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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展眉     盛唐永宁txt下载     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九二章 麝香

    永宁既然知道了李世民这回一反常态的原因,心中自然便放轻松了许多。本来她倒是也有想过,让高阳公主悄悄地把消息送出去给房玄龄,也免得他再担心。可是她又转念一想,先前卢夫人进宫探视之时,她便已经将“搬住处是李世民的意思”这件事,透露给房玄龄知道了,那么想来依着房玄龄的心计,大概也是不需要她再多此一举。

    宫闱内外,互通消息,终究是件犯忌讳的事,能少做便还是少做的好。

    永宁放下了心事,这日子过得便更显悠闲,就连偶尔与过来走动的萧氏和武氏打机锋,都成了一种消遣。关于那个引蛇出洞的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李治并没有再提起过,她也不曾再追问。她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身上,孕期之中,她并不太敢服用魔药,生怕引起什么连锁反应,皇室之中怕是容不下一个身负异能的王子的。

    托了高阳公主从孙思邈那里借了几本相关医书,细细地读了起来。尤其将卢夫人列出来的几张禁忌单子,更是悄悄地让清婉、清妍和秀雅、秀娴等人都仔细地记了下来,并且从此时起便严格按着孕期禁忌行事。虽然众人都觉得永宁有些小题大作,可是到底还是念着她一片“盼”儿之心,只当哄着她玩,一一照做。

    一转眼,永宁与李治已经成亲一个月了,而她却依旧在两仪殿旁边的院子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没有丝毫搬离的迹象,东宫被强压下去那片的妒火开始有了抬头的趋势。

    而最近这两天,永宁已经开始有疲累的反应,坐着看书的时间久一些,就会觉得浑身酸疼,经常一挨着床榻,便能立刻睡得人事不知,吃东西的口味也挑剔了起来,虽然还不至于出现孕吐的症状,但是已经让清婉、清妍担心地想去请御医诊看了。

    永宁却不愿意太早公开怀孕的事,虽然她知道李治,甚至是李世民都是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的,但是后宫的那些女人们,怕是又要对着她咬牙切齿,背地里算计一番了。这当靶子的事,能晚一天还是晚一天的好呀

    李治这段时间貌似非常忙碌,以往十天半个月的还会往东宫住上一晚,或是叫了姬妾过来服侍,可是自打永宁嫁进来以后,李治没再碰过别人不说,更是忙得连东宫都不曾回过。这中间,长孙皇后曾经说教过李治一回,王氏也派人来请过两回,可是李治依然故我。

    更让长孙皇后生气的是,她委婉地跟李世民提了一回,李世民却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她几句,压根就没有往心里去,更别提劝说李治了。长孙婧在立政殿哭诉了两天之后,硬是赚回来了一个往李治这院子送皇后赏赐的瓜果的活儿下来,每天晚上只要李治回来用晚膳,那么长孙婧总会卡着时间出现在他和永宁的饭桌上。

    永宁倒是还能把长孙婧当空气,就跟没这个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耽误偶尔跟李治对个小眼神儿,笑谈两句。可是李治却怎么都觉得不自在,偏偏又碍着长孙皇后,也不便发作长孙婧。一来二去,不止长孙婧天天过来搅和,就连萧氏和武氏也借着长孙婧这阵东风,开始登堂入室了。

    这些女人一活跃起来,事情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永宁更是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衣食住行处处小心。一个半月的孕期虽然还短,但若是有心,也能看出些蛛丝马迹了,她自然不敢稍有疏忽,身边的人也被她的仔细小心,给传染地疑神疑鬼的。

    “娘娘……”这天去厨房取补品的清妍突然满脸惊色地空着手回来,见到永宁后仓促地见了个礼,然后凑到永宁跟前,低声说道:“娘娘,方才奴婢去取您的燕窝银耳汤,芳华姐姐验看过之后,说里面被人放了少量麝香……”

    麝香,活血通窍,性凉,女子若有孕,服之落胎,无孕易宫寒,难坐胎……卢夫人当初送来的禁忌单子上,麝香的排名很靠前,效果好,还不容易被人发现,若非高阳公主新送来的两个宫女是懂药性的,怕是也验看不出来吧?

    永宁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随即便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又退回去坐了下来。“那汤可还在?”她微微眯着眼,眼底满是算计。

    清妍点了点头,说道:“在芳华姐姐手里呢,芳华姐姐让我来问问娘娘,要怎么处置……”

    永宁冷哼了一声,旋即微微一笑,让清妍服侍着将脸上的妆容卸掉,只淡淡地擦了层珠粉,让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了几分,然后回到床上躺下,交待道:“你现在去让人请御医,然后再让人去告诉殿下一声,就说我头晕恶心,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了……顺便再把那碗汤端进来,就放在桌案上显眼的地方……”

    清妍会意地点了点头,拉过一条薄被轻搭在永宁身上,这才摆出了一副慌张的神情,急匆匆地出去。

    永宁闭着眼躺在那里,心里琢磨起来这回下手的可能是谁,下手的目的究竟是发现她怀孕了?还是预防她怀孕?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长孙婧、萧氏、武氏三个人嫌疑最大,毕竟只有这常来常往的才有机会注意到她的身体状况,而且也只有她们这几个常来常往的才方便在小厨房中动手脚。

    清婉、清妍,秀雅、秀娴,芳华、芳染,几个永宁身边得用的大宫女都轻手轻脚地在屋里候着,永宁却只轻蹙着眉头躺在那里扮相。李治回来的很迅速,毕竟这里就紧挨着两仪殿,也顾不得让人投帕子擦拭额头鬓角的汗,便急步走到床边,拉着永宁泛着凉意的手坐下,一边伸手试了试永宁额头的温度,一边问道:“你们娘娘这是怎么了?早上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病了?可去请御医了?”

    秀雅将准备好的帕子递到李治手里,说道:“方才娘娘还好好的呢,还去厨房叫了碗燕窝银耳汤,谁知就这么会工夫,就听清妍说娘娘病了……”

    清妍见李治朝她看了过来,连忙施礼回话:“当时奴婢正准备服侍娘娘喝汤,谁知娘娘就突然不舒服了起来,奴婢服侍着娘娘躺下,便让人去请御医了,也,也没敢瞒着殿下……”她说话时带着些许适当的惶恐,倒是把她那点心虚给遮掩了过去。

    说话间,御医已经到了,芳华一直站在门边,御医一到,便引着他在与李治见礼之后,将随身的药箱放在了搁着放了麝香的燕窝银耳汤旁边。这个御医姓李,是高阳公主素日里用惯了的,对永宁也不算陌生,倒让人放心不少。

    永宁这时的双脉之相已经很明显了,更别说这个李御医本身就精于妇科,手指一搭上永宁的脉门,原本紧皱的眉头便缓缓地舒展开来,不一会儿便笑着恭喜起了李治:“恭喜太子殿下,娘娘这是喜脉,已经一月有余……”

    李治顿时愣在了那里,微张着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一样,直到清妍等人齐声恭贺,他才又惊又喜地看着似乎仍然昏迷未醒的永宁,有些担心地问道:“既是喜脉,她怎么好端端的会昏过去?可是身体有什么问题?李御医可要看仔细些……”

    李御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娘娘身体安好,只是初次有娠,所以难免反应大了些,只静养几日便可恢复……老夫呆会儿开个将养的方子,娘娘若是想吃便吃几剂,若是不想吃,便不吃也罢……”

    李治在李御医再三保证之后,终于放下心来,只坐在床边,拉着永宁的手傻笑。而清妍与芳华却有意无意地引着李御医引注意到了那碗加了料的汤。

    “咦?”李御医在芳华端起那碗已经凉透了的汤从他身边经过时,立刻便闻出了其中掺有麝香,他一家子的身家性命都绑在高阳公主身上,哪里敢对永宁的事不应心?当下也不顾芳华的做态,伸手便将汤碗接了过来,挨近闻了闻,顿时脸色大变,指着汤碗问道:“这可是为娘娘准备的?娘娘可有食用?”

    李治听出李御医的语气不对,也皱着眉头走了过来,看着芳华和清妍不说话。

    清妍看了芳华一眼,然后上前一步,说道:“这确实是为娘娘准备的,不过娘娘还没来得及食用,便晕了过去……”

    “这汤可是有什么问题?”李治脸色发黑地看着李御医,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爆起。

    李御医松了口气,说道:“这汤中掺了麝香,于妇人最是有害,若是有孕则会落胎,若是无孕,也会引起宫寒难育子嗣……”他背后已经悄悄地冒出了一层白毛汗,本来探出喜脉是件好事,可是这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卷进争端之中来了,换了谁也得吓出冷汗来。

第一九三章 端倪

    永宁有喜的事,跟一枚深水炸弹一样,以光速传播开之后,带起了一层层的浪花,更有那些走向诡异的暗流,在暗处汹涌着。

    补品之中出现麝香之事,最终只查到了一个帮厨、一个宫女、两个内侍,这几个人都是被盯上的第一时间便选择了自尽,没有留下丝毫线索让人继续追查幕后黑手。

    不过李治却还是借着这次的事情,不仅禁止了长孙婧天天上门的举动,更是连告知长孙皇后一声都没有,就把萧氏和武氏给送回了东宫。别院之中的宫女、内侍也被重新审查了一遍之后,但凡有些疑点的都被撤换了下去,另选了可靠的人补进来。

    最让永宁上心的却是,新被进来的宫女、内侍中,居然还有一部分是从李世民身边替换过来的。她特意交待了身边那几个得用的大宫女,这一部分人要亲切地供起来,却不能亲近太过,相处的时候定要注意分寸……她身边的这几个人也都是机灵通透的,她只是貌似随意地提点了几句,她们便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倒是不用永宁费心太多。

    永宁这一怀孕,长孙皇后立刻便亲来探看,话里话外地抻着永宁,希望她能知事明理地自动与李治保持距离,自动搬回东宫静养安胎……永宁只是一味恭敬地应和,却一句实在话也没答应,等李治回来后,她将长孙皇后的意思转述了一遍,就不再理这话茬儿,全交给李治去处理,她现在的唯一一个任务,就是好好安胎,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等到了晋阳公主的出嫁的日子,永宁却最终还是因为身体因素,没有被允许去为晋阳公主送嫁。倒是晋阳公主特意在出嫁前一天,来见了永宁一回,避开了身边的人,晋阳公主把她在宫里安插的几个可堪大用的人,都指点给了永宁,生怕永宁身边缺了得用的人手,再吃了亏。

    永宁心里感激,可嘴上却连个谢字都不曾提,只是接着晋阳公主的手,说些夫妻相处之道,和一些驭夫的小秘诀,让晋阳公主很是开了回眼界。及到李治回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被晋阳公主可怜了好一会儿。

    一晃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永宁怀孕四个月的肚子已经凸起了一小块,虽然此时她与李治已经分房睡了,但是却仍然没能把专宠的帽子摘下来。据说到李世民那里明里暗里参李治的人不在少数,李治身边那些东宫署官更是好话歹话说了不知多少车,却也没能把永宁给撵回东宫待着。把孔颖达那位老先生气得,直接跑到房玄龄的官署,指着房玄龄数落指责了一个多时辰,直接把房玄龄给气回家告了病。

    永宁知道房玄龄被气病了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一开始李治便害怕永宁知道了以后会担心,所以特意交待了上下人等,不许在永宁面前多嘴,可是那长孙婧却借了替太子妃送赏赐过来的机会,很是拿这件事刺了永宁几句,当下便把永宁气得动了胎气。

    李治在御医为永宁诊治安胎之后,便亲自往立政殿和重明殿各跑了一趟,请求了长孙皇后,警告了太子妃王氏,在永宁生产之前,不论出于任何理由,都不许长孙婧再出现在永宁面前

    因为有永宁被气得动了胎气的这个事实在,所以不管是长孙皇后,还是太子妃王氏,虽然心里都怄得要死,却也只能咬着牙答应了下来,而那长孙婧,直接被太子妃王氏给禁足思过去了,难得的是,这次长孙皇后居然没为长孙婧说情。

    卢夫人从麝香事件开始,便天天提心掉胆的,生怕永宁在宫中出什么问题,结果永宁那里什么事都没有,房玄龄却被气得回家称病了,随即又有了永宁动胎气的说法传出来,虽然被房玄龄禁止去宫中探看,可是卢夫人还是将事情悄悄地托给了高阳公主,毕竟她进出宫掖十分方便。

    高阳公主本来就有进宫探看永宁的打算,而且还准备了四个有着丰富的接生、助产经验的仆妇,教导了一番宫中的规矩之后,很是疏通了些门路,才走了正常程度,将人送到了永宁身边。虽然芳华和芳染懂些药性,但毕竟还是大姑娘家,对于女人生孩子的事,只是知道个皮毛,这种事还是要有经验的人在身边服侍,才比较安全。

    永宁对于这几个新添进来的嬷嬷倒没什么感觉,李治却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在这宫中见到、听到的事情比永宁多多了,所以自然知道那句“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逛了一圈”,是多实在的大实话。生产的时候,那些接生婆但凡动点小手脚,弄个一尸两命都还让人查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说,对高阳公主送来的这四个嬷嬷,李治倒显得最为重视,竟亲自恩威并济地敲打了一番后,才放到永宁身边服侍。

    永宁其实并不是很相信,房玄龄是真的被孔颖达给气得回家养病了,她总觉得房玄龄绝对不至于这么“脆弱”。可是这件事就连李治都只知道这么个答案,她便也只能把这当成了真相,然后人前忧郁,人后淡然,过起了表里不一的双面生活。

    自打永宁怀孕之后,袁天罡除了一开始的时候,亲自来看望了她一回,送了一对护身符过来之后,便没了消息,据说是去哪里云游去了。永宁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像袁天罡这样的“高人”时不时地出门逛上个三五个月的,纯属正常。

    可是这次袁天罡却并没有离开太久,回来的当天,便拜托高阳公主送了张莫名其妙的小纸条给她,上面就写了四个字:妖道逆道……永宁来来回回地翻看了好几遍,也用了几种星衍宗密信的手法试着解了解,最后确定袁天罡送来的,确实只有这四个字。

    “那个,师傅这是什么意思呀?”永宁无力抚额,看着信差高阳公主,万分希望她那里还有口信待传。

    高阳公主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哪儿知道呀?他随手写了递给我,我一看就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结果人家天师大人只扔了句‘天机不可泄露’,便把我赶了出来……我还以为,这是你们师徒的暗语呢,怎么?你也猜不出来袁天师这是什么意思呀?”

