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盛唐永宁TXT下载盛唐永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盛唐永宁全文阅读

作者:苏展眉     盛唐永宁txt下载     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二章 帝薨

    锦绣别庄一聚之后,房遗**和席君买便进了军营强化训练。三月初的吉日吉时,征讨龟兹的军队正式开拔。

    李世民在房玄龄和李治的游说下,很轻易地便应下了让永宁查阅当朝史料的事,而且还很高兴地嘱咐李治,等永宁有了成稿之后,定要拿去让他亲阅。自此,永宁便忙碌了起来。

    四月的时候,永宁很顺利地生下了女儿。这个被李世民赐名为了“沁华”的女孩,似乎比李琮更得李世民的欢心,更是替永宁引来一片满是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永宁对这些却并不在意,只要女儿身体健康,平安长大,那么其他的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到了五月的时候,李世民意兴风发地巡幸东都,不光李治和一众亲贵大臣都有幸随行,便是永宁也带着儿子、闺女跟在队伍里。其实永宁这时候刚出月子,并不适宜远行,可是李治却委婉地告诉她,李世民为了舍不得沁华,已经将出行的日期拖延了一个月了……于是,即使再勉强,永宁也只能硬抗了。当然,这也只是众人以为的,永宁自然不会这么苛待自己,生育时的那点损伤,她一早就用魔药给治疗好了。

    虽然看起来一切顺遂,可是途中几次见到李世民,他的气色,多少让永宁有些不安。

    当李治第不知多少次发现永宁轻皱着眉头坐在他面前发呆的时候,不觉也皱起了眉头,轻轻地拍了拍永宁的手,问道:“你这些天是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可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永宁抿了抿唇,沉吟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前几日我见到陛下,陛下的气色……你心里最好有个数,怕就是最近了……”虽然她并不懂袁天罡那套推行相面的本事,可是看出一个人的死气,却是不难的,虽然李世民看起来还很健康,但是他身上却已经有了死气。

    李治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永宁,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有感于李世民这些年来的维护,永宁也有些伤感,低着头说道:“这些天,你还是多去陪陪陛下吧,多说些让他开心的事……”

    李治猛地站了起来,步履有些踉跄地离开。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永宁所说的那样,在到达东都洛阳的第七日,李世民在大宴群臣的时候,晕倒了。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李治还是显得很悲伤,永宁看得出来,那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装出来的样子。但是永宁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李治,或许他也并不需要安慰,李世民这一倒下,他这位太子殿下的繁忙程度简直是不能想像,尤其是一连几位御医都表示对李世民的病情束手无策之后,李治需要考虑的事情,和需要准备着去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永宁安静地呆在自己的住处,照看着孩子,约束着身边的人不许他们随意走动。这个时候,她帮不上他,能做的也只是不给他添乱。

    六月初三,李世民昏迷的第九天,他终于醒了过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大概就是回光返照了,随驾的重臣都呆在行宫里没动地方,随时等候李世民召见,感情深厚的老臣们,大半辈子的交情,此刻不免泪痕涟涟,却也只能以袍袖相掩。

    任谁都没想到,李世民醒来之后第一个要见的人,居然会是永宁,当然与她一同留在内殿的还有李治。

    那天在内殿之中,李世民与永宁说了些什么话,除了李治,谁也不清楚。虽然有诸多的猜测,也有不少人事后去房玄龄那里打听,却也只是空忙一场。

    当晚,李世民薨逝于洛阳行宫。

    所有人都在为着李世民的后事忙碌着的时候,永宁却呆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手中捧着的巴掌大的檀木盒子发呆。她万没想到,李世民临终之时,会召见于她,更没想到他会当着李治的面,跟她说出那样的话,更在甚者,她手里的这个盒子……

    永宁摩挲着檀木盒子光滑的表面,苦笑着摇头,他们也太看得起她了吧?这样的托付,又哪里是她承担得起的?不过还好,此事并无外人知晓,若是传了出去,怕是她们母子的小命就真的险了……

    本是兴冲冲地来巡幸,结果却回程时却是扶灵而归。李治哀伤过度,又过了暑气,病倒在了回程途中。先帝乱世,太子又病倒了,偏偏因为天气原因,一干老臣们的身体也多是消受不起,可是这有李世民的后事在这里压着,每个人也都只能强撑着了。

    房玄龄倒还好,永宁早有准备,每天派人送去的补汤里都是加了料的,所以他虽然事务繁重,倒还能坚持。而李治,永宁却是怕他哀毁伤身,使了手段让他“病”了一路,等回到长安,却立刻能精神百倍地去处理那些急需他做主的事务。

    李世民的陵寝是早就建好了的,长孙皇后也早就长眠在了那里,那些仪式什么的并不用李治太过操心,自有礼部的人按制安排,他只要在奏疏上批个准字,然后依礼行事便可。

    永宁的安静和房玄龄的知分识寸,让太子妃心里安稳了不少,虽然依旧疑虑着李世民临终时召见永宁之事,但是房家在这个时候没有强势崛起,反而愈发地低调了起来,倒是给人一种那次召见并非所言非善的错觉。

    对比房玄龄的低调,背后站着一众豪门世族的长孙无忌,就显得有些意气风发了。虽然长孙无忌已经尽力想要把锋芒遮掩起来,但是又哪里真能够瞒得过那些明眼人?李治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对长孙无忌几乎算得上是言听计从,每天都摆出一副伤心过度,不愿多理朝政的样子。

    李世民的丧礼未过,长孙无忌在朝中的势力大涨之余,也已经站稳了脚跟,只是房玄龄仍是不紧不慢地把持着手中事务,由不得他插手分毫。渐渐地,众人倒也看出一点制衡的意思来。

    等着李治的登基大典过后,贞观老臣多有告病辞朝。李治虽多有挽留,却仍是拦不住那些老臣闭门荣养。不着痕迹间,朝堂之中便已经替换进了一些青壮臣子,长孙无忌对这些人倒是多有拉拢,可是不管是李治,还是房玄齿,对此都只作不见。

    李治登基之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立后。

    但是这次一众大臣,甚至包括有女儿在后宫之中的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未对这件事多言。可是这却也拦不住众人私下里猜测,究竟是王氏能以嫡上位,还是长孙婧能借势出头,再或者是永宁……

    虽然后位必定是要落在这三位手中的,但是这三位倒是各有各的难处。其中以长孙婧的胜算最少,虽然长孙家如今势大,但是她先前只是侧妃不说,而且还无子,又不得李治欢心,她会被列在计算之中,也只是因为长孙无忌的存在,长孙无忌,就意味着变数

    而王氏虽是嫡妻,但是却同样是久嫁无子,而且娘家虽然也是显宦名门,可是若是与长孙婧或永宁相比,如今看来却是不免差了一些,只是凭着那一个“嫡”字,她倒是比长孙婧的胜算大些。

    要说最热门的,自然要算永宁,就算是撇开什么家世、感情,只冲着她膝下的一双儿女,便有足够的理由支持了。

    只是一众大臣们观望了几天下来,发现不管是长孙家,还是王家,都多少有些动静,可是房家却似乎对于立后之事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一般,不管是房玄龄,还是身为房家媳妇儿的高阳公主,都对此事闭而不言,让人想巴结都找不着机会,令人扼腕之及。

    虽然立后之事,因为局面有些混乱,所以得以拖延了几天,但是这毕竟是件大事,也没有一直拖着不议的,最终还是被礼部提了出来。

    早就已经快憋出内伤的一众大臣们,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一个个竟尽全力地推荐起了自己地好的人,不独王氏、长孙婧和永宁,更有那眼疏心大的人提出另选新后,指着家中的女儿能脱颖而出……

    不管众人怎么推选申辩,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两人却始终垂目而立,不发一言。等着众位大臣终于发现这两位最该发言的人,一句话都没说过之后,才渐渐地静了下来。

    李治此时才扶着额头,一脸不耐地看向了长孙无忌,问道:“长孙大人于此事怎么看?”

    “此乃陛下家事,自当陛下自决”长孙无忌躬身一礼,然后语气一片蔚然,只从眉眼看来,这话倒似出自真心一般。只是他这话一出口,那些大臣们却是不免哗然一片,都有些不是很理解他的用意何在。

    就连李治也不免愣了一下,他原以为,就算长孙无忌不推长孙婧,也会拉王氏一把,却没想到长孙无忌居然就真敢让他“自决”李治垂下眼睑,藏住眼底的那抹厉色,其实他是明白的,长孙无忌怕是早就看穿了他,洞察了他的决断,所以才敢这样做态……

    “那房相呢?可有什么要说?”李治强压着心中的那团郁气,转头看向了房玄龄。

    “请陛下自决”房玄龄的神情更是坦然,只是同样的话,同样的神情,落在李治的眼中,却似乎表达了截然不同的意思。

    缓缓转过身去的李治,不愿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神情,紧握成拳的指尖,已经隐现血痕。对永宁,他这次终归是食言了……

第二二三章 惊病

    后位最终还是落在了王氏头上。

    其实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一早便已经明了这个必然的结果。长孙无忌绝不可能让永宁上位,而房玄龄也并不愿李治为了永宁,在此时与长孙无忌闹僵。李治新君继位,正是求稳的时候,有些事就是咬着牙,该忍也得忍下去

    永宁被封为了淑妃,却并没有正式搬进后宫去住,反而是李治下旨让人将他们一直住的那个院子按制修整了一番之后,亲笔了题了一个“回恩殿”的殿名后,直接赐给了永宁。

    本来还得意于封后之事的王氏,和自觉得受封贵妃、排名在永宁前面的长孙婧,得到消息后,气得脸都绿了。在这后宫之中,没有帝宠才需要抓紧地位,而有了帝宠,地位什么的就都成了浮云了……

    只是这回恩殿之事,终究还是让御史们又热闹了一回,但是房玄龄不好参言——住那儿的毕竟是他亲闺女,他赞成,人家骂他护短违制,他不赞成,人家照样要骂他沽名钓誉、口是心非、以退为进……总之,绝对是两面不讨好,所以他便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而长孙无忌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地也与房玄龄一般保持了沉默,很多人虽然猜出了房玄龄沉默背后的含义,但是对于长孙无忌的做法,却是没几个人猜得出来。

    李治一边抱着闺女在怀里逗弄,一边对永宁说道:"我都已经做好了跟他翻脸的准备了,谁知他居然硬是一声没吭,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些天下来,他的忍耐已经快到临界点了,本来就愧对永宁,如果连他们的这个“家”都不能保下来,那他这个皇帝也做的太窝囊了,只是今天朝堂之上虽然乱了一回,却是与他想像中的局面大有不同,回来之后便忍不住跟永宁抱怨上了。

    永宁让人榨了些苹果汁,每天给闺女加餐,这会儿正忙着趁闺女在李治怀里很老实,便借机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她,边喂边说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他也不过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实在没必要与陛下相争罢了……他原也没想着如今宫里这些人,对夺了陛下对我的爱宠,与其这个时候讨了陛下的嫌,还不如等着陛下自己把我丢开……我猜呀,等着孝期一过,那些大人们呀,就该奏请陛下选妃了”说完,她忍不住瞪了李治一眼。

    李治看见永宁瞪过来的这一眼,心情顿时大好,笑着说道:"选妃就选妃,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趁着孝期,我倒是要好好看看,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世家阀门都有哪些,到时尽可从这些世家阀门之中选些合用的女子进宫,然后你且与我等着看这后宫里的热闹便是”

    这关于选妃的话题,早就有他重用的东宫班底与他提起过,而这个选世家阀门贵女进宫的办法,便是他与手下谋臣一起讨论出来的。李治手下的那些人,现在已经无可奈何地认同了永宁,虽然这份认同多多少少都是为着李治的逼迫,但好歹他们已经知道分寸,又因为有李琮在的关系,所以对永宁倒不如前些年那么抵触了。

    “热闹?”永宁一愣,喂果汁的手也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李治,说道:"你是准备看谁的热闹?怕是那些新来的美人儿一进宫,第一个想干掉的人就是我吧?不少字当然,琮儿和沁华也可能会被排在我前面……先说好了,我可不敢跟后宫的女人们拼战斗力,我没什么胜算的……”

    永宁私下来跟李治相处的时候,还是如以往一般的平常相待,虽然也有心要改称呼,可是经常一激动就会忘形。不过她在有其他人的场合里,倒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总是一副安静寡言的样子,一副浅淡的笑容倒是蒙蔽了很多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房淑妃,真淑女也……反正那些夸赞永宁温柔贤淑的话,很是让一些了解她本性的人,无语了好一阵子。

    永宁是真觉得自己对阴谋什么的不敏感,更没天份,如果真被扯进战局,怕是李治这个皇帝都未必保得住她吧?不少字她眨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治,试图能感动他,让他把战局结束在宫门之外。

    李治轻声笑了起来,夫妻几年,他对永宁的了解深刻了很多,有时候也会陪着房玄龄一起感慨一声,这丫头若是托生成个男胎就好了……他知道她其实并不是真的不明白那些女人们的手段,只是总是自认为一点也不纯良的她,却是绝对使不出同样的手段去对付别人的,这些年若不是他明里、暗里的护着,怕是她也活不到今天的……

    如今这回恩殿上下,已经都换成了李治亲自安排的自己人,李琮和沁华身边的人也一样都清洗了一遍。李治之所以那么坚持把永宁留在回恩殿,便是图着此处离两仪殿够近,不管是平时往来,还是有什么事,都方便处理。他轻轻拍了拍永宁的肩膀,低叹了一声,说道:"别担心,有我呢”

    永宁只是抿唇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喂给女儿的果汁转向送进了李治的嘴里。

    王氏的封后大典规格并不算高,李治拿着先帝新丧的借口,直接让整个典礼仪式缩水到不能再简化的程度。至于其他嫔妃更是只得了一件宝册,其他的仪式便都给简省了。永宁对这些并不在乎,可是在乎的却大有人在,于是她在晋见皇后时的淡然表情,很是惹来一些嫉恨不满的目光,如果不是回恩殿的位置实在不方便她们往来,怕是回恩殿一定会很热闹才是。

    后宫的事情收尾之后,从表面上看是平静了下来,而李治却把精力都放在了朝政之上。这个皇位李治坐的比李世民辛苦很多,经常会有人在他的耳朵边灌输什么先帝如何如何,他一有点什么新想法,就会被人拿着李世民当年的做法来打压,也幸好他是个能忍的,经常来永宁这里发泄一通之后,便又能继续忍耐下去。

    永宁已经在李治的许可之下,将整个贞观朝的史官记录都给借了过来,能不能写出什么东西来还说不准,但是这却不妨碍她读史的兴趣。而上天似乎见不得永宁这般的清闲,本是去给李治送参茶的清婉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将房玄龄病重垂危的消息带给了她。

    永宁听后身形一晃,重重地跌坐在了榻上,强忍着心中的惧意,猛然拉住清婉的手,问道:"昨日我还远远地看见父亲从两仪殿出来,并不见病态,这才一日之间,哪里就能病重垂危?你是哪里听到的这个消息?”

    “是陛下让奴婢告知娘娘,请娘娘准备一下,陛下要带娘娘同去探病……”清婉忍着手上的疼意,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永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闭目定了定神,这才换了身简便的外出服饰。等她换好了衣服,得顺儿已经等在门外了,李治的车驾也已经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大人明明昨日尚且安好……”一上车,永宁便双眼含泪地扑进了李治怀里,说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竟然这么厉害?可请了孙神医诊治?”

