真,虽然她自己也认为那没什么用,但是却依旧照着旧例做足了姿态。二十七天的祈福日,是袁天罡定的,永宁却知道这个时间绝对也是袁天罡瞎掰出来的,要不然哪里会那么凑巧,将时间卡得一天不错的?

    到了册封太子的这一日,长孙皇后亲自到妙真观取出了为李治准备的冠冕袍服,本来永宁得到袁天罡的传话,她也是要参加册封仪式的,可是长孙皇后却派人将她送回了乾元观。永宁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些纳闷地回去了,只是等到下半晌,袁天罡回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本来定下的是她为李治奉冠服的,可是临时却被皇后换成了宫中的女官。

    永宁明白,袁天罡为她争取在李治晋位典礼上露面,是为了提升她的地位,可是显然长孙皇后并不认同这个行为。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好惋惜的,只是对于长孙皇后更多了几分不耐。

    李治正式成了大唐的太子,,晋王府的眷属随之搬入了东宫。可是李治却被李世民以居于东宫,往来不便为由,留在了两仪殿旁特地新建的一处院落安置,一月之中,也回不去东宫几回。

    赦回僧道的旨意,在册封太子的当天颁布,三天之后,永宁便不情不愿地脱下了那身道袍,被卢夫人欢欢喜喜地接回了房府。房家上下无不欢喜,倒是永宁颇觉身上的襦裙,穿着不便,很是适应了几天,才渐渐找回了房家小娘子的生活习惯。

    此时的永宁已经年逾十九,即便大唐民风开放,这个年龄也属大龄,只是有了与皇家的默契,卢夫人倒也不再为永宁的婚配着急,只每天搜巡着库房,悄悄替永宁打点准备着嫁妆。

    永宁倒是不心急,毕竟还有太上皇的孝期在,这一年里婚事必定是不成的,那些婚前需要准备的东西,来年再准备也是来得及的。只是毕竟是这个年纪了,房玄龄对她看管得极严,生怕她一个行差踏错,会毁了闺誉,硬是连府门都不许她出。

    若不是永宁这些年在外见惯了世道,累了也倦了,怕是要闷出些病来的。而且府中还有一干的侄儿、侄女让她取乐,又有高阳公主、晋阳公主时常地过来陪她,日子倒也不算难挨。

    到了年底的时候,李世民终于下了将永宁赐婚太子为侧妃的旨意,婚期定在来年的四月,而后在皇帝的直接干预之下,礼部议出的婚礼规格倒是让房家很是惊喜了一番——几乎等同于迎娶正妃,甚至有李治这位太子殿下亲迎这一项

    永宁心中无悲无喜,只是开始被卢夫人押着绣嫁衣。她对嫁衣什么的,倒是没多大兴趣,反而把精力都放在了贴身衣物上,拉着晚她一月出嫁的晋阳公主和过来人高阳公主,三人在屋子里琢磨出了好些诱惑人的花样。那嫁衣,最后竟还是在卢夫人和杜氏的帮忙下,才及时完成的。

    卢夫人为永宁备下的嫁妆极其丰厚,几乎是翻着房家的家底为永宁准备的,让永宁很是担心嫂子会有意见,可是还没等她去提醒卢夫人,就发现杜氏根本与卢夫人就是一伙的,翻东西的劲头儿一点都不输于卢夫人,那些嫁妆很有一部分便是杜氏的手笔。

    房家的族亲虽然亲缘已远,平素也不亲近,可是永宁毕竟是被赐给太子做侧妃,未来太子登基,一个妃位是绝对跑不了的,若是再得宠……于是族亲之中便有不少人上门添妆,更别提卢夫人的娘家,更是让永宁原本就丰厚的嫁妆又厚上了三成。房玄龄却在看过了嫁妆单子之后,大肆删减了一部分,他素来谨慎,便是皇家有意加恩,他却不愿女儿真的摆明车马压了嫡妃一头。

    卢夫人虽然心中不满,却到底没敢跟房玄龄辩驳,毕竟房玄龄说得才是正理。不管皇家怎么抬家,永宁再怎么得李治心意,侧妃便是侧妃,规矩还是要守的。

    永宁对嫁妆什么的,倒是并不在意,只是对于陪嫁进宫的丫环、嬷嬷极为上心,陌生的环境中,这些人便是她可以依仗的班底,自比器物重要些。嫡妃王氏因为是从晋王妃晋位为太子妃的,所以她当日的陪嫁如今便做不得准了,没了比较倒是让永宁有些为难。

    最后还是高阳公主给她拿了主意,宫中虽然要有自己人,倒也不用太过扎眼,不管是高阳公主,还是晋阳公主,包括李治在内,在宫里都培养了不少的亲信,她建议永宁只带两个贴身丫环进宫,其他服侍的人选,她与晋阳公主,还有李治会精心安排,总不会让永宁在宫里吃亏……

第一八二章 昏嫁

    为了让永宁尽快熟悉东宫的人事,李治竟亲自置办出了一撂档案出来,详细地列举了从嫡妃王氏,一直到东宫有头脸的女官,她们的出身、性格、背景、势力,等等一系列内容,让高阳公主捎给了永宁。李治弄出这份东西,并不止是给永宁看的,也是有心给卢夫人看的,有这样东西在,准备起嫁妆来,自然更是得心应手。

    随着婚期的到来,永宁一天比一天烦躁不安,经常不知不觉得叹气,让卢夫人和高阳公主等人很是无奈,再多劝慰的话,似乎都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大唐的太子殿下李治,在高阳公主的接应下,做了回翻墙偷香的勾当。

    那晚,永宁一开始并没有对高阳公主突兀的留宿起疑,只是等着高阳公主纠缠了她大半夜不睡,而且连外衣都不许她换的时候,她便知道肯定有问题了,所以,当李治爬窗跳进她屋里的时候,她倒没有显得太过惊讶。

    李治反倒被永宁那一脸的平静,给看得尴尬万分。“那个,十七姐,是十七姐跟我说,那个,你,你心情不好,我,我才……”他说话的时候都有些不利索了。

    永宁倒是被李治那份尴尬的样子,给勾得轻笑了起来,她素来也是不在乎什么礼数的人,对于成亲前不准见面的规矩也并没有在意过,引着李治坐下,斟了杯茶给他,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之后,才说道:“我一想着要嫁给你,便紧张得不得了,可是看看你,倒还是平常模样……想来是娶得多了,有‘经验’了”

    李治被永宁口气中带着的怨气,吓得一哆嗦险些打翻了茶杯,笑容越发地尴尬,却也只能摸着鼻子不说话。李治不还嘴,永宁便有些说不下去了,愣愣地看着李治,却也只得长叹了一声,垂下了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阿房……”李治自觉这婚事,终究是委屈了永宁,心中本就有愧,又见永宁这般的不安,那份心疼自是不可言喻。他轻轻地握住永宁的手,一下一下地摩挲着,低声说道:“阿房,我说过的,来日里必定不会委屈了你,更不会让人挡了你的路……虽然眼下有些事我还做不到,可是,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永宁回握住李治的手,毫不闪躲地对上他的眼神,轻声说道:“这条路虽不是我自己选的,可是真到了这一日,我心里却也是欢喜的……九郎,我从来胆小,一向不够勇敢,可是既然此生注定,便也不会再有退缩的念头……你不必承诺我什么,两个人之间,没有**,才需要用承诺补偿,我们,不必……人生在世,没谁可以不受委屈的活着,爹爹从小就告诉过我,该受的,便不叫委屈……”

    “阿房……”李治脸上漾起满足的笑容,拉过永宁,凑在她的耳边,终究还是承诺道:“虽然不能让你做我的太子嫡妃,可是将来我却一定会让你做我的皇后”

    永宁浑身一紧,李治这话说得却是有些过了,若是他在外头也露出过这样的念头,怕是最近这不是还是会落在永宁身上的,她不免有些紧张。

    李治自然也明白永宁所想,只笑着拍了拍她的背,继续在她耳边说道:“阿房定要为我多生几个儿子,然后我便从他们中选一个才智过人的,封为太子,等着太子长大了,便将国事交给他打理,而我呢,就能带着你去同赏江南春色……阿房,虽然一时做不到,可是答应过你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永宁虽羞红了脸颊,可是眼泪却终究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轻轻地靠进李治怀里,说道:“九郎,我总是信你的,我等着,等着那一天……”

