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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展眉     盛唐永宁txt下载     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三七章 善后

    即使早有李治隐晦地提醒,可是当两天之后,发生于朝堂之中的那场明争暗斗传到了永宁的耳朵里的时候,还是不免让她大吃了一惊。只是她身处后宫,并不方便去探听前朝之事,只能从旁人三言两语的转述之中,去忖度其中的艰险之处,然后暗自心惊。

    虽然事情的起因是几个御史借着永宁的那些流言,一直从她在后宫行事偏颇,参到了房玄龄在前朝专政擅权,罪名罗列的不可谓不重,就连那些摆出来的明证都让人觉得辩无可辩。但是李治却一如既往地秉承着那副仁君的架式,还是给了房玄龄当堂辩驳的机会。

    当时的情形之下,任谁都没想到房玄龄居然能够只用了三言两语,便将焦点转移开来,片刻之间竟是将未出一言的长孙无忌给绕了进来。从永宁的后宫逾矩,到顾命大臣的妄自尊大,这中间的跨度不可谓不大,可偏偏房玄龄就是有本事于几句话间便将长孙无忌拉下了水,顷刻之间便让那几个长孙一系的御史变在了哑巴,再不敢多言。

    就在众人都以为房玄龄会就此见好就收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地更进了一步,竟轻易将长孙无忌的火气给半了出来,两人一番激辩之后,他竟是直接在朝堂之上做出一派意气之争的架式,为了摆脱贪权恋势的名头儿,义正辞严地逼着长孙无忌一起辞官……

    长孙无忌从房玄龄把他给绕进去之后,便已经知道这次怕是又中了房玄龄的圈套,可是房玄龄顺势而为的阳谋走到这一步,局势却已经由不得长孙无忌退缩反悔了。房玄龄只拿着御史参奏他的那些话,对着李治辩白之余,更是直言:我房玄龄敢于此时辞官归隐,放权收山,你长孙无忌可做得到?若是你长孙无忌做不到,那么这贪权恋势的名号,倒也实至名归……

    长孙无忌这次是棋差一招,落得个满盘皆输。他怎么都没想到,房玄龄居然舍得拿着永宁的前程来做饵,便冲着这份狠心,他自认也是多有不及的。异地而处,若是长孙婧能得此眷宠,得此机遇,他是断然舍不得用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后位,来搏这一回的。

    虽然长孙一党几次反击,想将长孙无忌给拉出来,可是房玄龄与李治已经计划了这么久,又岂会给他们翻盘的机会,一场长在三个时辰的朝会结束之时,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两人于朝堂之上当场所书的辞官奏疏,便已经递到了李治手中。

    原先还有大臣寄望于李治能当堂驳回那两封奏疏,挽留下房玄龄与长孙无忌,谁知李治却只是象征似地惋惜了两句,竟是准了他二人辞官这下众人才算看清楚,原来房玄龄这么强势的背后,竟是有李治的影子在的。

    长孙无忌下朝之前望向李治的眼神,一片死寂,竟连于骊山之时曾经露出的不甘都已消失不见,背影也倍显寥落。李治长叹了一声,然后一连串的赏赐便流水般地赐进了长孙府上。

    房玄龄却恰与长孙无忌的神情相反,竟像是卸下了什么千金重担,终于松了口气似的,满脸笑容地邀了魏征、王圭等一干好友回府小聚,只说是要庆祝他从今而后,便脱离苦海,自此清风明月任逍遥……

    虽然看似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可是对于李治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开始。长孙无忌于贞观一朝,多处谋士之位,李世民虽多有倚重,可是他真正主理的政务却并不算多,但房玄龄却是做了二十多年宰相的人,手中所掌管的政务又岂在少数?虽然早有准备,可是此时做起交接与善后工作,却也不是一时之间便可梳理清楚的。

    不过李治这会儿却是心情大好,也不觉得辛苦,竟是亲自盯着几处的交接,不眠不休地折腾了几天,直到尘埃落定,各处安稳,他才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去了回恩殿。

    就在李治处理善后的这几天里,永宁虽然心里着急,可是却也不好去两仪殿打扰,偏偏宫外竟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进来,更是让她坐立不安。谁知李治忙完回来,便一头倒在榻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竟是连句宽心的话都没顾上跟她说。虽然从得顺儿那里问清了详情后,她心里也轻松了下来,可是只要一想起这些天提心掉胆的感觉,便忍不住想生气。

    李治睡醒之后,看着一桌子的苦瓜宴,便知道永宁这是恼了他的隐瞒。可是他心里也委屈着呢,他哪里有瞒着永宁的心思,这“提议”谨言慎行,以免让长孙无忌听到风声的却是房玄龄,岳父大人一心为他,他总不好背地里拆台吧?尤其是在岳父大人特地交待过,要瞒着永宁以后,他倒还真不好多说……

    “陛下这些天辛苦了,可是要好好补了补呢……”永宁笑得极温柔,然后夹了一筷子的干煸苦瓜直接送到了李治的嘴边。

    李治哭丧着脸张开了嘴,几乎连嚼都没嚼就直接咽了下去,虽然没怎么感觉到苦味,却被咽得不轻,端着茶杯润喉的同时,也小心地挡住了嘴,陪着笑对永宁说道:“阿房,我知道你必定是在恼我没提前将事情详细地告知于你,可是这真不是我的本意,若非岳父大人几次三番的这么交待于我,我又怎么可能瞒你?其实要说起来,岳父大人也是为你好,你如今已经够招人眼了,这外朝之事还是少知道为好,免得再让人借机中伤诋毁于你……”

    永宁又哪里能真不明白这些,只是心里那口气不顺罢了,听了李治的话,便顺势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也不理李治,直接朝门外喊道:“来人没看见陛下不喜欢这些菜式吗?还不快去另备一席?”

    秀雅和秀娴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听见永宁唤人,便笑着应声,将那桌子苦瓜宴撤下去没一会儿,便将一桌子李治平日里喜欢的菜式给摆了出来。

    李治都不用秀雅和秀娴给他使眼色,单从这上菜的速度,就知道这必是永宁早就准备好的,刚才那一桌子的苦瓜只怕也就是用来吓唬他的……前几日心中存着事,他便没怎么好好用膳,这会儿倒真是觉出饿来了,也顾不上与永宁说话,径自吃喝了起来。

    永宁心里原还存着的那点不痛快,在看到李治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之后,也都消散不见,只剩了满心的心疼,盛汤、夹菜地也随着李治忙活了起来。李治边吃,边在心中偷笑,知道这关算是安稳地过来了,而且呆会儿说不得还能讨些利息回来……一想到这儿,他的下腹不免一紧,吃饭的速度也更快了几分。

    永宁又哪里能想到李治在这个时候居然会想起那些事来,见他吃得急,不免一边将已经放到温热的汤推到了李治手边,一边皱着眉头劝道:“你也吃慢些,吃得这么急,也不怕呆会儿积了食气闹胃疼……”

    李治却只是抬头笑着看了永宁一眼,并不接话,吃饭的速度也半点没慢下来。

    永宁忍不住瞪了李治一眼,可是人家的注意力偏偏都在饭菜上面,她瞪了也是白瞪。轻叹了一声,也只能叫人准备些消食的水果送来。

    谁知随着那些水果一起过来的,还有李琮和沁华。两个孩子也有些日子没见过李治了,李琮倒还好,到底年纪大些,已经能理解永宁解释的关于李治这几天政务繁忙的理由,可是沁华却是不管这些的,只拉着永宁要找父皇,每次都让永宁哄她哄得精疲力竭的。

    李治还睡着的时候,两个孩子便已经过来看过一回了,便沁华看着李治沉睡的样子,也懂事地噤声离开。只是他们兄妹虽然结伴离去了,却一直都让人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教养姑姑虽然一直拦着他们,不许他们过来打扰李治用膳,可是这一上水果,便再也拦不住了。

    李治见着孩子心里也是极欢喜的,手中的筷子自然而然地便慢了下来,用膳的礼仪姿势也都端正了过来,再不像只永宁在跟前时的不顾形象。

    沁华看见李治便开心地想扑过去,李琮一把将她拉住,按着她一起与李治见礼之后,并不打扰李治用膳,只是坐在永宁身边,一边小声地教育着还不大懂事的沁华,一边时不时地偷偷盯着李治看。

    李治这下子是真的吃不下了,虽然才吃了个半饱,可是被儿子、闺女这么看着,他哪里还有心思再吃。放下筷子,漱过口之后,他便抬手将李琮和沁华召到了跟前,笑眯眯地任由沁华爬到他怀里窝着,然后便问起李琮这几日的功课,和弘文馆这几日的动向。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这次虽然辞去了官职,可是身上的爵位却是还在的,并不算白身。而房玄龄教导李琮之事,也并不与官职有什么相干,所以这些天李琮的课业并没有停下来,房玄龄一直都跟往常一般每日进宫为他讲读。李治对李琮的的考查还是很满意的,但是也不免考虑起房玄龄的建议,李琮虽然聪慧,却没有多少与人相交的经验,这样单独授课对李琮来说,未必便是好事……

    而弘文馆在他训斥了一回之后,也已经肃清了环境,端正了那些勋臣贵戚子弟的作风,而李琮经过房玄龄的一番教导,也有了一定的自制能力,和辨别是非的能力,倒是可以让他回去大课堂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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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哭了,笔记本又坏掉了……偏偏似乎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换个新的很不值当……于是这一章又是在网吧码的……下班连家都没回,就先找了家网吧码字……泪呀~~~~~~~~但愿明天能修好吧,不然我真的会哭的~~~~~~~~~~~~

第二三八章 破局

    一切尘埃落定,可是永宁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外面的流言并未停歇,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就连房房玄龄辞官之事,也被人传成了以退为进,连带着房遗直也频频被御史鸡蛋里挑骨头似的参奏。

    而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的黑手,根本连猜都不必猜,任谁都知道这必定是长孙无忌在报复。可是即使知道是他在报复,却也让人一时难以应对。其实永宁明白,长孙无忌这次拼得这么狠,只怕是存着鸡飞蛋打的主意,即便房玄龄“赔”上了宰相之位,将他从朝堂之上拉了下来,他也没绝了不让永宁上位的念头。

    永宁的为难之处,并不在于那些流言对她的影响,而在于房家如今正处在一个过渡时期,宜稳不宜乱,可是若是眼下这局面再继续下去,对她的影响虽然有限,可是对房家却可能会造成一定的危机。而破局的办法——永宁把目光放在了立政殿。

    整件事的根基,就在于多数人都在心里默认了,永宁觊觎皇后之位,这个事实。而永宁现在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让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后王氏,活下来

    她手中尚有几瓶星衍宗的伏风仙师当年所赠的养气补身的丹药,虽然在永宁眼里算不上什么极品,可是放在普通人堆儿里,那也绝对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永宁一直收着这些丹药,也只是留待万一,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用得着?而且以后再想弄到,怕也是难了。

    永宁早悄悄地查看过皇后的病情,一点惊吓就能病势渐沉到这种地步,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这些年殚精竭虑地生活,生生地把她的身体给熬垮了,而后来御医开方子一味求稳,又补得过了些,她那身子身然受不住,倒是永宁手中的丹药正是对症。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房家还等着这个机会破局,永宁也只能忍痛割**了。

    既然帮皇后治病,图得是替房家破局,永宁自然不会默默无闻地做好人。一连几天,她都做足了姿态,从日常生活,到请医延药都为立政殿那边打点得极好,而且她也不是刻意地高调,反而是用看起来很平常心的举止,然后出现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让某些人自己去发现、去琢磨……

    那丹药永宁每次都是极小剂量地悄无人知地让皇后服下,所以她作秀近十天之后,立政殿才传出了皇后病势见轻的消息。而原本就因为她不焦不躁、妥贴大方的言行,便已经濒临在被拆穿边缘的那些流言,这下更是没有了市场,顺势而起的却都是夸赞她妇德的好话。

    永宁从一开始便没瞒着李治此事,李治对于将这丹药用在皇后身上,也觉得有些舍不得,可是永宁的担忧却是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的。他对于房玄龄的所为,心中说不出的感激,自然不愿房家为此再付出什么代价。虽然救活了王氏之后,永宁便要再次与后位失之交臂,可是在李治看来,这样的机会总还是会有的,对此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等御医宣布皇后的病情见好,只待静养,便有望痊愈之后,李治便借机在朝中替永宁、替房家造势,以永宁恭谨恪守、不畏人言、不辞辛苦地照顾皇后为由,大加赏赐。本来就已经转向的那些传言,在李治的这番造势之下,更是朝着好的方向扩散开来,甚至不少大臣在聚会私聊之时,肯定了永宁是有成为皇后的资格的……

    不管外面的情势如何,房家却是始终一如平常,并没有显出什么异样,这让许多一直关注着房家动静的人,心情复杂不已。此事也让很多人都明白了,只要房家有房玄龄一天,那么房家就乱不了,而房家只要自己不乱,那么想对付房家便绝对是件难事。

    房玄龄退下来之后,虽然还是担着家主之名,可是手边的事务却已经多数交到了房遗直手中,他自己却真的琢磨起了开书院的事来。本来在房遗则提起的时候,他并没能腾出时间深想,那段时间光琢磨侯君集和长孙无忌就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但是当事情都告一段落之后,李治于闲谈间隐晦地表达出了,对如今寒门学子的学习状况有些担忧的意思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再度跑回到了为主分忧的道路上去了。

    他现在每天也只是上午进宫给李琮讲读一个时辰,其他时间便都空了下来。可是他这人又哪里是能闲得住的?每天让车夫带着,在长安各处的私塾、书院走访了一遍,然后发现李治的担忧还是很有道理的。