    李治轻轻地拍了拍永宁的背,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怕不是病你家大兄拜托了十七姐来见我,说是务必让你回家一趟……”

    永宁的心蓦地一沉,但旋即便又轻松了三分,既然房遗直说了让她回去,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她留在家里给房遗直保管的那瓶魔药,房遗直已经按她说的剂量给房玄龄用了,而且房玄龄的情况应该也有所好转,房遗直应该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酌量,所以才会拜托了高阳公主去见李治,希望她能回家一趟……

    这样一想,永宁倒是很容易地便将眼泪收了回去,也低声地说道:"我上次回家的时候,曾经留了瓶药在家里,或许大哥是弄不清楚用量,所以才着急让我回去一趟……你说的不是病,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中毒了不成?谁会对父亲下手?这些时日也没听你说起父亲又挡了谁的路,怎么就……”

    李治的目光一寒,冷笑了一声,说道:"房相又何必做什么?他只要站在那里,便与别人眼中的绊脚石无异,这些事你不用操心,只管使出手段让房相恢复健康便是,至于那些人,哼”

    房玄龄虽然倒下了,但是房家素来家风良好,家中倒是没出现慌乱之态,永宁不免在心中替如今管家的杜氏加上了几分。碍于房玄龄的病情,永宁和李治也顾不得与卢夫人叙谈,只拉着房遗直边往房玄龄的卧房走,边问道:"父亲大人怎么就突然病倒了?昨日不是还好好的吗?都请了谁来看诊?大夫可有定论?这么急着找我回来,可是用了我留在家里的那瓶药?”

第二二四章 追凶

    房遗直这会儿已经急得汗都冒不出来了,脸色难看的让人不安的同时,就连说话时嘴唇都轻微地哆嗦着:“昨晚饭后,父亲还一切都好,后来在书房考校了我一番,又说起了俨儿入国子监的事,那时候都还一点病兆都没有出现,可是等到我们说完之后,我正要送父亲回房,父亲就突然倒在了书房门口……一连请了几个大夫,还有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我当时就想起娘娘当日交给我的那瓶药,可是起先也并不敢用,直到孙神医也来诊看之后,说是,说是……我才按娘娘的用法让父亲服用,父亲倒似是稳定了下来,可是孙神医却说,症状虽有缓解,却并未根除,所以……”

    永宁悄悄地松了口气,既然如今症状有所缓解,那么不管是病,还是毒,应该都还有救。她也不再跟房遗直说话,只急步进了房玄龄的卧室。孙思邈正在替房玄龄行针,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却并没有急着与李治见礼,而是等手上的活儿忙完了,才捋了捋袖子,拜见李治。

    李治对孙思邈素来优容,自不肯让他真拜下去,以手相扶,与不与他客套,直接问道:“房相如今病势如何?还请孙神医不要隐瞒,直言相告……若是缺什么药材器物,也尽可从宫中支取”

    这天下的好药、稀罕药准备的最齐全的地方,怕也就是皇宫里了,李治的话倒还真让孙思邈紧皱的眉头展开了些许,只是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房相这……病,孙某实在是无能为力,如今所为,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或许,淑妃娘娘有办法?”说着,他看向了永宁,他是知道永宁自有一套不同的办法治病、救命的,甚至他还旁观过一回,心里隐约有些小兴奋,他对永宁用的方法其实真的很好奇,甚至多次想与永宁讨论其中的理论,只是一直逮不着合适的机会。

    永宁早站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了,一听孙思邈这话,立刻看了李治一眼,然后便走到房玄龄身边,挨着他坐在了榻上。此刻的房玄龄脸色苍白不说,额头中间竟诡异地泛起一道两指宽的绿色印记,嘴唇也红艳的吓人,也难怪孙思邈方才话里的那个“病”字说得那么艰难,这明显就不像是什么病能出的症状嘛

    永宁回头看了房遗直一眼,然后对李治说道:“大哥还是是陪着陛下去前厅坐坐吧吧,这里毕竟是病室,陛下不宜久留……”

    房遗直一拍额头,有些懊恼自己反应迟钝,房玄龄这明显不是一般的病,万一要是会传染啥的,让李治在房家再出点啥事,那房家可怎么担待的起?他连忙顺着永宁的话,将有些不情愿的李治给请了出去。

    “母亲……”永宁一见房遗直把李治请走了,便立刻对卢夫人说道:“您也带着下人们都出去吧,这里留下孙师伯帮我就好了……”

    卢夫人本不肯应,倒是杜氏低声劝了她几句,她才不情不愿地带着下人都出了卧室,却也没走远,就在屋外呆着,时不时地还走到门口去听里面的动静。杜氏拜托了刚赶到的高阳公主招呼去了前厅的李治,然后便安心地陪在卢夫人身边,巧言安慰。

    永宁等其他人都出去之后,立刻掏出了魔仗,几个魔咒扔出去,保证这间屋子里不管是声音、还是别的什么,都不会被外面的人看见、听见之后,才回身一连串的检测魔法打在了房玄龄的身上。

    孙思邈是见过永宁用魔法、魔药救人的,所以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心里不免感叹,这样的救人方法,居然不是人人能用的,万分可惜……等他发现永宁在一串动作之后,便没了动静,只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看着房玄龄不说话时,心立刻提了上来,问道:“怎么了?可是房相这病……”

    “有活物”永宁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紧皱着眉头,说道:“父亲身体里面有一个活物,不停地游走在血管之中,一边吸血,一边慢慢地释放着有毒物质……”

    “难道是苗疆的毒蛊?”孙思邈一惊,随即根据永宁的描述抛出了一个最近似的答案。

    永宁一愣,她也不是没听说过这所谓的“蛊”,只是她一直都以为那是和影视作品杜撰出来的,从未当真过。但是此刻这东西从孙思邈的口中说了出来,那自然是不容她再怀疑它存在的真实性了。她紧抿着唇,看着躺在那里无知无觉的房玄龄,思索起来对付这所谓“蛊”的办法。

    “你打算怎么做?”孙思邈见永宁并没有接话,低头想了想,便把他听说过的关于蛊的事说了出来:“我曾听人说过,这蛊都是有主人的,它的行为都是在主人的操纵下进行的,若想根治,怕是还要从这给房相下蛊之人着手吧?”

    永宁对蛊这种东西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自然也就找不出对症的魔法或魔药来救房玄龄,孙思邈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思路。她弯腰用魔杖从房玄龄的掌心,取了一滴已经隐隐缀上绿意的血悬在空中,对孙思邈说道:“我现在就设法去找那下蛊之人,还请师伯在此处看护,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人进来……”

    孙思邈自然明白永宁的意思,捋着须点了点头,任她自去。

    永宁用房玄龄的那滴血为引,施了一个追踪魔法,效果虽然必定不及直接用那只蛊来的好,但是她觉得只凭那只蛊这会儿的活跃程度,这滴血应该也足够带她找到那下蛊之人了。

    永宁顺着魔法指示的方向幻影移形追了出去,不过三两息的工夫,就有些转向,不知道自己是跟到了哪里。不过她一个巫师,倒也不用在乎这个,反正找到了下蛊的人,直接逮住,“问”出来解蛊的方法之后,再直接幻影移形回房府就是了。

    不大会儿的工夫,永宁便跟到了一处不打眼的小院。虽然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永宁却看得出这个地方应该是平民的聚集区,一切都太过平和、普通,隐身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她才进了那院子。院子的门只是虚掩着,永宁又隐着身,轻轻地进去,倒似是被风刮开的似的。

    院子里也很普通,就像正常人家一样布局摆设,院子中央的空地上还晾着几件还在滴着水的衣服。永宁跟着魔法的气息往后院走去,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人,可是走到魔法气息消失的地方,却有些惊愕地发现那里只有一口井

    虽然有些犹豫,但是一想到房玄龄还躺在那里等着她救命,永宁一咬牙,给自己加了几个防护类的口语,便从井口跳了下去。她跳下去的同时,自然也不忘用魔法让自己尽可能的漂浮着往下坠,一来可以看清楚井壁上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另一个也能避免受伤。

    井壁很正常,永宁的探测魔法却在水面下的位置发现了一个向上的隧道入口,她自然明白这是找对地方了,于是直接朝着入口的方向幻影移形过去。

    这隧道建的年头应该不早,土石结构的墙壁上隐隐有些渗水,隧道口的位置很黑,但是往前走不远,一拐弯便能看见光亮,永宁顺着光亮走过去没多远,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叽里咕噜的听不懂说的是什么。永宁这回算是彻底放心了,这回大概是真没找错地方,那些叽里咕噜的话大概就是苗语了吧?

    永宁悄悄地潜了过去,发现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类似房间的空间,本来应该挺宽敞,但是里面摆放了太多诡异的东西,倒是显得有些拥挤了。这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满脸黑暗色斑的老女人,和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两个年轻人身上穿着的倒是唐人的服侍,但是那老女人却一身黑色绣满了色彩艳丽的花纹的民族服装,从衣着到打扮都很符合永宁脑子里对苗人的想像。

    既然认为找对了地方,永宁也不愿意再耽误时间,反正她就是再站上一个时辰,也一样听不懂他们那些叽里咕噜的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动作作迅速地扔出了好几个“昏昏倒地”。虽然多年不用这样的战斗型魔法了,但是倒也没生疏到会瞄不准人的地步,更何况她为了保证准确率,还多扔出去了好几个。

    永宁本来是想直接摄魂取念来着,可是简化版的恐怕未必就能弄清楚怎么解蛊,而正式版的又怕会对这些普通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受到当年签订的那份契约的制裁……考虑了一分钟后,永宁皱着眉头将一杯加了半滴半成品吐真剂后稀释又稀释的清水,灌进了那个年轻男人的嘴里——她怎么看,这三个人中间,也就是这个年轻男人的生命力最旺盛,应该是能承受住这半成品吐真剂的副作用的。

第二二五章 迷蛊

    这半成品的吐真剂,是当年永宁在学校时试配出来的留样。它之所以是半成品,完全是因为这东西是她私下配制的,在还没有来得及添加最后一味主药的时候,便被教授给逮到了,鉴于她当时还只是个在校的、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教授在给了她一堆的处罚之后,不仅把这半成品药剂的详细分析给她讲解了一番,而且还把药又还给了她。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教授有说过,虽然这半成品对巫师是起不了作用的,但是对普通人却是有用的,只是要斟酌药量……如今这个半滴、稀释又稀释的用量,其实她是在私下里悄悄实验过的,用在一个正常男性身上,药效时间大概是十分钟左右……

    永宁将药给年轻男人灌下去之后,默数了十个数,然后才对他施放了“咒立停”。年轻男人很快睁开了眼,永宁只从他略显呆滞的眼神便看得出来,这半成品的吐真剂已经起效了。

    因为药效的时间并不算长,永宁也不敢浪费,于是直奔主题问起了房玄龄所中蛊毒的解毒方法。年轻男人的汉语说得极好,如果不是仔细去听,是听不出某些字眼儿有些僵硬的问题的,只是这解毒的方法在永宁听来却是很难理解,他提到的很多东西,永宁根本就不明白是什么,只能强记了下来,准备回去让孙思邈看看。

    十分钟的时间,也只是让永宁知道了一个看不懂的方子,不过人既然还在她手里,那就没什么好发愁的。在年轻男人清醒前,她再度把人给禁锢住,然后一串咒语下去把这个房间给“锁”住,便立刻幻影移形回了房府。

    孙思邈对于永宁这种忽然消失、忽然出现的本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地接过了永宁手中的方子。

    “师伯,这方子我看不懂,不过倒是可以确定这个方子确实是可以救父亲的,您可看得明白?如果有什么问题,您只管告诉我,我再去问……”永宁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因为孙思邈的脸色在看见这方子后,实在不算好看。

    孙思邈苦笑着看了永宁一眼,抖了抖手上的方子,叹了口气,说道:“这方子老夫倒是看得懂的,可是上面写的这些东西,怕是没个三五年的,是绝对配不齐全的……其实要说起来,这种用药引蛊的法子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办法,你既然找到了下蛊的人,为什么不让人把他抓回来,让这下蛊的人来引蛊呢?那蛊毕竟是活物,由主人来引,对房相的伤害自然会小的多,这用药……唉,这方子上的药,若是个年轻人怕还使得,如房相这般年纪,怕是难撑过这药性的……”

    永宁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她这会儿已经听明白了,因为太过外行,所以她刚才根本就问错了问题,她就该问这蛊要怎么解,而不是用什么药解“师伯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永宁知错就改,冲着孙思邈点了点头,再度幻影移形,回去了那隧道里的房间。

    那三个人还在昏迷之中,只是刚服过一回吐真剂的男人是绝对禁不起再来一次的,永宁叹了口气,把目光放到了那年轻女人身上。其实永宁是看得出来的,给房玄龄下蛊的人多半是那个老女人,因为永宁能感觉得到,她身体里也有与房玄龄体内相似的活物,而那一对年轻男女的身体里却很干净。

    但是永宁并不清楚“蛊”这种东西的能力,所以并不敢随便把魔药灌给那老女人,生怕这老女人在魔药作用下再有什么变异,倒让房玄龄受苦。

    永宁再度斟酌了一个剂量,比年轻男人要少上五分之一,然后给年轻女人灌了下去。这次永宁问的时候已经有了经验,而那女人的回答也简单了很多,只要下蛊的人自动召回就行了……

    永宁郁闷了,本来想悄悄地把蛊解了,然后再来处理这几个苗人,可是现在看来还是要先安排一场好戏,把这几个苗人先给拿下才行。永宁一咬牙,隐身幻影移形来到了这小院的门口,做了一个标记,然后便回了房府。

    “怎么样?”孙思邈一见永宁回来,便急忙问道:“可找到了其他方法解蛊?”

    永宁点了点头,可是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说道:“我方才问清楚了,若是解蛊,还需要下蛊之人亲自将父亲体内的毒蛊收回方可……我这就去求陛下派人与我去抓拿那些苗人”说着,她冲着孙思邈使了一个“拜托”的眼神,算是将这段时间内房玄龄的安危交到了孙思邈的手上,然后便推门出去。

    卢夫人一见永宁脸色难看地出来,眼泪立刻就下来了,紧紧地抓着永宁的胳膊,颤抖着嘴唇,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杜氏也是一阵心慌,一边扶住卢夫人,一边急切地问道:“娘娘,父亲大人怎么样了?”