    “好”李治紧紧地抱住永宁,多年心事成真,这些天来他在人前强压着的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再也压制不下去了,浑身上下散溢而出的喜意,让在窗外偷看的高阳公主都忍不住一起笑了出来。

    李治许久没见永宁,心里自然藏着许多话要说,而永宁自然更加乐意抓紧时间与李治培养感情,结果两人居然整整说了一夜的话,最后还是高阳公主见天光放亮,不住地在窗外装咳嗽,才将他们两人分开。

    此夜之后,永宁才算是恢复了正常,端正了新嫁娘的态度,不再唉声叹气,反而常常不自觉得偷笑。房家上下都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用再担心永宁身上会出什么纰漏。

    等着嫁妆准备的差不多了,婚礼安排也排上了日程之后,卢夫人似乎才终于明白过来,女儿就要成了别人家的人了似的,开始整日地呆在永宁身边,除了一个劲儿地帮她进补之外,便是拉着她说些母女间的私房话。

    其实在永宁看来,卢夫人这个妻子做得并不算成功,她的成功之处在于她嫁对了人,所以对卢夫人传授的那些为的道理,都是删删减减之后,才往心里过上一遍的。卢夫人却没有这种自觉,见永宁似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不免更加的热衷于教授女儿怎么做好一个妻子,很多时候永宁其实挺想提醒卢夫人,她这次出嫁,只不过是做侧妃,嫡妻的那一套,她能用的不多的说

    永宁早就打定了主意,她日后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李治笼络在身边,至于那些装贤惠把丈夫往别的女人那里推的事,那是正妻该干的事,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等陪嫁的两个贴身丫环选出来之后,永宁便将她们带在了身边,这样做不光是为了让她们熟悉她的生活习惯,更多的是想要培养出主仆之间的默契,毕竟日后这两个丫环便是她最能放心依靠的人了。

    永宁替两个陪嫁丫环改了名字,一个叫清婉,一个叫清妍,这两个丫环是杜氏选出来的,经卢夫人点头之后,才送到了永宁身边。比起当年的添福、添喜,这两个如今只有十六岁的丫环更是机灵懂事了许多,又加上都是家生子,忠心方面也是不用担心的,各方面都很让人满意。

    高阳公主想得更是周全,特意将公主府中积年老嬷嬷调到了房府两个,专门抽时间培训清婉、清妍两个人,不仅是宫中的规矩,更有那些阴私手段什么的,统统都教导了一遍,力求不能让永宁在宫中吃亏。

    永宁自己也开始有意识地用魔药调理身体,自房玄龄提起过一次之后,她自然便注意到李治现有子嗣出身低下的问题,虽然说如果她若一早生下儿子,肯定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可是在那样一个环境之中,当别人的眼中钉,也好过没有孩子傍身,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尽早生养的。

    大唐不管贵贱人家,婚娶之期极少有定在四月的,可是这次袁天罡却极其坚定地将永宁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十九,也不知他是怎么游说的李世民,反正皇帝陛下最后是应了下来。卢夫人虽然多有不满,可是也同样碍于袁天罡这个半仙儿的名声,又加上他到底也是永宁的师傅,断不会害自己徒弟,所以这样一个日子竟然就这么没人反对地定了下来。

    房玄龄虽然心中也觉得女儿只得了个侧妃的位份,不免委屈,可是李世民下旨让太子亲自迎娶,到底让他平衡了些。永宁到底是李治晋位太子后,迎娶的第一个女人,虽然位份不及嫡妃王氏,可是与长孙婧这个侧妃相比,却显得尊贵出了许多,所以当李治登门迎亲的时候,房遗直、房遗**、房遗则兄弟,倒是没太留难于他,只是房遗**悄悄地把李治拽到了一旁,秀着大拳头,很是威胁了一通便罢。

    永宁等着嫁衣穿上了身,才又开始紧张了起来,偏偏卢夫人还在一旁不住地念叨着一些为该注意的事项,倒让永宁的眼中闪起了泪花。

    这个嫁字,将女子的一生分成两部分,嫁人之后,曾经的家,便只是娘家,而不再是家了——这个认知,让永宁心里一阵酸涩。一早上的工夫,她脸上的妆容不知哭花了几回,最后还是高阳公主强行将卢夫人给拉了出去,才算是让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婚礼很热闹,可是那于永宁来说,却似乎被隔离在了这份热闹之外,除了拜别父母的时候,她曾不安地紧紧拉着房玄龄的手不肯放开之外,便一直如同木偶一般任人摆弄。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渡过自己的婚礼,她以为自己会有的那些娇羞、喜悦、忐忑等等的情绪,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脑子里只剩了一片空白。

    直到她坐在了东宫属于她的那间新房,映着满眼的喜红,听着、看着身边毫不熟悉的声音和人来来去去时,才恍然惊醒,她的人生,已经踏上了另一个起点……

    永宁的双手掩在嫁衣之中,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外面的喧闹已经被隔出去了很远,可是那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却一下、一下的近了……

    她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外也同样在看着她的李治,心,似乎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第一八四章 见礼

    趁着永宁梳妆打扮的工夫,李治将在屋内伺候的四个宫女、两个女官叫过来与她见礼,这六个人日后是要跟永宁陪嫁过来的两个丫环清婉、清妍一起近身服侍的,都是李治从他身边服侍的人里精心挑出来的,忠心方面自是无虞。

    清婉与清妍已经跟这六人相处过一晚,每个人的性格多少也都知道一些,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向永宁悄悄地点了点头,表示李治的介绍还是很靠谱的。其实只要有李治出面,永宁便自然而然地会接受这几个人的,清婉、清妍的举动只是更让她安心,这两个丫头前段时间的那些东西算是没白学……

    卢夫人在为永宁打点嫁妆的时候,专门准备了一盒子各种花色的绢纱小银袋,按颜色不同分多少放着一些银钱,专门留着给永宁打赏用的。这六个人既是李治亲自介绍的,给的自然都是极丰厚的,但是女官和宫女的差别也是要显出来的,清婉在房府的时候便被指派了这项工作,于是永宁这个“赏”字一出口,她便极迅速地将银袋送了出去。

    李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永宁,旧日里相处,这些琐事自是不会闹到他面前来,原本他还担心永宁只带进宫两个年纪这么轻的陪嫁丫头,怕她会支应不过来,可是这会儿只看她们主仆的默契配合,倒让人放心不少。

    侧妃的礼服有些厚重,穿起来也麻烦许多,永宁耐着性子任身边的人折腾,脸上的妆容和梳头的活儿却仍是交给清婉和清妍,她们俩也算是被高阳公主给训练出来了,手艺很看得过去,永宁对此很是满意。

    李治由始至终,便一直坐在窗前,手里拿着本书相陪,可是屋里的人都看得出来,李治的注意力半点也没分到他手里的那本书上,反倒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永宁,从素颜到盛妆,眼中的**慕欣赏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原先李治身边服侍的人就听说过,李治极是**慕房相家的千金,可是久在宫中历练的女子,谁又真会把这样的事当真?但是此刻李治的表现,才让她们不得不相信了曾经的传言,心里曾经或许有过的那点小心思,也都悄悄地压了下去——既然主子是个注定受宠的,那又何必再想着去攀什么高枝?

    永宁梳妆已经算是快的了,可是也用去了大半个时辰的光景,李治又强拉着她一起用过早膳,两人一直磨蹭到辰时,才动身去往太子妃的寝殿。

    李治一点也没有去晚了的感觉,一路拉着永宁的手慢行,不时地指点东宫的景物讲说给永宁,以至于他们俩到了太子妃王氏所居的重明殿,在东宫只有太子妃居于殿中,其他侧妃、庶妃、滕侍都只是如永宁般分一个院子罢了。

    远远的看到重明殿的时候,清婉便发现廊下有宫女不停地探头相看,忙悄悄地拉了拉永宁的袖子。永宁其实也注意到了,便是李治也有所察觉。他缓下脚步,侧头看向永宁,浅笑着问道:“准备好了吗?”