    永宁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低声嘀咕道:“真是的,一天不装半仙儿就过不去呀?这没头没尾的,让我上哪儿猜去呀?还妖道?整个大唐,我认识的妖道也就他一个……唉?嫂子,最近京城里可有什么传奇轶闻?有没有哪里来的道士高人什么的,很出风头?或许,这个妖道……师傅特意传了这么个信儿给我,难道这妖道竟是跟宫中有牵连不成?”她理清了思路,拉着高阳公主讨论了起来。

    高阳公主经永宁这一提醒,倒还真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前两天,我倒是听人说起,城外的明月观像是来了个丹霞山的炼丹士,叫什么芜阳子,炼出的仙丹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长生不老,白日飞升……他这段时间似乎用丹药救了不少人,很是闯出了一些名声……”

    永宁被高阳公主激动的神情和夸张的内容,给雷得嘴角直抽,强忍着大笑的冲动,说道:“若是这芜阳子真有这么厉害,炼的丹能长生不老,白日飞升,那他怎么可能还不飞升天外?所谓修道,图得不就是这‘飞升’二字吗?他难道觉悟就真这么高?在红尘中厮混,拿丹药换功德?这不是本末倒置的缺心眼儿吗?”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永宁接触到的这些东方修士,对丹药这种东西的宝贝程度,着实令人侧目。永宁可不相信,会有真正的修士,舍得拿真正的丹药救人。而来到大唐以后,永宁也接触到过一些旁门左道的道门中人,假借着丹药之名敛财,但是这种丹药的药效,别说媲美那些修士手中的丹药了,经永宁检测,那完全是可以冠上慢性毒药或剧毒的名头,完全是吃死人没商量的东西呀

    高阳公主本来还对那芜阳子的丹药有些意动,想找时间去求几丸回去试试的,结果这会儿让永宁这么一问,顿时也起了疑心。“难道这芜阳子,就是袁天师说的妖道?可是这些天,也没听说他害过人呀……”高阳公主其实已经派人盯着这个芜阳子好几天了,就想看看如果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便去求丹。

    永宁只从高阳公主的脸色看,便猜出她多半是对那些传说中的丹药动了心,想试试的,不禁冷哼了一声,说道:“他害人难道还要让你看到不成?我也不说别的,你且去那明月观求上一丸丹药,然后随便找只鸡、猫、鸭、狗什么的试一下药,看看那丹药到底是救命的,还是要命的”

    “这,这不会吧?”高阳公主一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从来没听说过,这丹药居然还能要命,不免有些狐疑地眨了眨眼,心下已经有了计量。

    永宁素知高阳公主的秉性,知道有了她的提醒,高阳公主自然会去用她说的法子试试的,也不再多说什么,舌尖一转,便又把话题拐回到了她的肚子上去……

第一九四章 彷徨

    高阳公主走后,永宁拿起袁天罡送来的那张纸条,沉思良久,待李治回来时,她还是将事情又说了一遍给他听。高阳公主再怎么消息灵通,这宫中事务,也是比不过李治知道的清楚的。

    果然,李治一听永宁说完,眉头便皱了起来,说道:“今日陈国公陛见时,便提到过芜阳子此人,将他那些丹药夸得神乎其神,虽然被魏征等几位大人给引经据典地嘲讽了一通,便是依我看,父皇怕是有些心动的……”多年天家父子,观察李世民的一举一动,至乎一个眼神儿,都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在侯君集说起那些仙丹的功效时,他自然没有错过李世民眼中一闪而过的神采。

    “皇上……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永宁问这话的时候,有些许的迟疑,毕竟打听皇帝的身体状况,很容易让人往歪处想的。

    李治却明白永宁的意思,前些年李世民正值意气风发,也曾有人在他跟前提及仙丹秘术之类的东西,却被他大加训斥了一番,而如今却会意动,想来自是因为身体状况江河日下的缘故。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父皇在辽东战场上便曾大病过一场,后来又赶上太上皇驾崩,父皇快马急驰回京,未能妥善将养,到底是坐下了病根……这几个月,父皇几次召了孙神医进宫,虽然对外的说法只是偶有小恙,可是我却看得出来,这症候,怕是不轻……”

    永宁不说话了,再往下的那些话,她说就不合适了,甚至李治都不适合再对此事发表什么评论,这种时候,做比说有用呀她见李治眉头紧蹙,一脸的沉思状,便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悄悄地将手边针线筐里缝了一半的荷包取了出来,一针一针地绣了起来。

    这些年的闺秀教育,永宁这手女红的工夫也算是练出来了,手上这个烟青色的荷包,是准备给李治的,可惜太子殿下不领情,每每见到她坐在那儿绣花便会想着法儿地打断,一个荷包缝了一个来月了,才只做好了一半。她才绣了几十针,荷包便又被李治从手中抽走,看着李治满眼不赞成的眼神儿,她也只好陪着笑,由着太子殿下扶着去院子里散步。

    关于妖道的话题,永宁和李治都没有再提起过,就连高阳公主也像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一般,绝口不提。永宁素来是个知道心疼自己的人,那些烦心的事,只要交待了出去,便不愿再多理,每天按着孙思邈给的药膳单子安排饮食,气色倒比没怀孕的时候更好了几分,皮肤白里透红还泛着光泽,脸上也没有出现那些曾经让永宁有些小担心的妊娠斑什么的,倒把一群支着架儿想看她的丑态,等着她被李治嫌弃的女人们怄得要死。

    这样一来,孙思邈给她的那些药膳单子,倒是顿时金贵了起来。毕竟孙思邈这样的高人,也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请他来看诊的,为此不知多少人借着各种名目,与永宁身边服侍的那些宫女、内侍探听永宁用的方子。

    永宁却交待了管着药膳单子的芳华、芳染,这药膳的单子私下流传的方向仅限于东宫,若是东宫之中的哪位嫔御悄悄让人送了好处相求,便尽管将那些送过来的贿赂收起来,然后把方子让他们自己誊抄。至于其他人若是索求,便好心些指**他们一下,让他们去东宫拉关系……

    这事让李治知道后,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永宁,好一会儿,才叹着气说道:“好吧,别的我也就不问了,你只要告诉我,那些药膳方子是不是照着孙神医的原方誊抄的,就行了……”他一听说这事,便已经有了替永宁收拾残局的打算,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他很是清楚,从某些方面来讲,永宁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方”的人……

    永宁眨着眼睛瞟了李治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拈了一颗葡萄,一边撕葡萄皮,一边说道:“自然是照着原方誊抄的,虽然是药膳,可是毕竟也是用了药的,哪里好胡来?再说这又是专门给孕妇补身养气的,万一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殿下,您有必要把我想得那么坏吗?我像是那种会随便害人的人吗?”她最后的这两句,是抛着媚眼儿,装着委屈说出来的,硬是在她那白白嫩嫩的小脸儿上,写满了“奸诈”二字。

    李治的嘴角抽搐了两下,不自然地干咳了两下,说道:“我家阿房自然不会是‘随便’害人的人,但是想来也没大方到去阻止别人害人,或是别人自己害自己……是吧?”他边说边笑了起来,反正没落下什么把柄就行,其他的事他并不是多上心。

    很多时候对很多人,李治可以很无情。

    永宁挑了挑眉,抿唇浅笑,将手中剥好的葡萄塞进了李治的嘴里,低声说道:“我又不是那种挨了欺负都不知道还手的,你东宫里的那些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宫外传言,宫中下绊儿,这些日子以后,我都被人算计过多少回了?要是再不回一手,她们怕是真当我是个软弱可欺的了”

    “我都知道……委屈你了”李治轻叹一声,握住了永宁的手,心里有些淡淡地难过。即使处在他的保护之下,有些人、有些事也是必须永宁自己去面对的,甚至可以说,他保护的越严密,永宁承受的压力便会越大,当他意识到了这一**之后,便开始慢慢地调整,尽可能地将永宁身上的压力分散出去,只是效果不是很好。

    永宁明显地感觉到了李治的沮丧,捏了捏他的掌心,笑着说道:“我若是还委屈,那其他人可怎么活呀?既然决定了要跟你在一起,我便知道这些是我需要面对的,我爹爹从小就告诫我们兄妹,该受的就不叫委屈……再说了,我像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吗?你别再瞎琢磨了,有那工夫,还不如多吃两口呢”说着,她又拈了一颗葡萄,连着葡萄皮,一起塞进了李治的嘴里。

    “这方子的事,见好就收……芳华、芳染两个,也象征性地罚上一罚,把你这边的首尾给了结了,等将来事情闹出来,你这边也好有个说法。”李治半眯着眼睛,斜倚在扶枕上,给永宁出着主意。

    永宁**了**头,说道:“反正东宫那几个不安生的,手里都已经拿到了方子,也确实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那我明日便让芳华和芳染把院子前头的那片空地扫上十天半个月的,想来宫中便该传开了……”

    因为这院子紧挨着两仪殿的关系,所以院子外面的卫生工作,一直都是由两仪殿那边的司职太监们担任的,而且两仪殿的洒扫工作比别处都要早很多,所以按着永宁这院子里的时间走,等芳华、芳染她们起来的时候,想必外面都已经打扫干净了,她们俩人只要哭丧着脸拿着工具摆几个p,就能应付过去。毕竟这两个丫头也算是功臣,总不会太伤功臣的心。

    李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了下来,头枕着胳膊,突然低声说道:“父皇悄悄见过芜阳子了……”

    永宁挑水果的手,不禁顿了一下,但她很快便将这停顿遮掩了过去,叉了一片桃肉递给了李治,并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李治的眼神聚集在手里的桃肉上,有些彷徨,有些迷茫,更多的却是犹豫不绝。“阿房,我心里……”他后面的话并没有再说下去,可是他知道永宁是明白他想说什么的,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看向永宁,生怕在她眼中看到一个连他自己都会鄙弃的自己。

    永宁叹了口气,伸手把李治手中的桃肉放回了果盘中,然后侧身挨着李治躺下,悄声说道:“九郎,你怎么这会儿倒糊涂(.2.)了起来?我那位半仙儿师傅既然会送那张纸条进来,除了提醒我们这妖道有害人之术,更重要的是,师傅笃定他是不会成功的九郎,你可要把持住了……”

    若是事不可为,依袁天罡的性格,那是绝对不会出言提醒的,既然袁天罡提醒了,那么事情便自然会有转机。

    李治的心思顿时清明了起来,猛地坐起身来,想要从榻上下去,却又急匆匆地回身亲了亲永宁的脸颊,急促地说道:“我要去安排一下,你照顾好自己……”说罢,便起身快步离去。

    永宁看着李治离去的背影,轻叹了一声,这人虽然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帝王的潜质,但是却终究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她心底不免有些矛盾,既盼着他能始终保持着心底的那一**真挚,却又分明知道,总有一天,大概总会失去的吧?

    成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合格帝王很难,永宁不知道自己能够陪他走多远,只是,或许是因为有了孩子的原因吧,她竟有些期望,可以同行久一**,再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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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章 薨逝

    这一年,似乎注定多事,坏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

    先是被贬为庶人幽居岭南的李泰,夏末时分死于疫症,然后便是申国公高士廉,也在九月底突发急症而亡。这两个人与长孙皇后息息相关,消息更是一前一后传进宫中,一时之间,长孙皇后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连孙思邈都束手无策,静待天命。

    李治愈发地忙碌,每天几乎是只能抽时间来看永宁一眼,然后在专注于政务之余,其余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立政殿。李世民似乎也想起了长孙皇后的好,曾经出现在夫妻间的那些裂痕,此刻都已消失不见,他也同样频繁往来于立政殿,甚至很多时候都会把奏疏挪到立政殿去处理。

    东宫的那群女人们,一个个急先恐后地跑去表孝心,轮着班地贴身侍候着长孙皇后,只永宁一个没有出现——长孙皇后病发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挺着肚子过来侍疾的永宁撵回去安胎,虽然表面的说法很堂皇,但是任谁都听得出,长孙皇后这是不待见永宁。

    大兴宫一下子便沉寂了下来。永宁更是安分地躲在自己屋里,轻易不敢露头儿。其间,永宁曾远远地看见过李世民一回,这位曾经英武传世的帝王,已显老态,背影里满是疲惫。

    所有人都知道,长孙皇后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各方势力也都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愿这个时候去触李世民的霉头,即使如此,也有好几个六部官员被李世民挑了毛病贬谪出京。李治这位太子殿下,也越发地低调,虽然从李世民手中接过不少实务,但是却没有一点拔尖冒头的事出来,既不出纰漏,更不出风头,将一个“稳”字拿捏得精准。

    告病回家休养的房玄龄,在这个时候却高调地重返了朝堂。李世民亲自出面替房玄龄造势,他病休这段时间被各方瓜分走的权柄,再度回到了他手上不说,房家第二代唯一尚未出仕的幼子房遗则,也蒙荫被封了个县男的爵位,食邑三百户,算是个意外之喜。

    房玄龄再度回到朝堂之上,重新将相位坐得稳当,除了几个从一开始便追随在李世民身旁的老臣以外,是谁都没料到的。但房玄龄心里却明白,李世民之所以在这时候借机加恩于房家,也不过是为了让房家在日后制衡长孙家罢了。

    长孙皇后眼看着是过不去这一关了,待她薨逝后,加恩、抬高长孙家在所难免,李世民此时便已经在为日后铺路了。而此时的长孙无忌,却也奉行了低调行事的方针,每每出现人前,必是一脸忧色,手中政务几乎都被推拒了,似乎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长孙皇后身上,今天送来些长孙皇后小时候最喜欢的吃食,明天再陪着说说少年时的往事……

    在长孙皇后跟前的时候,强颜欢笑,出了立政殿便老泪纵横,几度与李世民郎舅两个在两仪殿抱头痛哭。连李治在永宁跟前提起长孙无忌这些天的作为时,都忍不住红了一回眼圈。

    永宁却发现她完全没有办法把长孙无忌往好处去想,他表现出来兄妹情深,总让永宁有种看戏的感觉,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真实。可是这些话却是没有办法跟旁人讲的,只能闷在心里。

    腊月十三这天,凌晨时分天上就飘起了细碎的小雪花,这一晚永宁睡得都有些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果然,刚过卯时立政殿的方向便传来了丧钟。

    蓦然被钟声惊醒的那一瞬间,永宁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扶着芳华坐起身来的时候,神情间还有些恍惚。“刚才,我好像听到钟声……”她轻皱着眉头看向芳华,却只见芳华一脸哀容。

    “方才是立政殿的丧钟,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芳华一边往永宁身上披了件外袍,一边低声说道。

    “皇后,薨了?……”永宁扯了扯衣襟,说道:“我身子不便,呆会儿你们也都机灵着点……”

    即使永宁怀孕,可是为皇后哭丧守灵的事,却也是免不了的。而且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怕是不知有多少人都琢磨着,想要趁乱算计她一回,她自是不能不防。这个时候李治是靠不上的,甚至以他心软重情的秉性,怕是还要永宁掉过头来关心安慰。永宁这会儿能靠得住的,也就是身边这几个人了。

    芳华自然明白永宁的意思,一边招呼了清婉、清妍等人进来服侍永宁起身,一边与芳染去打点应用之物,随永宁去立政殿。

    永宁此时怀胎已经八个月了,身体已经颇显笨重,走动的时候已经显得很不方便。等她赶到立政殿的时候,殿内殿外都已经跪满了人。太子妃王氏带着东宫一干嫔御跪在殿内相对靠前的位置,却是让人意外地并没有为永宁留出地方来。

    永宁本就走得慢,又远远地便看清了王氏身边的情形,一面拿着手绢擦着眼泪催泪,一面走得更慢了几分。果然,当一脸哀戚的李世民看到永宁蹒跚着走过来的时候,竟让了身边的太监直接将永宁带去了偏殿过礼。

    偏殿之中并没有其他人,只是殿门口时不时有宫人急匆匆地来往。永宁却不愿在这个时候落人口舌,按制跪在特制的厚垫子上,无声地流着眼泪,任芳华等人如何劝说,她不肯稍事休息。

    其实永宁又哪里是舍得虐待自己的人,只是她进了侧殿之后,便发现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她,明显是有人在暗地里窥视,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她却丝毫不敢放松。

    等永宁一个人跪在偏殿之中,哭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晋阳公主也被送了进来。晋阳公主此时也已经有了身孕,将将三个来月,正是最该安胎的时候。等她得了丧报急奔入宫后,竟是一句话都没顾得上与李世民说,便直接栽倒在了李世民身上,惊得李世民立刻便将晋阳公主也送到了这边的偏殿,本就在殿外候着的御医也很有眼力地跟了进来。

    晋阳公主一进来,永宁立刻不装了,一脸惊色叫着清婉、清妍抚着她起来,然后一迭声地叫人去准备些安胎醒神的汤药。等着李世民安排好正殿的事,与李治一同过来探视的时候,正看见姑嫂两个大肚婆再抱在一起痛哭,身边围着一圈急得团团转的宫女,却是谁都劝不住。

    李世民的眼泪也被勾了出来,揉着眼睛,一转身走到殿外望着漫天的飞雪哀恸不已。李治却强忍着伤心,一手抱住永宁,一手抱住晋阳公主,自已掉着眼泪,却劝着怀里的两个女人多为孩子着想,小心保重身体……

    “九郎……”永宁泪涟涟地抬头看着李治,说道:“我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皇后娘娘,这些年为了我,不知惹娘娘生过多少气,我,我心里……”

    “不关你的事……都是我的错……”李治这些天来经常会想起曾经与长孙皇后的那些争执,当时认为很重要的东西,此时在面对既将失去母亲的威胁的时候,突然觉得那些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他不止一次的后悔,不该常常惹长孙皇后生气的,甚至渐渐地竟有些不敢面对永宁。永宁敏感地察觉了李治的心理变化,此时更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硬生生地揭开了李治心底的这块伤疤。

    “九哥,”晋阳公主嘴唇微微地哆嗦着,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治,说道:“你说,母后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怎么会?”李治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晋阳公主的后背,说道:“母后最宠**的就是你,哪里舍得生你的气?她时时,时时都盼着我们,我们这些儿女可以平安康泰……”

    李治越说,越觉得往日种种,实在不孝得很,搂着永宁的手不自觉地便放开了些。

    “九郎……”永宁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李治的怀中,哽咽着说道:“我想去皇后娘娘陵前,为娘娘守孝三年……”

    “又胡说什么呢?”李治满含热泪的瞪视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可语气却显得生硬了起来:“你还怀着孩子,哪里就好说这些?”