    永宁也知道自己吓着卢夫人了,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拍了拍卢夫人的手,说道:“娘亲别担心,我不会让父亲出事的……”说着,她冲着杜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着卢夫人去休息,然后便去了前厅。

    房遗直素来是个讷言的,而高阳公主也被房玄龄这突然一病给弄得有些心神不宁,两人都算不上好陪客,好在李治也并不在乎这些,只坐在那里喝茶,并无不满之色。三人见永宁满脸忧色地走了进来,一齐站起身来。

    “房相,现在如何了?”李治上前两步,握住了永宁略显冰凉的手,也阻住了她想要见礼的身形。

    “父亲是中了苗疆的蛊毒”永宁眼眶含泪地看着李治,说道:“求陛下派一队兵士与臣妾,让臣妾带人将那下蛊之人拿下,方好救治父亲……”

    在坐的这三个人还不如永宁,连听都没听说过“蛊”这种东西,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他们对永宁话里意思的理解。永宁的意思很明白,要想房玄龄好,就要抓住害他的人,而永宁是有把握能找到那害人之人的

    李治当下毫不犹豫地调了一队禁卫给永宁,虽然他想亲自陪着永宁去抓人,但到底碍于身份,被永宁给劝住了。而陪着永宁走这一趟的人,自然是非房遗直莫属。

    于是,长安的街道上莫名地出现了一道奇景,一辆马车在前面开路,走走停停,偶尔还会走次回头路,马车后面跟着一百多号禁卫,盔明甲亮,杀气腾腾,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看热闹。

    永宁一直是根据自己留在那小院门口的魔法标记在调整着方向,好在房遗直也带了不少家丁跟着,每每永宁指了一个方向,房遗直便会让家丁先去探路,然后才会选一条符合永宁条件的走下去。就这样走了近一个时辰,永宁才带着人找着了那个小院儿。

    只是等着永宁指挥禁卫下井的时候,不少人都犹豫了,好在李治派来的这队禁卫的统领与房遗**有些交情,而永宁又颇得李治青眼,所以最后还是有十几个熟识水性的被派了下去。

    三个还处于昏迷之中的苗人,倒也不用再次派人下去,本来只是被安排下去探路的这十几个人,便直接把人绑着拎了上来,任务完成的极是轻松。在看见房遗直大把地赏钱之后,方才犹豫着不愿下井的人,都不免有些后悔了。

    一直等把人抓到了房府以后,永宁才把那对年轻男女给弄醒,至于那个下蛊的老女人,永宁本能地觉得这个老太婆很危险,所以并不敢让她也一起醒过来。

    那对年轻男女一醒过来就发现形势不妙,求饶的词是张嘴就来,很让永宁怀疑他们以前是不是练习过。房遗直在李治的示意下,用很平淡的语言把他们现在的情况给说了一遍,然后很客气地让他们选择,是不是想死?如果不想死,那么该做什么,应该是不用交待的吧……

    那对年轻男女一脸迟疑之色,瞟向尚处于昏迷中的老女人时,脸上的惊疑就换成了恐惧,互望了一眼,便一齐闭上了眼,一副打算等死的样子。

    永宁的目光在这三个苗人的身上转了几圈之后,突然指着那个老女人,问道:“如果杀了她,那么她下的蛊能不能解掉?”

    “不行”那个年轻女人一脸激动地样子,却又在身边男人的瞪视下,强自做出了一副镇定的样子,说道:“如果她死了,那么她下的蛊会发狂,中蛊的人也会跟着一起死掉的……”

    永宁的眼睛不自然地眯了一下,冷笑了一声,说道:“她死了,中蛊的人死了,与你有什么相干的?你激动什么?死的又不是你……”她直觉这中间肯定有问题,刚才明明连死都不怕的人,一听说要杀了这老女人居然会这么激动,她可不相信是为了亲情之类的东西,或许……

第二二六章 夺魂

    这苗疆的蛊确实很神奇,永宁虽然能用魔法检测到它潜伏在房玄龄的体内,但是孙思邈凭借医术却不能诊断出它的所在。对于蛊这种东西一无所知,是永宁目前最大的困境。

    如果能弄清楚蛊的养成环境、使用方法等等详细情况的话,那么她倒是还有些信心能安全的把它从房玄龄体内给引出来,但是现在她却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而抓来的那三个人,两个年轻的是死咬着如果想要安全解决问题,那就要让那个老太婆亲自动手,其他的死活不肯再说。

    如果不是考虑到他们暂时承受不起第二次吐真剂的摧残,永宁绝对不会发他们在这里瞎耗李治一直都在注意着永宁,他知道永宁与房玄龄父女之间感情颇深,生怕她急怒之下伤了身体,这会儿一见她眼神微变地盯着这三个苗人不动地方,不觉皱了皱眉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左右这些贼人都已经被抓住了,总会有办法让他们开口的……”说完,他一招手,叫过了得顺儿低声安排他去刑部借调擅于刑囚逼供的司监过来帮忙。

    永宁却是有些担心拖延的时间过久,对房玄龄的损伤会太大。她咬了咬牙,握住李治的手,满是祈求地说道:“陛下,臣妾想单独与那下蛊之人谈谈,求陛下恩准”

    “阿房”李治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个据说是下蛊的老太婆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让永宁与她单独会面,岂不是危险的很?他自然放心不下……

    “九郎……”永宁抿了抿唇,神情间甚是坚定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自保之法,断不会让她伤到我的……九郎,我很害怕,若是再拖下去,也不知道父亲还撑不撑得住……父亲,父亲的年岁……”

    看着眼眶含泪的永宁,李治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终归是没办法拒绝她的请求。

    永宁并没有把那老太婆往远处带,而是很直接地把人带到了房玄龄卧房的外室,然后将从里到外一干服侍的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了孙思邈在内室照顾房玄龄。

    其实房玄龄此刻还真没什么好照看的,他的情况并没有恶化,便也没有好转,似乎是僵持在了某个平衡点上。待屋里的人都散尽了,孙思邈有些不放心地走了出来,皱着眉头看看了被扔在地上的老太婆,问道:“这便是下蛊之人?你可问出了解蛊的办法?”

    永宁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这蛊应该就是她下的,而且据说若想安全的将蛊取出来,尚需她亲自动手方可……”她看着那老太婆的眼神有些发直,心里一直有个想法挥之不去。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孙思邈捋着白须,也有些发愁,这“亲自”动手,自然是需要心甘情愿的,可是只看这会儿这老太婆昏迷不醒的样子,就知道想让她心甘情愿怕是还要下些工夫的。

    永宁咬着下唇思忖了片刻,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但是就怕若是不成功,怕是这下蛊之人也就废了……”

    孙思邈眉头一皱,说道:“若是如此,那还是另设他法为好,这下蛊之人被废,那房相岂不是……”

    永宁一直犹豫着拿不定主意,其实也是忧心于此,但是只从另外那对年轻男女不惧一死的态度来看,想让这老太婆就范,只怕是难办得紧……而且,一旦让她清醒过来,她要是不管不顾地直接对房玄龄下了死手,那才是真的糟糕了

    一想到此处,永宁不免脸色一寒,转头对孙思邈说道:“这些苗人用蛊,可于远处操控,还请师伯于内室照看,我还是先会会这下蛊之人……”

    孙思邈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内室,却也有几分忧心,所以并未将内室的房门闭合。虽然永宁有异术防身,可是蛊这种东西却也实在诡异,万一有什么意外之举,他也好相帮一二。

    永宁其实并没有与那下蛊的老太婆对话的意思,她在心里换算出了一个合适的剂量以后,取了大半滴的半成品吐真剂,稀释后灌进了那老太婆的嘴里,等魔药起效后,才解除了昏迷效果。她并没有打算从这老太婆的嘴里询问些什么,而是定了定神,干净利索地将已经在她脑子里转了半天的“夺魂咒”给念了出来……

    永宁以前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夺魂咒”,这个咒语她知道,也见教授示范过,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用的一天,这次竟是她生平第一次使用,也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所以她才会想到先用魔药控制住那老太婆之后,再施咒。

    她施咒时的意念很明确清晰,就是指挥这老太婆去替房玄龄解蛊。虽然她不会苗语,而那老太婆也似乎不懂汉语,但是咒语传递的是一种意念,倒也不会出现沟通不良的现象。

    这个咒语极为耗费魔力,而且因为永宁对这个咒语并不熟悉的缘故,所以她需要一直保持魔力的稳定输出,这给了她不小的压力,好在她手上还有几瓶魔力恢复药剂,应该是能支持得下去的。

    孙思邈看到那老太婆眼神空洞地走进了内室,吃了一惊,若非随即看到永宁发在身后,怕是他便要大叫出声了。他虽然并不知道永宁是怎么做到的,但却把这一现象归结到了袁天罡和星衍宗的道法身上,也没有多心,只随着永宁的眼神示意退到了一旁,任由那老太婆站到了房玄龄身前。

    解蛊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那老太婆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话,然后划破了手腕,又掏出了些不知名的草药糊在了流血的伤口上,再一通叽里咕噜的话,一只米白色、约有小指粗细的虫子便从房玄龄的嘴里飞了出来。

    那虫子一出来,房玄龄便仰身吐了乌黑的血出来,眉心的绿痕也瞬间消失不见,人也哼唧了两声,似乎有了醒转的迹象。

    永宁见那老太婆已经没有了其他动作,知道这是蛊已经解了,虽然房玄龄身上的余毒似乎还是未清,也虚弱的厉害,但这些也不必靠这老太婆来解决,于是也不再强撑,“夺魂咒”一收,也不等那老太婆反应过来,直接又是一个“昏昏倒地”扔了过去。

    那老太婆随着永宁的咒语倒在了地上,永宁却也没好到哪里去,魔力透支的也站立不稳,靠着背后的墙壁缓劲儿。孙思邈却早在房玄龄吐血的工夫,便已经凑了过去,这会儿已经用上了针,也就自然没注意到永宁的脱力状况。

    永宁在控制“夺魂咒”的过程中已经喝了两瓶魔力恢复剂,手里虽然还剩了几瓶,却是有些舍不得浪费,只站着慢慢恢复。但是这会下蛊的老太婆却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不说别的,若是弄醒了她审讯的时候,她给审讯的官员下个蛊什么的,怕是也是有可能的……

    本着不能让这老太婆再祸害人的想法,永宁想来想去,还是又喝了一瓶魔力恢复剂,然后施放了一个极为精准的“遗忘咒”,让这老太婆把所有关于下蛊害人的本事都给遗忘掉,但是她所做过的那些事却都还记得。这样精准的“遗忘咒”,也是极费魔力的,但是永宁却觉得能做到这一步,付出的代价是很可以接受的。

    等孙思邈将房玄龄身上的余毒控制住,也拟好了驱毒的、养伤的方子以后,才发现永宁已经累得蜷在墙边睡了过去。他探了探脉,知道永宁只是疲劳过度,心力憔悴,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之后,便只是叹了口气,就出门去叫人去了。

    李治得到消息以后,只是问过孙思邈房玄龄的情况,又问了问永宁,知道他们父女都无大碍之后,便直接抱了昏睡不醒的永宁回宫去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过永宁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让那老太婆把房玄龄身上的蛊毒给解了。

    孙思邈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治离去时的背景,忍不住微微一笑,对当年袁天罡的话终是信了几分。然后便打叠起精神,全神贯注地准备替房玄龄驱毒。

    而这三个下蛊事件的主要人物,却并没有被李治关到刑部去,而是直接让人带回宫去,羁押在了宫中的私牢之中。虽然下蛊的是这三个人,但是谁都知道,这三个人只是一把杀人的刀,而握着刀的那个人是谁,从头到尾,不管是永宁,还是房遗直,甚至是房家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在李治面前提起过,就好像他们完全把这三个人当真凶了一般。

    但是李治把这三个人关在宫中私牢里的举动,却让很多知情人士明白,背后的那个人是谁,李治怕是心中有数的,而且李治多半还有相保之心,所以才没将这三个人关到刑部去。只是不管谁做了什么样的猜测,也都只是私底下的的一些想法而已,并没有谁敢将事情捅到明面上,请求彻查……

第二二七章 掩才

    房玄龄于当日晚间便醒转了过来,只是到底伤了根本,而且也确实上了些年岁,即使有孙思邈全力救治,又有永宁的魔药养护,也足足养了四个多月才能下床。

    房玄龄卧病的几个月中,朝堂之中倒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波澜,暂代他职务的是原就在他手下经办的几个年轻人,这原也是房玄龄自己推举上去的,而这几个年轻人倒也是极为争气,任朝中几方势力打压,居然也能站得稳稳当当的,即使是长孙无忌也不得不佩服房玄龄一声:教导有方

    李治在这几个月中也格外的沉得住气,处置政务一概依照李世民在世时的方针,并没有再议什么改革、新政之类的话题。只从房玄龄卧病之事,他便已经都看明白了,以往即使是房玄龄也对他私下里提及的那些改革之方多有不满,并不在于其方不可行,而在于他手中没有能行彼事之人

    老一辈的臣子,便有此心,却也已是英雄迟暮,难再倾心以向,而那些年轻一辈,到底还显稚嫩,到底尚未真正成长起来。

    与永宁私下相处时,李治却是将自己的那些雄心壮志,一一言说。而永宁也总是含笑听之,不时地发表些意见,往往一语中的,让他大生知己之感。看着那些由永宁记录下来的改革条目,他胸中便顿觉豪情大涨,只想铸一个强大兴盛的帝国与她共享。

    因这一病,空闲的时间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房玄龄突然又惦记上了当初交待给永宁的那个著书计划,他竟想着要在病榻之上动笔。别说房家上下没人支持他在病中如此耗费精力,就是李治也不敢由着他这样乱来。永宁无奈之下,将从手链中翻检出来的一本《贞观政要》给取了出来,结合着贞观朝已经被她蝴蝶的面目全非的历史,删减、更改着慢慢誊写后送去房府,让房玄龄检阅视察。

    只一篇《君道》开篇,房玄龄再不提亲笔著书之事,只是隔三差五地便着人去催促着永宁要下文,而经他过目的部分,自然不免有更改补漏之举,永宁却也不敢对此提出什么异议,改后的文章却是送回到了李治手中。

    “阿房……”李治看着手中不算厚实的一撂纸张,眼神颇是复杂地看着永宁,说道:“我记得,当初房相所言,是想著史书,记载父皇一生功过,你这……”

    “此书难道记录的不是先帝言行?”永宁瞟了李治一眼,她这些日子以来查资料查得眼都花了,亏得是有范本对照,如果真让她自己动笔去写,算了,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好了……

    李治喟然一叹,笑着说道:“此书若成,当用以教导诸皇子,方不负你这番苦心”虽然他手中的成稿只有短短的三篇内容,可是却已经让他大致明白了此书的大意与走向。

    “别书成之后,可千万莫把我与此书牵连在一处这样的风头,我可出不起”永宁做出了一脸惊恐之色,半靠在李治身上,软言相求:“九郎,此书就冠在我父亲名下好了,这毕竟不是什么传奇,若是让人知道此书出自一个女子之手,怕是难免看低了它去,若是那样岂不是白废了我一番心血?”