    永宁也同样地浅笑着点头,看向李治的目光中,满是信任。

    李治伸手将永宁鬓边的碎发向耳后拢了拢,然后抖了抖袍袖,目不斜视地走在了前头,而永宁则垂首敛娥地跟在他身后,不复方才一路行来的亲密。

    跟在两人身后的女官、宫女、内侍还算规矩,并没有谁对李治和永宁的这种做态侧目,倒让一直观察着他们的清婉和清妍很是松了口气,觉得宫中似乎也没有教她们规矩的嬷嬷说得那样可怕。她们又哪里知道,永宁这院子里服侍的人,除了李治亲选的,便是高阳公主送来的,便是长孙皇后赏下来的几个,也是晋阳公主把过关的,而太子妃甚至都没得着塞人的机会。

    重明殿中,太子妃王氏,侧妃长孙婧,以及那些庶妃、滕侍,早就等在这里了,一个个打扮的花红柳绿,颇有些想和新人争艳的意思。王氏倒还能把持得住,脸色和善的笑容一直都没有变过,可是长孙婧却早就已经压制不住心里的那股邪气了。

    虽然说,长孙婧曾经也有让永宁进东宫的意思,但是那却是建立在先毁了永宁的名声,确保永宁不再具备上位的机会之后的事。如永宁现在这般风光地嫁进东宫来,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偏偏长孙无忌一早就让人来警告过她,不许她在这个时候生事,更是让她郁愤难平。

    昨夜,对东宫的这些女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或许该说,这种煎熬是自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便已经开始了的。准备婚礼的这几个月时间里,李治那种从内而外散发着的期待盼望,兴奋可心,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心,更让多少人暗暗地嫉恨上了永宁。

    王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和,可是又哪里真能平和的起来?当初她那个晋王妃的位子,就是靠运气得来的,若非长孙家和房家闹了个两败俱伤,哪里轮得到她做李治的嫡妃?可是如今转了一圈之后,当年相争最厉害的两个人,最终却仍旧都来到了李治身边。

    长孙婧背后站在长孙家和长孙皇后,而永宁背后不仅牵连着房家与高阳公主,更有李治的真心在。王氏这些时候以来,常常夜不能寐,弹压一个长孙婧已经耗费了她不知多少的心力,如今再来一个比长孙婧更难对付的永宁,怎么能不让她心焦?

    王氏也曾经想过在婚前请永宁进宫来走走,也好试探一下永宁的性情,可是她才跟李治一出口,便被顶了回来。而让家里人去探听永宁的事,更是无功而返,除了知道永宁素来低调之外,竟是一无所得。面对这样一个毫不了解的对手,一向进退自如的王氏,也不免有些心慌。

    等着李治和永宁一前一后地进了重明宫,对他们之间的事只是道听途说的那些女人们,倒是悄悄地松了口气,甚至对着永宁并不算绝色的容貌,一个个悄悄地交换着些自以为隐密的小眼神儿。

    永宁规规矩矩与王氏行了大礼,脸色很是平静,没有显出一点委屈来。可是她这样的表现,反倒让王氏不安了起来,认定了她是个表里不一的难缠角色,要知道当初长孙婧跟王氏见礼的时候,那份不甘不愿的劲儿,十里外都看得出来。

    王氏打叠起精神,照本宣科地重复着每次李治身边进人时,都要由她训诫的那番话,只是本来两刻钟的训话,在李治的冷眼注视之下,被她压缩在了一刻钟之内。

    东宫现在挣上了名分的女人,也有二十来个了,永宁除了与长孙婧见了平礼,其他的人都只有向永宁行礼的份儿。而李治那些庶子、庶女也都被带来见了永宁,一番折腾下来,便已经快到午膳的时辰了。

    长孙皇后一早就安排了他们去立政殿用膳的,当然,有资格去的人,也就是王氏、长孙婧和永宁而已,至于李治,则是有意要陪着永宁一起,才特意将时间空了出来的。

    从东宫到立政殿,并不算近,好在往来有车轿代步,倒也方便。李治对于要跟王氏同乘一车,稍稍有些抵触,上车前不免朝永宁看去,却正看见永宁偷笑似地瞥向他,心里顿时慰贴了许多。王氏自然将李治的表情举动看在了眼里,脸色虽然未变分毫,可是掩在衣袖下的手却紧紧地握了起来。

    长孙婧更是一直注意着李治和永宁的动静,也同样将两人眉眼间的互动看在了眼里,冷哼了一声径自上车,只低头沉思要如何应对目前这种不利的局面。

    立政殿这边,不止长孙皇后在,就是李世民与高阳公主、晋阳公主也都在。长孙皇后虽然保持着一脸恬淡的笑容,与李世民和高阳公主、晋阳公主说话,可是心里却终究平静不下来。若只是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来凑这个热闹也就罢了,偏偏李世民也特意赶了过来,这中间所蕴藏的内在含义,自然惹人沉思。

    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在永宁身边放的都有人,所以她与李治的洞房夜发生的那些事,这两位公主殿下所知甚详,若非碍着这还是他们新婚的头一天,怕是她俩早就跑去永宁那里取笑她了。当然,两人也真心地替永宁高兴,对于李治拉着永宁补拜天地的事,心中都存了感动。虽然交待了宫人不许将此事外传,但是高阳公主却还是忍不住一得了信儿,就去了趟房府,悄悄地告诉了卢夫人,也免得卢夫人总是忧心永宁在东宫受委屈。

    等着李治与王氏携手进来的时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暗自点头,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却有些意外地互望了一眼。长孙皇后虽然满意李治的表现,但是却对跟在后面的长孙婧,升起了一股无力感。今天的新人是永宁,可是偏偏长孙婧却穿了一身大红的衫裙,打扮得张扬而热烈,虽然夺目,却不免有些太过。

    而永宁那一身淡淡的桃红衫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粉粉嫩嫩的,若说起来自然是合长孙皇后的眼缘的,可是对着永宁,长孙皇后又哪里喜欢的起来?

    李世民原先也多少有些担心,怕李治会一时不慎担上个宠妾灭妻的名声,只这会儿看来,永宁是个规矩的不说,李治自己也是个清楚的,心情自然大好,从李治到永宁,外加王氏都很是称赞了一番,偏偏将长孙婧隔了过去,一时之间,立政殿中虽然依旧欢声笑语,可是气氛却显得有些紧张……

第一八七章 相护

    王氏本来是将修习有术的温文笑容一直保持的很好,可是当李治与永宁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还是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起来。她分明发现,李治和永宁虽然保持着正常的距离,可是两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如果是并肩而行的亲近和谐。

    王氏形状可人的指甲掐得掌心泛疼,可是还是要温和地与李治见礼,温和地与永宁说话,因为她是嫡妃,所以她要大度,她要宽忍,她要……可是每每面对长孙婧的张扬挑衅,与永宁这样貌似内敛的得寸进尺,她就恨不得生生撕碎了这些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女人们

    只是,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甚至连她母家,对她的要求,也只是做好李治的贤内助,对于宠**那样的东西,所有人都认为,对嫡妻而言,宠**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固然好,可是即使没有,也并不会影响太过,当然,这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要有一个儿子傍身

    王氏却是自家事自家知,她知道,怕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有时候,她看着李治,都会忍不住害怕,她有多怕李治,就有多恨永宁,可是再怕、再恨,她也必须要在人前维持住太子嫡妃的体面,不能妒,更不能恨……

    长孙婧却没有王氏那样的好涵养,能忍得下这口气,连与李治见礼的动作都显得极是敷衍,所幸李治对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只要不惹事,通常都不会与她计较。她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没脑子,只是自小被宠纵坏了,所以常常说话行事直接粗暴,便给了人一种没有脑子的印象。

    早上的时候,那个消息传到她的院子里,她便知道这多半是王氏故意传出来的,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能让她冷静地思考,除了让人把信儿传到了立政殿长孙皇后那里之外,她其余的时间都在用来生气了。这会儿见到永宁恬淡温润的笑颜,越发地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李治被册封为太子之后,便直接被李世民留在了两仪殿旁边的院子,一个月里也挪不出几天工夫到东宫。虽然李治的这些姬妾偶尔也会有机会过去那边服侍,可是也多是那些位份低下的承宠宫人才会被李治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身为侧妃的长孙婧,最多也就是能在李治去立政殿见长孙皇后的时候,能与李治见上一面。

    长孙婧也不是没打过搬去与李治同住的主意,可是虽然有长孙皇后为她说项,李世民却依旧没有点头。于是她心中对永宁的嫉恨,更是深上了不知几许,未待王氏开口,便冷哼了一声,狠狠地瞪着永宁,阴阳怪气地说道:“房家妹妹,您倒是比旁人都娇贵些呀,这才进了东宫,屋子都还没暖热呢,就起了搬住处的心思,可是有哪里委屈了你?还是嫌弃太子妃娘娘安排的不够周到?”