    于唐一朝,虽然寒门士子也有出头的机会,但是投文自鉴多数是凭的运气,若论起来自然还是入读国子监比较靠谱。可是国子监的入门槛高低先不去说,只从数量上看,便不知有多少寒门出身的学子被拒之门外了,更何况国子监也并不是只收寒门士子的,其中仍旧是官宦子弟占了多数,毕竟能进弘文馆的限制更高,多数的官宦子弟还是被送进了国子监就读的。

    好的师资力量,与办学条件,几乎都是与经济和书院册长的名望挂钩的。国子监之所以让人趋之若鹜,除了师资力量雄厚之外,更是因为它有向朝堂举荐人才的资格,几乎每个从国子监出来的学生都披上了官衣,这才是它真正的魅力所在

    房玄龄却是明白从李世民到李治这父子两代皇帝的心思的,他们都在试图摆脱世家豪门的控制,所以一直以来才会或明或暗地扶持寒门出身的官员。而以房玄龄的名望来说,如果他于此时办出一家只收纳寒门士子的书院来,想必也是会倍受寒门士子欢迎的。若是能给他几年时间去操作,便是抗衡国子监也未必会落了下峰……

    房遗则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出门游学了,结果却被房玄龄强制性地给留了下来。再怎么说这开书院的收愿,也是房遗则弄出来的,而且房玄龄如今也确实感觉到精力不继,有些事正该放手让年纪人去做,于是房遗则晕晕呼呼地便被指使着去照着房玄龄的交待办事……

    房玄龄开书院的计划一做出来,便首先呈给了李治御览,虽然没明着说,但是君臣二人心中都明白,这书院是为什么来的。而永宁也第一时间知道了此事,在与李治询问过详情之后,她却忍不住替房玄龄担心了起来。

    “钱虽是俗物,可是这世间事,若是少了这金银之物,到底艰难……”永宁掰着指头替房玄龄计算着开书院所需费用,而且以后怕是还要陆续投入,只凭房家的那点家底,怕是难以支撑的,她忍不住瞟了李治一眼,说道:“我家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哪里能支撑起一间书院来?三郎当日所言,怕是他自己都未曾当真,结果却被你指使到了父亲身上去……”

    别人家要是办间书院,书本费、学杂费、食宿费等等杂七码八的费用都不少收,而且那些有钱的学生也不在乎那点钱,只要吃得好、住得好,能不能学得好在意的还真没几个,一年下来就凭着这些多多少少总是能有些净利润的。但是房玄龄办书院的目的在于给寒门士子一个读书上进的机会,所谓的寒门士子,就是你不用指望他们能有多少钱的那种人,而且照着房玄龄**惜人才、惜贫怜弱的性格来说,他不把书院办赔了那才是怪事

    永宁自觉她的担心一点都不多余,而且在很大程度是极有可能会变成事实……于是,她望看李治的目光愈发地幽怨了。

    李治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笑着说道:“我也没说不管不是?只是我若是出银子怕是不合适,不过划块地出去建书院用,倒是不碍的,那地我也早就准备好了,你明日让你母亲进宫一趟,将地契交给她带回去便是……嗯,说起来,既然是书院,总要起一处藏书之处才是,我再让人将弘文馆藏书中整理出来一套合宜的,等书院建成之后相赠便是……”

    这年代的书是极贵的,土地也不便宜,李治这一张嘴,便解决了两大头儿。可是永宁再怎么算,还是觉得这间书院若是不找个生财之道的话,怕是掏空了房家也支撑不了几年。只是房玄龄素来是个有成算的,而且也不是那种清高得不通俗物的人,这资金问题他应该有所考虑才是……

    本来永宁在自我安慰下,已经放心了不少,可是当卢夫人第二天来见她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那个万能爹也有不靠谱的时候这位大唐的前宰相大人,居然打算买一些地,靠收租子来维持书院的运作……

    永宁看着明显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靠谱的卢夫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问道:“父亲可还有其他打算?这种地总是靠天吃饭的事,若是遇上了灾年,书院又要怎么办?您难道就没劝劝他?”

    卢夫人满脸的无奈,只看着永宁不说话。

    于是,永宁明白了。所有人都以为房家是卢夫人当家作主,但其实在大事上,房玄龄从来都是独断专行,他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再于是,永宁看着卢夫人那带着些期待的眼神,再度明白了。她家母亲大人这是盼着她能想办法让房玄龄改主意呢……

第二三九章 难题

    捧着脑袋为卢夫人丢下来的难题伤神的永宁,看着李治那要笑不笑的样子,就分外的来气。更新最快去眼快如果这办书院的事没他在中间插的那几句话,那么就算是她要发愁,也要等到很多看以后了,再说了,就房遗则那小身子板,怎么也是不能与房玄龄相提并论的,房遗则这小字辈儿的就算是把书院开到关门了,让人议论起来也只是他自己的问题,可是这事要是出在房玄龄身上……

    “其实你又何必为这些事情操心?”李治有些不解地看着永宁,说道:“等着岳父这书院办好了,我寻个名目,由朝廷补贴一些财物,想来也是尽够支撑下去的了……”

    永宁瞟了李治一眼,轻叹了一声,低声说道:“若是那样的话,这书院岂不是又成第二个国子监了?若想真地立根深正,不为外因所动,那么经济上的独立自主是最基本的保证……”

    永宁这样一说,李治倒是立刻便明白了过来,若是真由朝廷拨款,那么一些人情关系便难推脱,这间打着只收寒门士子的书院,最后也难免会有违初衷。于是,李治也陪着永宁一起头疼起来了。

    对于赚钱这种事,你要说永宁一点办法没有,那绝对是假的,可是一时之间要想出一个能让世人、尤其是房玄龄接受,而且还能保证效益的办法来,她倒还真要好好地斟酌一下。李治从来没发现过永宁有做生意的天分,当然,他自己在这方面也是极为欠缺的,虽然他是帮不上忙,但是想找出个能帮忙的人来,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高阳公主便带着自家的驸马房二郎,和小叔子房三郎,一起出现在了回恩殿。

    房遗爱跑这一趟,纯粹是找平衡来的,他这些天为了这事郁闷得简直想撞墙。他家小弟把开书院当志向,那也就算了,他甚至还很有做兄长的风度地与高阳公主商量过一回,等将来房遗则游学回来要开书院了,他们这做哥哥、嫂子的也该好好地帮衬一把,别的不敢说,这钱财、场面关系什么的,总是能帮上忙的……

    可是立志要做好兄长的房遗爱同志,却为着同样一件事,被房玄龄深深地伤害到了脆弱的小心灵。他一听说这开书院的人,从他家小弟变成了他家父亲大人,那更是动力十足了,急吼吼地便冲回家去跟房玄龄拍着胸脯地保证任劳任怨,任凭差遣,于是房玄龄很是“欣慰”地赞扬了一番他的大无畏的精神之后,便让站在旁边强忍着笑意地房遗则把手中需要去拜访的名单分一半给房遗爱……

    房遗爱一看见房遗则递过来的那张纸上列着的几个名字,顿时泄气了,在房玄龄很是“期待”的目光中,恨不得能立刻变成小透明。一串文臣大家里,他没得罪过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剩下的那些,都是大马路上见着了都能拉着他训上一顿,外加专门找着房玄龄告上一回多少年前的小黑状的老冤家

    在房玄龄声色俱厉地重复告诫了他一番,不许对人不礼貌,在外面不许惹事,等等从他五岁以后就专门为他一个定下的家规之后,房遗爱便灰溜溜地回了公主府。偏偏他抱着高阳公主一痛诉苦,非但没得着一星半点的安慰不说,还被高阳公主狠狠地笑话了一顿,从此他对这办书院之事,便陷入了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之中。

    有了房遗爱这个前车之鉴,高阳公主便是有心想帮忙,在看见了房遗爱的下场之后,便也收起了那份心思。毕竟这位公主殿下不爱念书也是出了名的,当年那些教过她的老师被整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虽然嫁人之后她收敛了很多,但是她当年那个魔女的名声至今在某些圈子里还是相当响亮的,当然,这其中房遗爱也确实为她加分不少也就是了……

    他们夫妻俩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却是为了替房遗则护航来的。毕竟依着房遗则的身份,进去后宫实在是不方便,有公主、驸马陪同,自然就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房遗则这些天都不知道后悔过多少回了,当初为什么就鬼迷心窍地说出了要办什么书院的事呢?结果如今的发展真是让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悲痛感呀

    永宁也并不废话,简单地招呼过高阳公主和房遗爱之后,便直接向房遗则问起了房玄龄的计划,然后如今进行到了哪一步,过程中都遇见了什么样的问题,他们又是怎么解决的等等一系列很实际的问题。

    因为这些事都是房遗则亲自督办的,所以他叙述起来倒是不慌不乱,有条有理的。只是过程一说完,他便忍不住对着永宁诉起苦来:“姐姐,您找我来有什么用?要是真想帮忙,便该请来父亲来见见才是,父亲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如今根本听不得劝,昨日母亲带回去了那些银子和地契后,父亲居然高兴地说什么‘又能多买几块地了,日子也能宽松几分’,听得我直想撞墙……若是这书院是开在别处,靠着些田产维持生计或许可行,可是长安这地方但凡肥厚些的土地几乎都是几家功臣的封地,哪里是能买卖的?可若是把钱财用在了那些薄地上去,一年下来又能得多少钱?就说姐姐那温泉庄子,出息已经算是好的了,可是一年下来也只是勉强维持着不必再贴钱进去罢了,若是再低一档的土地出息自然也就更少些,父亲又素来板正,连咱们自家的佃农的租子都不肯涨的,难道为了办家专供寒门士子读书的书院,倒是会将租子涨上去不成?反正我是怎么计算,都觉得照这么下去必定是个入不敷出的结果,原还想着与父亲打个商量,为书院想个其他营生,可是我才一开口,便被父亲训斥了一顿撵了出来……”

    永宁被房遗则这痛抱怨说得更头疼了。她明白,房遗则口中的“其他营生”多半便是指的做生意,可是在这个年代,商贾是被定义为贱业的,房玄龄开办书院是为了替朝廷培养人才,自然不肯愿为此带累了名声,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也确实如房遗则说的那样,房玄龄对佃家来说,绝对是个好地主,但是若是从地主的角度去看的话,他却是绝对不合格的。长安附近这些年的田租只有往下降的,没有往上涨的,其中便有房玄龄一份功劳在,就连卢夫人自己都说过,若她只是普通富户,便绝对不在长安附近买地,都不够赔的……

    永宁明白,房玄龄这么执着于买地置田,也不过是求一个“稳”字,打得是细水长流的主意,若他真是倾房家之力来做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达到目的,只是永宁却不愿为了这间书院,反倒让房家的生活陷入困顿之中,于是另谋手段便势在必行。

    “依我看,父亲大人倒未必是不肯另谋营生,多半却是不愿书院将来落个从商的名声,若再被人传成与民争利,那便更是得不偿失……”永宁若有所思地看着房遗则,说道:“想来只要能让父亲没了这方面的顾虑,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再拦着你了……”

    房遗则听了永宁的话,先是一喜,可随即便又把脸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即要行商贾之事,又不能落个商贾的名声,这世上哪有这样又要钱、又要面子,两全齐美的好事?这不是难为人吗?”

    “哼——”永宁冷哼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房遗则的额头上,清脆的动静连坐在旁边走神的房遗爱都被吓得立刻坐直了身体,“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就这么点事,就把你难为成这样了?亏得陛下还跟我夸你是个人才呢……”

    房遗则虽然是被训了,可是却一点也没恼,揉着泛红的额头,赔着笑问道:“陛下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多半还是看在父亲和姐姐的面子上罢了,若说人才,我是无论如何也比不得姐姐的,姐——您就给我想个办法吧,求你了……”他对着永宁撒起娇来,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脸红,连高阳公主坐在旁边偷笑都只当没看见,一门心思只盼着自家万能姐姐能给想出个好办法,解了房家眼下的困境。

    永宁无力抚额,虽然她早就有了要解决问题的觉悟,但是真等到房遗则把事情推到她跟前,她还是觉得很郁闷。这件事其实她已经想了很长时间,心里也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是还不算十分完善。只是这件事却不该由她来具体谋划,她提出个思路来,也就尽够了。

    基本上房遗则今天说的这些情况,都是她早就知道和预料到的,所以她前一天准备的东西倒也合用。区区几页纸,她一早便用信囊封好,递给房遗则的时候一点都不避讳地告诉他,这信是给房玄龄的。然后她想了想,还是告诉房遗则道:“这信中写的是一些节流的办法,我倒另有一个开源的办法,只是要先与陛下商量一下,才好说与父亲知道,其实倒只凭这些节流之策,大概也足以将书院平稳地办下去,只是若要更进一步,却不能这样封门闭户地混日子……”

    房遗则心痒于信封之中的内容,立时便坐不住了,一径地催促着高阳公主和房遗爱离开。。.。

第二四零章 节流

    永宁所谓的节流的办法,最主要的一点,在于让学生们勤工简学,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当然,为了让房玄龄这样纯正的古代文士能够接受,她上纲上线地把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分剥了出来,然后论点鲜明地阐述了这两者之间相辅相承又从某些方面互相抑制的实际情况,最后又结合如今官场上的一些普遍现象,有条有理地分析了目前大唐式高分低能官员的所造成的危险局面,从各个方面论述了实施勤工简学措施的必要性……

    房遗则带着永宁的这封信去见房玄龄的时候,房玄龄正在书房之中与几个同样致仕的同窗一起商议书院之事,就连魏征和王圭也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讨论。房遗则也是太过兴奋了,回来之后一问出房玄龄在书房倒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并不知道这些老先生们也在,可是他在门外便已经将永宁带信回来的事给喊了出来,这会儿却是不好再收回去的。