    李治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就冠名之事表态。但是永宁却知道,他已经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了,想来是会妥善处理的。果然,几日之后,长安内外、朝堂上下便开始有了房玄龄卧病在家著书的传言,而且李治更是在朝议之时,几次隐晦地提及,房玄龄所著之书让他多有感触……

    于是,房家开始不断地有人上门求书,只是大多数人都被房家以房玄龄尚在养病,不宜见客为由给婉拒了。但是总有一些人是不能拒之门外的,比如魏征,比如王圭,等等……

    及至这些朝中颇有些交情的大臣找上门的时候,人家也并不说什么求书的话,只说是探病,同朝为官一场,相交几十年,总不能把探病的人也给拒之门外吧?可是这探病的人随口问上两句病情相关的话,便将话题转到了房玄龄所著之书上来了。

    最初的时候房玄龄却是没反应过来的,直到被魏征噎了几句之后,才从魏征的话里听出来,这坊间传言和李治的言谈,却是都将这著书之功推在了他的身上。他也只是微不可见地呆愣了一下之后,便明白过来李治,或者说是永宁的意思。

    后宫女子多有才情,但是这“才”,却不宜显露在著出这样的书上。对于永宁能自己想明白此中关节厉害之处,房玄龄心中甚是宽慰,虽然有些惭愧,却面色坦然地将《贞观政要》一书给担了下来,而魏征、王圭等人倒也并未对出现在他们手中的纸张上的是房遗直的笔迹而疑惑,只当是房玄龄于病中遣了儿子代笔罢了。待他们细细研读之后,自是对此书的立意赞不绝口,于一些细微之处,也不免与房玄龄讨论一番,于完善此书方面也付出了一番心力。

    此书,书未成,已先名动大唐。耗时七个月之后,永宁才将最后一篇《慎终》完结,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她放下笔,长吁了口气,才觉轻松了些。

    “写完了?”李治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与永宁分享书房,虽然也心疼永宁著书辛苦,可是看着一篇篇经房玄龄认可后送到他手中的成稿,让她停笔休息的话却也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永宁可怜兮兮地点着头,揉着手腕看着李治不说话。

    李治顿时觉得手上的奏疏看不下去了,轻叹了口气,很自动地移到了永宁身边,帮她揉着手腕,说道:“龟兹一战,大功告成,你二哥他们下个月就能回长安了……等他们回了长安,咱们就去骊山避暑去,也让你好好歇一歇……”

    骊山的行宫,是从贞观年间便开始修建的,如今才全部完工,而去骊山避暑之事,去年永宁便偶尔提起过,只是当时李治囿于政务,并没应下,不过今年便是时机正好,借着远征龟兹大捷之势,去骊山避暑想来谁也说不出什么。

    “真的?”永宁一听说可以出宫,自然高兴,虽然在宫也没人敢找她麻烦,但是她却总不免想出去透透气。在宫中不方便做的事,在骊山行宫却方便的多,《贞观政要》也已经完结,终于可以腾出大把的时间与高阳公主、晋阳公主聚一聚,虽然她们估计心思都在自家驸马身上,未必乐意理她……

    李治看着永宁一副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的样子,忍不住搂着她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却不免心疼,留她在宫中,终究是让她少了自由……

    永宁并没有察觉李治的情绪变化,眨着亮晶晶的双眼靠在李治怀里,带着些小兴奋地说起要带着孩子们一起去,要李治挪出时间陪她们一起去哪里、做某事,不经意间,便将李治心中刚刚升腾起那一点点别扭念头给打击得一点不剩。听着永宁描述的那些事,那些只用想像就会觉得温馨的画面,他突然明白,只要他能一直维护着他们的家,替她和孩子们遮风挡雨,那么,她就会一直都在……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朝中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忙碌不堪。武将们都在忙着远征龟兹的善后工作,而文臣们忙着跟随李治的脚步,研读被李治下旨以极快速度印刷出版的《贞观政要》,形成了一股积极向上的讨论风潮,而房玄龄也借着这股风潮,在休养了快一年之后,再度站回到了朝堂之上。

    或许李世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就有所感应,所以这次远征龟兹时所派出去的多为年轻一辈的将领,而此次得胜还朝,凭借军功立于朝堂之上的不乏其人。

    李治坐在御座之上,看着朝堂上这几年间的变化,轻轻地舒了口气。有些事情,或许已经到了开始去做的时候了……

    已经五岁的李琮,已经到了该进学的年纪。其实这些年来,永宁一直都没有放松对李琮的教育,即使在忙着《贞观政要》的时候,也经常是会把他带在身边,认字、练字的事却是一早就开始进行了的,而且是直接拿着《贞观政要》做为启蒙教材,教他认字的。

    李治对于永宁的作法,虽然心中也觉得有些过当,却终归没说什么。等着后来发现李琮的言谈间,已经很有章法,而且对于《贞观政要》一书,甚至有了一些浅显的看法之后,不免大喜过望,一度想要另辟书斋请专人教导李琮。后来却担心这样的做法过于惹眼,这才作罢。

    但即使有这样的担心,李治最后还是与房玄龄恳谈了一番之后,让房玄龄在弘文馆挂了一个博士的职位,要教导的学生却只有一个——身上流着房家血液的皇子,李琮

第二二八章 封王

    李治对于皇子的教导一向上心,但是他并未像李世民那般,很早就给皇子封王,如今的七位皇子都还只是按排行称呼而已。朝中早有不满之声,那些大臣不光认为应该将皇子封王,便是太子之位也当早定。

    配合着这些言论,养在皇后王氏宫中的奉仪刘氏所出的六皇子李玮,和养在贵妃长孙婧宫中的奉仪杨氏所出的七皇子李珉,慢慢的都显露出了一些“闪光”点,引人注目。李琮倒是在永宁的看护下,房玄龄的悉心教导下,愈发显得低调了起来。

    虽然李治一直压着不愿晋封皇子,但是皇长子李忠如今已经十岁出头儿了,这要搁贞观朝,这年岁就蕃的皇子亲王也是有的,却也着实是不好再拖下去了。又有长孙无忌一干老臣借着龟兹大胜之机,再度进言晋封皇子之事,李治考虑了一下,也就应下了。

    而这次晋封的风声一传出来,便将朝臣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要想知道哪位皇子深得帝心,只从王号和封地便可以看得出来。撇开远的不说,就从李治当年的那个影射着李唐一朝发源之地的“晋”字和封地,便不难看出李世民对李治这个小儿子的喜爱和厚望。

    其实对于李治现有的这几个皇子,所有人心中都是多少有数的,虽然养在皇后名下的六皇子李玮经常被说成“充做嫡子”,看起来身份是抬高了,而且背后还有皇后的母家王氏一族依靠,但实际上这“充做嫡子”和“嫡子”却是天差地别,根本没有可比性。而长孙婧养着的七皇子李珉,甚至还不如李玮,连个“充做嫡子”的名分都没有,即使有长孙无忌经常在人前夸赞他“少而有慧”,却也掩盖不了他的生母只是宫人出身,而养母也只是侧妃的事实。

    与那两位相比,李琮就稳当的多了。别的皇子一年里头能见着李治的机会很有限,可是李琮却可以说是在李世民和李治的怀里抱大的,即使如今已经进学课蒙了,见着李治也是跟个普通孩子见着爹一样,抱抱蹭蹭、说点悄悄话什么的,父子感情亲密的有时候永宁都会忍不住吃醋。

    朝臣们并没有想过,此次晋封李玮和李珉能在名号和封地上越过李琮,他们也只是想看看李玮和李珉能不能借着养母的背景,跟与他们实际出身极为相似的前四位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了的皇子们,拉开距离。这次晋封所表露出来的意义,便是他们在李治心目中的位置。

    如果他们两个是处于接近李琮的位置,那么就意味着在李治心中,他们是有做替补的资格的,但是如果他们是泯然于其他兄长之中的话,那么他们想从其他大臣那里得到支持和帮助,基本上是不会有任何希望的。

    皇帝喜欢的皇子,不一定会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但是皇帝不喜欢的皇子,却一定不会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这句话的其实只说明了一个道理,机会是皇帝给的

    李治如今已经习惯了有事都会闲聊似地先跟永宁议一议,这次晋封之事也是一样。他并没有着礼部选议,而是自己亲自拟了个单子。

    永宁最关心的自然是自家儿子,习惯性地便找李琮的名字,可是当她看见李琮名字前面的封号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看着李治的眼神儿跟看天雷一样。

    “怎么了?把五郎封得近一些,你不高兴吗?”不跳字。李治装得跟看不懂永宁的眼神儿一样,抿了口茶,笑眯眯地说道:"我就是想着,把五郎封得近些,偶尔他想起来了,也能去自己封地上转转,总不能像我一样,当了那么多年的‘晋王’,却从来都没机会亲眼看看自己的封地长什么样……”

    “你把他封得近些,我自然欢喜,可是……”永宁的眼角也忍不住发着抽搐了起来,手指点在那个醒目的“雍”字上,说道:"有必要封得这么近吗?与其封他个‘雍王’,你还不如干脆封他个‘长安王’算了”

    雍字是古称,自秦汉以来,若是在地图上标识,雍地的范围甚至是将长安包括在内的,自秦汉到唐一朝,从未有人获封过雍王。一个将国都都包含在内的地名,太过贵重

    李治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你想得太多了,其实我也只是打算把凤翔府还改回旧称‘雍州’,然后将这一府之地封给五郎,这样一来,虽然他离长安近了,可是毕竟这封地的大小与其他兄弟是不能比的,也算是有取有舍,公平合理……”

    虽然李治确实有取“雍”字贵重的意思,但是却也不会太过明目张胆地将整个雍地都封给李琮,过尤不及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至少在他看来,比起他最先想到的那个“晋”字来说,这个“雍”已经含蓄很多了……

    永宁是万万不愿这个“雍”字落在儿子头上的,可是她刚抗议了两句,李治便挑着眉让她从“晋”和“雍”两个字里挑一个……于是,永宁抗争无果,也只能接受了。

    李琮的这个雍王,连永宁都意见这么大,更惶论他人。晋封的旨意传下去之后,再也没人去注意李玮和李珉两个人了,朝堂上下都跟永宁一样,被这个“雍”字给震住了。即使已经事先被永宁打过预防针了,房玄龄还是忍不住头疼了起来。

    李治看中自家外孙子,这自然是好事,可是如今这时候便把李琮推到风头浪尖上去,在房玄龄看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心里也忍不住埋怨永宁,如今皇帝还年轻,做事冲动、没谱,只凭一己之好恶,她怎么就不劝着些呢?现在正该是养精蓄锐,行韬隐之策的时候,就这么让李琮高调地站出来,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当靶子吗?

    可是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圣旨都已经下来了,也只能认了。房玄龄头一次在朝堂之上走神了,对朝臣们的言论充耳不闻,只一门心思地在心里整理着李琮的课程安排,然后觉得或许有必要就这些课程,私下与李治沟通一下,当然,他想沟通的人里也包括永宁……

    结果还没等房玄龄请见李治,李治便已经先一步把房玄龄宣到了两仪殿。

    “房相可是也觉得朕给皇儿的封号有些过了?”李治让房玄龄坐下,自己却在殿内来回地踱着步,说道:"其实朕只是觉得,有些压力从小就开始适应会比较好……”

    房玄龄挑了挑眉,没敢接话。李治话里的意思并不算太过隐晦,是个长脑子的人,都听得出那背后的含义。只是这话李治能说,他这个亲外祖父、当朝宰相,却是不能随便接的。

    李治对房玄龄的谨慎态度素来都是欣赏有加的,见状也只是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如今皇儿虽然在弘文馆进学,但是教导之事却全赖房相掌控,朕对房相的能力自然是信得过的,皇儿近来的言行也多有长进,此乃房相之功……”

    “老臣不敢当陛下此赞,五……雍王殿下之聪慧类于陛下,老臣不敢居功……”房玄龄习惯性地谦虚。

    李治对这样的话早有免疫,只摆了摆手,便又说道:"《政要》一书,虽然朕已经列入了弘文馆必讲,但是房相单独为皇儿授课之时,当有所侧重才是,倒不必依弘文馆之例……”

    房玄龄的眉心跳了两下,恭敬地点头称是,对李治的决心倒是又多了几分了解。弘文馆虽然也讲读《贞观政要》一书,但是却侧重于为臣之道,哪怕是在讲解为君篇的时候,也是从为臣的角度去看的,这是压根就不用放在桌面上说的“常例”。而李治此时既然说出了“不必依弘文馆之例”的话来,那便是让房玄龄从“帝王”的角度来教导李琮……

    房玄龄从两仪殿出来的时候,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从台阶上下来,他忍不住回头朝着回恩殿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摇头苦笑着离开——他这个闺女是真能耐呀

    雍王一出,长安暗处的浪潮不安地涌动着,但是不管是永宁,还是房家,此时都很稳得住,从外表看来,都与以往没什么两样。可是私底下房家已经低调到内宅女眷门儿都不怎么出了,就连长孙长孙房俨议亲的事,都暂停了下来。

    而永宁却在私下里替李琮开起了小灶。房玄龄在正经功课外,为李琮加讲《贞观政要》,而永宁却别出心裁地把从一套穿越中提炼出来的《君主论》,删改成符合大唐实际情况的版本之后,融进了一些极有教育意义的小故事里,潜移默化地改造着李琮的思维模式。

    等李治和房玄龄发现李琮对于“帝王”这个职业,已经有了很自我、很坚定的认知的时候,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久到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去改变李琮某些固执的认识……

第二二九章 前程

    皇长子李忠,封陈王。

    皇次子李孝,封许王。

    皇三子李仁,封杞王。

    皇四子李节,封郇王。

    皇五子李琮,封雍王。

    皇六子李玮,封代王。

    皇七子李珉,封邺王。

    封王的诏书颁发之后,皇长子李忠和皇次子李孝就接到圣旨,将于来年春末就蕃。而李治很是“体贴”自家的蕃王儿子年纪尚幼,不能理事,竟是亲自为他们挑选了王府属官。这两位皇子的的生母都是宫女出身,并没有母家可以依靠,于是对李治的这番体贴爱护之意,也只能感激涕零地接受了。

    但是李治的这番作为,却也让其他几位皇子和他们背后的人有些心惊。不受宠的皇子,就蕃是一条出路。到了自己的封地,有野心的自然可以有一番作为,而没有野心的,也可以过些自己当家作主的自在日子。但是如果身边配置的人员,都出自皇帝的手笔,那么可就美好不起来了,一言一行怕是比在宫中的时候更要谨慎,一个弄不好,怕是还会被这些身份特殊的属官拿捏打压,宫中的生母又不得宠,在皇帝跟前说不上话,就是被欺负死了,都找不着地方申冤。

    这次被卡在就蕃年龄线下边的李仁和李节,都是七、八岁的年纪,但是多年不受宠的生活经验,早就已经让他们学会了长大,有了李忠和李孝这两个前车之鉴,他们两个开始有意识地接近李琮,讨好永宁。

    虽然永宁并不介意他们偶尔过来回恩殿坐坐的举动,但是李治却是极不愿意李琮和沁华之外的孩子出现在永宁面前,于是李忠和李孝很快就发现功课突然多了起来,而且先生们也格外地严格了起来,他们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被课业填满了,竟是再也没功夫去回恩殿。

    自封王之后,不管是皇后王氏,还是贵妃长孙婧,都不再禁止李玮和李珉的生母与孩子接触,两家的女眷也频频地出入宫闱,立政殿和春和殿常常飘着养身助孕的汤药味。

    朝堂之上虽然也小小地动荡了一番,但是如今的朝臣之中,李治提拔起来的嫡系已经占了不小的份额,又有保持中立的一部分老臣,和一部分识实务的人精在,所以李治用去骊山避暑一事转移视线的举动,被很完善地实施,很快便将一些与李治心意相违的声音给压制了下去。

    李治计划着会在骊山呆到九月初,等到临回长安前会效仿李世民的旧例进行一次秋猎。或许是想着李忠和李孝年后就要就蕃的原因,他这次把后宫的妃嫔和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带了出来,而朝臣们却是以轮值的方式,一半留京,一半伴驾,半个月一换。虽然说朝臣是要轮值的,可是如房玄龄、长孙无忌和一干军方重臣,却是不在此限的。

    永宁也有多年不曾到过骊山了,此时的骊山行宫也早就不复当年简陋粗犷的面貌,巍巍然一副恢宏气派。李治用皇后的名义,把离自己寝宫最近的一处宫殿分给了永宁母子三人,然后便由着永宁带着孩子跟高阳公主、晋阳公主一处游玩。

    李琮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性别意识,对于混在女人堆儿里这件事,是十分的不乐意。趁着房玄龄给他讲课的机会,很是撒娇耍赖地求着房玄龄把房家与他年纪相近的表兄弟接来骊山,房玄龄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对着房遗直、房遗爱兄弟还能板起脸来,可是对着小儿子房遗则就已经很难像对两个年长的儿子那样教训了,再往底下的孙子辈就更别提,虽然教育上从来不会得过且过,但是却也是经不起孩子们哀求的。

    而且永宁也几次让人捎话给房玄龄,希望从侄子里选两个合适的送进宫给李琮做伴读。毕竟李琮这样年纪的孩子,身边没个年纪相当的玩伴实在有些可怜,别的皇子之间或许还有些单纯的交往,但是落到李琮身上,却是绝对单纯不起来的,所以平时永宁也并不喜欢李琮跟他那些兄弟亲近,李琮自己也没这样的意愿。

    房玄龄对永宁的想法也是认同的,总角之交的感情是长大后再交往的感情所不能取代的,他并没有多想,便让家丁回长安接人去了。房家如今也算是枝繁叶茂了,孙子辈的儿郎就有五个,待转过年房遗则再娶了妻,想来用不了多久,房家还得再添人进口。

    只是如今房家的长孙房俨已经进了国子监读书,避暑这样的事,他是来不了的,倒是房遗直家的二郎房佶、三郎房修、四郎房儆,房遗爱家的独子房倬,年纪都与李琮相近不说,平时也只是在家请了先生课蒙,来骊山倒也方便。

    说来赶得也巧了,房家三郎房遗则也正好返家,便向卢夫人讨来了送侄子们去骊山的差使,心里倒是盼着能有机会与永宁见上一面。房遗则正经好多年没好好与永宁说过话了,他小时候与永宁便极亲近,只是后来永宁离开了长安,等永宁回来了,他偏偏又离家念书去了,永宁出嫁前也只是匆匆地见过两面,话都没说上几句,永宁便进了宫。

    这些年,他也没少替自己这个姐姐担心。永宁在外漂泊,他担心她的安全和日后的生活,永宁嫁进宫中,他又跟着担心她会被人算计、被人欺负……等着他终于发现,其实他家姐姐大人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时候,他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将来是入朝为官、给永宁做势好呢?还是依着自己心意,教书育人好呢?