    永宁的注意力本来一直都在王氏身上,毕竟这种场合之下,没有嫡妃不先开口,倒让旁人抢了先的道理。她自然也注意到长孙婧一说话,王氏眼中闪过的庆幸,也是,换了谁身边出了个不用支使就很好用的出头鸟,都该庆幸才是。只是长孙婧的话,说得实在有些刁钻,倒让她有些不好回答。

    永宁藏着三分委屈的小眼神儿,自然而然地瞟向了李治,这宫斗什么的,跟女人斗有什么意思?应该直接把男人拉出来挡枪、放箭,这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终级绝招呀

    李治牌脑波接收器,对于永宁的脑电波素来敏感,安抚似地拍了拍永宁的背,微微侧身将永宁挡在了身后,皱着眉头先是斜睨了长孙婧一眼,然后才深深地看了王氏一眼,似乎对于她管理宫眷的力度有所不满,说道:“这东宫的日常事务,还要劳烦**妃多加费心,这什么事能议论,什么事不能,**妃也要有个分寸……还好这只是在**妃寝宫之中,若是在旁处,怕是就要有人质疑**妃,是不是对父皇的安排有所有满了……”

    李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面点出了王氏需要打理东宫,一面又强调了永宁搬家的事,是李世民做的主,只这两条,便足够让王氏焦躁的心冷却下来了。果然,王氏立刻脸色苍白地跟李治承认起了错误,然后便一篇表白的话,上纲上线,诚恳感人。

    长孙婧也在李治点出了李世民之后,脸色苍白了起来。其实她一早就知道,李世民并不是十分愿意她嫁给李治,若非长孙无忌哭求,怕是她也得不了这样的结果。而长孙无忌不管是在以前,还是现在,都在不断地提醒着她这个事实,希望她能清醒头脑,不要再犯了李世民的忌讳。

    长孙皇后再怎么**重她,皇后也只是皇后,太子身边的事,便是皇后想要处置,也是要先跟皇帝通气的,所以她的靠山,其实并没有大多数人想像中的那样强大。所以当她看到李治的目光再度移回到了她身上之后,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李治却只是看着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表情还算温和地说道:“母后那里倒还要劳烦漱玉常去探看、服侍了……”他已经不知多久没叫过长孙婧的小字“漱玉”了,此时突然叫出来,竟让长孙婧心中泛起了阵暖意,整个人都顿时亮丽了起来。

    永宁安静地站在李治身后,看着他的表演,深觉这位太子殿下的成长速度,已经是她拍马不及,想要追上的希望更是渺茫。不过,这样被人护的感觉,真的不错,她心里虽然美得冒泡,可是却依旧摆出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落在一直注意观察她的人眼中,对她的评价又深刻了几分。

    李治这边才摆平了他后院的这些女人,外面便有立政殿的女官过来传话,长孙皇后传永宁过去叙话。而且那传话的女官还很委婉地告诉了李治,长孙皇后只传召了永宁一个人……

    李治不管心中翻腾着多少念头,却也不能拦下永宁,只是看向永宁的眼神中多了些担忧。永宁倒是并不觉得意外,要是长孙皇后对此事不闻不问,她才要奇怪。安抚般地回望了李治一眼,回了他一个自信地笑容,永宁便迤迤然地带着身边服侍的人,随那女官去了立政殿。

    李治也并没有在王氏这里多留,皱着眉头回去了永宁的小院儿,直接让人将东西打包搬走,顺便替永宁做主安排好了留下看家的人手,然后便去了两仪殿见李世民。

    李治去见李世民,自然是存了些小心思的。先是跟李世民论述了一番关于女人间的平衡问题,然后用实事举例,就让永宁搬过来的事,阐述了他对目前这种“平衡”的理解,最后竟是以退为进地恳请李世民,是不是收回让永宁搬过来的成命……

    其实李世民又哪里看不出来李治的真正心思,但是他对于李治现在这样敢想、敢言的发展趋势很是满意,所以才有意纵容于他,轻描淡写地呵斥了李治两句之后,结果未变,却让李治安心不少——至少有圣命在身,永宁在立政殿那边就不至于受太大的委屈。

    长孙皇后对李治其实也是真心疼**的,只是**儿子和**太子,却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在她从李承乾身上看到的教育的失败之处后,她便更加拿不准要怎么对待李治这个现任太子儿子了。

    她不喜欢永宁,并不在于永宁本身有什么地方犯了她的忌讳,而在于李治对永宁的在乎。在她看来,一个成功的上位者,是不该在过在意儿女私情的,那些私情只会让男人消磨了斗志。她之所以能成为世人皆赞的贤后,便在于她掌握了一个远近适宜的度,她总是会忍不住拿自己、拿李世民的模式去和李治、永宁做对照,于是永宁便成了让她不安的存在。

    不过近年来,长孙皇后已经越来越看不懂李世民的行事,就如她始终都不能明白,为什么李世民竟能容忍永宁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的存在,而且还这么大方的让她呆在了李治身边。但是不明白归不明白,她却知道这不是她能碰触的东西,于是她一路的妥协,直到永宁成了李治的侧妃。

    长孙皇后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侧妃,李治便是再宠**,也终归会有些分寸,天长日久,当那份感情都消磨在时光之中后,永宁的威胁或许就会消除。可是即使早已做好了永宁会受宠的准备,她还是被永宁搬去与李治同住的消息,给深深地刺激到了。

    尤其是在她探听到,此事居然是李世民提出来的以后,她顿时觉得应该好好地、认真地认识一下永宁此人了。以前虽然也觉得永宁是个威胁,但是她却始终没有试图真正的了解过永宁,即使到了现在,她对永宁的认识也是极为有限和片面的,她根本想不出,永宁让李世民这样看重的原因何在……

第一八八章 添人

    永宁心中其实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自信,对长孙皇后她从来都不敢小觑,强撑起微笑掩住心中的忐忑,与长孙皇后见过礼之后,便安静地站在那里,任她打量。

    “你应该知道,本宫一直都不喜欢你……”长孙皇后一脸沉静地看着永宁,眼中的那份不喜毫不遮掩,语速有些和缓地说道:"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太过牵挂儿女私情的男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不跳字。

    永宁貌似慌乱地抬眼瞥了长孙皇后一眼,眼中泛着水光,却也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并不曾辩驳。

    长孙皇后见永宁如此做态,心下疑忌更深,手指轻轻地摩挲在宫装纹绣上,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明白,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她实在腻烦透了永宁这副样子,她哪里会看不出来永宁是装的,便是永宁也是知道她看得出来的,可是永宁就硬是敢这样装出来

    永宁强忍着嘴角抽搐的冲动,轻声细语地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这事,殿下言道,是出自陛下授意,永宁,永宁不敢……”她其实也很想翻白眼,她是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李治都把李世民搬出来了,她还能怎么样?她又不是疯了,会为了一件明摆着是让她占便宜的事,去违逆了李世民的意思,顺便让李治不高兴……

    长孙皇后死死地盯着永宁的头顶,眼神闪烁。她并不意外永宁会拿李世民的话来顶她,她召见永宁的时候并没有让宫人回避,她的这些话试探的成份更多一些,只从永宁一上来先示弱,她便知道永宁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至少她对长孙婧是没什么信心的。

    越是往深里想,长孙皇后便越心烦,看着永宁自然也就愈加地不顺眼,一挥袖当即将永宁赶到后殿去跪听宫训。而她自己,却在殿中静坐良久,既说服不了自己不再去管这些事,也想不出合适的办法破局……最关键的是,她摸不透李世民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世民本身在后宫制衡方面做得极为出色,从来不会因为宠爱之事,让长孙皇后嫡妻的位置受到威胁,他本人每每提起这些事,总会洋洋自得。但是在永宁这件事上,李世民的做法明显与他往日的行事作风大相迳庭,让长孙皇后摸不清李世民究竟是在捧杀永宁,还是真的有心让永宁上位?