    几位老先生倒是识趣,一听说是房家宫中正得宠的女儿送了信回来,便想着告辞避嫌,可是房玄龄却自认坦荡,硬是将人都留了下来,然后冲着房遗则一招手,拆了信便当场看了起来。

    看前几行的时候,房玄龄的眉头皱得死紧,可是再往后看,他的脸色是越来越好,最后竟是摇着头笑出声来。魏征素来是个好奇心重的,又素来与房玄龄交好,所以比起旁人倒是少了几分忌讳,捋着长髯笑着问道:"房兄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老夫可是很久没见房兄笑得如此开怀过了……”

    房玄龄笑而不语,只是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魏征一愣,虽然不免小小犹豫了一下,可还是在房玄龄坦荡的目光中,将信接了过去。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后,魏征也忍不住叫了声好,只是夸赞的话终究只是在嘴边转了一圈,却没好说出口。

    魏征此人,虽以直谏闻名,可是却素来心思细腻,便是心中对永宁好感倍增,却也不曾宣诸于口,有时候从他这样的人口中说出的好话,放在不当之处,也是能害人的,对于这点他一向谨慎。

    本来今天房玄龄请了这些人来,便是想为书院制定院规、章程,永宁这封信来得正是时候。众人轮流着看了一遍之后,将原先那几条几乎是从国子监照搬过来的院规便都弃之不用,又重新商讨了起来。

    而且由于永宁的提议之中,还有一点是将学院之中的藏书阁对外开放,非书院中人也同样可以凭借有效的身份证明,在抵押一定数目财物之后,便能以租借的形式借阅。关于这一点,在坐的这些读书人都是激动万分,这些老先生久经世事,不管是自己亲历,还是听说过的,都知道对于寒门学子来说,很多书他们都是只听过,没见过,而且是想见无门……

    而永宁特别提出的一点就是,借阅是需要租金的,当然这所谓租金中包含的银钱的数量是极少的,只是却有个硬性的规定,就是还书之时要求除原书之外,还要有一本抄誊出来的善本充抵租金……这样一来,学子们能看的书多了,而同时这书的数量也在增加,等增加到一定数量之后,便可在其他地方再开一间藏书阁供人借阅,如此反复,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地坚持下来,这藏书阁定能开遍大唐……

    一群老先生慷慨激昂地想像着几十年后的盛景,工作的积极性顿时又高了几十个百分点,本来还都一个个矜持着推三推四地不肯接手细务,这会儿却是用不着房玄龄一再的拜托,全都自动自发地各揽了一摊力所能及的事情,健步如飞、丝毫不见老态地奔波去了。

    将客人都送走之后,房玄龄带着房遗则回到了书房。他重新拿起永宁的那封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才放回到了书案之上,揉着额头轻叹了一声,说道:"若论起来,子女之中,最能明白我心意的,当属永宁呀……唯她看明白了我在顾虑什么,又在担心什么,如此才能对症下药,将此事办得妥贴……”

    房遗则对于房玄龄的前半句话是明白的,可是对他的后半句话,尤其是配上那语气之后,却是有些糊涂了。“父亲既然有顾虑,为什么不说出来?倒是让二姐去猜着您的心思想办法,今日见到二姐的时候,就觉得她脸色有些不好,这些天怕是为着此事没少担心……”他语气中带着郁闷,合着他这些天都白忙乎了,吃不下、睡不着的也白受这份罪了……

    房玄龄看了看一脸懵懂的房遗则,摇着头叹了口气,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然后手指点了点书案上的那封信,说道:"你二姐在信中提到的那些士子们的不足之处,难道都是没有别人发现的吗?她的这些提议,难道就是只有她能想得出来的?她一个闺阁女子,便是有几分见识,又岂能真得压倒了天下那么多的有识之士?其实往明白里说,知道这些事的人很多,解决的办法也绝不止你二姐所说的这一些,这一份东西起到的作用,也不过就是抛砖引玉,此例一开,他日跟进者自然无数,到时你便知道天下的能人有几许了……”他笑得极为自得,唐朝可没有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而永宁又偏偏是能与李治讨论政务而不会让李治忌讳的人,有些他不便说的话,永宁却是不必顾忌的,只从这封信中最关键的几处看,若非是与李治商量过的,永宁是断然不会写得这样清楚,其中明犯皇家忌讳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没在李治跟前过了明路,这些事便是他这位大唐的前宰相,也是不敢轻涉的……

    既然他房玄龄要开书院,那必定要为大唐的书院开出一个先河,为大唐的士子争出一条坦途

    房遗则虽然还是有些迷糊,但是房玄龄隐晦间想表达出来的意思,他倒也能明白几分。不过,即使明白了一些,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翻白眼儿,一想起这些日子里受的那份罪,就不免委屈。

    房玄龄看着根本掩饰不住眼中的不满的房遗则,忍不住暗暗摇头,再次确定他家三郎确实不适合当官,就凭他这耿直单纯的个性,怕是用不了两三天便让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这些年来,他不知暗自盘点过多少次自家这三个儿子,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他们都是与永宁一般,同父、同母所出,怎么就没沾上永宁一点的灵动劲儿呢?有时候他都想着,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的宁可三个儿子都变成闺女,然后让永宁变成儿子,这样一来,他也不用愁什么后继无人了……

    房遗直虽有守成之能,但是若是遇上大事,却不免应变不足。而房遗爱更不必提,他能管住自己别惹出些无法收拾的恶事来,便已经是万幸了,想他顶门立户,那是绝对不靠谱的。至于房遗则……房玄龄早多少年就已经对这个小儿子没想法了,这孩子的聪明机灵劲儿并不输人,就是永远用不对地方,这辈子也就是个老老实实地呆在父兄的庇护之下,安稳度日也就是了……

    “你二姐除了这封信,可还说了什么?”房玄龄从信中,已经看出了永宁笔锋间透着股意犹未尽的意思,像是还有什么想法却没说出来一样。

    “二姐倒是说起,想要书院无后顾之忧,不外乎就两条路,一条就是这节流的办法,另外一条便是开源……”房遗则努力回忆着永宁的当时的说法,挠了挠头,说道:"她虽是将这节流的办法写了出来,可是这开源的办法却还要再与陛下商量一下……我总觉得看二姐当时的脸色和语气,这开源的办法想来不简单,不过她却没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房玄龄挑了挑眉,低头沉思了起来。其实永宁这节流的办法一出,又有李治明里、暗里送的银子、土地和书籍在,想要维持住一间书院的开销已经并不算什么难事了。而在这种情况下,永宁居然还在考虑所谓的“开源”,他凭着直觉认为,这件需要与李治商量的事情,说不定会给大唐带来些不一样的改变……

    与此同时,永宁也正在回恩殿与李治议论着这开源的办法。

    “这个东西……”李治有些为难地看着永宁,对于她的那番描述虽然极感兴趣,可是出于一个帝王的本能,他却并不希望永宁描述中的有些东西,会有萌芽的机会。

    永宁对于李治的顾忌所知甚深,并不多言,直接将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递到了他面前,所谓自由从来都是存活在规范的制度之下的,脱轨而无序的状态绝对不是自由的正常状态

    李治细读了一遍信纸上的内容,眉头才渐渐放开,虽然还是有些疑虑,但是却已经表现出可以考虑的意思。“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此事却不是可以一促而就的,我还要再好好想想……”李治淡定地将手中的几页信纸折了两下塞进了袖口,然后抿了口茶,咬了口新鲜的桂花糕,果断地夸奖起今天的糕点做得比平时入味……

第二四一章 开源

    有个太成功的父亲,对继承家业的儿子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至少这事放在李治身上,他就感觉不到那份美好。

    时移事转,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在不停地奔波在更新换代的路上,可是对于李治来说,想要改变那些当年李世民因时制宜所定下的某些方针政策的时候,遇到的阻力往往都大得无法想象。而被那些固步自封的大臣们摆出来罩在阻力外面的保护罩,赫然倒是李世民当年的成功,宥于一个孝字,很多时候他都不得不选择妥协,但是也正是这一次次的妥协,更加坚定了他变革的决心。

    当年很多政策的出现,完全是因为李世民求的是一个“稳”字,即使知道隐患重重,可是也不得不饮鸠止渴般的咬着牙进行下去。但是经历过贞观一朝的发展,李治所求的这个“稳”字,已经与当年经由玄武门之变方才登基称帝的李世民大不相同了。而当年很多政策的隐患,经过了这么些年的酝酿,也已经开始在慢慢地暴露了出来,对社会的安定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那些大臣们也并不是看不到这些隐患的存在,只是人总是自私的,这些隐患眼下触犯的并非他们的利益,而一旦政策有所变动,损毁的却必定是他们的那部分利益,于是,他们的反对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李世民在世之时,李治也曾经就这些问题,请教过李世民。当时李治其实便已经想象到一些今时今日会出现状况,但是李世民却只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开始着手改变那些应该改变的东西。李治心里清楚,这也同样是李世民留给他的考验,同样也是给他的一个选择。

    如果没有能力解决这些不安定因素,那么便安分地做个守成之君;如果有能力解决这些不安定因素,那么……再为大唐,开创一代盛世这是李治被册封为太子之后,对李世民说过的最热血的一句话。

    从政治,从军事,从民生,李治只从那些奏疏之中,便读出了诸多急需解决的问题。他不止一次地与能接受他改革思想的近臣讨论过,也不止一次地请教过房玄龄等一心为公的能臣,试图找出合适地解决办法。但是能接受他思想的近臣,多是些热血的青年之辈,种种设想的激进程度,是李治不敢采纳的主要原因,而房玄龄等人或许是因为年龄原因,过于求稳,完全不能配合李治的急切心情。

    诉苦这种事,李治也就能在永宁面前做得坦然。他也没想着永宁能替他想出什么解决办法,只是希望身边有个能够了解他全部意图,并且是会给予他支持的人存在,就算是自我的心理安慰,也确实让他舒服了不少。

    在李治面前,永宁从来都是一个优秀的倾听者,她也并不是听过就算,每次李治倾诉之后,她都会陪着李治一起分析问题,并且将其中的困难之处列举出来,再试着分解困难,一步一步地将困难的问题分解地最简单的程度,然后再从最简单的地方开始列举解决办法,倒推回去……

    李治从来没有把永宁的这些举动与政治权利做过关联,他一直都认为,那些被解决的问题只是他在永宁的陪伴下,清心宁神后,自己找到的解决办法……

    这次房玄龄办书院之事,一开始李治想得并不多,只是希望可以借着房玄龄的名望,让朝堂之上寒门出身的官员慢慢地多起来,相对于那些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相对来说,对改革的抵触情绪会小很多,毕竟他们的利益一时之间与那些急需改革的政策是挂不上钩的,相反的是,改革一旦开始,对世家阀门出身的官员来说,打击甚重,这对寒门出身的官员才意味着更大的利益……

    李治在永宁对书院之事犹疑时,便将他的这些想法说了出来,想借此打消永宁劝说房玄龄放弃办书院的念头,谁知永宁却只摇着头劝他,不要对那些初出茅庐的学子报以太高的期望……

    李治对永宁的判断从来都信任有加,因着永宁的劝说,他私下里悄悄地旁听过几次国子监寒门学子的聚会,也与其中素有才名的几人交往过一番,结果却是不免大失所望。

    这些年轻士子多有一颗赤诚之心,可惜思想却守旧固执,根本没有与时俱进的意识,他们盲目地认同着前辈们所认同的一切,却根本没有去探询根底的意图……李治与永宁说起这些时,不免有些沮丧,如果他有等着这些年轻人成长起来的时间,那么便不如把精力放在房玄龄他们所提议的那些耗时甚久的稳妥之策上……

    而永宁当时与李治分析出现这些状况的原因的时候,很明确地提出了“思想引导”的问题。所谓学生,他们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不光学习老师教授的知识,同时也在学习老师于言行之间带出来的观念,这些观念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代表着他们将来被社会认同的基础。而于现今社会而言,有资格教授这些站在官场门槛外面的学生的老师,需要的不仅仅是渊博的知识,更要凭借自身的资历,而这些条件就意味着老师这个群体的年龄层都是比较高的。

    而年纪大的人,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是不用去期待的。

    永宁在分析出这些原因之后,便提出了一个开阔学生眼界的建议,只是她当时并没有再具体往下说,李治的注意力也被那些分析给吸引了过去,并没有细问。

    可是当永宁将为书院想出来的“开源”的办法,摆在了李治面前时,他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办法完全可以做为“思想引导”的通道,让学生们从中汲取到有用的知识,开拓他们的眼界,引导他们的思想走向……

    李治虽然在永宁面前表现出了一副很犹豫的样子,可是一离开回恩殿,他脸上的兴奋之情便再也遮掩不住,一叠声地将对他的改革计划所知甚深的近臣都给叫到了两仪殿。

    报纸,杂志,日刊,期刊,这些都是极新鲜的东西,可是细细体会却能清楚地为它们分类,李治早就向永宁把那份策划书问得透澈,这会儿面对臣子的询问,解说得极为详细,而且对于其中的畅想和期望,也已经远不止永宁说起的那些,毕竟从一个书院的角度看问题,和从一个国家的角度看问题,其中的差别绝对是大得无法衡量的。

    李治并没有把永宁的本意放在心上,永宁的计划在他心里已经被扩大了无数倍,而为一间书院开源这样的小问题,已经不值得专门分心去考虑了。他把这些近臣叫来,也并不是商量此事能不能办,而是让他们一起参详此事应该怎么去办

    永宁在策划书中,其实已经列出相应节制的办法,由朝廷审核发放刊行资格,并且监督发表内容,其中也示例列举出了一些带有反动色彩的内容是禁止刊发的……永宁并没有列得很详细,只是点出了一个方向而已,具体的规则、规范,还是应该由专业人士来制定的。也正是因为她每每将分寸拿捏得极准的原因,她的行为从来都不会让李治产生不好的联想,总是不知不觉地于潜移默化之中,让李治顺着她的意愿行事。