    本来关于前途问题,房遗则是该与房玄龄,或者房遗直商量的,可是他想来想去,还是想去问问永宁。

    房遗则带着侄子们赶到骊山的时候,永宁正和高阳公主、晋阳公主逗着沁华和晋阳公主家的千金明慧在花园里玩。高阳公主一听说儿子们都来了,便兴奋地拉着永宁一起去房家的住所,而难得有伴一起玩的两个小姑娘就全丢给晋阳公主照顾了。

    李琮比永宁还先到,虽然他与房家的几个表兄弟并不算不熟悉,但是年纪相近的孩子想要玩到一块去是很容易的,而且李琮也并不难相处。

    房遗则没想到一到骊山就立刻见到了永宁,满脸惊喜地围在永宁身边,话说起来就没个完,等他终于绕到主题上的时候,高阳公主早就不耐烦地带着孩子们溜马去了。

    永宁听了房遗则话,倒是觉得若能在长安附近开间书院,其实挺不错的。撇开房玄龄不说,房家在朝中有房遗直与房遗爱兄弟俩一文、一武的撑局面,其实已经很够看了。虽然说,若是有一日房玄龄不在了,房家必定不比如今煊赫,但是身为外戚的处世之道,本应该在于低调作人。

    房遗直将来是要袭爵的,而房遗爱身上也有自己挣来的爵位,又是驸马的身份,房家实在用不着房遗则再出来锦上添花,倒是开间书院教书育人,二十年后怕是就能织出一张可观的关系网出来了。当然,现在说书院什么的,倒还早了些,毕竟房遗则的年纪摆在那里,不管是学问,还是历练,都有不足之处,眼下正是该好好打磨锤炼的时候……

    永宁将自己的想法简单明了的告诉了房遗则,然后还是建议他去听听房玄龄的意见,不过永宁自己揣摩着,房玄龄的想法怕是多半都会与她一样的。

    等到晚上永宁见着李治的时候,不免对着他感慨了一番,自家小弟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结果却惹来了李治一通白眼儿,她满共才比她家小弟大了三岁而已,偏偏那话说得像是比人家大出去一轮似的。

    两人笑闹了一阵之后,永宁窝在李治怀里,与他说起房遗则教书育人的志向,倒是让李治意外了一回。李治对房遗则也是颇有印象的,当然这是指的小时候,那时候房遗则爱缠着永宁,也没少跟着他们玩在一处。这些年他也听说过几次,房遗则被房玄龄送到大儒傅君恒求学,在外面也多少闯出了些才名。

    李治一直以为,房遗则学业完结之后,不管是通过科考,还是举荐,总是会入朝为官的,毕竟有房家的架子搭在那里,房遗则也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当能闯出一番天地来,李治甚至是有些期待着如房遗则这样的年轻血液溶入朝堂之中的。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房遗则居然会对主政为官不甚在意,反而有了教书育人的念头。“房相怎么说?”李治微皱着眉头,不由自主地把问题往纵深的方向思考开来。

    永宁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李治一眼,说道:“这我哪里知道?我回来的时候,父亲都还没回去呢……不过依我对父亲的了解,如果三郎坚持的话,父亲多半是不会反对的。父亲对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要求从来都不会很高,只要言有度,行有法,所为之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即可……”

    李治若有所思地看了永宁一眼,轻叹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下去。

第二三堆章 中局

    李治似乎是真的很看好房遗则,一连几天都召他伴驾,也不做别的,只是与李治讨论诗书、点评文章。房玄龄对此并不多问,每天只是悠哉游哉地或教外孙子、孙子读书,或邀上三五老友,带着孩子们在骊山各处游玩,生活状态积极向上。

    高阳公主拉着一群贵妇、千金们组成了一支马球队,与程咬金等一票老将杠上了,一起折腾出了一块背阴的空地做球场,天天都要打上几场。于是一群女人,和一群把打球当打仗、阴谋诡计乱入的老头子,不知闹出了多少笑话。

    永宁几乎场场不落的给高阳公主当着拉拉队,李治闲来也陪着看了几场,可惜这些人里谁也没因为皇帝陛下在场,便安分上一二,使绊子、出阴招,为了赢球不择手段,比赛的胜负出来后,还总是要再吵闹折腾上一场,才算完结。

    房遗爱他们一票小伙子没事儿也打马球玩儿,本来还琢磨着跟这两队来场友谊赛的,可是观摩了一场之后,直接扯白旗认输,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沁华一点点的年纪,却是极爱骑马,每天跟着永宁出门,都非要让永宁骑马带着她不可。李治少年时不知说过多少次,将来有了闺女,一定要养成温柔贤淑的性子,可是现在对着沁华,却似乎完全不记得他当初的豪言,硬是把沁华娇惯出了一副说一不二的性子。

    偏偏李治还就吃沁华那一套,一听见他闺女用命令句式提要求,硬是一点不满都没有,还回回都笑眯眯地满足沁华的心愿,若非那些能闹到他跟前去的事,都已经先在永宁那里过了一遍,有些实在不合适的要求都已经被永宁给强势驳回,沁华还不知道会让他给惯成什么样。

    于是,女控陛下一听说他家闺女喜欢骑马,便让人以最快地速度训好了一匹小马驹,然后每天只要一有空,便颠儿颠儿地亲自给牵着缰绳让他家闺女坐在特制的儿童安全马鞍上溜弯儿。

    这事都被这位女控陛下给折腾成行宫一景儿了。房玄龄有幸见过一回,可是老先生也只是眼角抽搐了几下,然后便平静地与李治见礼,再然后便平静地告退离开……再再然后,永宁收到了李琮转交的一封颇有份量,细读之下内涵也很深刻的家书,房玄龄拿李治和沁华是没办法的,可是在永宁这儿撒撒火气却还是办得到的。

    自觉受了无妄之灾的永宁,自然不会放过李治这个罪魁祸首,拉着他一齐分享了那封信之后,不满地掐了李治一下,说道:“我早就说过,行事不好这么张扬、没分寸,你却总不当回事儿,结果倒是连累我被父亲教训……”她是真的觉得冤枉,她都不知道劝阻过多少回了,要求也并不高,换个人陪着闺女溜马就行,哪怕是找房遗爱、房遗则过来也没什么,总好过皇帝陛下亲自牵缰绳强可是李治从来都是当着她的面,笑眯眯地点头,可是一转身便一切照旧,硬是把刀子磨得没了脾气。

    “这有什么?”李治依然不以为意,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我乐意宠着自家闺女,谁还能拦着不成?你只管跟房相说,这事我心中自有分寸,闹不到他担心的那一步,尽可安心……”

    永宁一听这话,倒还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抿了抿嘴,又瞪了李治一眼,他明知道她最怕惹房玄龄生气,还把这灭火的事交给她去办……不过,如今到底身份有别,房玄龄就算是教训永宁,也多是用话挤兑得她自己反省去,并不会急声厉色。

    可是即使如此,永宁还是聪明地带上了沁华和李琮一起去见了房玄龄,而且事先还教着沁华演练了一番认错的言语表情,硬是拿着孩子当挡箭牌,赔着笑把房玄龄给噎了回去。把旁观的房遗爱、房遗则憋笑憋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地悄悄冲她竖大拇指。

    几天之后,永宁才知道李治这么刻意地把沁华拎出来当靶子是为了什么——长孙婧安排人往沁华天天骑的那匹小马驹的草料里下了一种类似于兴奋剂的草药,下药的人当时便被拿下,而且李治在最短时间内查清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并且把长孙婧这个幕后黑手也给揪了出来。

    长孙婧很快便被软禁了起来,本来极为轻松休闲的避暑活动,因为此事蒙上了一层阴影。而长孙无忌在几次觐见未果的情况下,居所来往的官员突然增多。

    “怎么会想到这个时候动手?”永宁相信,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促使李治现在动手的,而且事态应该很是紧急才对,若非如此,想来他是舍不得用沁华做饵的。

    “怎么?生气我拿沁华做饵了?”李治并没有回答永宁的问题,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一脸慈爱地看着正啃果子的沁华。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既是你刻意设的局,那么自然会妥善地安排好沁华,断不会让她受伤的……”对此,永宁还是极有信心的。

    如今这宫中,早已非是长孙皇后掌权的时代了,当年长孙婧在宫中还有几分倚仗,但是现在就算撇开李治这位掌控欲越来越强的皇帝陛下不说,那位因为无子这块心病而愈发看中后位权势的皇后娘娘,又岂是好相与的?这宫中要说干净,估计也就两仪殿和回恩殿还好些,其他地方怕是真的连墙上都长着耳朵……

    甚至永宁都怀疑,已经沉寂了这么久的长孙婧会突然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来,说不定这本身就是李治让人挑唆出来的结果,但凡长孙婧能动点脑子,又哪里至于对个公主下死手?其实要永宁想,李琮可比沁华适合做饵多了,不过李琮不比沁华,经常在外面乱跑,如果真让人惦记上了,万一保护不利,有个什么疏忽,那可就真是后悔莫及了……她心里明白,李治必定也是因为这样的顾忌,才会选择用沁华做饵的,而且这些天来,他几乎算得上是时时与沁华在一处,连吃喝上都要他先尝了才会让沁华去碰……

    永宁拿着帕子替沁华擦了擦黏糊糊的嘴角,又接着问道:“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我这里,又要怎么应对?”长孙婧要害的是她的女儿,事涉其中,她是没有办法置身事外的。

    “冷着脸,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管……”李治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次把长孙婧折在这里,不过是要敲打敲打舅父大人,有些事我能忍着,但有些事,我却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永宁的目光闪烁了几下,却是真的不好再问下去了。借着沁华要冰粥的机会,逗着她说话,倒是很快便把李治的情绪缓和了下来。永宁见李治已经不复方才抑郁冷厉的神情,便抿唇笑着说道:“你最近都拉着我家三郎说什么了?五郎回来告诉我,这些天他小舅父整天苦着一张脸,连跟他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李治一听永宁提起房遗则,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几次三番地劝他留在朝中,可是他总是嬉皮笑脸地给我顶了回来,还口口声声地说是要学你当年去游学天下,等着读完了万卷书,走完了万里路,便回来长安开间书院,教书育人,替国家培养人才……”

    “这不是很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好男儿当有此志向才是而且教书育人也总是利在千秋的大事,你又何必总是拦着他?”永宁见缝插针地替弟弟说好话,能让他通过李琮求到她这里来,想必是真让李治给逼得狠了。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兄弟,断没有袖手不管的道理。

    “是呀,是好事,我也没拦着他了呀……”李治笑眯眯地咽下女儿喂过来的一口水果粥,看了看永宁,说道:“关于他出外游学的事,我已经应下了,而且为了免得他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还在工部给他安置了一个职位,领了个勘查水文的差使,其实倒也不用他具体做什么,反正我也没打算给他发俸银,也就是挂个名而已,若是在地方上遇上了什么麻烦,凭着勘合也多少能应对一二……”

    “这是好事呀那他干嘛还整天苦着脸,跟谁欺负得他翻不了身似的……”永宁不解地看着李治,总觉得另有内情。

    “这我哪儿知道呀,当时在我跟前的时候,他可高兴着呢,谢恩的时候硬是管我叫了好几声‘姐夫’呢……”李治努力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可惜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

    永宁若是再看不出来李治在故意逗着她玩,那也就白认识他这么些年了,不轻不重地在他腰上拧了一记,娇嗔道:“你倒是说不说实话?”

    李治侧身避让了一下,然后把沁华抱在了怀里,手搭在永宁的肩膀上,凑在她耳边,说道:“其实吧,我也就是鼓励着他多向你学习,然后讲了许多你当年在外游历的事,又拿了你写的那些游记,画的地图等等,‘建议’他既然要学你,便该学进骨子里去,行一地便记录一地,行万里路,便记录万里路,行遍大唐,便记遍大唐……他似乎是被你给吓住了,他自己估计如果照这样边记录边游历,一万里路够他走上四、五十年的……”

    永宁顿时悟了,原来房遗则是立错榜样了——正戳中李治的小心眼儿,他此生最大的恨事,就是她离开长安云游五年……

    于是,房家三郎,既然想教书育人,那么著书立传也是在所难免,要努力了……

第二三一章 入局

    自从永宁进宫之后,李治一向把她保护的很好,甚至尽可能地减少了她与后宫之中那些女人相处的机会,所以虽然宫中隔三差五的会闹出一些风波,却基本上没哪次能把永宁牵扯其中。

    或许是因为李治从来都不曾掩饰过他对永宁的这份保护,所以也很少有人敢把手伸到永宁的回恩殿来,于是长孙婧这次的所为,一时之间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皇后本来是一心想要看笑话的,只是这段时间以来,王家和长孙家已经牵扯的太深,在她娘家嫂子进宫了一趟之后,她便素服素颜地亲自来见李治请罪。一番诸如管理不利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说辞之后,以退为进地试图保下长孙婧的性命,并在言辞之间,将长孙家给撇清了出来,把整件事都说成了长孙婧的个人行为,又歌颂了一番长孙无忌身为李治的亲舅父,对大唐的贡献,对李治的作用,等等等等……

    若非是知道皇后是姓王的,怕是听到的人多半都会以为她其实是长孙家的千金才是

    李治一直都知道王氏只有点小聪明傍身,而这点小聪明要真计算起来估计也没有多少,大概都还不够她在后宫的女人堆里算计用,所以是绝对不能指望她能有那份眼力把后宫和前朝连成一体看问题的。而王家,虽然也是显宦名门之家,如今却也是人才凋零,并无人能支撑起门户,这也越发地让王氏少了算计,经常做出些自己根本估量不到后果的事情来……

    在李治看来,如果只是晋王妃,王氏是可以担当的起来的,可是要说到母仪天下,王氏却少了那份眼界、那份胸襟、那份能力只是他却也没有兴致去调教一个他根本不上心的人,便任由王氏这样发展下去。

    王氏并未得到李治的表态,疑疑惑惑地回去了自己的寝殿,将服侍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奶娘陈氏在内殿服侍。

    “奶娘,本宫是不是又做错事了?方才陛下的态度……”王氏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她这后位,与当初晋王嫡妃的位子一样,都是在别人抢了个两败俱伤之后,才被她幸运地捡到手中的。如果真是两家相争也就罢了,偏偏这相争的两家之中是藏着李治的心意的,这让她如何能不小心翼翼地处事?