    李治很快便得到了长孙皇后罚永宁跪听宫训的消息,他紧盯着眼前的一本奏疏,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只强自忍耐着,不停告诫自己不可以冲动。现在不是以前,如今永宁已经进了东宫,他如果再为了永宁和长孙皇后起冲突的话,怕是御史都要上书参他的。

    他是见过犯错宫人跪听宫训的,知道如果那本宫训从头念到尾,速度再快也要近两个时辰,若是念宫训的内侍再起点歹心,那么就是念上三、四个时辰也是有的。他咬了咬牙,悄悄叫来了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交待了几句话,便让这小太监去见了晋阳公主。虽然没寄望于晋阳公主能让永宁免于受罚,但能少受些罪也是好的……

    其实永宁哪里会真的受什么罪?虽然说这皇宫之中五气驳杂,并不适合使用超常的能力,不管是西方的魔法,还是东方的法术,都有可能让皇宫之中的“气”有所变异,可是偶尔用些威力不大的小魔法,也并不至于惹出什么大乱子。这些都是袁天罡告诉永宁的,她自然深信不疑,一到后殿便往自己身上加了个混淆咒,然后盘腿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小太监捧着本砖头厚的宫训,念了个口干舌燥。

    她一直以为她最快也要等到下半晌才能挨完这顿训的,谁知在晋阳公主端着架子进来晃了几趟以后,她便发现那个小太监居然隔三差五的便会一翻好几页过去,硬是赶在午膳之前,把那本宫训给念完了。

    等永宁略带着些蹒跚地回到正殿的时候,就见长孙皇后正满脸笑容地拉着晋阳公主,翻看着一箱又一箱的珠宝、玉器,旁边长孙婧也笑脸相陪,显然这些东西,都是准备给晋阳公主的嫁妆了。

    永宁一进来,长孙皇后的脸先沉了下来,而长孙婧的嘲讽却只敢埋在眼底,而没敢再明目张胆地挂在脸上。只晋阳公主悄悄地松了口气,冲着永宁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示意她不不要多话。然后晋阳公主对着长孙皇后一通撒娇,一会儿嫌弃陪嫁的庄子太远,一会儿又说陪嫁宫女挑得不合心,总之是缠得长孙皇后根本顾不上理会永宁这茬儿,直接摆手撵了她出去。

    永宁出来的时候本来是松了口气的,可是等到她在清婉、秀雅等人的搀扶下转过回廊,来到她的车架前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车架前低眉顺眼地站在李治的两个庶妃——良媛萧氏和奉仪武氏。永宁不免一愣,不明白这两个人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当即回头看向了秀雅。

    秀雅也有些不明所以,永宁被罚在后殿跪听宫训,她们这些服侍的人也没能轻松得了,都被立政殿的女宫叫去狠狠地训斥了一番,所以并不清楚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她倒是认得站在萧氏旁边的女官正是长孙皇后身边得用之人,不由得冲着永宁使了个眼色。

    还没待永宁相问,那女官便谦恭有礼地转告了永宁,长孙皇后的安排。因为担心初来乍到的永宁,不能很好的照顾李治,于是特意让萧氏和武氏两人前来协助……

    永宁面上不显,暗地里却不免撇了撇嘴,说什么协助,不就是想要分宠、搅局、插钉子吗?不过毕竟这是长孙皇后的安排,也由不得她多说什么,只冠冕堂皇地奉承了皇后几句,便自顾自地笑着上了车,至于那两位想来不至于跟不上来,她也就懒得招呼了。

    一坐到车上,永宁原本微笑着的脸便垮了下来。这个萧氏也就罢了,前些时候打过一次交道,不是个有脑子的,防着她点也就是了,可是这个武氏……永宁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武女皇如今混得确实不怎么样呀,东宫承宠宫人最低的位份就是奉仪了,她的女儿如今都已经四岁了,居然还在奉仪的位置上呆着,真不知道她是碍了谁的眼。

    这位历史上混到了皇帝位上的武媚娘,这一世的运气也不知该说她好,还是不好。她这一世进宫后,并不曾在李世民身边承宠,反倒是被长孙皇后带在身边调教了一番,然后便直接赐给了李治。也不知是李治现在并不欣赏她这种类型,还是因为少了**的刺激,所以自她到了李治身边后,李治对了她很是一般。但好在她总是长孙皇后调教后赏赐下来的人,所以多数时候也没谁会故意为难她。

    这武氏伶俐的本性,让她很是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对于长孙皇后这棵大树,她始终都不敢撒手。虽然李治身边有长孙婧在,但是论起揣摩人心、看事明理,三个长孙婧加在一起,也是比不过武氏的,所以长孙皇后对武氏,从某些方面来说,还算倚重。

    永宁一路沉思,等到了李治在两仪殿侧的居所时,李治竟是亲自迎到了院门口。永宁扶着清婉的手从车上下来,便笑着欲与李治见礼,李治自然而然地伸手相扶,亲自搀着永宁回去,根本连看都没看后面跟着的萧氏与武氏一眼。

    一进了内室,李治便直接撩起了永宁的裙摆,想看看她膝盖上是不是已经红肿。永宁急忙拦住,偷偷看了看在屋里服侍的宫人,冲着李治挤了挤眼,然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李治见永宁脸上确实没有痛苦之色,便以为是晋阳公主使了什么手段,便只大声地叫人送了化瘀的药膏,然后又是热水什么的,却不许宫人入内伺候,做足了样子。

    “那两个是怎么回事?”李治在确实检查过了永宁的膝盖之后,才放下了心,话题一转便问起了萧氏和武氏。

    “皇后娘娘担心我初来乍到,服侍殿下难免有不周之处,所以特意让萧良媛和武奉仪相助……”永宁语调里带着委屈,可是眉目间却满不是那么回事。

    李治轻轻地拧了永宁的耳垂一下,然后凑在她耳边,逗弄似地说道:"这样也不错,端茶奉水的就让她们来,你就只管在屋里服侍便是……”

    永宁忍不住啐了李治一口,然后便侧过身去,拉开手边的柜子,做出翻检东西的样子。她其实挺不习惯李治现在这个样子,似乎除了那档子事,跟她便再没有其他的话题了一般,这多多少少让她心中有点不痛快,可是这些话却也不好直接与李治说出来,不免有些郁闷。

    李治只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窗外,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思。

第一八九章 立志

    永宁在立政殿呆的时间并不算短,她回来的时候,清妍和秀娴已经按着她素日里的习惯,将东西都安置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小处需要她拿主意。李治尚有公务待办,只陪着永宁说了会儿话,便回书房办事去了。

    永宁也是有些累了,随意吃了些东西,便歪在在榻上。这会儿天气不冷不热的,偶尔还会有阵裹着花草香味的轻风透过帘栊钻进来,不一会儿永宁便有了睡意。清婉与清妍刚轻手轻脚的服侍着永宁躺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稍嫌杂乱的说话声。

    清婉皱了皱眉头,向清妍打了个手势,然后便悄悄地出去。来到门外,却只见有两个陌生的宫女正与秀雅对峙。清婉并没有理会那两个陌生的宫女,只是低声对秀雅说道:“娘娘累了,刚睡下,姐姐这里还是轻声些好……”

    秀雅自然听得出清婉这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挑了挑眉,瞟了那两个陌生宫女一眼,果然降低了音量,说道:“我们娘娘虽也是住在这里,可是这院子里的事务打理却仍是由东宫署官兼理,哪里就有我们娘娘做主的道理?便是萧良媛与武奉仪有什么不妥,也不该找到我们娘娘这里来的,你们也不是头一天进宫,难道连这样的规矩也是不明白的?若是你们真不明白,倒真该打回礼教司,重新学学宫规才是”

    她一早就看出来这两个宫女是来找茬儿的,本来还想着今天是头一天搬来这里,先就存了息事宁人的念头,谁知她好言好语的相待,这两个宫女倒越发的张狂了起来,又生怕她们吵醒了永宁,说起话来便也不再客气。