    与李治走得近的大臣们,从来都不认为李治是个好糊弄,甚至是宽仁、没脾气的君主,正因为站得近,他们才更清楚李治传承自李家的霸气。他们对事情的处置过程,可能会有不同的意见,但是却绝对不会试图去改变李治已经做出决定的那个“目的”,他们能发表意见的范围,绝对不包括改变最终需要达成的目标。多年的配合,让他们很快地进入了工作状态,虽然耗时许久,可是最后形诸文字的内容,却是很让李治满意的。

    当李治将完善后的内容递到永宁面前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永宁提出这个建议的初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个,虽然这件事如今是由朝廷出面来办,而且到时会是个百家争鸣的状况,但是你放心,书院的那一份我会留下来的,而且就像你说的,朝廷虽有监督之权,却不会参与其中,这法子又是你想出来的,你只管与岳父商量着把它办好也就是了……便是不能赚钱,也没什么,只要效果达到了,其他的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说着,他的眼神便不免有些飘忽。

    永宁抿唇一笑,瞪了李治一眼,却没有不依不饶地提什么条件,只是温声细语地点着完善后的新内容,仔细地听李治兴奋地解释。她心里的笑意却更浓些,只要此事能成,赚钱是不成问题的,她真正赚钱的计划,可没让李治看见……

第二四二章 兵制

    或许是因为长年对外征战的原因,大唐尚武之风盛行。任何事情都是一体两面,国人尚武,固然强大了军事力量,可是这种过万不及的强大却让大唐的军制,滋生出了诸多的弊端。

    李治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要掌控和平衡朝堂之中的各方势力,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压力便来自于诸蕃和他们辖下的府兵。

    这些问题的存在,并不是李治自己看出来的,其实李世民在位时,便已经有所察觉。贞观十年的时候,李世民曾经整顿过一次府兵,只是碍于种种客观因素的存在,那次的整顿虎头蛇尾的并没有能达到他原本所预期的目的。及到后来,接连不断的对外征战,李世民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将府兵的问题解决,甚至可以说,府兵问题是李世民在薨逝前的那段时间里考虑的最多的一个问题。

    不管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还是从一个皇帝的角度去看,李世民从本心来说,都并不愿意将兵制改革的问题留到李治手里解决。他能够狠心在死后于朝堂之中,为李治留下考验的关卡,那是因为不管李治能不能成功地过了这一关,都并不会动摇大唐的根基,但是兵制军权相关,却是半点不容轻忽的,而李治在军中的根基却也着实薄弱了些,虽然尚有些老将于朝中坐镇,青年一辈也不缺能征擅战之人,而且这些人于忠心方面来说,也是可以信任的,但是对于蕃镇府兵,李治却没有绝对的掌控力度。

    不能完全操控的军事力量,对一个帝国来说,便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李世民当初有感于身体日渐衰弱,曾多次与李治讨论过这个问题,可是对于如何解决,却始终没有能够拿出一个能让他们放心的办法。

    而且与贞观十年时的情形相比,如今的内府、外府的问题已经严重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军中各系互相渗透、联络有亲的现实,已经让皇帝做为监控军队的倚仗的“相互检侍”制度,也已经是形同虚设,从很大程度上来说,皇帝对军队的知情权已经在悄悄地被剥夺了大半。

    李治其实对于朝堂之中的那些争端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如今他更需要一个平静稳定的朝堂,来让他能够无后顾之忧地去解决兵制这件很可能会动摇国本的大事。

    虽然只是偶然间听李治提起过那么一两句,永宁却是已经将他的心思猜中了。也正是因为她知道了李治心中真正的目的所在,所以才毫不在意于行事间带出了几分张扬,她知道,在这种时候,李治只会要求结果,而不会去在意过程如何。再加上这些年来,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维持下来的感情基础,也足以为她遮风挡雨,就在这些种种有利条件的推动下,永宁将研究了好些天的利用水力印刷的方法,和活字雕版的“想法”一起摆到了李治的面前。

    当然,她交出去的水力印刷的方法,也同样是用的“想法”的名义,她写出来的方法里,在一些不算太关键的地方,留了一些小小的谬误之处,当然,这些都完全是可以在实践过程中解决掉的。

    李治对于永宁的这两个“想法”大加赞赏,当即便将事情交待了下去,而且还对永宁保证,就算她的“想法”有问题也没有关系,天下能工巧匠这么多,总有能将她的“想法”变成现实的人。

    本来李治还在为手下的人对于永宁提出的日报、期刊的价格问题,而头疼不已,可是永宁却似乎总是会在关键的时候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来,这次也不例外。如果她的这两个“想法”都可以实现的话,那么原计划中的人力、物力都会大大的节省,而且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前期投入。

    再往深处去想,如果印刷的成本降低了,那么也就意味着以后书卷典籍的价格也会随之下降,天下便又能多出一些读书人来。李治想得很现实,也不用往高里去想,只要想着大唐治下的百姓都多出一些识字懂礼的人来,那么于国于家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一阵兴奋之后,李治突然平静了下来,回头看向永宁的目光中,透着些永宁看不清楚的复杂意味。

    “怎么了?”李治的目光多少让永宁有些不安,可是她却并不回避李治的目光,反而坦荡地回望过去,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治轻叹了一声,伸手把永宁搂在了怀里,说道:“没有没有什么不妥我只是心里一时感慨……阿房,你说,若是没有你,我可要怎么办呢?”

    永宁在李治怀中悄悄地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吐嘈,若是没有她,这会儿李治怕是正琢磨着怎么把武女皇从感业寺给勾搭回来,以后也不用再辛苦了,朝政大事都丢给武女皇去处理,他只要负责继续勾搭女人就行了,比如武女皇家的姐姐和外甥女……这样想着,永宁突然有种自己挽救了一个失足青年的感觉,但是这位“失足青年”如果知道了另一条发展路线的存在后,却不知会做何感想……

    心里虽然在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永宁却仍是高水平地分心二用,缓缓地伸手搂住李治的腰,说道:“我却是不知道,没有我,你会如何……我只知道,若是没有你,如今我该是羁旅天涯,不知萍踪何处……所以,九郎,不要再想这些毫无意义的假设性问题了,我们此刻已然在一起,那么生命中便再也没有了其他可能,若是真心感激,便当珍惜眼前……”

    “嗯。”李治轻吻着永宁的头发,温馨柔和地与她说起儿女之事来,从李琮的锋芒渐露,到沁华的傲气天成,乃至那些与孩子相处时的趣事,也来言去语地聊了起来,无关风月,却更显情浓。

    自从房玄龄的那几位同窗故旧下力帮忙之后,书院之事房玄龄便放手了不少,几乎只是担些联络谋划之责。而对于由永宁在背后策划,李治牵头搞出来的诸如日报、期刊和印刷技术等事情,房玄龄反而投入了更多关注和精力。

    虽然房玄龄已经辞去了官职,但是李治显然并没有真正放他归家养老的想法,每每与人讨论之下有了争执或收获,都会忍不住请房玄龄进宫评论一番。或许是无官一身轻的缘故,房玄龄如今言行都直接了很多,并不像当初身执相位之时那般瞻前顾后,反而更让李治高看了几分。

    一次次的接触下来,房玄龄也将李治的最终目的看了个清楚明白。然后本来心中对李治于政治上的急躁冒进,而生出的那些不满,便都平了下去。甚至可以说,对于李治能耐下心思,稳扎稳打地贯彻“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房玄龄便不由得对李治另眼相看了,曾经对李治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本就因着李世民的知遇之恩,而下决心尽竭以报,可以说李治在心中对他生出感激的很多事情,他的尽忠对象却是李世民。对李治这位继任之君,从某些方面来说,房玄龄并不认可,在他看来李治从很多地方来看都并没有成为英主明君的资质。

    只是房玄龄的衡量标准却是李世民,虽然他也知道这对李治不公平,但是他的骄傲却不能容许自己降低标准。正如隋末乱世之中,他所做出的抉择那般,他心目中值得他生死相托,无悔追随的英雄便该是李世民那样的人,他也只会认可那样的人……

    李世民死后,房玄龄便生出了迟暮之心,之所以坚持到此时才辞官荣养,也不过是念在与李世民的君臣厚谊,才会帮了李治那么多。可是此时的李治,却让他从那副仁弱的表象下,看出了如李世民一般的锋锐,心中竟是另起豪情。

    对于大唐的蕃镇兵制问题,可以说与李世民讨论的最多的人,当属房玄龄无疑。而且二十多年的宰相生涯,也让他对于各地府兵的实际情况所知甚深,一封未署名的奏疏,也仅仅用去了三个时辰,便书写而成。

    当奏疏交到李治手中的时候,他是真的愣住了。

第二四四章 保密

    永宁极有先见之明的拒绝与李治一同出现在外殿,硬是立场坚定地把于尴尬时刻面对儿女的事,全权交给李治去负责。李治虽然心中也极为尴尬,可是毕竟他本人正是事情的始作俑者,又加上永宁双颊潮红未散地嗔怒姿态让他很是不舍,于是他也只能强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出去打发李琮和沁华。

    李琮一见李治从内殿出来,原本红晕渐消的小脸儿上顿时再度呈现出血气上涌的模样,虽然与李治见礼时的态度依旧恭谨,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孩子心中藏着极大的不满。

    沁华依旧是一副问题公主的样子,跟在李琮身边与李治见过礼之后,像是没听见李治准备说话时发出的干咳声一般,习惯性地便扑进了李治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问道:“父皇,母妃呢?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她漂亮的凤眸里,透着几分担忧,还有一点点的害怕,当然也少不了对李治的埋怨。

    李治刚才准备了好半天的开场白,一下子便被沁华的话给打散到了九霄云外,即便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仍然忍不住目光飘移了起来——他家闺女纯洁的小眼神儿,攻击力太过强悍,他竟是不敢直视。

    李治心中尴尬,这言语上便停顿了下来,而沁华却被他的沉默给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动作同样迅速地从李治怀里跳了下来,然后半点也不停顿地便要往内殿冲去。

    李琮虽然也被沁华的哭声给吓了一跳,可是却本能的在沁华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虽然伸手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可是在他抓住了沁华,俯身把她抱怀中的时候,却一下子想明白了——沁华去的方向是内殿,而永宁此刻正在内殿休息

    李琮是很能理解永宁此时没有出现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对于貌似毫不在意的李治愈发地不满,他想当然地认为这是李治不在乎永宁的表现,若是真将永宁放在心上,又哪里会做出这样授人以柄的事来,将永宁置于险地?他相信永宁此刻必定是不愿意见到他和沁华的,即便亲如母子,这样私密的事也是不好宣之于口的,结果今天却偏偏被沁华给撞破了,这份尴尬他还是能想像得出的……

    李琮自以为隐蔽地瞪了李治一眼,然后便哄起了沁华,三言两语就套出了沁华的话来,原来这小丫头因为李治的沉默,而会错了意,以为永宁伤势很重,于是……

    李治其实也很想哄他闺女来着,可是俩孩子似乎都生他的气了,平时又被他宠纵得对他少了其他皇子、公主畏惧,竟是一齐摆出了不愿意理他的样子,好在李琮到底不愿永宁过于尴尬,所以还是拦住了沁华想要去内殿看望永宁的意图。李治在悄悄地松了口气的同时,镇定自如地摆出了一副严父的架式出来,干净利索地把俩孩子撵了出去。

    等李治再度回到内殿的时候,永宁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长几前摆好了酒菜。李治挨着永宁坐下,握着她的手,满是委屈地说道:“这两个孩子真是被我们给宠坏了,居然敢冲着我发脾气,还敢瞪我……明明是咱们俩一起做出的事来,他们怎么就把错处都算在了我头上?真是枉费我平日里那么疼**他们,结果关键时刻居然这么对我……”

    永宁脸上才消减下去的红晕,又被李治这几句话给勾了起来,抽出手来用力地在李治腰间转着圈地拧了一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叫做是咱们俩一起做出来的事来?明明就是你……你……”说到底她到底脸皮儿不如李治敦实,有些话怎么都是说不出口的,只是这语气、这神情倒是将心中的那点怨气准确无误地表达了出来。

    李治却似乎没看出永宁的怨怒一般,竟是大笑了起来,本来一直沉重压抑的心情,被今天这场很是尴尬的闹剧一搅,居然让他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可以预期的宏图伟业,执手相伴的红颜知己,甚至连会对着他生气的孩子们,都让他觉得很美好。

    永宁心里也很替李治高兴,对于一个国家的治理,她懂得太少,能给予李治的帮助更是有限。而且永宁身上一直有一个在她极力隐藏下,并未让人发现的缺点——拥有一个从小接受现代西方教育的灵魂的她,很多时候本能的无法理解和接受唐朝时期东方人的思维模式,即使她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见识,但是却并不敢对于国家大家轻易发言。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力的底线所在,对于一些小事她尚能掌控,可是对于那些意义深远的大事,她是绝对没有办法驾驭的,思维模式的不同,就意味着她是没有办法准确预测估算出她那些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想法所带来的后果,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无法正确衡量得与失的人,是没有资格站在指挥者的位置上去。

    可是虽然永宁不能站在指挥者的位置上去做些什么,可是她却一直都是一个极为称职的引导者。她付出了极大的精力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也让身边的人习惯了她独有的处事模式——找出问题,定下目标,然后交给别人去实施完善,于此过程中,她也会随时关注,拾遗补缺……

    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都是一个有缺点的智者形象,了解她的人没有谁会小看了她的聪慧,可是也同样会将她的缺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一个不完美的人,才是让人能够放心去信任的人。