    “可是,我却总想为皇后娘娘做些什么……娘娘病着的时候,我便没能在跟前服侍,我,我也总想尽一份心……”永宁的眼泪轻易地濡湿了李治的衣襟,也濡湿了他的心。

    晋阳公主紧挨着永宁,哭着说道:“母后也不许我多进宫,每次坐不到一刻,便急着撵我出去……九哥,我想和永宁一起去为母后守陵,尽尽这最后的一份心意……”

    李世民站在殿外,将殿内的这番对话都听在了耳中,伸手召过一个一直侧身实在殿角的小太监,问道:“那房氏方才在殿中可有异样?”

    那小太监摇了摇头,说道:“房侧妃似乎极是哀痛,跪在殿中痛哭不已,及至晋阳公主被送过来,才起身照顾公主……”

    李世民点了点头,低叹了一声,呢喃般地说道:“无垢呀,你终是看错了房氏……她既房玄龄的女儿,又能得九郎钟情,哪里会是你所想的那样……”

第一九六章 生产

    永宁不止一次的悄悄在心里庆幸,幸好晋阳公主此时也有孕在身,才给了她机会,打着照顾晋阳公主的幌子,一起享受着超规格的孕妇待遇,却无人敢来指责。要不然,真让她挺着八个多月的大肚子,站在外头的寒风冰雪中又是跪、又是磕头的,还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抗得过去呢

    晋阳公主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哀毁过甚,两三日间便熬得形销骨立不说,下身也见了红,有流产的危险。李世民自己也有些风疾发作的征兆,却还是一天两三趟地过来探看晋阳公主,偏偏父女俩一见面,说不上几句话,便免不了同哭一场。

    永宁虽然不用在外头随大流儿立规矩,每日只是跟着晋阳公主一起在屋子里过礼,可是这开解和照顾晋阳公主的任务,其实也并不算轻松。晋阳公主此刻正陷在深度自厌中,大多数时候根本听不进人言,她脑子里转着的都是些很自我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用言语沟通。

    而且晋阳公主似乎有了厌食症一般,压根吃不下东西,连带地也不能安睡,一躺下就做恶梦。虽然有孙思邈坐镇,可是那些汤药也多半是喝下去就会吐出来,只能行针缓疗,希望挨过这段时间,能有所好转。永宁也是真心疼晋阳公主,虽然辛苦,可是还是坚持每天与晋阳公主同吃、同睡,借着机会便时不时地给晋阳公主施一个睡眠咒,虽然吃这一方面不好帮忙,但是睡眠质量好了,身体也能强上几分,若非有永宁这样帮忙,怕是晋阳公主更撑不下去了。

    李治每每看到形容憔悴的永宁和晋阳公主时,心里都说不出的心疼。尤其是看到永宁明明行动不便,还每日坚持为长孙皇后跪经祈福,又为了照顾晋阳公主,反倒让自己气色一日比一日地难看了起来,他心里原先的那点小别扭,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扭了过来,细想身边其他人的言行,倒愈发显得永宁真诚可贵。

    李治态度的转变,让永宁悄悄地松了口气,行事也越来越温润平和,连常来探看晋阳公主的李世民,都不止一次在人前夸赞于她,倒也算是意外地收获了些许友孝的名声。

    长孙皇后去世的时间正赶在腊月里,生生将新年的喜兴劲儿给压制得点滴不剩,又因为袁天罡算出来的移灵吉日是在正月十五,所以官中上下都只为着移灵的事忙碌,怕是也只有永宁一个人惦记着新年了。

    永宁惦记着新年,倒不是为了过年,而是袁天罡和孙思邈替她推算的预产期,就在过年那几天。尤其是这些天她天天操心着收拢李治的心思,又要照顾晋阳公主,她总会觉得小腹有种下坠微痛,虽然悄悄地请孙思邈看看了,说是没有大碍,但她总是难以安心,只得时时留意,不让身边缺人,以备不测。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虽然李世民早就有旨,今年所有的喜庆仪式都取消了,只是带着李治祭祀了一番,就全当是除旧迎新了,可是在京的公主们、宗室还是免不了要进宫团聚的。晋阳公主与永宁的身体状况都不是很乐观,所以都只是在行礼的时候露了露面,后面的事情并没有参加。而高阳公主这个素来爱凑热闹的,居然也巴巴地跟着她们俩去了她们暂住的回春殿。

    这回春殿因为紧挨着立政殿,所以李世民一直都没有安排宫妃入住,后来更是被晋阳公主讨了去,爱女心切的皇帝陛下一时兴起,竟是将回春殿几乎又重建了一遍,殿中的一应布置摆设都不比立政殿差什么。

    晋阳公主这几天虽然神情间还是偶尔会有些恍惚,但是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安稳了下来,只是显得小了些。倒是永宁或许是快到日子的缘故,总是站不住、坐不住,就是躺着也总是一脸难受的样子。高阳公主扶着永宁坐下,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几日的气色越发地不好了,可有找孙神医看过?”

    永宁扶着腰,轻皱着眉头,勉强挤出了个笑容,说道:“已经请师伯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的,或许是快到日子了,所以才总觉得肚子里坠坠的……”说着,她转头看了旁边的秀娴一眼,秀娴立刻会意地点头离开。

    高阳公主可没心思去注意永宁主仆的小动作,只是皱着眉头看了看永宁的肚子,然后便转头看向了晋阳公主,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兕子,你说说你,你这是在折腾谁呢?是折腾你自己?还是在折腾父皇?你就真不心疼父皇了?为着你,父皇多操了多少心?你也真狠得下心”

    晋阳公主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掉着眼泪。

    高阳公主跟晋阳公主的感情也素来都是好的,转身坐到她身边,把她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我知道,我心里难过,可是母后毕竟是去了,你总要为还活着的人多想想吧?无错不少字父皇这些天眼看着便苍老憔悴了不少,还有九郎,都瘦得脱了形了,永宁就不说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用我多说,你自己看就是了……你总不该忘了宫外头,还有你的驸马在呢听你姐夫说,这些天席君买也是天天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的,你也真忍心,这么些天居然连个信儿都没捎给他,你就不怕他再急出个好歹来?”

    晋阳公主似乎有些意动,可是终究还是一言不发。

    高阳公主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度转头看向了永宁,却只见永宁紧咬着下唇,一脸疼痛难耐的样子,连忙过去扶住她,问道:“怎么了?可是要生了?”说着,便一连声地叫人去找御医。

    永宁并不清楚快生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这些天她经常性地感觉到肚子抽痛,本来还以为这次只不过是疼的厉害些罢了,可是等高阳公主问她是不是要生了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可是疼痛已经折磨得她说不出话来了,只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看着高阳公主。

    晋阳公主也被高阳公主的话,和永宁已经抑制不住地小声呻吟给吓到了,也没心思再玩什么沉默,一连声地把身边侍候的宫女也都指派出去,该干活的干活,该找人的找人,该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倒让永宁在疼痛之余,有了几分欣慰。

    高阳公主毕竟是过来人了,并未显得太紧张,但是对晋阳公主过度的反应,却也没说什么,有点什么事让她操心,总好过一个人坐在那里难过强。

    李世民在回春殿配备的人员非常的齐全,不管是专攻妇科的御医,还是经验丰富的稳婆,都非常迅速地到位。等秀娴带着几个小宫女端着些好克化的吃食进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永宁疼痛的间歇。

    本来永宁的意思是想让高阳公主劝着晋阳公主能多少吃点东西的,孙思邈已经不止一次提起晋阳公主身体虚弱,对胎儿的影响很不好……可是赶到这时候却也只能紧着她先吃了,虽然她还是让秀娴给高阳公主、晋阳公主都上了些她们素日里爱吃的东西,可是她们两个这会儿又哪里还有这个心情?

    本来晋阳公主这样尚未生产过的人,一般是不准进产房的,可是这位公主殿下的倔脾气要是上来了,就是李世民都拦不住。所以当她紧跟在高阳公主身后,一起进了已经布置成产房的内室时,也只是被轻描淡写地劝了两句,见她不听也就没人再敢多说什么了。

    晋阳公主含着泪,等永宁在床榻上躺下,便亲自端了碗粥递了过去,一个劲儿地劝着永宁多吃些,免得呆会儿生产的时候没有力气。看着永宁不复红润的脸颊,晋阳公主倒是真有些后悔了。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永宁照顾她有多辛苦,只是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她,并没有心情顾忌这些。等这会儿见着永宁苍白无力地躺在那儿,她才突然意识到,不健康的身体对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晋阳公主满眼的忧心又哪里瞒得住人,高阳公主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趁着永宁不注意地时候,低声说道:“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永宁见了岂不是更难受?便是做不出高兴的样子,也不许掉眼泪产房里忌讳这些”

    晋阳公主连忙点头,仓促地将脸上的泪痕擦干,然后尽量平静地说道:“是不是该让人去通知九哥一声?永宁要生产了,他也总该来看一眼吧?无错不少字”

    高阳公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吩咐,怕是早就有人跑去卖乖了……只是,这产房也是不许男人进的,便是九郎来了,也是见不着的……”说着,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怎么了?”晋阳公主有些紧张地看着高阳公主,生怕再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高阳公主见左右没人,便凑到晋阳公主耳边,低声说道:“永宁生产的消息一传出去,不管九郎能不能过来,怕是太子妃都是要走这一趟的,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产房里有我盯着,你且去外头,若是王氏来了,你只拖着她留在外面便是……”

    晋阳公主会意地点了点头,又走过去看了永宁一回,便亲自去外殿守着。

    永宁只喝了小半碗粥,便再也吃不下了,只觉得胃里顶得难受,像是有只小手在不停地挤压一般,头晕目眩的感觉一阵阵袭来,她几乎是立刻便意识到这种情况并不正常,猛地抓住正坐在她身边,为她擦汗的高阳公主的手,急促地说道:“快,快去找孙神医过来,找我师傅……快”

    永宁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眼前已经有些发黑,虽然还能感觉到人影晃动,却已经看不清楚,而且她明显得意识到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甚至连那强烈的痛感都渐渐离她远去。

第一九七章 产子

    这种灵魂无所依凭的感觉,永宁曾经体验过一回。那是在与袁天罡探讨西方魔法与东方法术之间的异同的时候,袁天罡曾经展示过一次,那是一道引魂符,然后用了永宁的头发做媒介,当时做为体验者的永宁,便如此刻的感觉一般,从肉体诡异的扭曲感开始,直到感觉完全消失,被无声无息地禁于黑暗之中。

    那次施术的是袁天罡,目的也只是让永宁对东方法术有一个直观的概念,所以当时持续的时间很短暂,永宁在被施法时也并没有觉得紧张。可是这次却明显不同,这不同不仅仅来自于那股牵引她灵魂的力量极为强大,更重要的是,那力量的恶意太过明显。

    永宁有些害怕,却也不禁小小地期待着,若是就这样死掉,那是不是会有机会再回去那个属于她的世界?不大的公寓,一阳台的花草,杂而不乱的摆设,那是她习惯而且喜欢的生活……

    黑暗之中,她只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能动,也没有声音,最初的心慌过后,她便有些惦记孩子的事,不知道这样的灵异事件会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然后也有些后悔,当初该问袁天罡多要些护身保命的符咒的……

    永宁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还有心情在那里胡思乱想,却又哪里还想得到,高阳公主被她那两句话给吓成了什么样。本来高阳公主因为太过紧张,虽然听清楚了永宁的话,却压根没反应过来,直到永宁直接一闭眼人事不知,然后又有稳婆在那里大喊:“见血了……”

    高阳公主这才反应过来,一迭声地叫了人去找孙思邈,然后又亲自去门外低声交待了晋阳公主,让晋阳公主亲自去请袁天罡过来。高阳公主这会儿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了,如果只是身体有问题,那么永宁只会叫孙思邈过来,可是永宁却还要找袁天罡,那就只能说明,永宁被人暗算,而且这暗算她的人,多半是只有袁天罡才能对付的……

    高阳公主一边传了御医进产房替永宁把脉,一边死盯着产房中的每一个人,毕竟这些近距离接触永宁的人的嫌疑自然要大的多。等李治急匆匆地与太子妃王氏相携而来的时候,正听见高阳公主在产房内高声怒斥御医,撂下了狠话,若是耽搁了永宁,便要御医九族的性命……

    王氏一听,自然明白这是永宁在生产的时候遇险了,其实东宫的这些女人们,都在盼着这一天呢。毕竟这段时间永宁气色欠佳的样子,是谁都看见了的,不知多少人都在背后祈祷着永宁产关难过……王氏虽然心里高兴,可是脸上却依旧满是忧色,将一脸焦急的想要往产房里闯的李治拦下来之后,她便摆出了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打算要替李治进产房照看。

    李治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不放心王氏,强压着心底的担忧与恐惧,留了王氏在外面陪他一起干等。

    孙思邈来的很快,由于李世民近期身体状况并不算太好,所以孙思邈一直都留在两仪殿随时待命。本来永宁有要生产的际象的时候,高阳公主便打算让人去请孙思邈过来的,可是永宁却不愿太过张扬,所以才让高阳公主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得把孙思邈请来。

    孙思邈一进回春殿,便知道情况大概真的很不好了,宫女们捧着应用之物来来去去的显得极忙碌,但是产妇却一点声响都没有,他心里当下便是一紧。对永宁,孙思邈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不单单是因为她是袁天罡的弟子,更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永宁的为人处事极得他的心意,而且有限的几次交谈,也都言之有物,让孙思邈极为欣赏。

    匆匆地与李治见过礼,孙思邈便拎着药箱进了产房。永宁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如果不是呼吸还算平稳,简直便与死人无异。两个御医急出了一头大汗,也没能让永宁清醒过来,而永宁腹中的胎儿,却已经有了窒息的症状。

    几个稳婆这会儿也顾不得传言中,永宁有多得李治这位太子殿下的宠爱了,下了狠手生生地借用外力往下推挤着胎儿,对于永宁下身血崩之态只作未见,只是一心想保住永宁肚子里的皇家血脉,希望能借着孩子换一条生路出来。

    高阳公主只捂着嘴在一边无声地哭泣,她也知道但凡还有一点希望,这些人也是绝对不敢这么对永宁的,也虽然离得不算太近,却也分明感觉得到永宁的生气正在一点点的消散,保孩子自然而然地便成了顺理成章的选择。

    孙思邈进门的时候,正看见一个稳婆从永宁身下换出了一条已经被血浸透的褥衬,心下大惊,快步上前,也不顾那两个御医不情愿的表情,直接便将他们推开,然后又高声喝止了那些正在折腾永宁的稳婆,便自顾自地为永宁诊起脉来。

    这一诊脉,倒真让孙思邈脸色黑了起来。他虽然专攻医道,于法术一途所知甚浅,但是毕竟也是与袁天罡相交多年,见识却也着实不凡,他这会儿倒也明白那些稳婆为什么会下那样的狠手了,只是……他回头狠狠地瞪了那两个御医一眼,真是两个废物,好歹也是号称专攻妇科的,难道连催产都不知该如何着手吗?就任凭那些稳婆乱来?