    这两个宫女原本就是被良媛萧氏逼着来这一趟的,这会儿听着秀雅连礼教司都搬了出来,哪里还敢再继续吵闹,只互视了一眼,小声地嘟囔了几句,便仓皇离去。

    秀雅轻声冷哼,转身低声对清婉说道:“这两个宫女是萧良媛身边的人,这萧良媛素来是个爱拔尖的,倒也受过几日宠,只是前次随太子殿下出行,却不知怎么惹恼了殿下,半路上便被送了回来,自那以后倒是安分了好一阵子……只是眼下看来,她怕是又在动什么心思了……”

    秀雅知道,虽然她如今名分上也是贴身伺候永宁的,可是论情份,在永宁心里自然还是随她陪嫁进宫的清婉和清妍更亲近些。这些话她是特意说给清婉听的,一来是李治曾经交待过她和清妍,要时时提**永宁宫中人事,二来也是表忠心的一种手段。

    清婉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房遗直的夫人杜氏培养她和清妍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事情便是没真的见过,却也听说过不知多少,又有临进宫前高阳公主府的嬷嬷们的突击指导,她们的心机、见识倒也不比秀雅、秀娴少多少,欠缺的也只是经验罢了。

    清婉会意地笑着**了**头,然后便又回了内室,秀雅对清婉的知事明理也极满意,脸上也同样挂着笑容,自去支应自己的那一摊子事务。

    “外面是怎么回事?”永宁的声音中还带着睡意,她先是被外面的说话声搅得没睡沉,便一直留意着清婉进出的轻微动静。

    清婉轻皱了一下眉头,知道永宁还是被方才的事给搅醒了,倒走到榻前,低柔地声调说道:“是萧良媛身边的两个宫女,已经被秀雅打发了,您且不用管这些,歇歇吧……”

    “萧良媛?”永宁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到底没了睡意,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问道:“是什么事?”

    清婉见永宁一副要问清楚的样子,忙取了软枕垫在她身后,说道:“具体是什么事,奴婢倒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秀雅话里的意思,像是住处有什么不妥……这原也不该找到娘娘这里来的,可是她却偏偏指使了两个宫女过来闹腾……”

    清妍端着杯茶递给了永宁,撇了撇嘴,说道:“这不是明摆着是来找茬的吗?”

    清婉见永宁端着茶杯不动,一副沉思状,忙把秀雅特意说出来的那几句话学给了永宁,倒让永宁忍不住笑了起来。此萧氏,便是彼萧氏,她倒是在李治的提醒下,把人给对上了,这么多年来,她记人不记脸的毛病,始终没多大改善。

    回想当日在定州时发生的那场闹剧,永宁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萧氏怕也是个敏感的女子吧?当日便轻易的将她与李治的事看在了眼里,所以才会那么不管不顾地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只是到底短视了些,最后反倒把自己给套了进去,生生被李治厌弃了去。

    不过,即使萧氏再怎么蠢笨,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才是,那么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呢?永宁只要一想到萧氏旁边还站着一个武奉仪,便不由自主地朝着阴谋论上推断。

    她想了想,抬头看了看清婉,说道:“刚才那些话,是秀雅告诉你的?”

    清婉**了**头,低声说道:“照奴婢看,秀雅是有意告诉奴婢,让奴婢提醒娘娘的……”

    永宁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说道:“你去告诉秀雅一声,萧氏和武氏那边要多上些心,有什么事要及时进来告诉我……你告诉她,萧氏虽然不省心,可是那武氏更是个心机手段样样俱全的,更加的不能掉以轻心……”

    其实永宁知道,便是她不说,秀雅和秀娴也自然会注意这些事,毕竟李治把她们安排在她身边,防着的就是这些女人间的争斗。她之所以让清婉去把话挑明,也不过是给秀雅、秀娴一个被她倚重的机会,她相信秀雅和秀娴是会好好地把握住的。

    清婉会意地笑了笑,对永宁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清妍见永宁似乎仍有睡意,便过来再度服侍着她躺了下来。

    李治处理完公务之后回到永宁这里,正赶上她睡醒梳洗。李治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气色比刚回来时好了许多,才算是放下心来。本来李治是打算陪着永宁一起用膳的,可是李世民却将李治叫去了两仪殿,所以晚膳永宁还是一个人进的。

    萧氏和武氏倒是在晚膳前过来见了永宁一面,萧氏还假模假式地跟永宁告罪了一番,当然她自是将那“不懂事”的罪名都扣在了她派来的那两个宫女身上,永宁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随意地客气了两句,便将萧氏和武氏送了出去。

    李治亥初时分才回来,带着一身的酒意,脚步都有些踉跄,不过人倒还是清醒(.2.)的。永宁亲自服侍着他沐浴更衣之后,就发现李治这会儿精神正处于亢奋状态,谈兴十足。他拥着永宁靠着软枕半躺在那里,猛夸起了房玄龄的大才,只是到底有些醉了,说了半天才说到重**。

    永宁这时才知道,自打她当年气跑了吐蕃的求婚使,搅和了两国联姻之事以后,房玄龄居然一反往常只着眼到内务、细务的工作状态,一连上了几道秘疏,在李世民的**头主导下,如今已然把西域吐蕃之地挑拨的遍地烽烟,而驻边的唐军却趁机左右逢源,又有使团不停地在那片广袤地域上煽风**火,很是让大唐捞了不少的好处。

    永宁听着李治慷慨激昂地解说,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她突然想起正是那一年,被她气吐血过两回的吐蕃大相禄东赞曾放豪言,说是吐蕃必有回报……然后,她家父亲大人是什么反应来着?

    她家父亲大人好像说过,必定奉陪到底……是吧?

    永宁捂脸,禄东赞当日那么一说,也就相当于电视里坏人失败后,临走的时候留的那句:我一定会回来滴其实也只是面子上过不去,撂句狠话撑场面罢了,可是很显然房玄龄是当真了,而且很认真制定了一个先下手为强的计划出来……

    永宁觉得,如果禄东赞知道如今吐蕃四分五裂的局面,起因于他的一句场面话,大概会直接吐血倒地,不起,了吧?

    李治说得正兴趣,却发现唯一的听众似乎在走神,有些不满地拉着永宁坐直了身体,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永宁强忍着笑意,将方才在自己脑子里转来转去的那些念头捋顺了说出来,果然引得李治一阵大笑。可是李治止住了笑声之后,却陷入了沉思之中,倒让永宁也好奇起他想到了什么。

    “阿房,”李治摩挲着永宁玉嫩娇软的小手,轻声说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将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站得比父皇更高,做得比父皇更好……我会让大唐的疆域,举世无双我会让大唐的威名,万古流芳……”

    永宁眼睛闪亮地看着李治,像是第一次认识他那样极认真地看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李治,仿佛流淌着满腔英雄血的李治……

    她眼中的崇拜、支持和爱,让李治再次荡漾了……

    MM提供盛唐永宁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九零章 告诫

    虽然说眼下这个院子是李世民建来让李治暂住的,但是李治身为太子,这暂住之所的规格也又能简单到哪里去?而且这住所本身就留出了随侍姬妾的安置之处,布局安排上,也算精致。而萧氏和武氏之所以明里暗里地表示不满,也不过是因为李治直接将永宁安置在了自己住处的西厢。

    自永宁搬过来之后,一连十余日,李治似乎是直接将西厢当了自己住处,公务之余的休闲时间,都耗在了永宁身上。很快的宫外便悄悄有了永宁独房专宠的消息流传,但是宫内,不管是长孙皇后,还是太子妃王氏,都一点动静没有,甚至连萧氏和武氏都安静地呆在自己屋里,不再出来扎眼。

    永宁对这样的局面有些不安,可是每每与李治说起,他总是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让她很是无奈之余,倒也能将那份不安压制下去。又因为李治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被李世民带在身边的,住处这边的书房其实他用得并不算多,于是永宁便很不客气地将书房占用了一半,每天李治离开之后,她处理好身边的细务,便会到书房去看书、练字,或是整理以前写的那些游记之类的东西,过得极是悠闲。