    李治喜欢与永宁讨论各种各样的问题,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这种讨论是平等的,不同于他与别人之间的所谓“讨论”,那更像是他单方的请教。长时间培养成的习惯,让他总是下意识地将永宁划归自己人的范畴,外界压力越大,永宁对他的重要性也就越大,不知不觉中竟已成为了他生命中不能割舍的部分。

    永宁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该安静走开的时候,绝不缠人。就像此时她知道李治所有的心思,必定都放在了房玄龄的那份关于兵制改革的奏疏上,便也不多留他,只是她也趁机表达了一下对于纸质媒体的规范事宜与水力活字印刷工程的关注,然后很顺利地得到了随时可以去咨询视察的权利。

    李治其实也是很乐意永宁可以多关注这两件事的,虽然有了房玄龄的谋划之后,这两件事如今已经不是他心中的重中之重了,但是这些天配永宁的沟通,还是让他明白了这两样东西的存在,对于大唐未来发展的重要性。有永宁在旁边看着,他自然放心,若是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也相信永宁有那个能力及时更正完善……

    与纸质媒体的出现相比,水力活字印刷的问世,反倒是更加的引人注目。如房玄龄等有见识的人,自然明白它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他们甚至已经想像着或许几十年后,大唐上下便能人人读书、识字的美好景象。于是在这样一批有想法、有期望的大人物的压力之下,工部奉旨承接了实验水力活字印刷工程的相关人员,再度被赶鸭子上架地又背上了一个任务,那就是把纸张的造价也给降下来

    唐纸的用料还处于发展期,那些便宜的制作材料还没有被发现,但是相关的一些想法已经有人提了出来,只是一切都仍处于摸索过程中。永宁因为已经得到了李治的许可,所以每隔两三天,便会带着李琮和沁华一起出宫去工部的实验场地探看。

    在这探看的过程中,永宁意外地发现不少外蕃之人,居然可以在工部这样的地方畅行无忌,而工部居然还有专门的司职人员陪同解说,而这解说的内容也是百无禁忌,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

    李琮敏感地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永宁的忧虑和不悦,而且他也猜得到永宁的负面情绪是因何而来,但是深层原因却不是他所能理解的。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好习惯,李琮在见到李治的时候,便悄悄地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在弘文馆接受着儒家思想教育的李琮,虽然有房玄龄开小灶评讲《贞观政要》,还有永宁隐晦的《君主论》教育,也毕竟还在年幼,并没有那份见识去活学活用,能从中发现问题便已属不易。

    只是李治也并不能理解永宁的反常之处,究竟是为了什么,简单地将李琮搪塞了过去之后,李治便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去陪永宁说话。

    李治的本意其实只是想解解永宁的心忧,可是当永宁皱着眉头把自己所担心的事说了出来之后,李治自己却也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而对于永宁提出的关于保密的事情,也是上心不已。

    于是近来已经忙得一榻糊涂的李治的谋臣团,半是忧伤半是明媚地又多了一项意义深远的工作需要认真完成……

第二二五章 前奏

    其实自从永宁当年气跑了吐蕃使团之后,大唐上下对待外蕃的态度便有了很大的不同。除了那些被所谓的“圣人之言”给泡坏了脑子的死心眼儿之外,谁也不觉得身为天国上朝,就跟欠了那些蕃帮似的,年年支援那帮喂不熟的白眼儿狼……

    当然,即使是那票死心眼儿,如今也不再是当初那种蕃帮只要张嘴,他们就大唱赞歌鼓吹着皇帝送东西的态度了,虽然比起别人来,他们还是大方的,但是如果是跟他们当初的言行比起来,倒也是吝啬了许多。只是虽然大部分人都已经能清楚地把这些外蕃定义在敌对的位置上,却还是在那种高人一等的心态下,缺少了应有的防范意识。

    而与之相对的,那些外蕃滞留于长安的各色人等,却是与时俱进地寻找着各种曲线救国的办法,从各种实用书籍的研读,到各种农业器具、铸造工艺的偷学、偷渡,在大唐没有察觉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很多方面做出了很多的成绩。

    李治被永宁提醒过之后,便黑着脸把接替房玄龄的工作,现任宰相于志宁和工部等相关官员都召进了宫来,一点也没顾忌着外头已经黑透了的天色,倒是让这些大臣们很有些心里没底,两仪殿见驾之时,一个个都显得极是拘束。

    于志宁的年纪并不比房玄龄小多少,任谁都看得出,李治将他放在宰相的位置上,也不过是凭借着他的资历和威望稳定人心而已,当然,话虽是如此说,但却不表示于志宁的才干不足以胜任,他之所以被做为一个过渡人选,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年纪问题。

    从感情上来说,李治还是很看重于志宁的。~于志宁本来是李世民特意选给李承乾的东宫左庶子,只是他为人秉正,常常因为李承乾那些不合身份的举动,而有进谏之言,不免惹了李承乾的厌弃,若非有李世民的信任维护,还有李治暗中接济着,他怕是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为此,他对李治自有一份感恩之情存于心中。

    而自从李承乾被幽禁于东宫之后,李世民便一转手又点了于志宁为李治侍读,算是正式把他划在了李治的势力范围之中。及至后来,李治晋了太子位之后,于志宁也顺理成章地兼任了太子少师。他本就在中书省门下任职,接替房玄龄的职务并不显得突兀,而且又因为与李治相交多年,颇能领会圣意,倒也不虞会出什么差错。

    时任工部尚书的却是原中历左骑卫郎将刘审礼,这人也算是个人才,只是为人方正太过,或许是因为少时从军的缘故,行事之间棱角分明,脾气也暴烈,这些年来没少得罪人。今天突然这么晚奉召进宫,又在宫门之前遇见了于志宁,其后更有他属下各职司官也奉诏进宫,他心里不免忐忑,暗自猜疑着是不是又莫中其妙地得罪了什么人,被参了什么事,惹恼了皇帝……

    于志宁本身便是个秉性方正之人,对于刘审礼虽然相交不多,却也颇为欣赏,一见刘审礼紧皱着眉头的样子,便猜出他是在为难些什么,不由得干咳了一声,走至近处,低声对刘审礼说道:“仁愿不必如此,陛下夜诏,定有要事,却不会单为一人之得失,当平常心以待才是……”

    刘审礼眼睛一亮,心下尤为感激于志宁的提点之情,只是身处宫中,倒不是言行不便,只是拱了拱手以表谢意。虽然精气神一时之间都挺了起来,但是他心中却还是翻检不出李治急召工部所为何事,若说这段时间工部最招人眼的工作便当属水力印刷之事,不过这项工作的进度李治向来是满意的,并且现在已经进行到了收尾的部分,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被挑出什么毛病来的,可是除此之外他竟是一时之间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事来了……

    刘审礼这做主官的已经这么心虚了,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司官们,就更是惊惧难安了。~比起刘审礼这个刚正的领导,这些司官身上的小辫子可就真是多了去了,再加上依品级而论,他们根本就不够觐见的级别,这突然地被越级召见,任谁都不会产生什么好的联想。

    当他们到了两仪殿的时候,李治已经自己在殿内郁闷了好一会儿了,等内侍进来通传的时候,他想了想,却只是先宣了于志宁一个人进殿。

    这下不管是刘审礼,还是那些司官,心里都更加的没底了。眼下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是工部的工作出了什么难以挽回的差错,而被先一步宣进去的于志宁,也更像是被皇帝叫进去商量怎么处置他们……

    “大人……”一名张姓司官紧张地蹭着脑门子上的汗,悄悄地凑到刘审礼跟前,低声说道:“这究竟是冲着哪件事来的呀?属下自觉近来衙署之中,并没有出什么会惹上圣怒的差错呀……这怎么就……”

    没待刘审礼说话,旁边另一个姓王的司官也凑了过来,低声说道:“会不会是淑妃娘娘在陛下跟前说了些什么话呀?”

    “此话怎讲?”刘审礼一惊,永宁去工部看水力印刷的进度的事,李治一早便通知过他,只是他对于永宁一个女子操心这些东西的行为,并不认同,所以也只是往下交待了一声,便撒手不管,任由下面的人自行安排接待事宜,可是此刻王司官的话,却让他生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工部的这些人也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王司官的身上,有知道负责接待永宁的便是这王司官的人,不免拿着怀疑的目光看向了他,都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他在接待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倒是让他们这些人一起陪着背了黑锅……

    王司官自然也明白大家这会儿都在想些什么,可是在这紧要关头,也不是能隐瞒的时候,只苦着脸说道:“淑妃娘娘到工部,是属下接待的,本来一路上都挺顺利的,淑妃娘娘也是极满意的,可是等着淑妃娘娘临去之时,属下却发现娘娘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这一路上并没有谁冲撞了娘娘,也没出过什么事,属下当时还只以为淑妃娘娘是有什么心事,可是这大晚上的陛下突然召见……属下不知怎地就想到了此处……”

    刘审礼紧皱着眉头,一再地追问起细节,可是便是王司官自己也根本就没想明白,为什么永宁会莫名其妙地就变了脸色,自然也就更说不清楚了。而当时尚在官署的还有几位司官,也都异口同声地确认了当时确实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不和谐的人或事情出现。

    因为事情突然之间牵扯上了这些年最得圣心的宠妃,而且还是位背景很不一般的宠妃,于是工部一票人原本就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这已经死死地卡在了气管上,压得他们一个个都只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李治并没有与于志宁单独密聊很久,可是即使只是这段不长的时间,对刘审礼等人而言,却也是压力倍增。于是当于志宁皱着眉头从两仪殿出来的时候,刘审礼发现自己居然连上前询问的底气都没有了。

    “仁愿呀,”于志宁叹了口气,拍了拍刘审礼的肩膀,说道:“陛下已经将事情交待给了老夫,便不亲自见你们了,你们且随老夫到中书省去详谈吧……”

    中书省往大了说是相辅全国,往小里说却是相当于皇帝的秘书,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不离人的,署衙之中专门辟出了一处做夜间当值之处,而于志宁所说的详谈之地,便是指的此处。

    刘审礼对于不必亲自面见皇帝,很是觉得松了口气,但是随即便觉得心里泛苦,宰相亲自过问的事,怕是也小不到哪里去。只是比起直接在皇帝面前掰扯事情,至少宰相这里能做个缓冲之地,若是能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日后见驾之时,也能有个应对……

    李治并不知道他给工部上下带去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其实若非于志宁从中劝说了一回,他倒是极想召了刘审礼等人来见,等好好地训斥他们一顿,泄了心中的火气之后,再让于志宁带着他们去草拟应对之法。

    最先为了各级官员没有保密意识的事情而郁闷的人是永宁,可是当她把这份郁闷转嫁到李治身上之后,便一身轻松地该干嘛干嘛去了,于是没有能将满腔郁闷发泄出去的李治沉着脸来到回恩殿的时候,看到了永宁正对着一本书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眼都气绿了……

    狠狠地“教训”了永宁一顿之后,李治一身无力状地摊平了躺在榻上,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疲惫。永宁知道他需要的只是无声的陪伴,也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脸颊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蹭了几下,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这样依偎着他沉沉地睡去……

第二四六章 浪起

    保密工作的开展,自然不会出现什么人尽皆知、大张旗鼓的情况,撇开那些意识到以后会少很多可以光明正大赚多快的机会的司官不提,刘审礼却是被于志宁所描述的保密工作的重要性和其背后的深远意义,而鼓动的热血沸腾,还不待于志宁安排,便主动地提出要负责此项工作,并且很是慷慨激昂地表了番决心,完全没留意到身后那群人已经泛了青光的脸色。

    于志宁却是将那些司官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也是明白,任何工作的开展,这些直接执行人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不能指望人人都能有那种大公无私的觉悟,会为了国家大义而不顾与自身息息相关的小利。只是事发突然,李治也只是提出了一个可以奖励的意思,但是具体实行的办法,却还有待进一步完善。

    于志宁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一时之间想拿出一套可行性方案也是不现实的,只是将事情交待了一下,然后便由着众人散去。刘审礼却过于激动,眼看着都要到家门口了,却还是让人调转了车头,大半夜地又跑去拜访于志宁。

    好在于志宁心中也装着事,没有早睡的打算,而且刘审礼虽然少与那些常来工部转磨磨的外蕃之人打交道,但是他好歹也是主理工部的主管,对其中的关要之处,总是比于志宁知道的要多些的。两人就着于地宁夫人备下的酒菜,吃吃喝喝、说说写写的硬是赶在天光放亮之时,草拟出了一份梗概出来。

    其实大唐上下需要完善保密工作的地方,又岂止是工部一处,在各个衙门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人意识到保密也是一项工作内容,所以都被或轻、或重的忽视了。只是工部比较倒霉,正好被永宁撞上,所以被当成了出头鸟给射了下来。

    只是有失必有得,这主持保密工作的事,却也被刘审礼给借机捞到了手。等着其他几部的官员被李治聚在一起商议此事的时候,有些政治敏感的人,便直觉地看出一个大大的肥差被刘审礼给抢走了。

    果然,议了几次之后,大唐保密司便正式被提上了日程,而刘审礼这位被因故免职的前工部尚书,在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成为了保密司的第一任主官。

    永宁早在把关于保密的事情丢给李治之后,便再度做起了甩手掌柜,等到李治提起保密司的成立,乃至刘审礼会同相关人员拟定的保密条例的出炉,等一系列让李治心情好转的事情的时候,她还是显得有些心不焉。

    在永宁看来,将她发现的问题摆到李治面前之后,她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而她此时的重要工作却是手把手地指导房遗则创办致知书院的院刊《格物论源》。

    致知书院,这名字却是房玄龄与一干老先生们讨论了大半个月之后,才定下来的书院名。而李治在房玄龄刻意的无视之下,满怀着委屈地把自己想了不知多少天,写了大半张纸的十几个名字,当着永宁的面默默地揉成了团儿。当然,因为房玄龄不领情的行为,永宁顶着替父还债的帽子,被李治狠狠地欺负了一回,才算让皇帝陛下心里平衡了下来。