    孙思邈若有所思地看了高阳公主一眼,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的驸马正是房家的二郎,永宁的二哥,微微有些迟疑地说道:“房侧妃如今的情形确实凶险,老道把握也不甚大,若是方便,还望公主殿下能请袁天罡真人过来看看……”

    高阳公主听见孙思邈的话,先是心里一沉,但随便便又打叠起精神,强压着满心的害怕,说道:“袁天师想来已经在过来的中处了,是晋阳公主亲自去请的,只是在袁天师到来之前,还望神医能拖延一二……”

    孙思邈一听已经去请袁天罡了,当时心里便是一宽,冲着高阳公主点了点头,便打开了自己的药箱,取了银针出来,针刺穴道催产。同样是催产,但是这种方式却是刺激母体本身来自然地完成生产过程,对母体的损害小到几乎可以不去计算。

    高阳公主一见孙思邈的举动,顿时想起曾经听说过,哪家的夫人曾经用过这样的银针催产之术,当下咬牙切齿地瞪了那两个御医一眼,在心中将此事记下,只待日后容出工夫再与他们算帐……而那两个御医却脸色灰败地相视苦笑,若是孙思邈不出现,他们还有可能顺利过关,但是孙思邈既然来了,他们其实已经没了能好好活下去的想法了。

    而那几个原先一脸狠厉的稳婆,这会儿也都哆嗦着站到了一边不敢动弹,只芳华、芳染两个学过几天医理药论的丫头仗着胆子给孙思邈打起了下手。

    李治在外殿之中,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他也知道永宁的情况怕是真的不好了,当年高阳公主生产的时候,他赶上过一回,高阳公主那惨叫的声音,恨不得把公主府的房顶都给掀翻了,可是他等了这么长时间,永宁却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若非孙思邈已经在里面了,李治怕是就真的什么也顾不得地冲进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连李世民都几次派人过来询问情况,可是袁天罡却始终没有出现。高阳公主曾经出来过一趟,让李治再派人去催促袁天罡,尽管如此袁天罡也是一直拖沓到了亥末时分,才慢条斯理地出现在了回春殿。

    李治一见袁天罡,就跟见了救星没两样,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了,直接便将袁天罡推进了产房。

    要说这袁天罡还真是神奇,孙思邈银针催产,结果胎儿死卡着骨盆不肯露头,结果袁天罡站在床边不知念叨了些什么,竟是没等着孙思邈再行针,孩子便自己出来了

    是个男孩高阳公主和芳华、芳染满脸都是泪痕,强撑着悲意将孩子打理好,也顾不得与李治报喜,便围着袁天罡问起了永宁的情况。

    “不妨事……老道这徒儿也是命中该有些一劫,劫过圆满,当一生顺遂……”袁天罡压根连看都没看躺在床上没有一点正常人反应的永宁,任孙思邈一个人在那里忙活着收拾永宁眼下算得上残破的身体,他的注意力便都在这大难不死的孩子身上。

    “唉——”袁天罡满是欣慰地长叹了一声,摸了摸孩子的头顶,微笑着说道:“终究万般都是命呀,真是半点不由人……这孩子倒是会挑着好时辰降生,却累得他**要在生死关前转三转,好在将来是个孝顺长进的好孩子,也不枉老道这徒儿受了这番苦……”

    李治在门外,自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哭,便软软地坐倒在了地上,以手抚额,硬是不敢去问永宁如何……

    太子妃王氏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她万没想到孩子居然能安然无恙地生出来,而且只从洪亮的哭声便不难猜出这是个健康的孩子……她甚至都没想过是男孩,还是女孩,便直觉地恨上了这个刚刚来到人世的孩子,在场的人中,或许除了袁天罡,便也只有她注意到了,这个孩子,是踩着方交子正的时辰降世的……

    生于元日子正。

    这个孩子,不能留

第一九八章 彻查

    永宁不知道时间到底是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是活,更不知道她的孩子是不是平安……就在她开始质疑,是不是已经被人遗忘、抛弃了的时候,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响似旱天雷的婴儿哭声,吓得永宁一哆嗦之余,也开始祈祷天上不分中外的各路神仙,保佑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世。

    自打婴儿哭声之后,永宁发现她所处的这片黑暗之中,便开始有了些细微的声响,虽然还是听不清楚,但却比原先的一片空寂,不知好挨了多少,至少她知道,她的状况正在慢慢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永宁虽然还没有脱离危险,可是她生出来的那个胖小子,却很是健康。孙思邈本来还有些担心,孩子在生产过程中,会受到什么伤害,可是一通检查下来,这孩子竟是比一般婴儿还要强壮些。

    李世民得到孩子平安出生的消息,又听说了孩子出生的时辰,顿时兴奋不已,竟是不顾夜半雪重,亲自从两仪殿赶过来探看,抱着孩子就不撒手了,竟是连反对的机会都没给李治,便宣布把孩子带到两仪殿去亲自教养,更是让太子妃王氏恨得直咬牙。

    其实李治这会儿也压根就顾不上照看孩子,虽然孙思邈和袁天罡都跟他说了,永宁会平安无事的,但是已经闯进产房见过永宁一面的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得下心?此刻的永宁,竟是比当年骊山遇险时,更危弱了几分,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息一般……

    永宁被暗算的事,在小范围内传播开来,只是不管是李世民、李治,还是房家,都不曾有什么动作,只是有心人却仍是注意到,长安附近的寺庙最近不太平静,不是高僧亡故,就是寺主更迭,虽然动静都不是很大,但是同一时间忽然事多,自然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李世民把孩子抱走养了三天,才琢磨出了一个合心意的名字,于是李治名下如今出身最高的第五子,很荣幸地被赐名为——李琮。

    琮者,礼器也。

    琮形八角,谓八方,象地。

    这个“琮”字,不可谓不贵重,此名一出,更是引起暗潮无数。

    虽然整个大兴宫仍沉浸在长孙皇后薨逝的余哀之中,但是李琮的出生,却让李世民多了几分振奋,精神也好转了许多,这倒让许多人都安心了不少,但也让更多人把晦暗的目光投向了李琮。

    到了正月十五,李世民亲自主持了长孙皇后移葬昭陵的仪式,过程中几度泪眼迷离、泣不成声,葬礼过后,碍于身体原因,李世民逐渐把朝政过度到了李治手中,虽然还是留李治在两仪殿处理政务,但是却已经不再限于观摩、议论,而是真正的上手处理,而李世民也只是在最后把把关。

    永宁一直没有醒来,但气色却一日日地好转,袁天罡和孙思邈始终都呆在回春殿没有离开,而晋阳公主虽然已经搬回了自己的公主府,也仍然是天天都要与高阳公主一同前来探望一番的。

    在见过了永宁这一场危难之后,晋阳公主被吓得不轻,对自己的身体再不敢轻忽,孙思邈怎么交待的,她便怎么做,不管是汤药,还是饮食,甚至生活习惯,都严格地按照孙思邈的要求来做,不过十几天的工夫,本来瘦削的脸颊便圆了一圈,人也精神多了。

    李世民和李治见晋阳公主已经慢慢地恢复,都放心了许多,却也不免对永宁的状况忧心。李治也同样天天都要去回春殿看看,也问了袁天罡不知多少回,可是始终没能探听出来,永宁什么时候会醒转康复。

    其实袁天罡这日子也不好过,虽然他在世人眼里算是半仙之流,但是实际上为着李唐逆命之事,已经将他身上的那点功德法力损耗得差不多了,他如今还能顶着半仙的架子蒙人,基本上就是靠着星衍宗的名号,和这么些年搭建出来的人脉关系,凭着多年修行的经验在吃老本儿。

    那天晋阳公主惊惶不定地跑去见他,他之所以会那么晚才赶到宫中,便是因为他一听晋阳公主说的情形,就知道他自己应付不来,幸而星衍宗也预防了出现这种袁天罡应付不了的状况,在城外的清静之处另有一座小道观,常年驻守着几个内门弟子,以便应对紧急情况。

    永宁这回的事,便是袁天罡的几个师侄去处置的,只是或许是年轻手段不够的缘故,居然这么些天都没有把事情处理干净,袁天罡是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只能每天一道安神咒,配合着孙思邈的医术治疗,让永宁的身体一点点地好转。

    李治也来打听过几次内情,只是袁天罡始终没有吐口。像是永宁眼下这种状况,施法的人必定是得了她的毛发,甚至是血液为媒介,才能施法成功,这就意味着永宁身边怕是就有对方的人,而且就冲着这么些天他的那几个师侄都没能将这法术破解,他便多少有些猜到,永宁这次中的怕是个连环咒,施咒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几个人相辅相承,分别在不同的地方施法,除非把所有的祭坛都找到并毁掉,否则……

    但是这些事,却是不好跟李治说的,说到底,永宁会有此一劫,根子还是出在袁天罡身上,事情的本质,仍是佛道两家的道统之争,永宁既顶着星衍宗的名头,受星衍宗庇护,那么替星衍宗承受因果,也是在所难免的。

    与袁天罡相比,孙思邈就要淡定许多,毕竟他只是个大夫,永宁一息尚存,他便尽心医治——她身上的那些外伤、内伤,至于让永宁醒过来,不好意思,那不在他这个做大夫的医治范畴。

    李治接手的政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忙,但是东宫的那些女人们却悄悄地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愿在这个时候出头,生怕会犯了什么忌讳。

    房玄龄却平静地让人讶异,每天如常办公,谈笑自如,就好像如今还躺在回春殿人事不知的不是他家闺女一样,就连偶尔在李世民那里见到了李琮,也不见他亲近。

    不止房玄龄,可以说整个房家都低调地让人看不出来一点焦虑之态,就连房遗**这个出了名的憨直之人,在人前都绝口不提永宁之事。如此一来,倒是让外人在生出诸多猜测的同时,并没有敢传出什么不堪的谣言出来,倒是让李治和房家上下悄悄松了口气。

    赶在正月里的最后一天,袁天罡的几个师侄终于整出来了点战果,成功地将宫外的祭坛都清除干净的同时,也找到了最后一处祭坛的下落,却是正在东宫之中。

    袁天罡暗叹了一声,其实对于宫中这一处,他心中是早就有数的,只是原先还一直给自己留着个想头儿,盼着能绕过李世民和李治父子,把事情解决掉。但是既然这一处出在宫中,那么势必要去见李世民一回,当然也不能再瞒着李治。

    即使袁天罡说出来的是删减加工后的版本,但是仍然让李世民和李治父子俩脸色黑成了一片。

    巫蛊之事,历朝皆忌。

    而且眼下这可不是写在那些故纸堆里,可以当故事看的三言两行,这次的事就发生在眼前,就发生在他们身边虽然这次被害的是永宁,可是谁知下次被害的会不会就是他们父子了?

    李世民脸色狰狞地只扔了一个“查”字,便转身回了内殿,随即内殿中便传来了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

    因为袁天罡点明了那害永宁的祭坛就在东宫,所以李治并没有回避,阴沉着一张脸,跟在袁天罡的身后,只看着他拿着一个罗盘掐掐算算地一会往东,一会往西。

    李治一早就传谕东宫各处,从太子妃王氏以降,统统都呆在自己的住处,不许外出。同时他还调了一队禁卫,在各处把守,若有人敢违背谕令,一律擒拿,敢于顽抗,就地格杀……

    一时之间,东宫之中,肃杀一片。

    太子妃王氏对于这种不可知的局势,分外地不安。可是隔窗望着外面那些杀气森森的禁卫,她也同样生不出一点派人出去探听消息的念头,只是惶惑地拉着陪嫁进宫的**母的手,心里不停地回想着这段时间自己的做为,有没有哪桩是会让李治震怒至此的……

    同样与王氏一样不安的,还有长孙婧。永宁生产时遇险,她一直以为是永宁喝了被她调换过的补药,才会有了那样的结果,这些天以来她没一天能睡得好、吃得下,总是担心她做手脚的事会被人查出来。李治的谕令一传到她的住处,又有那些禁卫穿梭来回,她顿时觉得必定是事发了……

    长孙婧远远地看着李治走过来的身影,心中不免绝望。如今宫中已经再没有人会庇护于她,而家里,也多半是靠不上的。

第一九九章 清醒

    长孙婧在心虚恐惧的情绪主导之下,并没有注意到走在李治身前的袁天罡,也同样没有注意到李治的眼神,由始至终都不曾朝她的住处看过一眼。

    而随着李治越走越近,她的心便越慌,连贴身宫女的小声劝慰都听不进去一个字。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完了,完了……”,内心的惊惧逼迫得她再也承受不住,竟尖叫了一声,推开门便朝着李治跑了过去。

    李治被长孙婧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见她竟然后不顾礼数,有扑入怀中的意思,不免皱着眉头侧身相避。“漱玉,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他急声厉色地低声训斥,但是毕竟她也是长孙家的女儿,长孙皇后初丧,哪里就好发做于她?

    李治的话,到底让长孙婧清醒了三分,只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却终究没说出什么话来。李治冲着跟着长孙婧一起跑出来的几个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宫女便立刻会意地过来扶住长孙婧,架着她往回走去。

    看着长孙婧似乎有些癫狂的背影,李治心里不免起了个疙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回头叫过了得顺儿,轻声吩咐了几句,得顺儿点了点头,自去按着李治的吩咐安排。

    袁天罡带着李治走得并不算慢,虽然偶尔也会走走回头路,但是还是很快有一处小院子被袁天罡指定。李治皱着眉头,跟着袁天罡在一队禁卫的护卫之下,进了院子。

    这个院子李治并不熟悉,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来过。禁卫很快按着袁天罡的吩咐,将各处把守好的同时,也分出了一部分人将院子里的人都集中了起来。李治直到看见武氏穿着一袭嫩黄色的宫装从屋子里缓步行来,才知道原来这里是她的住处……

    武氏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在精致的妆容衬托下,却显出了几分别样的动人之处。只是李治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兴趣,只要一想到永宁,一想到巫蛊,他就对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恨之入骨。

    武氏款款地与李治行礼,李治却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只是看着袁天罡,问道:“袁天师,接下来要怎么做?”