    永宁虽然过得悠闲了,可是房玄龄却焦躁了起来。在永宁嫁进东宫之前,他便多次提醒永宁,不要过分争宠,言行处事要把握好一个度,在后宫之中太出风头不是什么好事……结果他的那番提醒,现在看来永宁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身边同僚们的窃窃私语,更是让他有些难堪。

    卢夫人却是半为欢喜半为忧,既高兴看见永宁得宠,却也担心她会被人嫉妒伤害。可是当房玄龄黑着脸让她进宫请见,去告诫永宁一番的时候,卢夫人却是满心的不情愿。这世上有哪个当娘的,不愿意看见女儿被夫婿宠**的?偏偏到了她这儿,这得宠也成罪过了……

    在房家,虽然看起来当家主事的是卢夫人,但是房玄龄一旦做出了决定,那么便是卢夫人也是只能照办的。所以趁着长孙皇后例行召见命妇的机会,卢夫人托了高阳公主递话,很容易地得到了与永宁见面的机会。

    卢夫人很高兴能见到永宁,虽然很多人都在说永宁如何的得宠,过得如何的好,可是没亲眼见着,她总是不放心的。送卢夫人去见永宁的高阳公主却有些疑惑,长孙皇后答应得也太顺当了,这永宁才嫁过来半个来月,便允许家眷探视,实在不合常理,但她转念一想,便不免猜测,或许长孙皇后也是对永宁独宠之事不满,只是不知为何不好亲自出面转圜,所以才会让卢夫人去见永宁……

    永宁自己也对长孙皇后竟允许卢夫人来见她,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进宫至今,高阳公主是三天两头的能见着,与家里的消息往来很顺畅,甚至连房遗**都借机见过一次,但是这样明堂正道的探视,还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番厮见之后,永宁拉着卢夫人的手,在花厅坐下,笑而不语,任卢夫人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永宁素来就是个会调理自己身体的,这几天的日子过得也清闲规律,所以不管是精神,还是气色,都是极好的,很是让卢夫人放心了一回。

    高阳公主只陪着闲聊了几句,便推说有事先行离开,让卢夫人和永宁母女说些悄悄话。卢夫人其实并不觉得她要说的那些话,是高阳公主在场不便说的,只是毕竟这也是高阳公主的一片心意,她自然也乐得领受。

    “娘……”永宁将清婉、清妍也打发到了外头,然后挪到卢夫人身边坐下,搂着卢夫人的胳膊,将头枕在了卢夫人的肩窝,说道:“您这么急着进宫见我,可是担心了?”

    卢夫人轻揉着永宁的手掌,轻叹了一声,说道:“还不都是你父亲催的……外头现在传得厉害,你父亲说,若是太子殿下再这样独宠于你,怕是御史们便要上书了……”

    永宁无奈地撇了撇嘴,说道:“那父亲想我怎么办呀?我搬过来这边,根本就是皇上的意思,我总不能抗旨不遵吧?其实我自己也是有些不安的,但是这个局面却不是我能扭转的……谁知道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她最后这一句贴着卢夫人的耳朵,说得极小声。

    永宁让秀雅和秀娴打听过外面的传言,虽然版本众多,却没有一条提起过是李世民做主让她搬到这边与李治同住的,但是其实这个内情,在宫中知道的人并不在少数,那么这些传言的出处和目的,便十分的耐人寻味了。

    卢夫人听后也是一愣,不管是她,还是房玄龄,其实都是认为是李治一意孤行,才惹来了这样的麻烦,可是这会儿听永宁说道是李世民的意思,也不免越想越复杂。

    “娘,这事如今也只能这样,且再等等看,等知道了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之后……”永宁叹了口气,说道:“好歹还有爹爹在,皇上总不至于拿我做筏子,让房家失了体面……”

    卢夫人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将话题转到了永宁与李治身上,笑眯眯地低声问道:“太子殿下待你,可是如传言中那般?”

    “娘”永宁已经因为传言的内容,被李治得意洋洋地讨了好些回好处,更让清婉、清妍、秀雅、秀娴明目张胆地“偷”笑了她不知多少回,这会儿听卢夫人再提起,真是又羞又恼。

    卢夫人满意地伸手抚了抚永宁涨红的脸颊,说道:“在娘跟前,有什么好害羞的?娘总盼着你生活和美,只是永宁,你要切记,万万不可恃宠生娇,对太子妃要恭顺,对东宫里的其他人也要尽量交好,不要轻易树敌……”

    其实卢夫人还想跟永宁说,对李治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从古至今真能做到一心一意的男人,又有几个?新婚燕尔,便有十分宠**,也不足为奇,一辈子的时间还很长,总要为日后计较些……但是这些话,又哪里好在女儿刚嫁人的时候说出来?所以她最终还是把最关键的这几句给咽了下去。

    “您觉得可能吗?”永宁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儿,说道:“我哪里还用去树敌呀?现在我根本就是所有人的公敌……还好,平时并不用出门,我也只呆在自己的地方,倒是省了那些人不少的算计……”

    卢夫人满眼忧色,说道:“所以我就一直说,这宫中哪里是好呆的,偏偏你……唉如今也只盼着太子殿下能多维护着你些,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若是能尽早得个王子……”说着,她自然而然地将目光移到了永宁的肚子上。

    永宁的无力地望天,她这才嫁人十几天而已,卢夫人便惦记上孩子了……不过,她发现李治似乎也对孩子的问题很在意,常常不自觉中便把“儿子”两个字说了出来。永宁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小腹上,脸上漾起一抹浅笑,其实孩子已经在了,新婚之夜过后,她便察觉到了新生命的到来,这是每一个女巫与生俱来的本能,根本不存在出差错的可能。只是这件事,却不好现在说出来的,毕竟时间还太短。

    卢夫人见永宁对子嗣之事也很上心,便低声地将一些易孕的法子、禁忌饮食等等细心地嘱咐了一遍,最后还生怕永宁记不住,一个劲儿说要回去整理成册,然后再让高阳公主捎给永宁。

    永宁和卢夫人母女俩虽才十几日未见,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般,直到高阳公主过来接卢夫人的时候,她们母女才惊觉时间过去的飞快。

    依依不舍地送了卢夫人和高阳公主离开,永宁便让人去问问李治今天回不回来用晚膳,待知道了李治回来用膳的消息后,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李治平时喜欢的菜肴。她把时间掐得刚刚好,李治回来的时候,菜也正好上桌。

    永宁做出的菜,品相与宫中御厨大相径庭,李治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一桌子菜不是出自御厨的手笔。拉着永宁一起坐下之后,做出了一副认真欣赏的姿态,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才说道:“今日这菜肴,可不像是那些御厨糊弄出来的东西呀,这小厨房里难道又添了高人了?”

    永宁微笑不语,亲手夹了一块醋鱼送到李治嘴边,待他吃了下去,才笑着问道:“味道怎么样?赶不赶得上宋大厨的手艺?”

    这宋大厨是东市云霄酒楼的主厨,最擅长做鱼,李治极喜欢他做的醋鱼,曾经有过连吃了三个月还不觉得腻的纪录,后来如果不是陪吃的那几位实在受不了了,怕是他还真能继续吃下去。永宁这做鱼的手法就是从宋大厨那里“偷”来的,倒也做得很有些样子了。

    李治其实早在永宁派人问他回不回来用晚膳的时候,便猜到永宁会亲自下厨了,等到这会儿吃到味道这么熟悉的醋鱼,自然就更明白了。只连连点头,一道菜、一道菜的品尝,再一道菜、一道菜的夸赞,吃到最后才做出了个心满意足的样子,连声说道今日的大厨当赏……

第一九一章 变化

    永宁被李治搞怪的举动逗得大笑了起来,她自然明白,李治是猜出来这些菜是她烹制的,所以才会这么捧场,于是也凑着趣儿,借了大厨的名义,说了出一大串的异宝奇珍,与李治很是开心地说笑了起来。

    为了要给永宁捧场,李治晚膳进得有些多,放下筷子才觉得肚子有些胀,永宁一面叫人去煎了剂助消化的汤药,一面拉着李治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今日岳母来见你,可是有什么事?”李治很自然地便将卢夫人称为“岳母”,永宁虽觉不妥,便此时并无外人在场,便也不愿违了李治的心意,只当做没听见便罢。

    “是父亲要母亲来见我的,告诫我要谨慎持重,不可恃宠生娇,独宠什么的,是绝对要不得的……”永宁满脸委屈地瞟了李治一眼,当初李治一说让她搬过来,她便说过等房玄龄知道了,肯定会来骂她的,今日也算是应验了。

    李治轻轻亲了亲永宁的脸颊,算是安慰,轻笑着说道:“我想着岳母总不会值得告诫你的,顶多也就是唠叨上两句,反正只要你别往两仪殿的方向走,是绝对遇不上房相的,不用怕的”

    李治虽然有胆子管卢夫人叫岳母,可是却还没胆子管房玄龄叫岳父,语气中自然而然地便将这个差异带了出来,很是惹得永宁笑话了他一场,连带得将心底那点小郁闷也给消散得差不多了。

    等着汤药煎好,永宁服侍着李治喝下,两人便手拉着手一起去了书房,李治还有些功课要做,而永宁也看书相陪。李治伏案书写的动作断断续续的,永宁忍不住转头看向他问道:“九郎,你今天可是心不静?”