    不过,虽然房玄龄严防死守的没有给李治开金口替书院命名的机会,可是这院刊也是没能躲过这一关,李治压根儿就没有给房玄龄拖延的机会,在致知书院申办刊物的申请一拿到手,便生生地压下了三天,冥思苦想出了《格物论源》这个让永宁私下悄悄松了口气的名字后,便随着办刊批准书一起给赐了下去。

    好在李治想出的这个名字也确实不俗,含义很得房玄龄和一干老先生们的心思,于是在替李治歌功颂德地往脸上狠贴了一通金之后,这《格物论源》的名字也就算是定了下来。其实李治这次却是不知道,房玄龄他们的本意也是想让李治来替院刊定名的,只是依着房玄龄素来谨慎小心的性子,一直觉得虽然需要让李治来定名,但是这个定名的过程却该是在他的全程监督之下的,他对李治偶尔在永宁的教唆下不着调的性子,也是深觉头疼的。

    如今致知书院也算得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所有的事情都进行的很顺利,房遗则管理方面的才能也被房玄龄最大限度地发掘了出来。不过房遗则本人却是对《格物论源》这个新鲜东西兴趣更大一些,在他持续不泄地游说下,房玄龄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把办刊的相关事宜全权委托给了他,只是也同样要求他在做出任何决定前,都要先经过自己的同意。

    对于房玄龄的要求,房遗则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创办刊物这件事还是个新兴事物,大家都在摸索过程之中,房玄龄会对他不放心,也在情理之中。别说是房玄龄了,其实就是他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心里没底,房玄龄肯替他把关,他是求之不得。

    一番磕磕绊绊地摸索之后,房遗则对于刊物已经有了一个浅显的理解,而在与永宁沟通过几次之后,他就已经理清了思路,将草创期的工作进行的有条不紊。

    永宁在面对房遗的时候,也用的是和李治一样的办法,都是以引导为主,并不会告诉他该去做什么,而是让他自己找出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然后列出在此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条件,再然后便是一点点填充具体内容……

    房玄龄本来对于房遗则对永宁的依赖,而生出的诸多不满,在看到房遗则做出的计划书,和永宁在他草拟计划书的过程中所给予的帮助后,老爷子倒是颇觉安慰。房遗则在办刊的过程中,进步很大,不管是从性格上,还是为人处事上,都让房玄龄放心了不少,只是他对于房遗则一再拖延婚事的行为,很是不满。

    房遗则已经二十出头了,别说在房家兄弟中他算是晚婚的,就是可着大唐去看,也少有哪家儿郎在家庭条件许可的情况下,会将婚事拖到这个年纪还没办。他的婚事是房玄龄定下来的,保媒的却是王圭,女家姓梅,是王圭的外甥女,虽然家里门第不算太高,但是其父兄学问人品都是极好的,卢夫人找机会见过一面之后,也对人家姑娘赞不绝口。

    本来婚事定下来之后,卢夫人便催促着尽早将媳妇儿娶回来,谁知道房遗则却先是用学业未成拖着,然后又借着书院与办刊之事忙得压根儿不照卢夫人的面儿,就是房玄龄训过他几回,也没见他将此事放在心上。再联想着他原先有意出外游学之事,倒是让人生出他对婚事不满的想法。

    永宁被卢夫人赶鸭子上架地接过了与房遗则“谈心”的任务,实在是郁闷得不行,虽说房遗则与她亲近,但是在她看来这却是聚少离多带来的附加反应而已,至少她自认和自家小弟没亲近到能讨论这男婚女嫁之事的地步。而房遗则也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在这件事情上,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她才起了个头儿,房遗则便一本正经地拿着工作挡了下来,一副正事要紧的样子,可是等到正事说完了,这小子跑得那叫一个快,永宁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他人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房家的人为着房遗则的婚事上火,除了因为他年纪也确实不小了之外,还有一点便是房家的嫡长孙房俨也眼看着就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可是房遗则的婚事还拖在这里,倒让房俨的事也没法提了。而且不管是卢夫人还是杜氏,都有些担心房遗则对这门婚事别有想法,若是惹出什么变故来,不说房遗则的名声受损,但是家里的几个孩子,也都是要跟着受拖累的。

    房俨本人对于眼下的这种僵持状态,却是极为满意的。少年虽然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但是却素来不在这些事情上放心思,比起如花美眷来,他倒是更渴望着着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虽然从接人待物上看,房俨像极了房遗直的宽厚稳重,但是于不经意间露出的锋芒,却是透着份与房遗爱想仿的不安分。房玄龄虽然放了极多的精力在教育房俨上,可是却也弄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就长成了这样,一副面憨内狡的样子不说,还心思多变得让看不清。

    而就在永宁将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房家这系列的大事小情上的时候,身体已经渐渐好转的皇后王氏,却是在几度拒绝了永宁将宫务交回的举动后,很突兀地行了皇后金印,上书请求李治选美纳妃

    要是说起来,李治如今的后宫与李世民当初的时候比起来,确实是冷清了许多。如今妃位上也只余了永宁一人,便是那些低位的嫔御也是两手便能数得过来的,更主要的是,如今这宫中除了皇后和永宁之外,其他人的出身也确实是低了些,而皇后这么多年都不曾生育,怕是以后也是生不出来的,可李治却还年青,虽然现在看着是永宁母子势重,但是以后却是不好说的……

    一时之间被皇后这么一闹腾,整个大唐的又显出了一片风高浪急的景象……

第二四七章 内定

    皇后这无比大度的行为,很快赢得了一片赞扬之声,朝中本来都几乎把王氏看成透明人的诸多大臣,又重新估量起了她的价值。李治如今正当壮年,想送自家女孩儿进宫分一杯羹的,并不在少数,只是一直以来都没得着机会罢了。

    虽然一直以来,李治对永宁表现出来的这份情谊让很多人都心生不安,可是这年头可没人会相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尤其是李治这个被主攻的对象,还是一个可以坐拥三千佳丽的一国之君,私下里等着看永宁和房家笑话的并不在少数。

    永宁其实对于选不选美的事,并不很上心,但是当李治一脸心虚地跑来结结巴巴地跟她解释了一大通关于什么权术、平衡之类的话的时候,她倒是很不客气狠敲了李治一笔私房钱,便如此,接下来的几天里,也始终没给过李治好脸色看,结果她这么一折腾,反倒让李治悄悄地松了口气,虽然得时时地陪着小心,可是总比她不理不睬,当没看见他这么个大活人的强

    沁华还小,还不明白这些天来总能听到的“选美”一词,意味着什么,她也只是知道李治很不喜欢这个词,每次她一在永宁跟前问起关于选美的事,李治就总会挤眉弄眼地冲她使眼色,甚至于为了让她闭口不谈,还在私下里答应了她好些条件,于是在这位公主殿下心中,选美其实是件挺美好的事。

    李琮到底年纪大些,这些年来又有房玄龄的悉心教导,和永宁时时地潜移默化,以至于他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看待问题的方式和方法。本来他对于选美之事,也是心存疑虑的,尤其是在发现了皇后借着此事悄无声息地提升了自己的名望之后,心底的那份焦躁便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事情出来之后,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待在永宁身边,生怕她会为这些事难过,可是他认真地观察了几天,发现永宁除了在折腾李治的时候才会显出一些对选美之事的在意,其他时候根本就一切如常,就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永宁的这种表现,让他常常地困惑了……

    “五郎,你这些天是怎么了?”当永宁再次发现自家儿子正用一种纠结的目光偷偷看她的时候,有些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将李琮叫到了跟前。

    “母妃……”李琮挨着永宁坐下,那一肚子的话,却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永宁略一沉吟,便猜出李琮是为了什么事在纠结,于是冲着在殿中侍候的清妍等人点了点头,让她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母子俩在一起说话。“你可是在为了你父皇要选美的事,心中不安?”她也不废话,直奔主题,只是这样直接的说话方式,似乎让李琮有些不太适应,惊愕地望过来的目光,倒是让她心中一阵好笑。

    永宁眼中毫不掩饰的笑意,不免让李琮有些赧然,强自镇定着说道:“母妃心里难道就不难过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难过?”永宁笑着说道:“只是这难过,却不一定是要让别人看出来的……”

    “不对”李琮板着小脸儿,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母妃才没有难过虽然每次父皇来的时候,您都摆出一副在生气的样子,可是……可是我就是知道,母妃才没有为这事难过”

    永宁一愣,她没想到李琮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了,半晌无语。

    永宁突然的沉默,让李琮越发地不安了起来,他再度往永要的身边靠了靠,拉着她的衣袖轻摇了两下,声音中略带了几分委屈地喊道:“母妃……”

    永宁顺势将李琮揽在了臂弯之中,脸颊贴在他的头顶,低声说道:“这些话在母妃这里说说便也罢了,只是出去对着别人,不管是谁,都不许再说出来,知道吗?”

    李琮点了点头,他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什么话能对谁说,这种分寸他还是能把握的。

    “五郎,你要知道,不管是感情,还是家庭,都是需要用心去维护的……”永宁斟酌了一番,还是打算从另一方面替李琮解惑,毕竟有些事情对孩子来说,略显沉重,等他们长大后再去了解,也不会有什么坏处……“我与你父皇一路走来,对彼此自有一份外人所不能理解的认知,对我们来说,很多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其实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反而是对待这些事情的态度……就比如你父皇会特意来跟我解释,就比如我会特意对你父皇发脾气,因为我们认定了彼此,决定了这辈子都会一起走下去,所以才能坦然地在对方面前做任何事……”永宁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中透着几分温柔,嘴角也不知不觉地悄悄上扬。

    李琮对于永宁的这番不算解释的解释,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只是隐约能明白,永宁是在说她与李治之间,是不会因为选美入宫之类的事情而有所误会的……李琮这些天来的担心,也只是不愿父母为了些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的人而生分了,当永宁话里透出了这些让他安心的信息之后,他很快便不再为此纠结了。孩子总是很容易便能将一些得到答案后便显得不再重要的事情,抛在脑后的。及至很多年后,李琮有了自己的家室子女,再回过头来去想永宁曾经说过的这番话,才另有一番感触。

    永宁在这段婚姻生活中,却是真的有了渐入佳境的感觉。一番小吵怡情的折腾之后,她便能很是坦然地与李治一起讨论起入宫待选的那些女孩子们:这个背景深,应该留在宫中安稳一下;那个性子“好”,适合留在宫中热闹一下;这个样貌出众,适合留在宫中美化环境……

    于是一场让大唐上下都份外关注的选美活动,近似于暗箱操作地,在李治和永宁两人私下的讨论中,便定下了最终结果。当然,在遴选的过程中,总是还会有一些“意外”的出现,只是在早已经确定下来的名单中,只有被划去的,却并没有另添上去的……

    此次的选美,关陇豪门和几大世家都有嫡支或旁支的女孩儿入宫,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自然是谁都明白的。自李治在房玄龄的帮助之下,将一直以来都在朝中代表着这些豪门世家的长孙无忌给逼得还权辞官之后,虽然并没有表现出要对这些豪门世家动手的意思,但是这些传承了多少代的大家族,却自有一番自己算计,又如何能看不出自家隐忧渐重?

    而皇后突然提请的选美充实后宫之议,却让这些豪门世家隐约看到了一丝曙光,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自家的女儿能得了圣宠,那么眼下这一关,便终有过去的一日——抱着同样念头的各家,此时却是没了往日里那些明争暗斗的念头,眼前的局势明摆着就是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大家一起死,他们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内哄。

    于是在选美的过程中,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那些大家里出来女孩儿们,居然一个个地发扬起了互助互利的风格,硬是抱成了一团,一个没少地拼到了最后,站在了李治的面前。

    李治在亲选的过程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陪同他前来的皇后王氏,却似乎没有发现一般,只是一径地与他说着这是哪家的姑娘,有什么才艺,又是什么样的性情,然后便**语还休地请李治定夺是去,还是留……

    一众能留下来的女子,都是一早被李治给永宁逼着背下来的名单上的,而让所有人都颇觉意外的却是,这次被纳入宫中的女子,品阶最高的却也只得了一个“美人”的封号,几个月的折腾,连个婕妤都没人捞上,不说这些被选入宫的女孩子们的家里是如何的失望,便是提议充实后宫的皇后王氏,也失望得都不愿意多看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一眼了……

    不过这失望却也只是一会儿的事,已经都这样了,便是再失望,也于事无补。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往好处去想,此时位份便是低些又何妨,只要能得宠,想把位份升上去,又哪里是什么难事?于是,很多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理,始终坚持着笑脸相对.