    这些年下来,在看李治脸色方面,王氏也是颇有些心得的,而方才她分明在李治的眼中看见了厌烦和凌厉的杀意……她回来的一路上,越想越心惊,不管李治的厌烦和杀意是冲着谁而来的,今天强出头的她怕是都落不了什么好去

    陈氏脸色有些难看,嘴张了几回,却始终不知心里的那些话,该不该说给王氏听。

    王氏自然看出了奶娘陈氏的犹豫,只拉着她的手,说道:“奶娘,在这宫里,我能信得过的人,也就是你了……若是连你也对我藏着、掖着的不说实话,那我可就真的没人可以相信了……”说着,她的眼眶便红了起来,眼泪也渐渐地在眼眶中汇聚了起来。

    陈氏自小把王氏带大,感情自然深厚,又见王氏说的可怜兮兮地,忍不住一咬牙,一边用帕子帮王氏拭泪,一边低声说道:“娘娘,其实有些话,老奴都已经惦记了好多天,只是不知该怎么跟娘娘说……今天既然娘娘这样问老奴,那么老奴便也不拐弯抹角地直言了……娘娘,王家虽然是您的娘家,可是您也不能一点提防之心都不存呀”

    王氏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氏,满脸惊容,用力地握住陈氏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是知道了些什么?快告诉我”

    “娘娘——”陈氏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缓缓地跪在了王氏跟前,说道:“娘娘呀,您虽是王家的女儿,可是却也是皇家的媳妇儿,若是您总惦记着娘家,而让陛下厌弃了,您以为到那时王家可还会念着您的好?今次这事,明眼看着是皇上抓住了长孙贵妃的不轨之事,可是这背地里的事情,又有谁说得清楚?长孙家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就真的是为了他们家那位早就无宠的娘娘不成?而且少夫人转告您的那些话,老奴听着却总觉得不是味儿,她是说长孙家托到门上,想请娘娘看在当日立后之时的些许功劳,拉扯长孙贵妃一把,可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更像是想要撇清长孙家一般……老奴,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对劲儿……”

    王氏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成了一片,她原先也是被娘家嫂子的一堆好话给恭维的有些转向了,所以并没有深思便将她转述的那些话几乎是原封不动的都搬给了李治,但是这回陈氏的冷水一泼下来,她也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之处。

    “奶娘的意思是,长孙家怕是已经舍弃了长孙婧,这次也不过是借我的嘴在陛下跟前撇清自己?”王氏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娘家人,会做出这样不顾虑她的死活的事来,可是事情已经摆在了眼前,又哪里还容得她不信?

    陈氏的眼泪流得更急了,哽咽着说道:“老奴也提醒过娘娘几次,只是娘娘都不曾往心里去……其实若是夫人带话进宫倒也罢了,大人和夫人毕竟是娘娘的亲生父母,总会顾念娘娘几分,可是这两年进宫的倒多是少夫人,咱们家大郎那人娘娘也是知道的,素来敦厚木讷,不是老奴小看他,那些话大郎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那么少夫人……”后面的话,她一个下人实在不好再说下去,只满脸心疼地看着王氏不再言语。

    王氏回想着这两年自家嫂子的言行,越想越是气急。那些事、那些话,断不会是她父亲交待给她嫂子的,她母亲尚在,她父亲断然做不出越过她母亲,反倒与儿媳妇儿交心的事来。而她大哥也确实如陈氏说的那样,是个老实木讷之人,也素来不**管事操心,所以那些事也不会是她大哥做出来的……

    这样推想下来,王氏的目光不免寒厉了起来,她紧咬着下唇思忖了半晌,将陈氏拉到身边,凑在她耳边低声交待了一番,然后陈氏便急匆匆地去见了王家的家主、王氏的父亲,王仁佑。

    就在皇后反省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并试图弥补之时,李治却正气冲冲地跟永宁抱怨着王氏的不识实务。

    永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王氏会跳出来。谋害皇嗣这种事,搁谁怕是都恨不得躲出去千万里,一辈子沾不上边儿才好,可是王氏居然敢硬着头皮地硬沾上来,这份勇气永宁自愧不如。

    “这事,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呀……”永宁摇着一柄美人扇,斜倚在榻上,说道:“王仁佑大人虽然老迈,可是我却听父亲说起过,他人可一点都不糊涂,怎么可能让家里人撺掇着皇后搅和进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合情理……”

    李治冷哼了一声,又在榻前转了两圈,才气呼呼地挨着永宁坐下,说道:“只从王氏的话里,便不难听出,王家与长孙家关系匪浅,说不得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长孙家手里,才不得不将事情揽下来……这两年我就看着王家和长孙家的关系不寻常,长孙家在朝中力挺王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也不过是轮到王氏回报长孙家了而已……”

    永宁抬高了胳膊,做出一副替李治快冒烟的脑袋降温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道:“他们搅和在一起,不是正该合你心意?时候一到,就一起收拾了,也省得还要再麻烦一回……”

    事涉外朝,李治向来不瞒永宁,她自然知道为着一些背地里的阴私之事,李治恼王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等着机会就要收拾他们。虽然这次李治布的局,是冲着敲打长孙家去的,但是若是王家有意替长孙家把事情担下来,那么李治绝对是会顺势而为,半点不手软地趁机把王家给灭了

    李治貌似用力地把永宁做怪的手给拍了下去,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说道:“怎么?难道收拾了王家就只合我的心意?你竟是不欢喜的?”他其实心里明白,此时便是能收拾了王家,王氏这个皇后一时半会儿之间也是不能动的,若是想顺利地推永宁上位,还是要先解决了长孙家才行……

    永宁其实也明白,李治对付王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她的因素在内,若非如此,王家那些小打小闹的事,绝对不至于让李治盯成这样。如今朝中的绊脚石里,比王家更碍眼的绝不在少数,而李治会把王家列在前面,王氏头上的那顶后冠,着实加了不少的份量……

    “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长孙婧?又打算怎么处置长孙家?事情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总要有个章程了吧?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呀……”永宁还是不明白,李治这样拖而不决,图的是什么。

    李治微微眯了眯眼睛,轻声说道:“这事,不急……我总要看看长孙家,究竟要怎么抉择,才好决定要怎么处置……”

    永宁微垂眼睑,不再做声。

第二三二章 慰怀

    永宁在与李治相处的时候,一直都坚守着一个分寸,那就是凡是李治没有告诉她的事,绝对不多问。所以虽然心中的确很好奇,怎么也猜不出长孙家,或者该说长孙无忌又做了什么事,惹得李治忌讳成这样,可是她依然一直忍耐着这份好奇心。

    七月里的天气本就闷热,一天下来也难得有个凉爽的时候,李治也不敢再带着沁华每天在外面溜马,生怕孩子中了暑气。永宁为了安抚**动的女儿,便每天带着她去温泉池子里泡水游泳。

    李治和永宁虽然也都是会骑射的,可是从根子上来说,他们两个却都不是什么**运动的人,可是两个孩子却一点也不随他们两个。李琮每天学习之余,就是跟着房家的表兄弟们满山乱蹿,房遗**家的小子房倬,那就是个混世魔王托生的,脾气秉性似足了房遗**少年之时,体格也像,一天到晚精力过人地琢磨着些不让人省心的东西,这些年若非有房玄龄紧看着,怕是都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来了。

    自从李琮一天到晚嘴里不离房倬之后,永宁就有备无患地让李治另配了几个能干的禁卫跟着李琮,而且还意正辞严的交待了他,这些禁卫是保护他安全用的,不管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许他甩掉禁卫单独行动……若说李琮原先还不是对永宁的这番交待太上心,但是自从出了长孙婧对沁华的小马驹下毒的事之后,不管是他,还是房家的几个孩子,倒是都不敢再随心任性行事,很是让永宁松了口气。

    李琮是个男孩,**跑、**动的也就算了,最让永宁想不明白的却是沁华。这孩子周岁的时候学说话,都是只学说一遍,就懒得再开口了,平时在屋子里的时候,也是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主儿,可是怎么一出了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呢?永宁带着她玩了几天水之后,居然贪心不足地求动了李治,每天晚膳之后都要陪着她在宫苑之中再溜一遍马,好在这回李治没打算去算计谁,牵马的活终于落到了侍卫的手中,而李治则是携了永宁在后面慢慢地散步。

    其实经过了长孙婧地事情之后,又哪里还有谁敢对沁华下手?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孙婧那件事背后,李治没少做手脚,而且他在永宁母子身边放的人也绝对不在少数。宫里的女人又有几个是傻的?将这些年的事细想一遍,再稍稍打听一些永宁身边的人事,很东西便自然而然地浮出了水面。

    到了七月中旬的时候,新一班轮值的官员替换。李治在用膳的时候,貌似很随意地说道:“陈国公今日到了骊山,这几天我大概会忙一些,五郎和沁华那里,你要注意看顾……”

    李治这样交待了一句,便起身离开,可是永宁心中却平静不下来了。陈国公侯君集已经告病多日,当初李世民虽然委任他做了出征龟兹的兵马元帅,但是同时却也委派了好几位副帅,硬是将他眼看着到手的兵权给分出付出了一多半不说,后来得胜还朝时,还没等着他顶着厚厚的功劳薄去领赏,那几位副帅居然联名参了他一本,大大小小地罗列出了三条死罪,十几条重罪,另有一些处事不当的小罪过竟是也不用细说的。

    本来侯君集并没有把那几位副帅的参奏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情在贞观朝他遇见的多了去了,做下的事情比这次严重的也不知有多少,可不是也都平安的过去了吗?他原想着李治新君登基,又素来是个脸嫩面软的,必不敢拿他这老臣开刀,以为随意敷衍过去也就算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李治这个他从来没看上眼过的小皇帝,居然一点脸面都不给地借着机会在朝堂之上,众臣面前狠狠地训斥了他一番,他那些自认拼死拼活得来的功劳,最后居然只落得了个将功抵过。

    为着此事,虽然李治在来骊山避暑的时候点了侯君集伴驾,但是他却态度蛮横的以病推辞了。

    永宁对于侯君集会来骊山,并不觉得奇怪,在眼下这样君权至上的年代里,敢正面跟皇帝硬顶的人还真是不多见。但是李治却单独将此人、此事说出来提醒她,这中间就必定是有些什么问题的。

    虽然还是不明内情,但是永宁却是依足了李治话里的意思,每天把沁华带在身边不说,还限制了李琮出行宫的自由,除了跟着房玄龄在李治安排的书房里读书之外,其他的时间却是不许她的视线的。李琮年纪虽然也并不大,但是这些年长于宫中,听到的、见到的阴私之事也不在少数,永宁也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避讳于他,所以他一见永宁这样的举动,很直接地便反应过来,宫中近来怕是不太安全……

    跟随房玄龄读书的这段时间以来,房玄龄有意无意地已经让李琮明白,永宁和沁华母女两个如今虽有李治维护,可是日后她们的处境却是与他的成就息息相关的,而那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至理名言,更是掰碎了、揉开了地细讲给他明白,很是让李琮在心里深深地埋上了一份责任感。

    就为着这份责任感,李琮竟是不哭、不闹,很平静地便接受了永宁的安排,甚至连永宁想要把房家的几个孩子留下来陪他在宫中玩耍,都给拒绝了。

    永宁原本还以为他是因为生气,才拒绝表兄弟们留在宫中陪他,在心里准备了一大堆安慰他的话,谁知道她才刚起个头儿,李琮便一脸诧异地说道:“娘亲不许我出宫跟表兄、表弟们玩耍,难道不是因为担心近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啊?”永宁一愣,虽然知道儿子聪明,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能看穿事情背后的涵义。

    李琮眨了眨眼睛,貌似无奈地撇了撇嘴,说道:“既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那么又何必把表兄、表弟们留在宫中?宫里人多事杂的,虽有父皇保护我们,可是又哪里比得上留在二舅舅的身边安全?”

    在李琮心中,房遗**的形象是无限高大的,一天到晚在李治跟前发宏愿,说什么“将来要像二舅舅那样做大将军,扬大唐国威”等等少年热血的话语,每每把李治高兴的见眉不见眼的。

    李治晚上回来的时候,永宁话家常似的把李琮的那些话告诉了他,顿时让脸色不豫的李治气色一下子好了起来,叫过了李琮,先问了他的学习进度后,又考校了一番,然后眉飞色舞的赏了一堆的好东西给房玄龄,直夸房玄龄将李琮教的好。

    本来李治让房玄龄教导李琮,用意只是做出一种姿态而已,并没指望公务繁忙的房玄龄对分出多少精力尽心教导。毕竟李琮年纪还小,虽然永宁早就已经做了些启蒙的工作,但是年纪摆在那里,好多东西是不能指望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够理解的。

    他原先也只是打算让李琮跟在房玄龄身边呆上两年,然后自然还是要另择名师悉心教导的,也正是因为他做了这样的打算,所以一直以来都并没有太过关注李琮的学习问题,再加上每天父子俩见面的时候,他一问起李琮今天都做了什么,李琮做会兴高采烈地跟他说起跟着表兄弟们玩闹的事,他便一直以为李琮还处在相对宽松的识字阶段。

    当今天发现李琮不仅已经能背出大段大段的论语,而且说起《贞观政要》上面的一些内容时,竟然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李治心中的喜悦快慰之情,实在是难以言表。

    “岳父大人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晚上同榻共眠之时,李治突然对怀中的永宁,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惹得永宁心头一惊。

    “怎么了?”永宁侧过身,微微抬起头,趁着昏暗的烛光,看着李治,说道:“父亲又做了什么事,竟能让你做出这样的评价?”

    登基之后,李治这还是第一次称呼房玄龄为“岳父大人”,而且语气中还不带一点调侃的意思,永宁直觉地认为,房玄龄大概是又做出了什么事,在损害了自身的前提下,让李治得了天大的好处……其实也实在不能怪永宁会做如是想,李治的用词和语气真是由不得人不往那方面想去。

    李治轻叹了一声,拍了拍永宁的肩,扶着她躺了下去,然后低声说道:“岳父大人有心要逼长孙无忌一起辞官……”

    永宁先是一愣,随即便松了口气,本来因为紧张而僵硬着的身体也顿时放松了下来,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原来就是辞官呀……其实父亲大人早就该辞官的,他年纪也不小了,整日里埋在那些繁琐的公务之中,让人看着就不免心疼,若是能辞了官,闲来弄孙为乐,待晴时便约二三知交把臂同游,诗文以愉,岂不是比现在快活自在的多了?”

第二三三章 谋反

    李治低声笑了出来,他一直都知道永宁是不同的,可是却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这般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不一般。他很清楚,永宁并不是不明白,一个身为宰相的父亲的存在,对她的意义,只是她似乎并没有想过用这样的外在条件来平衡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他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这般确定,永宁待他的感情,一如他待永宁。这些年来,在这段感情中,总是他在追,而永宁却在犹豫、彷徨,甚至是躲避……这多多少少都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些印记,时常会不自信,永宁留下,永宁嫁他,是出自本心,还是形势所逼……

    即使永宁自入宫之后,便表现的与以往大不相同,依赖、信任、休戚与共,这些他曾经期待着的东西她都给了他,可他的心底深处偶尔却仍然会有个声音悄悄地在质疑……此时永宁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李治豁然开朗,不为权势,不为富贵,那么除了是因为他这个人,永宁还会为什么而留在这里呢?

    “阿房……”李治用力地抱紧了永宁,下颔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头顶,说道:“现在想想,岳父大人若是辞官,还真是没什么不好的,若是如此,你家三郎那个开书院的心愿,倒是可以借着岳父大人的声望先做起来的……”

    “这倒是……”永宁的注意力顿时被李治的想法给吸引了过去,笑着说道:“父亲大人很是有些门生故旧闲在家里莳花弄草,闭门自守,到时由父亲出面去请,多半是能出来开课授徒的……这样一来,父亲大人既不会太轻闲,却也不至于劳累,倒是个解闷的好法子……九郎,若是父亲的书院真的开起来了,那么到时便让五郎去父亲的书院读书,可好?”