    袁天罡微眯着眼看了看武氏,有些想不透武氏为什么还没有逃走。星衍宗那几个弟子的手段并不算利落,想来武氏早就该得到消息了,按说她是完全有时间从容离开的……袁天罡此行的目的,只是想毁掉祭坛,救回永宁,对于武氏,他倒还真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是若她早早地远离了这是非之地,袁天罡怕是还要更安心些。

    可是武氏却偏偏留了下来,袁天罡心里就不免打起了小鼓,有些猜不透武氏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现在却也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袁天罡收敛心神,叫了四个人高马大的禁卫,跟着他一路寻到了后院的厢房,果然在一处夹壁之中,找到了祭坛所在。

    等着袁天罡急匆匆地烧毁了祭坛,赶回前院的时候,却只见一地的尸首,满院血迹。

    李治已然在知道确实寻到祭坛之后,便直接下令,斩杀了这个院子里包括武氏在内的所有人,更是在袁天罡回来之后,直接让人将这处院子全部付诸一炬。

    袁天罡心下一片侧然,倒不是说他同情武氏等人,只是觉得昔日那个常常带着腼腆笑容的仁弱少年,是真的一去不返了。

    回两仪殿与李世民复命之后,袁天罡并未多留,急匆匆地去了回春殿,而李治却与李世民在内殿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只是谁都不知道这次谈话的内容为何。

    李治从两仪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是已经等在殿前良久的秀雅却仍旧一脸的喜意,一见李治出来,便急忙地迎了上去,笑着说道:“回禀殿下,侧妃娘娘已经醒来了”

    李治强自振作精神,眉梢眼角迅速地染上了暖意,急切间也顾不得等人送软轿过来,竟是快步急行,一路朝着回春殿走去。

    秀雅也快步跟在李治身后,心里踏实了许多。这些天永宁情况不好,她们这些做贴身宫女的一个个都服侍的战战兢兢的,既怕出了什么纰漏会被发作,又怕永宁有个什么好歹,她们也跟着没了下场。永宁这一醒转,倒是让她们都松了口气,就是撇开李治对永宁的宠**不提,单看那位如今还养在两仪殿的小王子,便知道永宁确实是座称得上牢靠的靠山。

    永宁身上因为生产造成的内伤、外伤已经在孙思邈的照看下,好了个七七八八了,只是因为刚刚还魂的缘故,灵魂与**磨合造成的疼痛仍旧在折磨着她。她一边在清婉的服侍下喝着稀粥,一边听清妍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就跟听别人的故事一般,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袁天罡欲言又止地瞟了永宁两眼,暗暗叹了口气,眼下明显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那些内情,虽说有必要告诉永宁,但是却也不必赶得这么急,只待日后再找机会吧。

    李治匆匆赶来的时候,正赶上孙思邈在替永宁诊脉,当下对着正欲行礼的众人摆了摆手,只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孙思邈的诊断结果。

    永宁自小便把身体保养的极好,为此没少灌麻药,她手链里没来得及送人的那几套魔药组,最后倒是都便宜了她自己。也正因为这样,她恢复的速度比孙思邈预计的还要快,恢复的质量也是极好的,虽说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但这个“养”养的却不是那些身体上的伤病了,魂魄的温养,袁天罡才是行家,所以最后的修养计划,却是袁天罡帮永宁订下来的。

    李治对袁天罡的崇拜已经是根深蒂固了,压根就没觉得他抢了孙思邈的活儿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反倒一个劲儿地跟着袁天罡致谢。

    袁天罡和孙思邈的任务算是完成了,相视一笑,齐齐告辞,并肩而去。永宁倒是没忘了拜托袁天罡,让他及时与房府送个平安信儿,免得家里担心。

    袁天罡和孙思邈一走,清婉和清妍等人便极有眼色地退到了屋外。李治紧挨着永宁坐在榻边,伸手抚摸着她略显病态的脸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永宁轻轻地按住李治停在她脸上的手,用脸颊蹭了两下,低声说道:“九郎,我想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李治深吸了一口气,猛然用力将永宁抱在怀中,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那句“想她”居然再也说不出口。

    “九郎……”永宁的手轻抚着李治的背脊,眼泪一滴一滴地浸湿了李治的衣裳,哽咽着说道:“我那个时候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也好怕孩子会有什么意外,九郎……”

    李治静静地听着永宁辞不达意地抒解着内心的恐惧,只紧紧地抱着她,什么话也不愿再说。此刻,她还在安然地呆在他怀里,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让他感动。

    永宁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抱着李治说了多久,只是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仍然紧紧地偎在李治的怀中。

    李世民知道永宁醒过来的消息后,也显得极是高兴,不仅准许了卢夫人进宫探视,还放了李治三天假。

    永宁既然醒过来了,那么便不适合再住在回春殿,而且又有孙思邈做保她的身体无恙,所以第二天一早她便搬回了两仪殿旁的院子,可是即使离得这样近了,李世民却依旧没有松口,让永宁见见自己的儿子。

    李治已经很久没见过永宁这样噘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了,这样孩子气的永宁也只在十岁以前才偶尔会出现。他轻轻地拍了拍永宁的背,劝慰道:“父皇也是为了孩子好,你毕竟久病,孩子还这么小,正是娇嫩的时候,若是有个什么不好,最心疼的不还是你吗?等你养上一段时间,父皇自然不会再拦着你见孩子的……”

    永宁其实也很理解李世民的顾虑,但是理解归理解,却也根本就挡不住她想见见自家儿子的迫切心情呀孩子都出了满月了,她这个当娘的都还没看过一眼,这事要是说出去,谁能信?她撇了撇嘴,搂着李治的脖子,撒娇似地说道:“其实我也只是想看看儿子长得好不好看,究竟是像你多些,还是像我多些……要不,你带着我远远地看上一眼,我离得远远儿的,总不会妨着儿子了吧?九郎,好不好吗?”

    李治发现永宁经过这场祸事,似乎把以前没来得及挥霍的童稚都给激发了出来,时不时地就会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而且也越来越**撒娇。他对这样的永宁,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脸上的表情虽然写满了无奈,心里却满满的都是心疼与纵容。

第二零零章 道变

    永宁到底还是没能见着儿子,就连前来探视的卢夫人,都不赞成她在将养身体的时候,与孩子接近。毕竟永宁这次还不是普通生病难产,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遗留问题?孩子那么小,哪里是好沾染这些的?

    永宁撇了撇嘴,也不再争论,只掐着指头算着离孙思邈给出的调养期结束,还有多少日子,只数了两只手,便没兴趣再数下去了,越数越觉得漫长……其实她身上这些不妥当的地方,倒是可以用魔药解决掉一大部分的,只是显然袁天罡并不认为永宁适合用这样速成的方法调养,而且,袁天罡也认为永宁应该借着“病”,避一下风头,虽然这次的事情看似妥善解决了,但是其实他们师徒俩心里都明白,背后的推手,并没有真正现身。

    李治显然也意识到“**之足以害之”的道理,虽然还是留了永宁同住,但是却每隔几日便会回东宫住上一晚,倒是让东宫的怨气平息了不少。

    等永宁知道武氏被诛的消息时,已经是在事后好几天了,她当时就愣住了。要知道她这些年来,在心里较着劲儿地想像着,若是真有一日进了李治的后院儿,那么武女皇就是她终身斗争的对手……结果这位对手都没能正式接下她的战贴,就已经暗算了她一把,然后顺利地把自己的小命儿给玩丢了。

    这多少让永宁感觉有些失落,却也不免在心中生起了一种“她来唐朝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的想法,毕竟按当初袁天罡的说法,是不愿看着李唐血脉在武女皇手中凋零殆尽,那现在武女皇都已经死了,那么袁天罡的目的岂不是已经达成了?袁天罡的目的既然达成了,那么她来唐朝这一趟的使命,想当然也是达成了的……

    于是,永宁郁闷了。袁天罡的及时到访,也没能让她提起兴致。

    袁天罡笑眯眯地东拉西扯,就是不往真正的来意上说话。永宁本来精神就有些欠佳,自然乐得与袁天罡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还省得费脑子了。要说起来,这么些年里若是比耐性,袁天罡还真没几次能赢得过永宁,每次他那些吊胃口的小把戏,到了永宁这里都会显得不灵光,偏偏他还每次都乐此不疲地愿意使出来。

    “唉……”袁天罡重重地叹了口气,瞟了永宁一眼,说道:“我说徒儿呀,看在为师就要回山的份上,你就让为师高兴一回又能怎样?小小年纪就学着你爹那副老成样子,看得为师都忍不住替你心累……”

    永宁正习惯性地想回嘴,却突然意识到了袁天罡话中的含义,猛地坐直了身体,有些吃惊地看袁天罡,说道:“师傅要回山?回去多久?”她后面这一句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其实她已经隐约猜到,袁天罡所谓的“回山”,怕是一去不回的“回”。

    果然,袁天罡满是谦意地看了永宁一眼,说道:“为师尘缘已尽,我虽有心多留几年扶持于你,可是这次却是你师祖亲自下山来接,为师实在是推拒不得……”

    永宁沉着脸,眼神里透着谴责,她如今虽然有子傍身,但是到底情况未明,根基也不劳靠,需要倚仗袁天罡与星衍宗的地方还很多,结果这位居然还就真做出了过河就拆桥的事来,武氏的威胁一解除,立刻便要离开……“师傅大人推拒不得,所以就由得我自生自灭了?”她的语气格外的清冷,倒让袁天罡一阵的不安。

    “那个,为师怎么可能任由你自生自灭?你且放心,虽然为师是要回山的,可是乾元观这边,还是会由宗门派人主持,你若有为难之事,尽可相托……”袁天罡心里确实觉得过意不去,他其实一直都有善始善终的想法,只是这次宗门的决定太过突兀,他自己也没能弄清其中的玄机。

    永宁撇了撇嘴,只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袁天罡不免苦笑着摇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没底,新来接手的郑德明算起来是他师侄一辈的,但却也是从来都没打过交道的,人品行事都不知情,只这两天的接触,别说永宁不能信他,便是袁天罡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这个师侄是个可以信任的……若非这次出面的是袁天罡的授业恩师,怕是也不能让他出面来与永宁说这番话,可以说,永宁眼下这样的态度,倒是让袁天罡悄悄地松了口气。

    虽说袁天罡收永宁为徒,背后有着种种的因由,但是这些年的相处,永宁又是个省心、会讨好人的,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从本心来讲,他自然不愿看着永宁吃亏,只是有些话,却也不是他好说出口的,也只能寄望于永宁能自己体悟了。

    永宁婉拒了袁天罡要为她引见郑德明的好意,这交道还是要自己慢慢的打,现在引见了,来日里若是有事,难免要仗势压她一头,她才不会平白给人这样的机会。

    袁天罡见永宁主意这么正,颇感欣慰,说话间,隔三差五地便会不着痕迹地带出一些信息,倒是让永宁对外面的局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眼下正是佛道两家人员更迭的关键时刻,暂时大概谁都顾不上永宁这个茬儿,但是一旦他们稳定了下来,这宫里怕是就难再平静了。也就是说,正如袁天罡坚持的那样,眼下正是永宁修养生息的最佳时机。

    永宁被袁天罡带来的这些消息,弄得一阵心烦。以前隐藏着佛门这样的对手也就罢了,眼下看来这道门也靠不住了,她倒真有些惶惑了,她那些小手段,真能自保吗?

    送走了袁天罡之后,永宁愈发地沮丧了,只半躺在美人榻上发呆。李治一回来,便敏感地发觉了她的情绪变化,洗漱更衣的时候,悄悄问过了清妍,才知道原来是袁天罡来过了。

    “阿房,你都知道了?”李治紧挨着永宁躺下,伸手便把她揽进了怀里。

    “什么?”永宁一愣,一时竟没明白李治在说什么。

    “袁天师要回山的事,他可是来与你辞行了?”李治在两仪殿的时候,已经先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其实只从内心来说,他是非常欢迎袁天罡离开的,对于拐带了永宁出家的这个老道,他在敬畏之余,总会时不时地涌起一些不好的念头,还会有些隐隐的不安。

    永宁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九郎,你可知道,一直以来,对我们俩之间的事,最为坚持的人,便是师傅了,他总是说我与你的姻缘是天意,天意不可违……这些年来,也多亏得他时时事事地照应,我才能这么一路平安地走了下来,如今他却要走了,这一去,怕是今生难见,我,只是有些舍不得……”她并不奇怪李治会知道此事,毕竟乾元观做为皇家道观,更换观主这样的事,是不可能不经过李世民同意的,而既然要走正规程序,那么李治这个已经渐渐大权在握的太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治愣一下,抿了抿嘴,也跟着轻叹了一声,说道:“袁天师引荐的那位郑德明,据说是袁天师的师侄,似乎也很有些道行,而且说出来你也要称一声师兄的,日后若是想袁天师了,尽可托他送信问好,想来他也不会不应的……”他对郑德明的印象不自差,四十多岁的年纪,虽然比不得袁天罡的一身仙风道骨,却胜在青壮,谈吐也颇是不俗,他倒是挺满意的。

    永宁撇了撇嘴,低声说道:“隔了房的师兄,和自己师傅,哪个更信得过?今天师傅过来时,神情便有些不对,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我却听得出,他在告诫我,对这位师兄要存上三分提防……”

    李治的眼睛不自然地眯了一下,也同样地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是星衍宗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这郑德明本身有问题?袁天师究竟怎么说的?”他被永宁生产时被害的事,记忆尤新,听永宁这样说起,不由得也先惧上了三分,然后提防之心大起。

    永宁摇了摇头,说道:“师傅似乎有什么顾忌,并没有与我细说,九郎,你说,要不要请我爹爹再去探探师傅的底呀?我,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她之所以提起房玄龄,便是因为自她拜入袁天罡门下的这些年来,房玄龄与袁天罡私交甚笃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而且房玄龄又是个精明谨慎的,由他去约见袁天罡,既不显眼,又安全可靠。

    李治没有表态,永宁也没再继续劝说,这样的事情,她只要提出建议便可,至于最后李治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无意干涉。

    虽然永宁心中一直悄悄地惦记着此事,但是李治不提,她便也只是强自忍耐,并不催促询问。十余日后,李治终于亲自送来了消息,袁天罡将于三日后离开长安……

第二零一章 别师

    永宁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跟李治商量一下,去为袁天罡送行,结果李世民便很善解人意地传了口喻,让李治带着永宁走这一趟。

    暮春时分的灞桥驿,行人络绎不绝,桥头垂柳随风微扬,待人攀折。袁天罡并没有大肆宣扬离去之事,这日前来送行的人也并不算多,除了袁天罡三五方外道友,便就只有房玄龄、长孙无忌惹人注目。

    永宁最终还是在袁天罡的引见之下,与郑德明客气了几句,这人眼神虽然还算清明,可是言行之间对永宁很是带了几分不以为然。

    永宁与郑德明之间的生疏隔阂,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得出来,不管别人怎么看,李治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总算理解了永宁所说的袁天罡的提点所指为何,心中对郑德明的观感顿时一落千丈。永宁本人却对郑德明这人自然更无好感,但是她却更为好奇,长孙无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与袁天罡师徒几年,却从来没听说过袁天罡与长孙无忌相交莫逆的,虽说房玄龄与袁天罡的关系也并不算亲密,但是好歹有永宁这个徒弟在,所以房玄龄来送倒还不显得突兀,只是这长孙无忌……

    永宁轻轻地握了握李治的手,不着痕迹地朝长孙无忌的方向看了一眼,李治会意地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径自过去与长孙无忌叙谈,倒让长孙无忌脸上的笑容添了三分惊喜。

    永宁对袁天罡倒是真有三分真感情的,师徒两个站在一旁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其他人倒是也能理解,无人催促。

    永宁与袁天罡说的都是些平常道别言语,并没有提及那些敏感的话题。永宁也知道,此时再与袁天罡说这些,已然不合时宜,更何况还有她该称为师祖的那个始终板着脸的白胡子老道,就坐在三步之外闭目养神,她就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袁天罡到底还是心有愧疚,趁人不备袍袖相掩,塞到了永宁手里薄薄的一本书册样的东西,永宁这些年早就把这样的地下工作手段练得炉火纯青,不动声色地便接过来放进了储物手链之中。

    房玄龄看了看天色已然不早,便出声叫回了永宁,众人又告别了一番之后,袁天罡便跟着师傅一同离开,自此正式退出了大唐的历史舞台。

    永宁难得与房玄龄碰面,本想与父亲多说几句,偏偏房玄龄只是瞪了她一眼,便直接与李治道别,坐上马车便走了,压根就没理永宁这茬儿。长孙无忌倒是乐意与李治多亲近,可是房玄龄一走,他倒还真不好多呆,也只好带着满眼的遗憾也离开了。

    郑德明此时已经将袁天罡的几位道友送走,回身正见李治安慰永宁,他的脚步虽然顿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过去,对着永宁说道:“师叔临去之时有交待,若是侧妃娘娘有事,尽可遣人到乾元观来,虽然贫道能力万万比不得师叔,但是想来也是能为娘娘效劳一二的……”

    永宁挑了挑眉,侧过身,似笑非笑地看了郑德明一眼,这厮原来还有当双面人的天赋呀刚才在袁天罡跟前的时候,与永宁也是师兄、师妹叫得亲热,这会儿袁天罡还没走远呢,“师妹”就变成“侧妃娘娘”了,这是在撇清关系?“岂敢岂敢……郑天师既任乾元观观主,执掌皇室祭祀,除了陛下,又有谁有这个资格,让天师效劳呢?”她这几句话说得不可谓不毒,郑德明眼神中顿时闪过几分狼狈。

    李治却仿佛没听出永宁话里的警告和讽刺一般,和风细雨地与郑德明寒暄了两句,便与永宁相携而去,只留下郑德明一人皱着眉头,站在那里沉思良久。

    “这郑德明,确实不是个好的……”一上车,李治便说了这么一句。

    永宁冷笑了一声,说道:“倒像是个心大的,只是不知道,他的胆识谋略,配不配得上他的野心”虽然方才房玄龄并没有留下来与她说话,但是临离去之时,却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长孙无忌和郑德明,显然老爷子是有所发现的。

    李治皱着眉头,有些忧虑地说道:“这些世外宗门,真是个大大的威胁如今又没了袁天师能依靠,若是再出现了像上次那样的事,我们岂不是要束手待毙?”