    但是王氏却是隐约地有些明白,这些女孩子便是进了宫,怕是也难得宠的,只看永宁这些天那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她就再也没了从这些小姑娘里扶持人手的念头。而且身为一个妻子,她又哪里真的愿意整天对着那些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看?从心而论,她也是巴不得这些似乎没能得了李治眼缘的女孩子都从她眼前消失才好……

    只是这看不看不漂亮小姑娘的事,却是由不得王氏做主的,李治跟做官面文章似的赞扬了一番皇后的尽职尽责之后,便直接把新留下的这二十多个小姑娘都安置在了立政殿附近的空闲宫室,甚至还特意将这次唯二的“美人”,都安置在了立政殿的后殿,特意于人前交待了王氏要好好教导照顾她们,表现出了一副很是对这两个美人儿的娟容秀貌动心的样子……

    王氏得到了这样的嘱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僵硬的快撑不住了。她虽是有心引新人入宫,希望分了永宁的圣宠,可是当这些女人被堆在了她的面前的时候,她才知道这却是个伤人更伤己的馊主意……

第二四八章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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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新人入宫的事,不知有多少人都是打着想看永宁笑话的主意,悄悄地留意围观中。但是出人意料地却是,永宁还没做出什么惹人侧目的事情出来,倒是原先的那些嫔御们一个个争奇斗艳地惹出了不少的笑话出来。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皇后王氏。她原先那番贤良大度的表现,在频频传出私下里为难新入宫的几个颜色出众的美人儿的事情以后,好不容易重新拉拢过来的那些支持者,纷纷地又撤回到了安全地带开始了新一轮的观望状态。

    皇后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某些行为不妥当,可是这些新人却像是故意的一样,总是明里暗里地挑出些事情来,惹得她火气直往上撞不说,还每每都将事情闹大传了出去。她不是不明白自己多半是被人惦记上了,这会儿怕是不知多少人都打着主意,想把她这个无宠的皇后给踢下台去,然后好趁机上位,但是明白归明白,事情逼到了眼前的时候,却不是她说忍便能忍得下去的。

    皇后此时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她算是看出来了,李治对于她“贤良”的举动并不满意,而把这群年青貌美的女子放在她眼皮子底下,除了想引着她嫉恨后悔之外,怕是也存了让这些有背景、有心计的女子对付她的心思。

    她原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才做出了逼着李治选美纳妃的决定,可是此时看来,却是被李治反手一击,让她这个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被困在了局中,不能自拔。而永宁,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便已经安然无恙地退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看起了她的笑话。

    皇后心里不是不恨,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试图将祸水引到回恩殿去,但是永宁素来为人行事都是从来不出格的,就是对着那些新人的温和态度,也私毫看不出来勉强之意,从这方面来说,这些才入宫的新人对永宁倒还真留了几分好印象。虽然她也从来都不与这些新人亲近,更别提做出什么额外的施恩照抚、拉拢人心的事,但是她在新人之中的人望,却是皇后拼不过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皇后虽然多番明里暗里的挑拨,试图让新人能把夺宠的目光引到永宁身上去,毕竟虽然李治也曾宣召过几个新纳的美人、才人伴驾,可是并没有侍寝的记录,若说这些新人心中不着急,她却是不信的。但是即使是有这样的有利条件,可是她的挑拨却依旧没见效,比起永宁来,这些新人明显对她的敌意更重一些,倒是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立政殿这附近整天地热闹频发,永宁却也只是偶尔实在太闲了,才听秀娴、秀雅跟讲笑话些的评说一番,其他时候她的精力并没有过多的放在后宫之中。而她的这种表现,也正是李治所希望的。李治并不愿意她搅和进这拨儿争宠夺势的风浪里去,毕竟她身份所限,若是被卷了进去,想要全身而退却是不易。身为布局之人的李治,在永宁不入局的情况下,却是很容易便能从中找到平衡点,三言两语之间便让皇后陷入危局而不自知。

    要说起来,李治其实也并没有在那些女人身上花太多的工夫,比起后宫中的这点小风浪,他眼前、心中计较着的事,才是真正的大事。房玄龄关于兵制改革的那封奏疏,几经研究之后,李治悄悄地安排了人在几个地方试行,而试行的过程出现的问题几乎都是在房玄龄的预计之中的,并且在按着房玄龄的整套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之后,最后所得出的结果,却是让李治兴奋不已的圆满。

    房玄龄擅于谋划,这是李治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的,可是他却是从这件事上,才真正明白了这个房玄龄的“擅谋”究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整个改制的计划之中,从明面上看来,对如今那些掌权者的利益并没有任何的触动,反而从一些布置上,还能让他们看出些将来有望扩张势力的前景,整个改制计划看起来却更像是一个年轻帝王好大喜功之下,做出的昏馈决定。

    若非房玄龄将计划中的每一步所要达成的目的,需要完成的目标,以及与后续计划的关联性,都写得清楚明白,而且试行的结果也确实如房玄龄所预计的那般,将兵权悄无声息地归拢到了手中,李治怕是也不敢顶着朝中诸多的压力,把这个在很多人看来都忍不住痛心疾首的改革进行下去。

    这些年来李治第一次表现出了一如李世民当年那般的果决独断之态,却是为了这样一件在一众老臣看来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好大喜功之事,很是让他在朝中被几位以刚直著称的大臣痛斥了一番,若非有魏征、王圭等几个事先被李治通过气的老臣拦着,怕是这些人都有心要集体去跪昭陵、哭太宗了……

    虽然头上被戴了顶刚愎自用、好大喜功的帽子,但是李治的心情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带着一堆准备给沁华的小玩意儿,他直奔回恩殿。谁知一进殿便看见永宁正满面怒容地在教育沁华,而他家公主殿下却低眉顺眼地……死捏着一块糕点不肯撒手。

    李治到回恩殿素来都是不让人通传的,而且在这回恩殿中他也没有得到过永宁和一双儿女出门迎候的待遇,于是象这样若是换了在别处他绝对见不到的场面,在这里倒是常见的,只是能让永宁这么生气的事,却是不多。

    “这是怎么了?沁华又做错什么事了?”李治素来疼爱这个越来越活泼伶俐的女儿,哪里禁得起她可怜巴巴地小眼神儿,见她被永宁吓得不敢乱动的样子,连忙一脸心疼状地走过去抱她抱在了怀中,只是对上永宁依旧生气的表情,却也只能陪着笑说道:“她才这么点大,便是有了什么错处,你只好好说说她也就是了,哪里就值当生这么大的气?你看看把咱们家公主殿下给吓成什么样了?”

    在李治看来,沁华这么点大的孩子就算是做错了事,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真错得大发了,那么挨罚挨训的也不该是自家闺女——从护短这方面来说,很多时候李治和永宁其实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只是这次的事情在永宁看来,该被教训并且需要牢记这次教训的人,却正是沁华本人,若是换了平常那些不至于危害到沁华自身安全的事,她多半也是会与李治一样的态度。

    于是当她看见沁华在李治出现后,便半噙着泪的委屈模样,心也顿时软了下来。只是一看到仍旧被沁华死捏在手里的那块梅花糕,她的火气就又“腾——”地一下冒了上来,再度瞪了沁华一眼之后,她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把她吓成什么样了?你怎么不问问她把我吓成什么样了?从她能走会跑开始,我便一遍遍地交待她,不许跟不熟悉的人乱走,不许在外面乱吃东西,可是她倒好,以前还小些的时候,倒还能将这些话记得清楚,如今大了,倒是还不如小时候,不认识的人给的糕点也敢随便吃,还为着块糕点就跟人家走得没影,身边连人都不带……”

    永宁想想方才的事情,就觉得后怕不已。那么荒凉的宫室,她入宫几年都不曾走到过那样的地方去,可是却偏偏在那里找到了被人用糕点哄了去的沁华,怎么能不让她心惊、后怕?当时若非她心中警兆突起,四处撒了人去寻沁华,此时还不定会是什么情形……

    偏偏沁华年纪还是太小,竟是不能形容出带她走的那个宫女子究竟是什么样,一时之间竟是连个找寻的方向都没有。

    听了永宁微微带着些颤音地讲述,李治心中的怒意也顿时压制不住。只是与永宁一心教育沁华接受教训,以后断不可再这样不顾忌自身安全地妄自行事不同,他却是更加的不能容忍宫中居然会出现对于他的孩子心存不善的人存在。本来因为兵制改革的顺利进行而积攒下来的好心情,此刻却是被刺激的点滴不剩。

    原本被安排在沁华身边服侍的女官、乳母、宫女、内侍等人,齐齐被赏了顿板子不说,便是被沁华忽悠着晃过去侍卫,也被罚了一个月的俸禄。便是偷渡了《三十六计故事少儿试读版》给沁华学习试读的房遗爱,都被李治和永宁两口子牵怒般地明里暗里下了不少的绊子,狠狠地被折腾了一番,还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得罪了那两位。

    永宁的训斥并没有在沁华心中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可是李治赏给她身边服侍的那些人的这顿板子,却是让她明白了另一个需要谨记的道理:她做错事,会连累那些用心照顾她的人被罚……经此一事,沁华那副漫不经心又恣意妄为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

第二四九章 不负

    李治对于后宫之中居然有人敢朝沁华下手的事,惊怒异常。虽然沁华现在还好好地站在他跟前,但是只听着永宁说起找到沁华的地方基本上算是一处已经被废弃的旧宫室,僻静又荒凉,虽然紧挨着掖庭宫,可那地方便是常来常往的宫人也多是不曾踏足过的,那么引沁华去了此处的宫女子的用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可以说,若非永宁母女连心般地生出警兆,这会儿沁华的下场,还真是不好说了。李治沉着脸直接将调查的接了过来,皇帝要亲自调查,其效果却是永宁这个代理宫务的妃子所不能比拟的,只一个时辰,便有消息传了回来。

    后宫之中一个婕妤自尽了,她身边的两个宫女也一起服了毒。事情查到此处,算是彻底断了线索,但是不管是李治,还是永宁,心里都很清楚,单凭这个婕妤一人,怕是生不出这样的心思来的,她背后必定有人,只是她这一死,倒是让人不好再查下去了。

    “孙婕妤……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她也是你身边的旧人了,这些年来都安静得让人恨不得忘记了她,怎么就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来?”永宁捧着杯温热的鲜奶,轻啜了一口,还在为今日的事后怕不已,神情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李治揉着额头,一脸的寒意,回忆着这些年关于孙氏记忆,偏偏还正如永宁说的那亲,那真是一个极为安静本分的人,便是这么仔细地去想,也没能记起几个关于她的画面来。“宫中近来人事纷杂,对五郎和沁华,你要多上心些,他们身边的人也要多敲打,今日这样的事,断不能再发生的”李治紧攥着拳,目光中透着几分杀意,虽然眼下看来似乎没了线索,但是却不代表这件事就到此完结,敢朝他的宝贝闺女下手,就不要妄想能逃过他的追查,等他找到了那幕后之人……

    永宁也知道李治今天是气狠了,轻叹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从背后环住了李治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轻声说道:“孩子们那里,我自会好生安排,这次也不过是没有提防才出了这样的乱子,绝不会再有下次的……沁华从方才看,便是知道怕了,虽然未必是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将她陷入危险之中,却也明白她一步行差踏错,便会连累他人受过,想来也是会谨慎上几分的……至于五郎,这孩子素来懂事,自保的意识也是极佳的,只看他方才教训沁华的那些话,便知道想算计他也是不易的……”她的语调极是轻柔,亲密的姿态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只片刻间便感觉到李治僵硬的身体松软了下来。

    李治苦笑着摊开双手,掌心处已然隐隐泛起了血丝,显然是方才激怒之下太过用力所致。伸手拦住了永宁想去取药替他包扎的动作,只静静地揽她入怀。永宁能感觉得到,李治此刻的心情并未能平复下来,便也由着他的举动,陪着他不说话地坐着。

    良久,李治才叹了口气,极是突兀地说道:“如今想来,我却仍是错了……”

    “什么?”永宁一愣,有些不明白李治究竟想要说什么,很是诧异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李治松开了手臂,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朦胧月色下透出了几分苍凉的宫闱重重,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地说道:“我原以为,纳新人入宫,然后将这些各有来历的新人与王氏摆在一处,既能让她们闹个两败俱伤,又不至于让你陷进去,等着机会合适的时候,便能将她们都清理干净,再不让谁挡了你的路……这些天来事情进行得极是顺利,我原以为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可是……”

    他身边的这些女人,这些年来彼此明来暗往的算计并不在少数,可是自从多年之前曾经有一个貌似极得宠**的姬妾,在试图对他的子女下手而被严惩之后,他的这些女人们便都在心中划出了个界限,这些年来都没谁再敢犯他的忌讳,动起血脉子嗣的脑筋。而近来长孙婧的疯狂举动,最终替她自己和长孙家带来的严厉后果,更是让人将李治的这份忌讳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沁华这次经历的事,李治怎么想都觉得这些新纳入宫的女人倒是更为可疑一些,也只有她们才会无知无畏地做出某些事来,只是若是真是新入宫的女人做的,那么这背后值得去琢磨的事,就更多了……

    李治从来都知道皇帝不是那么好做的,他也没有前朝炀帝那样的好本事,能顶得住天下大乱的压力去做昏君,而不做昏君就意味着要把家国重担背在身上,生命里会渐渐地没有了“我”的存在,只剩下了“朕”,一言一行都要从为君者的利益出发……曾经他也想过,若他不是皇后所出的嫡子,那么他必定不会去抢这个皇位,若非身在皇家的无奈,注定了他若不抢便难逃一死的话,他倒真想带着永宁避居江南,过些清闲自得的日子……

    他总是想把最好的都捧到永宁跟前送她,可是却无奈地发现,他做的越多,带给永宁的麻烦和危险也越多,甚至如今这麻烦和危险还将他们的孩子也包含其中……即使身为帝王,他也深觉无力。

    “九郎……”永宁走过去,拉住李治的手,十指交缠在一处,“嫁你之前,我犹豫过,退缩过,可是嫁你之后,我却从来不曾后悔过这条路不是谁逼我选的,是我自己愿意……我从来都知道,握住你的手,便注定此生再无平静可言,但是我却没有害怕过,我不仅相信你会保护我,更加相信我自己,是有能力保护我自己的……九郎,眼下诸事待定,正是你厚积薄发,一飞冲天的好时机,这后宫之中的争斗,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李治侧头看向了永宁,那些曾经不敢想、不敢问的话,今天这么突然地从她口中听到了答案,即使有再多烦心事压在那里,却也再挡不住他雀跃的心情灿烂起来,用力地将永宁抱在怀中,嘴唇动了几次,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话,却始终没能说出口,只能一再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定要牢记曾经的承诺,此生不负……