    “你呀”李治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永宁的头,说道:“还真是说风就是雨,这都还是连点影儿都没有的事,放到你这里,倒说得跟已经都做成了似的……而且,这皇子都是要在弘文馆读书的,如今五郎就已经与别人不同了,若再破例,未免有些过了……”

    永宁也知道,这办书院的事,没个两三年怕是折腾不出什么样子来的,还不知道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形,实在没有必要现在与李治争执此事,她浅浅一笑,便将话题转开:“方才你说,父亲要逼着长孙无忌一起辞官,这是什么意思?”

    李治这段时间一直琢磨着的重点里,就有长孙家,而今天既然他说出来了这样的话,想必是事情已经临近尾声,到了该下手处置的时候了。只是永宁还是不明白,长孙无忌究竟做了什么,而房玄龄又正在打算做什么……

    李治冷哼了一声,说道:“父皇对功臣素来仁厚,纵有大罪,也多是斥责几句,冷淡几日便罢,事后更是常常于私下里多有抚慰之举……而我,于群臣之中的名声虽也有一个‘仁’字,却是仁弱的‘仁’,自我继位之后,他们行事之间竟是比之父皇在时更轻狂了三分,大概真是以为,我是个见不得血的仁弱之君了,也是要如父皇那般宽宥他们的吧……”

    李世民对功臣仁厚,一方面是虽然确实是因为他念旧情,但更重要的,这些功臣他弹压得住所以只要没有造成太过恶劣的后果,很多时候他都是愿意忍耐的……而李治却不同,那些旧臣一面要求他效仿李世民的旧制,一面却如失去了禁制一般,行事间肆无忌惮了起来,根本没有将李治的底线放在眼里。

    作为一个渐渐将权利收拢在手中的帝王,李治又岂能容忍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甚至可以说,新旧交替的冲突,在一开始便注定是在所难免,只是李治若是早能料到拖到最后会一下子牵扯进来这么多人的话,他大概会选择早些动手,杀鸡儆猴,让那些被过去的功劳晃花了眼的公侯能清醒几分

    但是事到如今,再去后悔却是晚了。此次事情牵连之广,连房玄龄这样久经大事的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残局收拾起来却是要费些心力的。

    永宁听着李治这番纯属抱怨,却一个字都没说到实情上的话,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握住了他的手,也不插话,只等着李治继续发泄这股不知已经憋闷在他心里多久的火气。

    “本来我还以为长孙无忌这次必定是参与有份的,可是任我怎么查,都找不到他参与其中的证据……这样的情况之下,便有株连之罪,碍着他的身份,却也不宜加在他身上,可是若不能借此机会将他清出朝堂,但凡他静心蛰伏几年,只待,只待岳父大人……到时怕是再无人能制衡于他,我这个皇帝更是难当了……”李治一边说,一边揉了揉眉心,近来他为着这件事真是快愁白了头,虽然房玄龄已经提出了解决的办法,可是没有真正到了结局处,他又哪里能真的安心?

    永宁再度轻叹,从当年李世民的行事里,便不能看出,他是打着用房家平衡长孙家的主意,只是这个平衡,却也不是无限期的,毕竟房玄龄的年纪摆在那里,便是能帮着李治,时间也是不可能太久的。从某个方面来说,这应该也是李世民给李治的考验。

    继位之初的几年内,需要将一干老臣打压下去,虽然有难度,却也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可是这老臣之中却还有着李治的亲舅舅在,这中间的变数就太多了些。史笔如刀,有些名声是绝对不适合被记录在帝王录中的,对亲舅舅下手,大义灭亲这个词放在有些地方,绝对称不上是褒义词。

    有时候永宁也会替长孙无忌可惜,长孙家会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是一步错,才步步错了。若非他一念之差,将长孙家与诸多世家阀门绑在了一起,凭着他与李世民的感情,与李治的血缘关系,保长孙家一世清平,绝非难事。可是如今却已经是由不得他再做选择了,他身后的世家阀门不会允许退缩,李治也一样不会允许……

    虽然李治始终还是没有说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永宁却已经隐隐猜出了些头绪,但是这些事情自有人去处理,她也只是尽心看好孩子就是了。房家那边她也并没有联系,有房玄龄在,自会妥善安排,很是不用她去操这份心。

    行宫之中的气氛渐渐地压抑了起来,就连年纪小小的沁华都安静了许多,不会再闹着要出去玩儿,每天在就跟着永宁呆在屋子里,摆弄那些永宁特意给她准备的儿童益智小玩具,如拼图、看图识字之类视觉效果极佳的小玩意儿。

    李琮的课程,这几天也被李治以天气太热为由停了下来,每天也是跟在永宁身边埋首于房玄龄留下的功课里。而永宁更多的时候都是被儿子直接当百科知识全书在用,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只要找不着答案就甩给永宁,而且那些问题还经常是以一个孩子的角度去理解后的问题,经常把永宁问得晕头转向,不明所以。

    李治每天晚上都会过来陪着永宁母子一同用膳,饭后也会空出一点时间陪着他们说说话。这个时候通常永宁就会拉着李治抱怨,白天的时候儿子又怎么为难她了,女儿又做了什么让她心跳加速的事了,等等诸如此类家长里短的事,试图用这样温馨的情节让李治轻松些。

    李治也确实爱上了这样的交流,虽然他忙碌地没有时间跟孩子们相处,但是通过永宁的抱怨,孩子们委屈地向他要安慰,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是更深厚了,甚至已经在他心中悄悄地印下了——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一家四口的幸福生活……

    或许也正是在心中坚定了要守护妻儿的信念,平素处事颇有些优柔寡断的李治,此次却果断了许多,让很多久随在他身边的近臣刮目相看了一回。

    七月末的时候,侯君集反了。或许是轻视了骊山行宫的防护措施,他逼宫之时只带了五千兵马,虽然在随驾的朝臣之中,与他密谋联络的人不少,也确实为他传递了很多的消息出去,可是他却一直到被身边的副将拿下之时,才明白过来,一切都在李治的掌握之中。

    一场如同儿戏般被结束掉的谋反事件,被李治御笔认定为主谋的有七姓功臣,虽未诸九族,却也是满门尽屠。而那些随从之人,更是一连牵涉进了一百多口,几十家子的人,虽然李治也有施恩之举,可是闹市中心设起的断头台附近,浸入地面的血渍却经年未消。

    在很多人的预料之外的是,长孙家却是躲过了一劫,虽然包括长乐公主前夫长孙全在内的长孙家子侄辈,被斩、被流了十余人之多,可是说到底,长孙家的根基却是分毫未动……

第二三四章 宫事

    侯君集谋逆逼宫事件,让很多人记住了李治身为帝王冷血果决的一面,而细细推演之后,更有一部分人,将李治的谋断心机悄悄地记在了心上。

    整件事处置的极其迅速,各处空下来的公职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补上了人手,一切善后工作都显得井井有条。李治传旨缉拿涉案人员之后,并没有急着回长安,而是一如事发之前那般,按时按点地接见大臣,陪着永宁和孩子们吃饭、散步,竟还匀出了些空闲时间,带了身边的侍卫和几个已经能骑着马跑的皇子们在猎场打猎。本来浮躁不安的人心,因为李治的这些举动,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虽然侯君集的兵马始终没有能够攻进行宫,但是皇后王氏却在惊吓之余病倒了。也不独王氏一个,那晚之后,后宫之中为数不多的妃嫔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王氏虽不甘心,却也不得不将宫务暂时拜托给了永宁处置。其实永宁又哪里愿意去管这些事,若非李治出声替她将事情揽下,她是绝对不会接下这样的麻烦事的。

    李治自然也是看出永宁的不情愿,若非如此,他又哪里会在那个时候出声。拉着她回了寝宫,李治才笑着说道:“怎么?还真生气了?不过是处理些宫务而已,又都是有旧例可循的,哪里就值当你为难成这样?”

    其实李治的用意,永宁多少都是能猜出一二的,只是既然他没有明说,她也就跟着装糊涂罢了。轻哼了一声,白了李治一眼,永宁才有些郁闷地说道:“这后宫之中的安身之道,就在于‘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要知道这不做,才不会错你且等着看吧,这宫务一到我手中,就不知该有多少人瞪绿了眼睛等着我出差错……我平日里躲都躲不急,如今却明堂正道的被你给拉出去立成了靶子,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李治往后一仰,斜靠在了软枕上,轻声笑了起来,把玩着永宁细滑白嫩的纤纤玉手,说道:“不过就是些疥癣之患罢了,难道你还能连这些都应付不来?说到底,不过就是懒罢了……这些事情你早晚都是要上手的,趁着现在先熟悉熟悉也是好的,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我呢吗?有我给你靠,你还有什么好忧心的?”

    永宁抿唇一笑,歪身倒在李治怀里,撒娇似地说道:“怎么?你不顾我的意愿就替我接了这样的麻烦回来,还不许我抱怨了?”

    “抱怨自然是可以的,可是事情却还是要做的……”李治的眼神投向了木格子窗外,似乎飘得极远,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道:“皇后的病,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你也不用顾忌着她,只管诚心处事便可。这后宫之中,不管是宫妃,还是那些太监、宫女,你都认真地捋一遍,该清理的绝对不要手软,若是遇到什么你不好直接出面的事,便来告诉我,我来处置便是,总之,这次定要把宫中理顺、弄干净”

    永宁被李治的话说得一愣,她虽然多少猜到一些,却没想到李治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动作。而且永宁注意到,李治只说让她清理,却并没有定下清理的标准,也就是说什么样的人会被列进被清理的范围,完全是由她自决的。这从宫妃,到太监、宫女,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可就太大了,她若是真放手去做,这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永宁倒不是怕得罪人,只是如果在不明目的的情况下去得罪人,这中间的分寸未免不好拿捏。

    李治不用低头,只从永宁那一瞬间的身体僵硬,便明白了她的为难之处,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这次回宫之后,我便会将长孙婧贬进冷宫,到时会给你道旨意,借此机会将大兴宫整个搜查一遍,不怕那些背主和心怀二志的小人不露出马脚,你现在就该准备着,到时把网撒的大些,各处都盯紧了,我就不信那些黑的心肝的东西还能沉得住气……这些事年底之前都要解决掉,等年后挑个好日子,咱们搬去大明宫去”

    自太上皇李渊去逝之后,大明宫就空置了下来,而长孙皇后也身体虚弱的没时间去打理,李世民就更顾不上了。可是李治登基之后没多久,就开始悄悄地整理起了大明宫。永宁当时就知道,他是动了移宫的心思。经过这几年的重新规划布置,大明宫早非旧时模样,高阳公主倒是借机去转过一圈,回来之后赞不绝口,倒是让永宁心痒了好些日子,只是李治小气的怎么都不肯让她先睹为快。

    既然李治已经决心要移宫,那么永宁倒是把这清理的事情看得更重了些,不为着李治口中的所谓“小人”如何如何,便是只想着要搬新家,她也愿意随驾移去大明宫的宫人背景都清白些,不为别人,就冲着她的那双儿女,在这些事上也是要上心的。

    虽然李治交待了永宁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把时间定得并不宽松,可是他却还是坚持到了九月初,领着亲贵大臣们进行过一场和睦的秋猎之后,才御驾回京。

    这时距离那场谋逆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长安城里的气氛却依然显得凝滞肃穆,御驾回转更是让一些人躁动不安了起来。

    皇后王氏果然如李治所说的那样,病情一直没有好转,甚至还有些严重的趋势。永宁自然知道,这中间怕是很有些李治的功劳的,只是从王氏患病的时间看,永宁并不敢在此事上多加探究,再说了,虽然从某些方面来说,她也算是个宅属性坚强的人,但是身上却没有一点圣母细胞,王氏再如何可怜,她也是同情不起来的,别说去救王氏了,她自觉没背地里下手,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唐上下,关注着皇后病情的人,并不在少数。甚至其中一些人,心中也是明白,皇后已经是明日黄花,注定是要陨落的。而手中掌管着宫务的永宁,本就光鲜亮丽的声名,如今却是更上了一层台阶,若非碍于房家这些年始终保持着低调的作风,怕是门槛都已经被人踏破了。

    回宫的第二天,永宁便接到了李治的圣旨,然后开始了规模盛大的清宫运动。除了李治的两仪殿,和皇后的立政殿之外,大兴宫上下的搜查没有遗漏一处。为此皇后王氏的病情一时之间竟是又有了恶化的倾向,即使如此,她仍然秉承着一贯贤良淑德的姿态,亲去两仪殿以动摇人心等等说辞,恳请李治收回成命,结果自然是难如她意,在被李治声色俱厉地斥责过一顿之后,她还没回到立政殿人便昏迷不醒,御医虽然没有说出什么束手无策的话,但是只从表情和用药,便知道她的病情实在不容乐观。

    而对宫中这番动荡意见重重的,又岂止是身陷其中的宫人,朝堂之上也是天天都有御史言官用奏疏轰炸李治,可是李治的心理素质却是极佳的,一天一个“再议”,却天天都没有议出结果。永宁那边还是照样该怎么搜就怎么搜,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这番清理的结果,很是让永宁和李治心惊。李治生于在兴宫,长于大兴宫,如今更成了大兴宫的主人,可以说他对大兴宫的了解也是极为深刻的,更别提自他继位之后,为了安全起见,也曾用心看过大兴宫的图纸文献等等相关资料,可以说他对大兴宫的每一个角落都该是了如指掌的。

    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永宁却是在搜查的时候,发现了两条处于不同位置,能往不同方向的秘道,这让李治如何能够不心惊?而且永宁的一番探查,更是揪出了一些流传在宫女、太监之中的出入宫廷的方便方法,有一处甚至是只要穿着太监、宫女的服饰,便能随意出入,根本无人盘查的……

    这些安防漏洞的发现,让李治在朝堂之上狠狠地发作了主管宫闱禁卫的统领一番,而宫中也更换了一批太监首领和女官。也是因为这些问题被摆在了桌面上,原先那些蹦得挺欢的御史们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宫中再有什么动静,倒也没人敢再吱声了。

    一时之间,大兴宫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吓人。任谁每天都会发现身边有人悄悄地消失了,怕是都会安静下来,不敢多行、多言。

    皇后的病情始终不见好,李治特意下了恩旨,让王氏的母亲和嫂子进宫侍疾。王氏的母亲倒是个很安分老实的女人,可是她那嫂子就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全大唐怕是都知道皇后心里最恨的女人就是永宁了,而且眼看着一旦皇后有个好歹,那么接替她的位置的也必定会是永宁,换个知道廉耻的怕是都会冷着脸看永宁的,偏偏王氏这嫂子却是个奇葩,居然于众目睽睽之下巴结起永宁来了……

第二三五章 前奏

    永宁在立政殿上下诡异的目光中,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她不是没见过无耻的人,可是能不要脸到如皇后娘家嫂子韩氏那种地步的,还真是不多见。一直到回了回恩殿,她只要一想起她离开之前,皇后看她的目光中透出的愤恨,都忍不住想打冷颤。

    清婉也是亲眼目睹了那场大戏的人,自然明白永宁受的刺激不小,一回来便先端了杯热茶递给了永宁。手中温热的触感,倒是让永宁很快地回过神来,她一边轻啜着清茶,一边细想韩氏的言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却又偏偏说不上来。

    若说这韩氏眼见着皇后一日不如一日,想与她结个善缘,她倒是很能理解,但是即使如此那韩氏又如何敢在立政殿这样的地方,当着皇后的面这般奉承于她?尤其是从皇后的愤恨和皇后母亲那满脸的惊讶、羞愧、不敢置信看来,韩氏的行为也并非出自王家的授意,那么韩氏身为王家的媳妇儿,又如何敢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呢?难道就不怕不容于婆家?皇后,如今毕竟还是皇后呢

    永宁心中存疑,便将此事抱怨似地说给了李治听,想让李治帮她一起分析一下,这韩氏究竟是在发什么疯……谁知李治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便让永宁不必再挂心此人,就是外面有些什么传言,也不必在意,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李治的话倒让永宁愈发的糊涂了,不过既然李治不让她多想,她便将此事抛开不理,只是心里也有些犹豫,不知外面会有什么传言出来……

    没过几天,永宁好容易把手边的事情处理个差不多,能空出点时间陪越来越活泼的沁华培养母女感情了,结果才把闺女抱到怀里,高阳公主便风风火火地找她来了。一见高阳公主怒容满面的表情,永宁头一个反应便是那什么“传言”大概事发了……

    沁华毕竟还小,还没有到接受这样的教育的时候,所以即使母女俩都很舍不得眼下这难得的相处时间,可是永宁还是让人把沁华给带了出去。

    亲自倒了杯茶递给高阳公主,永宁笑着问道:“这又是怎么了?我可是很久没见过你这么生气的样子了……这回又是谁惹着你了?”