    这段时间以来,李治和李世民父子俩心中都存下了这样的担忧,尤其是星衍宗突然将与皇室亲近的袁天罡召回宗门,新换来的这个郑德明,并不能让这父子俩全然信任。而郑德明今天的再现,更是让李治顾忌上了三分,忍不住低声交待永宁:“这个郑德明,你以后还是远着些的好,谁知道他所图为何,贸然接近,怕是会有危险……”

    永宁点了点头,轻轻地偎进了李治的怀中,说道:“九郎,其实我也很不安,上次害我的虽是佛门中人,可是如今看来,这道门竟也是不能信的了……难道我们就要这样任人宰割不成?”

    其实永宁心里是清楚的,真正有道行的人,是不能伤害普通人的,如果真用法术给普通人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恶性伤害,那么是会受到天道制裁的。但是显然她这个女巫并不能算在普通人的范畴,她简直可以想像的出,日后针对她的灵异事件,大概会层出不穷了……她把玩着李治修长白皙的手指,这双并不算强壮有力的手掌,真能保护她吗?永宁不免有些怀疑。

    “别怕”李治的眼神晦暗了起来,永宁所说的话,也正是他与李世民父子这些天秘密商讨的重点,“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虽然厉害,我却不信他们是没有弱点的,只是我们现在一时还没找到罢了……”

    “若是皇室子弟中,有资质绝佳者,能入道修行,便好了……”永宁放低了声音,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李治闻言却不免眼前一亮,比起那些利益相投的人,他自然更信奉血脉的力量。永宁的话,显然为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本来有些沮丧的脸色,顿时重新焕发了光彩,以手抚额,认真地在心中构思了起来。

    永宁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不免想到了辩机。这个曾被袁天罡多次称赞过的索情宗弃徒,无疑便是身上流淌着李氏血脉又资质绝佳的代表,既然李家能出一个辩机,永宁相信,只要用心找,便也一定能再出第二个、第三个……比起意图不明、目的不纯的佛道两门,她也觉得血脉的力量更值得信任。

    回宫之后,李治便一脸兴奋地去见李世民,显然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把要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永宁毕竟还在修养期,虽然只出去了不到两个时辰,却也是累得话都不想多说了。

    匆匆地用了点膳食,永宁便躺下休息了。清妍、清婉带着几个小宫女,轻手轻脚地站在帷幔外面侍候。永宁放心地把精神潜入了储物手链之中,去翻看袁天罡悄悄塞给她的那本书册。封面上没有写字,翻开之后,却见正是袁天罡的亲笔。

    袁天罡居然把一些常用的护身符的画法,以及要如何用魔力激活的办法,极为详尽地写了出来,显然也是担心他不在了,永宁会吃这方面的亏。永宁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些东西让她在某种程度上有了自保的能力之外,同时也给出了她一条自行研究的捷径。

    袁天罡在这薄薄的册子里,甚至用蝇头小楷将他这些年与永宁一起研究的关于魔力与法力的关系,等等重要内容都做了详尽的阐述总结,并且还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了一些研究方向,让这些年惰性渐长的永宁,竟也生出了些研究的豪情。

    当然,最让永宁感动不已的却是,袁天罡居然贴心地留了张小纸条告诉永宁,他将一些已经制成的符箓和制符所需用的器物,都寄存在了高阳公主那里……

    永宁这时才算是又恢复了吃得下、睡得着的精神状态,只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尽快把东西从高阳公主手中取回来。虽然那些东西并不适合带进宫中,但是她还是觉得要把它们都放在储物手链里,才能安心……

    高阳公主却是个让人省心的,没待永宁提醒,便在第二天的时候,明堂正道地抬只一只樟木箱子送到了永宁这里,对外也只说是备下的补品,可是就这位公主殿下的脾气,她这么一说,又哪里有人敢真的去开箱检查?而且这样不避人前的送东西过来,倒还真是免去了不少的窥探。

    永宁收到箱子以后,并没有打开,只是让人放在了屋子的角落里,而高阳公主似乎也是被袁天罡交待过的,除了开头的几句场面话之外,话题就再也没有牵扯上这只箱子。

    高阳公主虽然还是如往常一般与永宁说笑,但是永宁却敏感地发现,高阳公主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她……

第二零二章 欲战

    永宁朝着清妍使了个眼色,让她将屋里服侍的人都带了出去,亲自为高阳公主斟了杯茶,问道:“嫂子可是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还是二哥那里又出了什么纰漏?还是侄儿、侄女……”要说能让高阳公主为难的,当首推房遗**,在这位公主殿下心目中,如今第一重要的就是丈夫,然后才是权势、孩子……

    高阳公主轻叹了一声,抿了口茶,满脸郁闷地说道:“你可听说了?父皇似乎有意出兵龟兹……”

    永宁挑了挑眉,说道:“这我倒没听说,怎么?二哥又热血振奋地打算开疆拓土去了?”她一听高阳公主的话,便立刻猜到了高阳公主在郁闷什么,这房遗**经过辽东一战之后,已经成全进化成了一个战争狂人,一听说哪里可能有战事,那简直能激动得两眼发红……

    高阳公主撇了撇嘴,说道:“我真不知二郎究竟在想些什么上次去辽东,他立得功劳难道少了?可是父皇还不是硬压着他,连个最末等的爵位都没赏,结果他这次居然还打算再次出战,真不知他图的是什么……若是再立了大功,岂不是竟让父皇为难吗?”她这最后一句话说得满是怨气,很有些愤愤不平的意思。

    要知道,李世民早就已经摆明了这房遗**是要留给李治的班底,毕竟贞观初年的那些名将,如今都已经垂垂老矣,日后安邦定国,靠的还是这些新进将领。而房遗**的出身,无疑是个能让李世民和李治都能放心去用的。

    上次辽东之战论功行赏时,李世民让人当众宣读功劳薄,房遗**那一份里虽然有部分是从永宁那里摊到他头上的,可是他自己真刀真枪拼回来的那一部分,捞个县公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谁知最后李世民居然硬是挑刺似的找了些无关紧要的小毛病,硬是把他的恩赏给抹平了。

    李世民的这些心思,自然是瞒不住房玄龄的,老爷子倒是开导过房遗**几回,也颇见成效。房遗**自己后来也接受了房玄龄的说法,李世民这是压着他,等着将来让李治加恩重用的,毕竟他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永宁却总觉得房遗**当时跟她复述这些话时的表情,更像是种自我安慰。

    高阳公主当时虽然被房遗**压制着,没有去找李世民“讨公道”,但是心里却到底扎了根刺,如今再也没有了当被送房遗**上辽东战场时的激情,只巴着再过几年清静日子,然后等着李治上台以后,再让房遗**一展身手……但是很显然,房遗**是任何上战场的机会都不愿错过的。

    永宁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高阳公主的胳膊,说道:“就我二哥那脾性,他这口怕是都不知道已经憋得难受成什么样了,他还能图什么?还不是图着,不让别人小看了你高阳公主的驸马”她倒是也觉得房遗**多上战场历练,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安排要得当,比如像是席君买这样有勇、有谋,又经验丰富,还与他交好的将领,最好能凑在一起出战,这样安全方面倒是能多几分保障……

    高阳公主听了永宁的话,目光顿时一亮,精神焕发的速度让人叹为观止,可是泄气的速度也同样的迅速。“可是,这次是去龟兹,又没有父皇坐镇,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我,我总是放心不下……”从某些方面来讲,高阳公主对房遗**的了解程度,怕是比永宁都深,虽然她生性护短,不管房遗**干什么都会认为是对的,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了解房遗**性格中的缺点,在对敌作战时所带来的危险。

    永宁摇头轻笑,叉了块苹果递给了高阳公主,说道:“就我二哥那犟脾气,你与其在这里担心这些,还不如去探听探听消息,看看为帅的会是哪位,能不能弹压得住我二哥,然后再看看如席君买这样有能力的将军,能不能鼓动他们一同出征,我二哥既不傻又不笨,只要全军的实力够强,他自然能平安回来……”

    高阳公主本来就是想向永宁讨个主意的,这会儿听永宁这样一说,虽然与她的初衷有些距离,但是如果既能全了房遗**的心意,又能保他平安,其实她也并不是很介意李世民会不会接着打压房遗**,反正这些功劳李治也同样都看在了眼里,而且在房遗**被李世民打压之后,李治还曾亲自上门安慰……付出总会有回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其实还是很有耐心去等的。

    高阳公主的心事解决了大半,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一边吃着苹果,一边也有心情与永宁闲话。“你还真别说,那个郑德明,倒还真是个有手段的,昨天晚上长孙无忌特意设宴相请不说,最后竟还亲自将他送出了府门……”高阳公主自打知道永宁对郑德明没有好感之后,便也对此人存了几分芥蒂,平素也难免格外关心他的行踪。

    永宁对此却不觉得意外,毕竟昨天为袁天罡送行的时候,长孙无忌的出现,就已经露出了些苗头。不过她还是对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的目的很感兴趣,有些好奇地问道:“嫂子可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她一直都知道,高阳公主防备长孙无忌不是一两天了,若说长孙无忌府上没有高阳公主插进去的钉子,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高阳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永宁一眼,低声说道:“我若是说了出来,怕是你都不敢相信……”

    永宁只看着高阳公主不说话,静候她的下文。

    “这位新上任的乾元观主,可比袁天师有能为多了,居然连怎么让乾元观兴盛起来,都已经构思好了……”高阳公主的语气中满是嘲讽的意味,眼神里也带着嘲笑。

    永宁挑了挑眉,问道:“兴盛?这乾元观主掌皇家祭祀,等闲时候连正门都是不开的,他是打算怎么个兴盛法?”因为袁天罡的缘故,乾元观的名声从来都响亮得很,但是却说不上兴盛,毕竟与皇家沾了边儿,限制便不免多了些,素日里等闲人连门都进不去的。

    高阳公主微勾嘴角,冷冷一笑,说道:“这郑德明好好的一个道士,居然打起了那些秃驴们众生平等的幌子,计划着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大开观门,任人参拜……”

    永宁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问道:“他去长孙无忌府上,是与长孙无忌商量这个的?那长孙无忌怎么说?最后居然还亲自送他出府,你确定那不是在送瘟神?”她真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这乾元观中专门有一殿,是享祭李氏先祖的,她才不信李世民能大方地让人参观他家祖先长孙无忌就是脑子抽筋了,大体也是不敢答应这样的事的吧?

    “我告诉你,最让人不敢相信的却是,长孙无忌居然应承了要在父皇面前替他说项而且还不要钱似地夸赞了他一大堆恶心话……哼我倒要看看他们最后能得个什么结果”高阳公主带着几分得意地微仰着头,小拳头轻轻地砸在了桌面上,显得信心十足。

    永宁却不像高阳公主这样有信心,毕竟依她对长孙无忌的了解,这位绝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如果不是有绝对的把握,他又怎么可能答应下来?又或者是他对郑德明有所求?永宁的思绪一下子飘得老远,脑子里闪现出不少纷杂的念头,却一时之间找不着头绪在哪儿。

    高阳公主一见永宁这副轻皱眉头的样子,就知道她定是有些什么别的想法了,轻轻推了推她,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永宁将自己对长孙无忌的想法说了出来,高阳公主只略想了片刻,便也点头承认,长孙无忌确实不像是那样鲁莽、不识时务的人,看来其中确实还有其他问题……高阳公主无力抚额,她十分明白永宁现在这种亮晶晶的小眼神代表了什么,摇着头说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盯着这个郑德明的,当然,长孙无忌那里我也会注意……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去看过丽质姐姐了,回头也该约了兕子去丽质姐姐那里走走才是……”

    永宁看着高阳公主脸上的坏笑,不免替长孙家默哀了三秒钟。这位丽质姐姐就是嫁到长孙家的长乐公主,自打长孙皇后过世之后,长乐公主本就不算康健的身体是每况愈下,那长孙冲更是三番五次地故意挑衅,更是让长乐公主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本来有长孙无忌这个亲娘舅在,长乐公主怎么也不至于被欺至此,可偏偏这长孙冲是个不服管教的,长孙无忌越是向着长乐公主,长孙冲就折腾的越厉害,最后倒是长乐公主哭着求自家娘舅不要再管了……李世民这个当岳父的也是把这个女婿恨得牙痒,但是却还真不好对女婿下狠手,也只能捏着鼻子强忍了。

    虽然有李治心疼一母同胞的姐姐,顶着太子的身份教训过长孙冲两次,可是显然长孙冲并没有太把太子殿下的警告放在心上,一转身便又故态复萌,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意思,倒让李治有些放不开手脚了。要说折腾姐夫,其实还是小姨子出马比较合适,要打要骂都不会被人上纲上线,怎么收拾都不会被人联系到朝政上去。

    永宁自然也乐得看长孙家的笑话,于是一边说笑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替高阳公主出了不少折腾人的主意,竟是让高阳公主满脸兴奋地离开了。

    以至于李治回来的时候,都忍不住问永宁,究竟是哪个倒霉鬼又被高阳公主盯上了……

第二零三章 事端

    永宁并没有跟李治提起,房遗**有意随军出征龟兹的事,只是简单地说了说高阳公主忧心长乐公主,想与晋阳公主一起去探看。李治一听到这个话题,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李治这些年来,对长孙无忌一直不冷不热,对长孙家也亲近不起来,也多少有长乐公主的关系。长乐公主比李治大了近十岁,在李治小的时候,很是照看过他几年,他与这位同母胞姐的感情也素来深厚。只是长乐公主出嫁后,便不知不觉地疏远了关系,又加上李治当时年纪毕竟还小,等他了解到长乐公主的生活并不美满时,长乐公主已经缠绵病榻良久了。

    因为当年长乐公主是下嫁到母舅家,所以当时李世民在长孙皇后的关说之下,竟是没有为她另建公主府,虽然长孙无忌还是按规格在府中新建了公主苑,但是到底是把长乐公主困在了长孙家。长乐公主自己心里也绝对不是没有怨怼的,只是却始终被长孙皇后当年一番维护亲情的话记在了心里,说到底,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只是她过不去她自己那一关。

    永宁轻叹了一声,斟了杯茶递到李治手里,略带着几分不解地问道:“长乐公主……都已经是如今这样的局面,长乐公主难道就真不为自己考虑了吗?那长孙冲又哪里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长乐公主怎么还就放不下了?若是换了是我,怕是早就一纸休书,换回自由身了……且不说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便是只为自己落个清静自在,我也必是不愿再那么委屈着过下去的……”

    李治抬眼看了永宁一眼,神情间带了几分深思,却并没有就永宁的话发表意见。

    永宁见李治似乎听进去了一些,抿了口茶,掩住微翘的嘴角,再度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是真不明白长乐公主是怎么想的,难道就不知道她过得这样不如意,陛下和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会为她心疼不成?若是有朝一日,换成是你如此待我,我必定不会像长乐公主这样委屈自己的,便是再喜欢你,也绝对不会为了喜欢你而委屈了我自己,才不要爹娘和哥哥、嫂子为我担心难过……”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李治终于对永宁的话有了反应,直接一巴掌轻轻地拍在了永宁的脑门儿上,力道虽轻,可是动静却不小,永宁顿时羞窘着与李治打闹在了一处。

    玩闹了好一会儿,永宁安静地躺在了李治的怀里,小手却不安分地拨弄着李治的手指。李治轻轻摩挲着永宁的后背,说道:“丽质姐姐,总是惦记着母后的交待,总是记着那是我们的母舅家,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非她从一开始就抱着委屈求全的心思,那长孙冲又哪里敢像如今这般对她?”