    李治再度将手中的狼毫放下,叹了口气,说道:“近日父皇委了孔颖达为我进讲,这位老先生……唉这位老先生实在是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永宁顿时明白了李治的难处,这孔颖达素来是抱着仁义道德那一套不肯撒手的,若是拿来教导普通学子倒还罢了,但是当他试图将这样的东西灌输给已经受李世民熏陶多年李治时,就显得不合时宜了。一个能在青史留名的好皇帝,就算表面上再怎么得仁义道德,也是绝对不可能表里如一的。

    永宁带着满眼的笑意,尽可能地做出严肃地表情,说道:“这样说来,想必还是殿下学业未精的缘故,看来孔夫子尚需要多多努力呀”

    李治先是一愣,随即便被永宁的话给气笑了,硬是起身将永宁拉了过来,两人挤坐在一张椅子上,然后有商有量地探讨起孔颖达布置下来的这篇文章该如何写……

    书房外面侍候着的宫女、太监都是极得信任的,里面便是有什么动静,也不会传出去,所以永宁和李治才会这么放心地在书房里这么放肆。永宁以前便常常帮着李治和房遗**做功课,也算是熟门熟路,两人联手,很快便把一篇言之有物的文章给做了出来。

    永宁一边复阅,一边轻声问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呀?孔夫子不是一直都在国子监那边,怎么好端端地会委了他来教导于你?我一直觉得,陛下对孔夫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看重啊……”任何一个明智的皇帝,都不会为自己的继承人,挑选孔颖达这样不通实务的老师传业解惑,李世民此举,确实不寻常。

    “原先为我进讲的是于志宁于师傅,可惜老先生虽学识过人,可性情却太过梗直,结果得罪了人,如今被参回家去了……这段时间对东宫署官下手的事情不少,父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孔夫子毕竟姓孔,轻易不会有人愿意动到他头上来的,他站得稳,东宫也可少些事端……”李治眼睑低垂,掩去了满眼的厉色。

    永宁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事的根由,究竟是冲着东宫署官的职缺去的?还是冲着你这个太子去的?可有眉目了?”既然李治能说出“下手的不少”,那自然不会是个别现象,而既然是群发事件,那么背后又怎么可能没有黑手在推动?

    李治冷哼了一声,说道:“背后之人倒也狡猾,几条线索如今都已经断了个干净,不过,我却是不信,他能忍得住就此收手……若他敢再动……”

    永宁目光一闪,突然转头看向李治,问道:“陛下突然这么高调地让我搬来这边与你同住,可是在借你我的事,引蛇出洞?”她也不知怎么就把这两件事给联系在了一起,而且话一出口,她自己便先信了三分。

    李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其实当时父皇还给过我别的选择,只是我觉得若能借此机会将你留在身边,倒也不错……”

    永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噘着嘴说道:“好什么好呀?虽是能逍遥上一阵子,可是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要吃多少苦,才能熬过去呢”她自然是明白的,既然她搬出来是个引蛇出洞的计划,那么计划完成之后,她必定是要功成身退,顺便把这片地盘儿给让出去的,到时候指不定就又该有她失宠的传言传出去了,想来彼时支着架儿等着踩她两脚出出气的人,绝对不会是少数……

    李治伸手把永宁揽入怀中,轻吻着她的秀发,说道:“有我在,怎么会让你吃苦?别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是实在闲得紧,便将你的那些游记、地图什么的,都好生整理出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派上大用场的……”

    永宁坐直了身子,满脸喜意地问道:“陛下可是有心要对内有动作了?”她听房玄龄提过,李世民有心丈量全国土地,普查人口数量,还要搜集各地的农业、经济等各方面的数据,以此来做为调整施政方针的基础依据。

    李治点了点头,说道:“父皇已经在大朝的时候议过几回了,现在也已经有了一些具体内容,大概也就是这三两个月,便能拟出个章程来,到时候你手里的这些东西,怕是就金贵了……”

    永宁转身抱住李治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九郎,你说我将这些游记整理之后,刊印出来如何?”

    李治挑了挑眉,说道:“文字内容倒也罢了,可是那些地图,却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你这手绘制地图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工部那边晋上的地图,也远不及你绘制的那些来得细致……”

    永宁其实本来也没想着在游记里附上地图,她自然知道在大唐地图绝对是属于管制性物品的,所以一听李治这样说,便忍不住白了李治一眼,说道:“我自然知道这些地图是不能传出去的,所以我也只是说要刊印游记啊绘制地图这种事也是要靠天份的,当初师伯一起教了我与师兄两个人,可是我那位师兄就有本事把地图绘得分不清南北东西,气得师伯只教了我们三天,便再不肯教了,连累我只学了个半吊子……”她一点也不客气地便把功劳给栽到了松明子的头上,顺带地还抹黑了连钰一把,反正这辈子能见面的机会基本上约等于零,她这些话说得没有一点压力。

    李治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世上从来都不缺少有才能的人,只是这些有才能的人,大多生性桀骜不羁,不受拘束,难以驱策……这是朝廷的损失呀”

    撇开李世民不提,就单单是李治,就惋惜过多少回,那些世外宗门的高人若是肯出山辅佐,如今这世道应该会更繁荣上几分吧?

    永宁头上毕竟还挂着星衍宗弟子的名头儿,倒是不好接李治的话,只是左顾右盼得装做没听见。李治笑着用手指虚点了她几下,说道:“听说在幽州的时候,你曾鼓动着袁天师从星衍宗请了不少的弟子,为大军训练传信的飞禽,可是后来你怎么就没想办法把那些人给留下来呢?只要留下了一批,那么以后自然便会再有第二批、第三批……”

    永宁撇了撇嘴,说道:“说什么鼓动呀,我根本就是直接用得威胁的招数好不好?结果后来师傅怕我再使什么手段,压根连说都没说一声,便带着那些同门悄悄地溜走了,只在帐篷里留了张小纸条,证明他们是自愿离开的,不是被绑架了……”

    “你是怎么威胁的袁天师?”李治对这件事极为感兴趣,袁天罡在他心里的地位一向不低,可以算得上是让他景仰的人物了,每次看见永宁可以那么随意地与袁天罡相处,他都觉得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永宁瞟了李治一眼,说道:“我告诉他,他要是不帮忙,我就不嫁给你”

    李治闻言,顿时大笑出声,边笑边说道:“若是,若是如此说来,那我岂不是,要送份厚礼给袁天师?若非袁天师帮忙,我不就娶不着你了?……”他自然以为永宁是在说笑,而他也无意去深究事情背后的真相,他觉得既然永宁不肯直言,那么想必其中是有什么牵扯,他总是不愿逼迫永宁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280/ 第一时间欣赏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作者:苏展眉所写的《盛唐永宁》为转载作品,盛唐永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盛唐永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盛唐永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盛唐永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盛唐永宁介绍:
走过初唐,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逍遥过客;
谁料从最初的身不由己,到后来的心不由己,
有些人、有些事却早已注定放不下了;
于是,她便只能把那份情,牢牢的握在手中!
于是,为了“盛唐”这个承诺,此生褒贬由他人!盛唐永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永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永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