    高阳公主本来已经将茶杯送到了唇边,可是一听永宁的问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地将茶杯重重地放回到了几案之上,伸出食指虚点了永宁几下,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除了你还能有谁?你说说你,都已经进宫多久了?怎么就还是这么不长心眼儿呢?这些年来,宫里宫外传过的你的谣言有多少?你吃亏都还没吃够?怎么就不知道当心些呢?”

    永宁挑了挑眉,再度将茶杯推到了高阳公主的手中,待她饮了几口之后,才一脸好奇地问道:“这外面又新出了什么传言了?且说与我听听,我已经等了好几天了,可是好奇得很呢……”

    永宁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不免让高阳公主一愣,然后深吸了两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如今京中盛传你仗着陛下的宠爱,把持后宫,连皇后的立政殿都被你控制了,皇后娘家嫂子见了你都得巴结着,生怕你为难了皇后……这些话应该已经传了几日了,只是碍着你我的关系,竟是一直没人敢在我面前提起,就是今日也是我无意间听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别跟没事人一样,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若是应景被人抛出来,可不是好应付的……”

    永宁的眼神一黯,唇角微翘,带出来的那点笑意极冷,微垂了眼睑转动着手边的茶杯,轻声说道:“这王家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呀……不过,陛下跟我说过,外面的传言让我不必在意,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说着,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为着敬重皇后才天天都去一趟立政殿的行为,居然会被王家利用的这么彻底,只是显然王家没有想到他们的“聪明”举动,也已经是在李治的算计之中了……

    此时永宁换个角度再去细想这件事,自然便另有所悟,浅浅一笑,拍了拍高阳公主的手,说道:“你很是不用担心的,你不是也说了,这事在外头已经传了几天了,可是你可见父亲大人为此事生气?若是在往常,怕是早就让母亲或是你进宫来见我,问个清楚明白了,是不是?可是父亲大人却始终没有动作,那么这事便真是什么大事,也是不用我们在上面费心思的……”

    高阳公主眉头一皱,回想了一下,这几日派出房府那边请安送东西的人,还真没提起过房玄龄生气的事,而且那些话在外面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若说房家上下都没透进去一点风声也是绝不可能的,她知道消息知道得晚,也纯粹是因为她这几天一直在长乐公主郊外的庄子,照看身体不适的长乐公主。

    “这……你……唉……”高阳公主自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所在的,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说道:“你们这都是在想些什么呀?如今眼看着立政殿那位怕是要不中用了,正是你该好好维护名声的时候,偏偏却弄出了这样的流言,你还不上心……难道你就不怕再次与立政殿失之交臂?你就真能忍得下,让别人占了那个位子?”

    永宁苦笑着看了高阳公主一眼,然后便将目光移向窗外,虽然木格子窗关得紧紧的,可是她却仿佛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名声这东西,不在别人口中,只在陛下心里……若他信我,自然不会把那些流言放在心上,若他不信我,便是没有流言,结果也是一样的……这些我不愿多想,想之无用”永宁轻轻地揉了揉眉心,说道:“九郎,我自是信他王家的所做所为,他心中自有计量,便是父亲那里,也该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一个字了——等”

    “九郎都知道?”高阳公主挑了挑眉,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既然他都知道,那怎么还任由王家的人往外传这些话?你……你真的信他?信他没生出其他的心思?”

    虽然也是亲眼看着永宁和李治这样一路走来,但是高阳公主对“男人”这种生物,本能的不敢相信。而且这流言出现的时机,李治的处理方式,都让她觉得不安,她不能理解李治这种放任的做法,她可不会相信,李治不知道这些流言对永宁的伤害有多大

    永宁轻叹了一声,看着高阳公主笑了笑,说道:“除了信他,我别无选择……”

    高阳公主本来还想着去两仪殿求见李治一趟,不过却被永宁拦了下来,有些事是只能等,不能逼的……高阳公主到最后离开的时候,仍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论怎么想,都觉得永宁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虽然永宁不让她去找李治问清楚,可是她却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一点干等下去的意思都没有,出了宫便直接吩咐车夫去了房府。

    卢夫人和杜氏,这些天也是为了那些流言的事坐立不安。她们自然是信得过永宁的,倒不是说她们觉得永宁不会把持立政殿,而是如果永宁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留下把柄让人抓住的,更别提让人传出这样的流言来了。可是当卢夫人惊慌失措地跟房玄龄提起这些流言的时候,房玄龄却神色平静地交待了家里上下,不许妄议,然后便没了下文。

    自从皇后病了之后,不管是卢夫人,还是杜氏,心里都存了心事,天天在背地里盘算,怎么想都觉得永宁这回是出头有望的。于是当这流言一传出来,她们便敏感地猜到,准是有人在给永宁下绊子,可房玄龄一点帮永宁消除影响的意思都没有,似乎那些流言秉持着一种放任的态度,让人不能理解。

    不管别人怎么想,卢夫人这做母亲的却真是一心盼着永宁好的。她盼着永宁能登上后位,也不过是因为李治这些年对她的恩宠太盛,而且李琮在皇子中也是最得看重的,若是这次永宁再被别人压在了头上,怕是以后的日子就会更难过了……

    高阳公主的到来,倒是让卢夫人有了点盼头儿,尤其是在知道了她刚从宫里回来之后,卢夫人更是眼圈发红地拉着高阳公主的手,问道:“娘娘如今在宫中怎么样?可有人为难她?陛下待她如何?可还同以往一般?那些流言,娘娘有没有说要怎么处理?”

    高阳公主叹了口气,把她与永宁见面的过程说了一遍,然后便追问起房玄龄的态度。

    卢夫人一听高阳公主提起房玄龄,便冷下了脸,生气地说道:“也不知他是在想些什么,只交待了家中上下不许妄议,然后便跟没事人一样,再不听他提起此事……我追问了他几次,他也只是不耐烦地让我放心……可我能放得下心吗?那可是我亲闺女”

第二三六章 开解

    当晚,房玄龄回府后,高阳公主仗着身份在卢夫人和杜氏的精神支持下,拦下房玄龄问起了关于流言之事,究竟打算要怎么处理的问题。房玄龄虽然表情显得有些无奈,却也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这两日便会解决……

    虽然房玄龄说了出这样类似于保证的话来,可是不管是高阳公主,还是卢夫人、杜氏,心里都还是觉得没什么底气。但是眼看着房玄龄是不愿意多说的,能逼出那么一句来,已经是万分不易,而且多半还是看在高阳公主的身份上,若是再问,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相比房家女眷的忧心忡忡,永宁就显得没心没肺多了。高阳公主来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还表情出了一眯眯的忧郁,可是高阳公主一离开,她便带着沁华玩了个眉飞色舞。

    当李治匆匆地回来时,准备了好半天的要用来安慰永宁的那些话,顿时都被她们母女俩开怀的笑容给噎了回去,突然觉得担心永宁会为那些流言伤神,好像真的很多余呀

    顺了顺气,干咳了一声,李治才迈着小方步走进了内殿。沁华一看见他,便大笑着冲了过来,动作利索地在李治的接应下便爬进了他怀里。永宁看着这已经上演过多次的场景,不免摇头叹息道:“我原本还想着能养出一个温良淑惠型的公主呢,小时候这丫头也明明显得是极有潜质的,可是怎么就越长大越不靠谱呢?”她这话绝对出自真心,她就想不明白了,沁华几个月大的时候,她甚至都怀疑过自家闺女患有自闭症的,可是如今却实在是活泼地让人眼晕。

    李治却似乎很高兴女儿是现在这样的性情,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身为一国公主,做什么温良淑惠?如今这样无所顾忌,带着一身的骄傲行走世间,才合得上我李家女儿的身份”虽然有时候他也会为高阳公主那样泼辣的性子头疼,可是轮到自家闺女的时候,他倒还真觉得养成那样也不错,至于什么温良淑惠什么的,只要一想起前些年长乐公主的遭遇,他就欣赏不起来,说到底,他是宁可他家闺女将来去欺负别人,也不愿自家闺女被别人欺负

    永宁对李治这种为人父母的心态,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只要一想到唐朝公主的彪悍“传说”,她还是觉得要好好教育沁华才是,毕竟对女人来说,身份、地位等等都并不是真的能与幸福划上等号的,**情、婚姻、家庭,都是必修的重点课程……看着已经与李治闹成一团的沁华,永宁觉得自己应该替闺女好好规划一下需要认真学习的课程,列出一份学习计划表出来,一点点地从现在开始潜移默化,想来沁华的接受程度会更高……

    做为一个母亲,教育女儿这些事情,是不需要跟李治报备的,但是永宁现在却越来越习惯,不管什么事都要跟李治商量一下。李治对于永宁说的这些并不是很在意,但是还是很配合地点头赞成了几句,然后便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女儿身上,父女俩对着一副困难级别的拼图奋斗着。

    永宁忍不住撇了撇嘴,对于自己被抛弃的身份多少有些不满,可是那一大一小这会儿明显没工夫照顾她的情绪,于是她也只能自己在心里念叨两句,便拿起绣了一半的荷包继续绣了起来。

    李琮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虽然早慧,可是他这年纪摆在那里,又哪里真能将情绪控制的那么到位,即使他还是如以往一般笑着跑了进来,可是李治和永宁还是看出他心情极差。

    永宁叫人服侍着李琮梳洗了一番之后,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给他,温和地问道:“怎么了?今天看起来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可是在外头跟人起冲突了?”

    呆在骊山三个多月,永宁就觉得自家儿子是真的学坏了,而带坏李琮的正是房遗**家的混世小魔王那小子跟房遗家小时候一个德性不说,偏偏又有高阳公主做靠山,那胆子倒比房遗**当年更大上三分。永宁只是一时没看顾到,转过眼便发现李琮迷上了“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游侠范儿,偏偏李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对李琮的那些不当行为居然只是一笑了之,便是迫于永宁的压力呵斥一番,那嗓门、语气也温柔地像夸奖一样,倒是更助长了一番李琮的气焰。

    在这种环境之下,虽然有永宁板着脸亲自上阵教育,但是却也只是让李琮将阴奉阳违的手段练了个炉火纯清。当然,她理想中的效果也不是一点也没达到,最起码李琮被她教育的有脑子多了,如今再有这样的事,也不会留下把柄给人拿捏,更不会让人告状告到永宁跟前,收拾残局的功夫也是与日俱增的。

    所以这会儿李琮这样的表情,永宁也是往他与人起冲突的方向想,心里不免也有些好奇,这回到底是谁让李琮碰了钉子,居然没能干净利落地终局……

    李琮咬着下唇,看了看永宁,又看了看李治,然后再看看永宁,再看看李治……目光左右游移,嘴唇动了几回,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李治挑了挑眉,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李琮这样为难、不知所措的样子了,倒也好奇起来,自家儿子在外头究竟闯下了什么祸事。他把沁华从怀里抱到旁边,让她自己坐下喝牛奶,然后看着李琮,说道:“五郎,身为大唐的皇子,便当时刻体现出你身为皇子的气度,这天下还是我李家的天下,你,在慌乱什么?”

    李治的这几句话一出口,永宁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李琮如今还不满七岁,让他时刻体现皇子的气度倒还有可能,但是就他这年纪又怎么可能做到遇事不乱?别说是李琮这样从小就过得一帆风顺的孩子了,就是换个经过些事情的怕是也做不到的……

    “五郎,到底怎么了?不管出了什么事,总有你父皇和母妃在呢,你不要怕……”永宁坐到了李琮旁边,半搂着他,手轻柔地抚在他的背上,缓解着他的焦躁不安。

    “母妃……”李琮松开一直握在手中的牛奶杯,靠进了永宁怀中,满是委屈地说道:“外面很多人都在说您的坏话,他们……他们……”

    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简单一句,但是李治和永宁却都明白了李琮在纠结什么。永宁忍不住瞪了李治一眼,有些恼他办事拖沓,她可以不在乎那些名声什么的东西,可是若是让儿子心里埋下了阴影,她却是万万不愿的。

    李治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李琮年纪毕竟还小,并不能随意出宫的,他口中的“外面”左右也离不开弘文馆那一亩三分地。但是李治却是一早便交待过弘文馆的几位博士,让他们严加监管,不许让这些流言影响到学生。而这些话却能传到李琮耳朵里,这要是去细究的话,怕是能查出不少的内情吧?只是眼下却也不是他去想这些的时候,消除李琮的心理阴影才是重点。

    “五郎,你相信那些话吗?”李治轻轻地拍了拍永宁的手,拦下了她要说的话,亲自教育起儿子。

    李琮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立场坚定地说道:“儿臣自然是不信的母妃才不是那样的人”

    李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古人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时候很多人嘴里的很多话,都是很不必理会的,甚至若是你理会了、上心了,便已经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五郎,这不争,才是争你争了,便落了下乘……这些话你现在或许还不明白,这也没关系,只要记在心上便好,总有一天,你会懂得的……”

    永宁再次扔了个白眼儿给李治,说得这么云山雾罩的,这是开解孩子的话吗?她摸了摸李治的头发,压低了声音说道:“五郎,你父皇的话,你只记着也就罢了,不懂也不必深究,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其实若是让母妃来说,也只一句话要问你,你若是被狗咬了一口了,除了自认倒霉之外,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再咬回去一口吧?……所以,那些流言什么的东西,你越在意,它就传得越快,你若不放在心上,它没了市场,自然也就会消失了……”

    李琮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并不是很明白李治和永宁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们两个人身上沉稳安定的气场,却也只够安抚他有些迷茫的小心灵了……而永宁的“狗咬”论,更是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一时之间竟是害羞不已,匆匆告辞,一路小跑着离开。

    “你也不用担心的……”李治直到李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轻声地对永宁说道:“这一两天事情便会有个结果的……岳父他,已经都准备好了……”

    永宁一愣,不明所已地看着李治,而李治带着些歉疚的眼神,让她隐约地明白了些什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280/ 第一时间欣赏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作者:苏展眉所写的《盛唐永宁》为转载作品,盛唐永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盛唐永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盛唐永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盛唐永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盛唐永宁介绍:
走过初唐,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逍遥过客;
谁料从最初的身不由己,到后来的心不由己,
有些人、有些事却早已注定放不下了;
于是,她便只能把那份情,牢牢的握在手中!
于是,为了“盛唐”这个承诺,此生褒贬由他人!盛唐永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永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永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