    李治将这话说明了,永宁倒是不好再往里面垫砖,只是陪着叹了口气。可是若真让她放过这个给长孙家添堵的机会,她又哪里能甘心?于是她轻皱着眉头,微抬起身子,直视着李治,说道:“可是听着高阳公主今天那话里的意思,可是裹着火气的,听说这几天长乐公主的身体又不好了,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若是再去惹出些什么事来,可怎么是好?”她一派替长乐公主忧心的样子,可是眼神里却满不是那么个意思。

    李治摇头轻笑,轻轻点了点永宁的额头,说道:“得了得了,你的意思,我又哪里会不明白?我会留心着,真惹出事来,我替她们兜着,这总行了吧?……其实若是闹大了,也是好的,别的暂且不说,若是能趁机把丽质姐姐给接出来,不拘是回宫,还是住在哪个姐妹的公主府,怕是都比留在长孙家要强些的……”

    永宁抿唇一笑,用力地亲了李治一口,然后搂着他的腰再度缩回他怀里,轻声说道:“其实我倒觉得你该和长乐公主好好谈谈,我听了长乐公主的事,总觉得她有些自暴自弃,像是有什么心结未解的样子,若是你能探听出来,帮她解开了心结,大约她也就能从如今这个迷障里走出来了……”

    李治听了永宁的话,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其实他又哪里能够真不知道长乐公主的心结所在?便是他自己,当初不也是被同样的心结给困住了吗?虽然后来因为长孙皇后病逝,他才能在追思中平复了心情,但显然长乐公主却依旧还陷在里,不能自拔。

    第二天,没用永宁安排,李治亲自让得顺儿借着往高阳公主府送鲜果的机会,把他跟永宁说的那番话,让得顺儿学了一遍给高阳公主听,倒让高阳公主的气焰更是高涨了几分。本来晋阳公主因为怀孕的缘故,还有些顾虑,怕冲撞了孩子,所以在高阳公主过府的时候,还有些推脱。

    可是那长孙冲却是个上赶着找死的,偏偏这时候又在长乐公主那里闹了起来,而长乐公主身边的宫女也因为晋阳公主的公主离得最近,便一路哭着跑过来求救了。晋阳公主虽然因为年纪的关系,与长乐公主并不算太亲近,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又哪里真能狠得下心不管?更何况晋阳公主也是素来都看不惯长孙家的,脾气也实在算不上温驯,那宫女的话都还没说全乎呢,晋阳公主就已经先炸了,拉着高阳公主,喊上了公主府的侍卫和勇壮家丁,大队人马硬是一路招摇着,直接闯进了长孙无忌府上。

    等永宁得到消息的时候,长乐公主已经被高阳和晋阳这两位彪悍的公主殿下给抢到晋阳公主府上安置了下来,而李治也已经赶去亲自探望慰问……顺便还要去长孙府上跟长孙无忌好好讨论一下,长乐公主与长孙冲的问题。

    永宁一边翻着本书解闷,一边听秀雅在旁边八卦,就好像外面皇帝和那些大臣们的表情、反应都是她亲眼目睹的一般,说得那叫一个详细,那叫一个精彩。

    不过永宁倒还真好奇,李治要跟长孙无忌怎么谈这件事,她更好奇,李世民这次是不是还能忍得住,轻拿轻放地放长孙冲一马。这长孙冲也不知是脑子有毛病,还是胆子生来就比别人肥,居然就敢拉着个庶子逼着长乐公主立为嫡嗣,还敢大言不惭地让长乐公主上疏请封……

    长乐公主病得床都下不了了,被这一气,更是不好。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赶到的时候,长孙家居然连御医都没人去请,于是乎,长孙冲很悲剧……晋阳公主压根就没理会长孙冲的叫嚣,进了长乐公主的屋子,一共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让人准备软轿把长乐公主接走,第二句却是在准备离开的时候,直接让人按着长孙冲打了五十大板,然后捎带手儿地把那个等着一步登天的庶子给杖毙了……

    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把长乐公主接走之后,宫里面才得了消息。李世民当时正召了几位生臣在议政,听了这个信儿以后,直接把御案上的东西一骨脑地给扫到了地上,更是怒气未消地一脚踏翻了御案,虽然长孙无忌苍白着脸伏地请罪,可是李世民却跟没看见这个人似地,只是交待了李治立刻亲自去请孙思邈替长乐公主诊治,便一挥袖径自回了内殿,连政事也不理了。

    在场的几位大臣互望了一眼,到底没敢再去触李世民的霉头,目光各异地瞟了长孙无忌一眼,然后也各自散了,长孙无忌最后还是李治叹着气给扶了起来。

    “舅父,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您还是快回府去看看吧……我先去请了孙神医到兕子府上给丽质姐姐诊治,然后再过府与舅父详谈吧……”李治一副愁眉不展,很是忧郁、为难的样子,便真让长孙无忌心里熨帖了不少。

    永宁听着秀雅打听回来的这些“内幕”,心里很不厚道地替长孙无忌感慨了一番,她倒是对高阳公主有些刮目相看了,本来她还以为高阳公主要自己打头阵的,结果没想到她却是直接把晋阳公主给鼓捣到了前面去。这样一来,长孙家就更不好说什么了,晋阳公主再怎么说也是长孙皇后亲生的,这回这苦果他们也只能自己咽了。

    李治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似乎是喝了不少的酒,一身的酒气。永宁急着想知道他此行的结果如何,竟是亲自服侍着他洗漱,还悄悄地满了杯浓茶为他醒酒。

    或许是趁着那杯浓茶的劲道,李治躺在床上,倒还真是没了睡意,只隧了永宁的心意,一起躺着说话,不过却总是绕着弯子,死活不把话题往长乐公主的这件事是靠,直与永宁又笑闹了一场,才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长孙无忌已经同意亲自请旨,让长乐公主与长孙冲和离……

    永宁着实没想到这个结果居然这么容易就达成了,不免带着满眼的疑问看向了李治。

第二零四章 新城

    永宁本有心继续追问详情,但是抬头间正看见李治噙在嘴边的那抹冷笑,顿时便不再多言,只细问起了长乐公主的病情如何。

    其实长乐公主又哪里真有什么不治之症,究根结底还是由心病导致的一系列并发症,孙思邈素来说话坦白直率,虽开了方子出来,也有明言,若是长乐公主不放开心结,那么什么神医神药也是不顶事的,如果长乐公主放开了心结,那么这些药便是不吃,每日只以食补,也是尽可以的……

    就在永宁正与李治闲话般地说起食疗补血养气的方子的时候,李治突然话题说道:“明日父皇大概是要召孙神医细问丽质姐姐的病情的,看父皇那意思,是想把丽质姐姐接回宫来修养……而且父皇也露出了为丽质姐姐另建公主府的意思,照我看,舅父怕也是明白这次已经到了父皇忍耐的极限,宫中又没有了母后做倚仗……”

    永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明白过来,李治这是在解释长孙无忌为什么会同意长乐公主与长孙冲合离,她对李治的说法很是赞同。长孙家这些年眼睁睁地看着长乐公主受欺,却无所做为,不就是因为长乐公主头上还有长孙皇后压着吗?可以说,长孙皇后的亡故,对长孙家的打击是巨大的

    长孙冲就是没看清形势,所以才会仍同以往那身的肆无忌惮,于是这回终于踢着了铁板。

    永宁轻叹了一声,说道:“这么说来,今天那几十板子,怕是倒要便宜长孙冲一场了吧?”

    长孙冲也算是已经受过罚了,又有长孙无忌这么识相的举动,想来李世民是不好再处罚了。要是这样算来,还真是便宜这小子了,如果没挨这顿打,少说也要被判个流刑的……

    李治冷笑了一声,说道:“现在看着是便宜,可是这日后……”就是撇开李世民不提,便是他也早就是在心上为长孙冲重重地画上一笔了,只是他并不着急,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他回报的时候……

    永宁的嘴角轻轻地抽搐了两下,突然觉得其实她真不用太把长孙家放在心上的,都被李治惦记上了,又哪里还用她再费心呀……

    本来永宁以为很快就可以在宫中见到这位长乐公主了,可是没想到这位公主在长孙家的时候看着像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脾气,可是对上李世民宣她进修养的圣喻,竟是有勇气说不的行李一收拾,也不顾晋阳公主的挽留,直接去了城外的别庄暂住。

    李世民对于女儿的倔脾气,也只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然后不停地送医、送药,送各种日用之物,总之那一系列的补偿举动,很是让人猜测了一番长孙冲会落个什么下场。但是这种猜测,也在几日后的朝议之时,长孙无忌哭诉请罪,替长孙冲自请合离之后,又都化成了钦佩了然的目光。

    李世民虽然一脸的惋惜,但这个“准”字却说得极为痛快,即便他随即又安慰了长孙无忌几句,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李世民这回是真的厌弃了长孙冲这个曾经的女婿。

    这长乐公主一得回自由身,高阳公主竟似乎是经比长乐公主本人更要兴奋上几分,永宁本以为晋阳公主也当是欢喜的,可是哪知晋阳公主挺着肚子来见她的时候,竟是一脸的愁容。

    因为晋阳公主有孕在身,永宁并不敢让她饮茶,只吩咐人上了杯用杏仁滤过腥味的羊奶,又准备了些容易消化的点心和水果,劝着晋阳公主进了些,才问道:“殿下这又是怎么了?高阳公主昨日里来时,还一脸高兴的样子,说是长乐公主如今已经好多了,长孙家那边的事务也已经处理干净,你这倒是又为什么事愁上了?是驸马惹你生气了?还是家里有什么不顺心的?好歹也要多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你总这么皱着眉头,小心孩子生出来的时候,长了一脸苦瓜脸……”

    晋阳公主倒还真被永宁的话给逗得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很快便又敛了下去,轻叹了一声,看了看屋子里并不见外人,清妍几个又都是信得过的,便往永宁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丽质姐姐那里倒是得脱了苦海,可是末子却还背着一个长孙家的婚约在身呢方才我还看见她躲在假山后面偷哭呢……”

    “末子?”永宁一愣,硬是没反应过来这个末子是何人,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了晋阳公主。

    晋阳公主无奈地撇了撇嘴,倒还真没法怨永宁,谁让她家这个***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就是她这个亲姐姐都经常会忘记还有这么个人在……“我说的末子,便是新城公主……当日我为了婚约的事,与母后争执不下,逃出宫去,结果倒是害了她,最后被赐婚到长孙家的,就变成她了……”说起此事,她倒是真有几分愧疚,她自己如今婚姻合谐,倒是把妹妹给陷进了火坑。

    虽说自长孙冲之事以后,想必长孙家的人是再不敢错待了公主的,只是想要与驸马和美,大抵也是难事了,更何况新城公主的性子……晋阳公主想起这个妹妹就觉得头疼,她们一母同胎的这些兄弟姐妹,就算众人公认的软性子的长乐公主,站在人前也绝对是气场十足的,轻易不会在外人面前露怯,可以说,长乐公主的夫家若不是长孙家,这位公主殿下也是绝对不会像当初那般忍耐的,换个驸马若是如此行事,怕是早被长乐公主打杀了都是可能的……

    当日长孙皇后生新城公主时难产,产后更是缠绵病榻近年余方渐好转,于是这新城公主虽是嫡公主,但是李世民跟前从来就跟个小透明一样,便是长孙皇后对她也多有不喜,又兼着身体问题,所以新城公主竟是从小就没被养在长孙皇后身边,便是与同胞兄姐的关系也颇为冷淡,也就是与她年纪相近的晋阳公主,偶尔还能想起她一点。

    或许就是因为从小不受待见的原因,这新城公主硬是被养出了一副实打实的软性子,不说那身公主的贵气,便是让她昂首挺胸地站在人前,似乎都是难为了她一般,素日里若是有个聚会仪式什么的,她都是悄悄地往公主堆儿里一站,不仔细地怕是连她到没到场都不知道。

    永宁对新城公主的印象,还仅仅是停留在当初在弘文馆进学的那些天里,偶尔留下的一个模糊的影子,再然后,便是记忆中的历史上,这位公主是二嫁后被*致死的……永宁也有些忧郁了,在大唐年间,居然会有公主被*致死,这位公主究竟是谁养出来的呀?别说公主了,就是世家千金,都没听说过被*致死的,这可不是死于什么宅斗、宫斗,后院阴谋什么的,这可是“虐杀”呀这新城公主得软乎儿成什么样,才能让驸马给虐杀了?

    永宁很是理解晋阳公主的忧心所为何来,当然,其中也有不愿长孙家再得了尚主的荣耀的关系,所以,她很直接地问道:“那殿下是想要怎么做呢?还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那个……”晋阳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永宁一眼,很是殷勤地挑了块点心塞到了永宁手里,说道:“我是想着,你现下虽说还在将养,但身体却并无大碍了,可不可以这段时间里就让末子跟着你,你帮着教导教导她,不说别的,好歹出嫁之后,不能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吭声吧……”

    显然长乐公主的事,对晋阳公主的刺激还是很大的,生怕新城公主也落个那样的下场,或许新城公主遇事怕还不如长乐公主警醒、硬气了,那岂不是更糟?

    永宁原来还想着晋阳公主是想找她在李治跟前敲敲边鼓,却没想到晋阳公主居然是打的这样的主意。说实话,她倒还真不介意去教导新城公主,但是这中间牵扯到的麻烦事却也太多了些,不由得她不多考虑几分。毕竟她还只是个侧妃,若说要教导待嫁的嫡公主,皇后既不在了,那么太子妃自然才是最佳人选,若是这事被永宁揽了下来,怕是又要惹人口舌的。

    晋阳公主听着永宁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也不免皱起了眉头。她原也只是考虑着永宁见多识广不说,而且向来也是个会开解人的,所以才想着把新城公主交给永宁教导一番,但是永宁此时所说的这些,却是实打实的道理所在,轻易不好逾越。

    “那,要不,我去和九哥说说看?”晋阳公主习惯性地就想把事情推到李治身上,反正在她心里,只要有解决不了的事,那就找李治就对了。

    永宁白了晋阳公主一眼,没好气的说:“你九哥这些日子忙得都恨不得每天能多出几个时辰来,你倒也真是心疼你九哥,居然还想着拿这样的事去扰他……”

    “那你说要怎么办?难道还真要我把末子带到王氏那里去呀?我倒还怕那王氏把末子给教得,还不如现在这般模样呢”晋阳公主噘着嘴,瞪了永宁一眼。

    永宁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其实说什么跟着我,让我教导的,这都是虚话,你只管每次进宫时,便找了机会带着新城公主来我这里转转,多来几次之后,便是她自己再来,也就不打眼了……这说话行事,本就是靠着耳濡目染来学习的,每次咱们见面时,都让她跟着,想来时间长了,她自己也就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晋阳公主虽然神情间还是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在新城公主如今年纪还小,拖上个三四年再出嫁也并不显眼,想来这几年的工夫也该能调教出来了……

第二零五章 点醒

    因为对新城公主过于陌生,甚至于连她被赐婚的事都没什么印象,所以永宁还是挑了个李治不忙的时间,闲聊似地把话题扯到了新城公主身上。谁知道李治一听到“新城公主”这几个字,就是一愣,然后再与永宁说话间,便有些心不在焉。

    永宁自然察觉到了李治的神情变化,于是止住了话头儿,轻轻推了推李治,问道:“九郎,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答应了晋阳公主要帮新城公主的事,让你为难了?”

    李治坐直了身子,轻叹了一声,从果盘里随意地取过一个苹果在手中把玩,想了想,才低声说道:“父皇这两天不经意间,曾念叨过末子两回,我原还琢磨着不知是个什么状况,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父皇怕是有悔婚的意思,但是倒一时不好开口……”

    永宁眼睛一亮,顿觉李世民的这个想法上道儿可是又转念一想,这长孙无忌那么痛快地上疏让儿子和长乐公主和离,是不是就是惦记着新城公主这块儿呢?这新城公主可比长乐公主好拿捏多了,而且在他做出了这么知情识趣的决定之后,便是李世民一时之间怕也不好再驳他的面子的……想到这儿,她有些泄气地撇了撇嘴,说道:“长孙无忌在长乐公主和离这件事上,才刚表现过了一回,怕是皇上一时半刻的,绝不忍心再驳他面子的……看来,倒还是晋阳公主的主意靠谱些,好歹趁着这两年的工夫,把新城公主给调教出来,总好过真等着下嫁之后被人拿捏欺负……”

    李治看着永宁轻笑了起来,将手中的苹果塞到了永宁手里,见永宁很自觉地开始削皮,才接着说道:“你若是能帮帮末子,自然是好的,至于这桩婚事,反正她年纪尚小,总还能再拖上一拖的,天长日久的,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谁又能说得准呢?”他的语气,很清晰地表达出了一个意思。

    永宁熟练地将手中的苹果去皮切块,放进小碟子里推到了李治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好了,新城公主的事反正也就这样了,那还请殿下说说看,孙神医都已经确认臣妾身体已经恢复了,那么臣妾什么时候能见见自己儿子呀?……你说这天底下还有我这样的娘亲吗?孩子都好几个月了,偏偏我还连面儿都没见着过呢”

    李治瞟了永宁一眼,摇着头笑了笑,说道:“就知道你心急,我又哪敢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早就求过父皇了,后天是个吉日,儿子就搬过来与你同住……可满意了?”

    李世民虽然极喜欢这位小五郎李琮,但是做为帝国的主宰,他每天能看上孩子几眼也就算不错了,真正在养着孩子的自然还是那些奶娘、宫人,单靠这些人服侍,自然不如把孩子放在孩子母亲身边,所以自从孙思邈确认了永宁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到了极佳的状态,李世民便让人去挑日子,准备让李琮移回到永宁身边教养。

    永宁一得到这个消息,倒兴奋得连李治也顾不上了,直接带着人去布置起了婴儿房。其实这婴儿房,她早就开始准备了,只是以前一直都不知道李世民会不会真的把孩子送回来,还是只打算让她偶尔见上一面,所以婴儿房的一些细节部分还没有修饰。

    李治虽然有些郁闷永宁一听说儿子的事,便丢下他不理,但是等他也跟着到了永宁准备出来的婴儿房,倒还真被永宁的一片慈母之心给感动了。他一直都不知道永宁竟是已经为孩子准备了房间,站在门外,看着明亮的房间、色彩柔和却斑斓的画着大片花草的墙壁,还有貌似随意地摆放在地上的一些玩具等等,都让他自然而然地脑补出了一幕幕永宁在这个房间想念孩子的画面……

    看着永宁认真仔细地交待着秀雅、秀娴等人检视着房间里的家具、器皿,李治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几分愧疚。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永宁的身体状况并不影响她照看孩子,却还是一直顺着李世民的心意,始终阻拦她见孩子,而永宁在他面前素来都表现的很大度,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当时他心里还有几分不舒服,甚至会恶意地猜测,永宁是不是有心用孩子来争宠……但是此时永宁的行为,却是在用事实告诉他,她是想孩子回到身边的,以往做出那副淡然的样子,只怕更多的是不愿他为难吧?

    李治收拾了一下心情,笑着进了屋,牵着永宁的手,与她一起点评起这间婴儿房的布置,然后极大方地从自己的私库取了不少的好东西,说是给孩子的,但是任谁一看怕是都能明白,那其实就是给孩子他娘的永宁笑眯眯地全额照收,还特意地交待了清婉要将那些东西单放出来,说是要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儿用——惹得李治一阵大笑。

    孩子要搬回永宁这里教养的消息,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东宫的那群女人们倒是为了这个消息松了口气,虽然养在永宁跟前就相当于养在李治跟前,但是这也绝对好过养在李世民跟前。李世民亲自教养,这个帽子背后的光环实在太耀眼,所代表的意义更是过于深刻,若是能借着孩子不知事的时机早日消弥影响,那自然是好的。

    而房玄龄也同样为这个消息松了口气,虽然被皇帝陛下亲自抚养是殊荣,但是他还真担心这份荣耀会断送了自家外孙的小命呀他可一直都记得袁天罡离开长安前占得这最后一卦,他这个外孙可是将来要担大任、有大作为的,若是不明不白地断送在了这样的事情上,那也太冤了

    房玄龄回府后,便将消息告诉了卢夫人,喜得卢夫人立即将早就准备好要送给外孙子的礼物收拾了出来,然后又请了高阳公主给送进宫去。这倒不是卢夫人不想亲自送进宫,只是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最近这几次进宫请见,只要没有高阳公主陪着,便绝对是见不着永宁的,她跟房玄龄说起来的时候,房玄龄便不许她再进宫了。虽然不明白其中原因,但是对于这些牵扯到正事的事,她素来都是不与房玄龄争执的。

    高阳公主对此事却有些不乐意,若是能一直养在李世民身边,那身份自然是“蹭蹭——”地往上涨的,又能趁机培养跟李世民的感情,将来谁不得高看孩子两眼?再说了,永宁这住处离着两仪殿也就几步远的距离,想孩子了只管过去看看就是了,何必还非要自己养着呀……

    虽然准备的礼物是一点没少,可是高阳公主见着了永宁和李治,还是对着两人一通埋怨。李治对高阳公主素来都没什么办法,只能一个劲儿地冲着永宁使眼色,他实在不愿意对上高阳公主的长篇大论。永宁低头偷笑,然后在李治的手指攻击下,不得不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我也知道嫂子是好意,可是这孩子到底还是养在自己身边才亲近……”

    轻飘飘地一句话,顿时把高阳公主精心准备地一大篇劝说言辞给冲击得溃不成军,止住了话头。高阳公主这才一脸恍然地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说道:“我就说嘛,你们俩谁也不傻,怎么就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呀……嗯,永宁说得一点都不错,这孩子还是要自己养着才亲近,反正父皇是喜欢的,离得也近,经常趁着父皇闲暇带孩子过去探看,想来也是能得父皇心意的……”

    高阳公主“想通”之后,立刻便将热情投放到了永宁已经布置好了的婴儿房上去了,拉了永宁便要亲自视察一番,声称要替头次养孩子的永宁把把关,倒让李治悄悄地松了口气,借机溜了。

    “孩子的事,是父皇自己提出来的?还是九郎自己请的旨?”高阳公主见李治走了,便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永宁。

    永宁轻挽着高阳公主的胳膊,指着博古格上的花瓶,说道:“听九郎那意思,是父皇自己提出来的……本来九郎还以为陛下会把孩子留到过了百日,才让送回来的。”

    高阳公主点了点头,凑到永宁的耳边,说道:“我听说,父皇有意选妃充实后宫,左右就这一年时间,怕是东宫就要添新人了,要我说,你总该趁着这一年的时间,再生个孩子,不拘男女,都是好的……一年之后,怕是就要精心固宠了”

    永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她对于“固宠”这个词有着本能的反感。

    高阳公主本就一直注意着永宁的神情,一见她皱眉,不免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呀,都进了宫了,怎么还能这么单纯、这么傻?如今你对九郎,岂能如以前一般,这有些手段呀,该使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能省的”

    “那些手段我自然明白是不能省的,只是……”永宁微垂着眼睑,说道:“在我心里,九郎总是不同的,为了维护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不介意使些手段,可是若是为了固宠、争宠的事……我总觉得,我与他之间,若是真走到了需要我去争、去抢,他才能留在我身边的地步,那他还值得我去争、去抢吗?”

    “你这是独得什么痴呀?”高阳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拍了永宁一巴掌,极是严肃地说道:“不管你们之间走到了哪一步,你都要牢牢记得,你若是不争、不抢,等着你和琮儿的就是死路一条,就连你背后的房家,都难逃破败的恶运既进了宫,就不能再有那些天真的想法,除了把九郎死死地拴在你身边,你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第二零六章 坦言

    永宁被高阳公主一番话,说得心情郁闷不已。等李治回来的时候,她打量李治的眼神,便带着些许地考量,很是让李治有些不安。

    膳后的悠闲聊天时间,李治很是殷勤地挨着永宁坐下,不停地从果盘中挑出来永宁喜欢地放在她手边。“阿房,你今天是怎么了?看我的眼神怪怪的,难道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忧虑了?”李治见永宁似乎无意开口,便也只能直奔主题地自己开口去问了。

    本来正拈了一颗枇杷要吃的永宁,闻言便是一愣,然后继续用那种让李治发毛的眼光看了过去,轻轻地叹了口气,连素来喜欢的枇杷一时都觉得吃不下去了。虽然她也知道这些话并不适合说与李治知道,可是闷在心里她总觉得自己过不去这个坎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嫂子今天来的时候,与我说了一些话,让我心里有些难过……”

    李治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只从永宁的表现来看,显然她心情不佳的原因是因为他,但是现在这个话头儿,却是引在了高阳公主身上,这倒是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了,只能不解地看着永宁,等她的后文。

    永宁轻轻地将头转向了一旁,目光也只盯着手边的枇杷,说道:“嫂子说,父皇有意充实后宫,便是东宫,嗯,你身边,也是要进新人的……”说到这里,她再度停顿了一下。

    李治却仍旧没有接话,他并不以为永宁会为了如今尚不知在哪里的所谓“新人”与他怄气,对永宁,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嫂子劝我,趁着新人没进宫,很该再生一个孩子,固宠……”永宁的头悄悄地低了下去,语气里也带出了些许的委屈。

    李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其实他倒是很能理解高阳公主这番话的意思,同时也并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对宫中的女人来说,孩子多些总是好的……那永宁又是为什么不高兴呢?难道她是被上次生产时的危险给吓到了?所以这次——李治的脑电波此时与永宁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想的东西与永宁根本差了好几条街。

    永宁本来以为“固宠”两个字一说出来,李治就会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然后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总要有个说法,谁知李治居然只是皱眉沉思,压根就没开口的意思。永宁尽量平心静气地抬头看向了李治,说道:“九郎,难道我们之间,竟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吗?”

    “啊?”李治被永宁语气中少见的幽怨给吓了一跳,只是他也实在不明白永宁话中的意思,他们这是走到哪一步了?

    永宁见李治一脸的不解,才突然发现,似乎她跟他在这件事上的理解,是有着根本的曲别的,她挑了挑眉,眼神中隐隐带着些许的期待,说道:“九郎,我始终觉得,我们之间,若是真走到了需要我去与人争、与人抢,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的地步,那么,你,便也已经不值得我去争、去抢了……”

    李治微微张着嘴,对永宁的话很是吃惊的样子,心里却忍不住把永宁说的这些话又从头到尾在过了一遍,然后,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伸手把永宁揽入怀中,轻轻地摩挲着她圆润的肩头,李治说话的语气和缓而愉悦:“阿房呀阿房,你怎么就这么可**呢?这么些年了,你怎么就在这样的事情上,还是这样的单纯……”

    永宁一把推开了李治,坐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噘着嘴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可**又单纯了?”

    李治微笑着摇了摇头,再度无视了永宁无力的抗拒,把她揽在怀中,轻声解释道:“十七姐劝你再生一个孩子,为的是巩固你在宫中的地位,而你在宫中的地位,却不是仅仅靠与我的感情就可以维护的,在这宫里,你不争、不抢是根本活不下去的……阿房,不管我是太子,还是,还是将来成了皇帝,总是有许多事是不能自专的,摊开来说,对你、对孩子而言,我绝不是一座可以永远依靠的靠山,哪怕我心中再怎么想要护着你们,也总会有身不由已的时候,所以,阿房,你要坚强,你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琮儿,以后恐怕很多时候,你都是只能靠自己的……”

    李治的话,被永宁一字一句地都放在了心里,即使从这些话里,便能猜出以后的日子会多有波折磨难,但是永宁却觉得自己已经有勇气去面对那一切了。她缓慢而坚定地搂住了李治的腰,虽然没有说话,却将自己心中的那份坚持,用力地传达给了李治。

    李治只觉心安。这些年来,永宁总会给他一种不安定的感觉,似乎一眼看不住,她便会消失一般,他曾无数次地怀疑过永宁对他的感情,也曾无数次地试图说服自己——永宁**他,一如他**永宁……可是过往各种的疑虑,于今日都烟消云散了。

    能坦率地与他说出这样的话的永宁,能这样理解这些事情的永宁,能在明白之后还选择与他同行的永宁,又怎么可能不**他呢?李治的心,终于有了那种被填满的感觉,

    这么小折腾了一回,倒让李治和永宁的感情更上了一层楼,只不过李治似乎还真对高阳公主的那个生孩子的提议上了心,床第之间比以往更迈力了几分,险些让永宁第二天没能起床亲自去两仪殿接儿子。

    永宁本来以为只要抱了儿子去两仪殿谢了恩,就可以直接回去了,可是却不曾想到,李世民对李琮这个孙子竟然这么上心,硬是在召见臣下议事的时候空出了大半个时辰,专门把他安排在李琮身边服侍的宫人都交付到了永宁的手上不说,还对平日里李琮的教养做了一番交待。

    永宁谢恩的时候,感激的心情是实打实的。别的不说,就凭李世民把他亲自安排的那些宫人都交到永宁手上,永宁就不能不感激他。这些御赐的宫人,按说永宁是无权更换的,更遑论左右他们的生死了,但是李世民却硬是不顾常例,将这样的特权交到了永宁手上,不知让多少人暗地里眼红。

    李琮已经快三个月了,在两仪殿被养的着实不错,白白胖胖的不说,还极是活泼好动,随便逗逗便能“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虽然生产的时候极凶险,但是李琮的身体却没受到一点影响,健康强壮的很。

    永宁一抱住儿子就不愿意撒手了,等到李琮饿了,被奶娘抱下去喝奶的时候,她竟是拧着手帕地暗恨,当初怎么就这么大意地被人暗算了去,否则怎么说也要亲自喂养儿子一段时间,毕竟对孩子来说母**才是最佳的营养品……

    有了孩子在身边,永宁觉得时间好过多了,似乎陪着儿子玩上一会儿,一整天就过去了。李治虽然偶尔会对永宁一看见儿子,眼里就没有了他的状况不满,但是多数时候也是极**与永宁一起逗着儿子玩的,尤其是看着永宁对着不到三个月大的儿子读书、弹琴的时候,便也常常忍不住陪着永宁做些他认为很傻的事情。

    永宁的注意力都被儿子牵了过去,硬是将新城公主的事抛到了脑后,等着晋阳公主找了机会带新城公主过来的时候,她竟然迷糊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什么。

    晋阳公主只是简单地替永宁和新城公主做了下介绍,然后注意力便都被李琮给夺走了,她只顾着坐在一边逗孩子,倒是让永宁和新城公主两个人对坐无言,颇有些尴尬。

    永宁对新城公主的日常生活喜好都不算了解,自然不好找话题,而新城公主更别提,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安静人物,更不用指望她能先开口了。好在永宁发现新城公主似乎对李琮很感兴趣,总是偷偷地朝晋阳公主那边看,于是微笑着起身,拉了新城公主走到榻边,然后按着她坐下,与她说起了养孩子过程中的一些趣事。

    晋阳公主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而且又因为身体底子差,又摊上了长孙皇后过世时的煎熬,所以格外地经不起累,只陪着李琮玩了一会儿,便自觉地坐到旁边休息去了。而永宁便指挥着新城公主接替了晋阳公主的位置,然后从怎么抱孩子开始讲起,说得都是些育儿经,却把新城公主说得脸上一直都没断了笑容。

    晋阳公主在一旁看着,心渐渐地放了下来。她虽然把事情托给了永宁,却仍是有些不放心。她不放心倒不是担心永宁如何,而是担心新城公主的别扭性子发作,硬抗着不用心。有时候晋阳公主都不免觉得新城公主其实与长乐公主在某些方面挺像,认死理儿认得让人直想抽打她们一顿。

    这会儿见新城公主的笑容虽浅,却出自真心的样子,晋阳公主才轻轻地吁了口气,也不说别的,她只盼着新城公主的性子能外向些,多笑笑,于日后也算是大有裨益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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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永宁介绍:
走过初唐,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逍遥过客;
谁料从最初的身不由己,到后来的心不由己,
有些人、有些事却早已注定放不下了;
于是,她便只能把那份情,牢牢的握在手中!
于是,为了“盛唐”这个承诺,此生褒贬由他人!盛唐永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永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永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