    沁华历险之事,很快便于宫里、宫外悄悄地传开了。只是从婕妤孙氏自尽之后,不管是永宁,还是李治在明面上都从此没了动作,就好像已经认同了孙氏真是主谋真凶一般,很是让一些人暗自庆幸,也让另一些人咬着手绢暗恼。但是别人怎么看、怎么想,都没能影响永宁和李治的态度,言行举止都是一如旧时,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人侧目的举动。

    永宁还是每隔两三天便会出宫一趟,只是随行的侍卫明里、暗里都增加了不少。而沁华也似乎真的得到了教训,整个人都沉静了不少,她的这种改变,却是要归功于李琮。李琮对于自己这个妹妹还是极为喜**的,平素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总是不忘分她一份,在沁华心中,李琮的位置大概仅次于永宁,甚至还要在李治之上。而同样还是孩子的李琮,自然更明白该用什么样的话,才能让沁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所以他的教育成果也就很自然地远远高于永宁和李治。

    房玄龄对于永宁这么隔三差五地就带着孩子出宫的行为很是不满,但是李治都不介意的事,他倒还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平时一见永宁脸上便没个好颜色。但是永宁却对房玄龄的不满视而不见,该来还照样来,一派坦然地反倒让房玄龄没了脾气。

    再加上房玄龄也确实对李琮和沁华两个孩子极为喜**,虽然对着永宁没有好脸色,但是只要孩子在跟前,他那眉眼自然而然地便要柔和上几分。永宁有了这个发现之后,便在每次遇上的时候,都会直接把俩孩子推到房玄龄跟前去灭火,让同样看出此事的一干人等,都偷笑不已。

    致知书院开课的日期是李治定下来的,只比国子监那边录取新生的日子晚了十天而已,这倒让一些有心进学的士子方便了许多,一个个都打起了先去国子监那边考试,若是没把握便到致知书院这边再考一回,想来总是能捞上一个读书的地方的。

    只是致知书院只收寒门子弟的条件,让很多有家底、有背景的家庭极为不满,一个个想方设法地跟房玄龄,甚至是房家上下人等套起了关系。这些有门路的人却是不难看出,这致知书院虽然新办,但是背后的底蕴却也未必便比国子监差到哪里去,甚至若是就单从入朝为官的角度去考虑的话,怕是如今的这间致知书院所能带来的好处,已经隐隐能将国子监压了下去……。

第二五零章 风潮

    本来房玄龄这么大张旗鼓地开书院,面李治还明里暗里生怕人不知道他很看好这家书院似的大力支持,这多少都让国子监的那一帮老酸儒们心里起了不少的疙瘩。不少人都议论着,认为房玄龄这是不甘心从朝中退下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哗众取宠……

    等着书院筹办期间,关于只招收寒门士子的条件一开出来,那些议论自然便少了许多,只是即使处于观望期,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不信房玄龄真能卡死了这入门规则,把那些有后台、有背景、有权有势的学生往外推,顺便把那些后台、背景、权势什么的都得罪个干净。

    要知道如今房家在朝中的势力可不比房玄龄仍居相位之时了,日后要袭爵的嫡长子房遗直,如今也不过才是个从四品的小官,而且还是在礼部这样并无实权的衙门里当差,而嫡次子房遗**在军中倒是颇有些建树,官职品阶什么的也很能拿得出手了,但是就凭着这人的那副莽性子,还真没谁会把他太放在心上。而房家的三郎,却是言明了不愿入朝为官的,便李治那里都是点了头的,更是不用顾忌了……

    于是不知多少人就等在那里,想看房家的笑话。房玄龄若是抗不住压力,收了高门子弟,他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大打击房玄龄名声的好机会,而若是房玄龄真抗住了压力,坚决不收,那也没什么,他们也已经做好了起哄架秧子的准备,支着架儿等着要挑拨着被拒决了的人家跟房家过不去……总之,不管是进、是退,他们都自认不愁找不着对房家下手的机会。

    但是真等着房玄龄滴水不进地守住了自己的坚持后,不管是被他得罪的那些人,还是一早就提着精神准备看笑话的人,都没敢轻举妄动。永宁隔三差五地便带着李琮和沁华往书院跑不说,便李治闲来的新**好也变成了往致知书院转转,再然后有人往外传出了书院藏书楼的书目名单,上面一溜皇家珍藏典籍的拓本,更是让人生出了一些很另类的想法。

    本来在有心人精心计划酝酿下,准备好的一出大戏,在一系列充斥着李治身影的场景下,悄无声息地散场落幕了。

    房玄龄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教书经验,教过的那几个学生身份还都是极不普通,不能一概而论的,但是结合着他这么多年的经历见闻,他对于应该为朝廷、为百姓、为天下教导出什么样的后备官员,自有自己的一番理解和见识。对于目前的读书人只会死读书,却不能庶务的实际情况,他也是深恶痛绝,至少他为官多年就没少被这样初入官场的二傻子给拖累过。

    所以在书院筹办阶段,他便开始与被聘来任教的几位常识渊博的故交,就这些实际情况做了深入的沟通,而能被房玄龄看重,并费心请回任教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些不通世事的木头人,对于房玄龄的担忧和对未来的期望,以及定下来的教育目标,他们也是极为认同的。

    在这种前题下,致知书院的课程安排,就显得格外地与众不同。房玄龄将永宁那份脱胎于勤工俭学的节流计划,改头换面,结合实际情况重新安排之后,学生们在书院期间的学习安排,便被分成了两大部分,一部分便是理论学习,另一部分却是实务学习……

    对那些寒窗苦读多年,只等着一朝跃龙门的学生来说,都不是很能理解书院的这番安排,毕竟在这些读书人看来,他们的正事也只有读书一项,至于书院安排的那些需要非常接近大众的“工作”,在他们眼里就是不务正业。可是心里别扭归心里别扭,纵使有心反抗,可是在李治被永宁特意打发过来发表了一通很看好致知书院在这方面的安排的言论之后,便再也没人敢多说些什么了。毕竟他们读书的目的是为了做官,那么又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跟着皇帝对着干?皇帝既然说好,那么便是不好,也是好的

    不过在经过了大半的学习与实习生活之后,不少有慧根的学生就已经多少都有了些不同的领悟,在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进步的同时,也隐约地明白了书院这样教导他们的用意,心底涌起的感激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了。

    而与致知书院一起问世的《格物论源》,在经历了初期的好奇之后,已经稳定住了一部分的读者群,而且也由于开刊时由房玄龄亲自邀稿的几篇重量级文章的出现,又有永宁、房遗则的精心策划,一场思想解放的运动已经在悄无声息之间开始了萌芽了。

    在《格物论源》之后,不少人都对刊物这个新奇的东西发生了兴趣,一时之间去相关部门申办刊物的人是络绎不绝,但是在李治的三令五申之下,监管部门的负责人却是没胆量在这个时候给谁开后门的,可是即使是严格按着规定来办,仅仅半年时间,长安城便多出了两份报纸,四份期刊。

    在永宁暗地里的大力支持之下,房遗则背着房玄龄,又悄悄地申办下来了一份报纸的刊发权。这份中规中举的报纸的命名权,却是被李琮抢到了手,五皇子殿下以围观党的身份,在听房遗则详细描述了报纸的内容和功能后,貌似不经意地给起了个《大唐上下》的名字,然后同样的围观党李治和永宁便很给面子地表示,这个名字很好,再然后房贵则便抽搐着眼角拎着五皇子殿下的墨宝回去了……

    也正是这份名为《大唐上下》日报,开启了大唐广告业的时代征程,也让更多人认识到了刊物的可塑性。本来只拿它当作一个新兴事物来欣赏、观摩的人,经过《大唐上下》的启发,对此投入了更大的热情,而由于监管部门的有力限制,刊发的内容积极向上,无限地向着李治和永宁当初所预期的方向靠近着。

    也是在《大唐上下》问世之后,李治才明白过来,这份报纸才是永宁留给致知书院的开源之策。如今不少书院的学生都在各期刊做着兼职,印证这些年所学知识的同时,也在不停地与各阶层人士打交道的过程中,学习到了很多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而有了致知书院做出了成绩为榜样,长安城里的各家书院都开始有样学样的鼓励学生们在外兼职。

    也有些书院开始尝试着申办刊物,即使一家的能力不足,可是几家合办,还是可行的,虽然其中多有攀比之意,但是有压力便会有动力,为了创销量,他们必然需要将自家的刊物办出新意,而这新意在李治的授意下,监管部门的引导策略还是很有力的,于是一些有思想、有内涵,也有些离经叛道的内容悄悄地出现在了读者眼前,从而引起了一波浩大的争论浪潮……

    李治是只管挑起争论,然后便优哉游哉地坐在旁边看热闹,但是负责监管核查的相关人员,却没少被朝中的那群老老夫子攻击。在这些老夫子看业,那些敢于质疑圣人言论的文章,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刊物之中,这根本就是相关人员渎职的表现……

    虽然朝中吵得也挺热闹,但李治却始终保持着左劝劝、右说说的和稀泥的态度,几次下来,那些老夫子也就歇了打算从李治这里找支持的念头,抡胳膊挽袖的亲自上阵,引经据典地开始反驳,直接在各大刊物上开始了辩证大战,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的学者大儒前来长安。

    在永宁的刻意提点下,房遗则有力地掌控之中,不管是《格物论源》,还是《大唐上下》都没有被拉入辩证的第一线,而且即使后劲十足地参与了进去的《格物论源》,也并没有只支持一家之言,而是在期刊之中分列了正方、反方,将自家刊物收录的文章,按内容分载到各方版面,使刊物本身保持在了一种不偏不倚的平衡状态,使刊物本身先一步立于不败之地。

    而《大唐上下》本身就是一份日报,多是关注民生百态,甚至各行各业的趣事新闻,对于这次辩证的报道就更趋向于新闻性质的,着力于评说哪方目前点了上峰,其主要论点为何,并预计下一回合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或预期哪位高人会忍不住出声支持哪一方……

    李治旁听过几回永宁和房遗则对《格物论源》和《大唐上下》的走向决策,然后对于这姐弟二人的狡猾程度倒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撇开永宁不说,他一直觉得房遗则过于执拗的性子并不适合在官场发展,但是如今再看,却发现或许当初就是被他装出来的那副老实腼腆的样子给糊弄了过去,但实际上这也是个属狐狸的……

    不过李治倒也没有精力很去琢磨房遗则如何,在他发现了长安突然来了这么多有学问、有见识、有能力却并没有在为朝廷效力的高人后,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些可用之材身上,试图将这些目前正致力于将学问辩个明白清楚的人才,尽数收入囊中……。

第二五一章 冷情

    就在整个大唐被折腾得鸡飞狗跳的时候,永宁却无奈地洗尽铅华窝到回恩殿里,被限制了出入自由。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淑妃娘娘在小公主三岁生日的时候,被查出来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于是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皇帝陛下立即把他家**妃打包了回去,又严令近来时常进宫骚扰的房遗则不许再拿那些琐事来烦人……

    对于永宁再次怀孕之事,皇后是深感无力,而那些新入宫的低阶嫔御却是在嫉恨永宁之前,更恨上了皇后三分。只从这种诡异的现象上来看,便该知道李治的祸水东引的计策还是很成功的,至少在这些新人眼中,虽然永宁有夺宠之嫌,可是更让她们愤恨不已地却是皇后挡在她们前面,死活不让她们有机会跟皇帝陛下接近,这份罪过可比永宁夺宠的罪过大多了……

    只是永宁有孕,那就意味着别人就多了些伴驾的机会,可是这些妆扮一新的美人儿一出门,便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了立政殿的方向,然后一个个咬牙、跺脚,甩着手帕便又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于是传言朝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起来,明明再度有孕在身的永宁才该是目前的焦点所在,可是传言之中却丝毫没带上她什么事,反倒是正该趁机奋起的皇后被置于了风口浪尖之上,那些打压新人的话题被炒作的沸反盈天,眼看着都快被形容成后宫之中心理变态的终极BOSS了。

    皇后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她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偏偏那些事却被人传得有眉有眼的,让她连辩驳都找不着切入点,若非她十分确定自己是真没做过那些惹人嫌的事,怕是她都会把那些被描述得有鼻子、有眼儿,详细的任谁听了都会当真的话,也看做是真事了。她本就有心去细查一番,看看到底是谁在她背后给她下绊子,结果永宁正好趁着有孕在身的机会,将一直被她推拒的宫务大权又归还了回来,这次她倒没有再拒绝,只一脸贤惠大度地说了些让永宁安胎养身的话之后,便顺势把掌宫之权收了回来。

    从某些方面来说,皇后惦记掌宫之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不是开始的时候为了形象问题,也为了让李治安心,她才不会几次三番地推拒这本就该属于她的权利。可是明明她一开始计划的好好的,谁知真正进行的时候却处处难称心意,这会儿好容易把权利收回手中之后,她却仍旧不免被已成定局的诸多布置而恼恨非常。

    身为皇后,管理后宫本是她的份内之事,但是这份权利在她手中却也不是绝对的。就比如说,永宁在代理宫务期间,处置的诸多人事关系,还有一些新的宫规制定等等,都是在李治的默许下进行的,而最终结果也同样得到了李治的认可,那么已成定局的这部分,便不是皇后能擅自改动的了,如果她实在想做出变动,那么也同样需要得到李治的同意和认可……

    皇后却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且不说永宁做出变动的部分确实有其变动的必要性,而且试行的结果也的确是起到了预期中的效果,就算是这些变动纯粹是永宁出自私心做出来的决定,她也不认为她有那份能力,可以让李治为了她而驳了永宁的情面。

    于是期盼了多日的宫权到手,皇后却也没了原先期盼之时的好心情,本来明明她才该是那个规则的制定者,可是现在却只能顺着别人制下来的规则行事,这其中的那份郁闷,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但是虽然有着种种的不如意,却也并不影响她试图寻找在背后给她下绊的人的举动,而且权利的回归,也代表着她的地位依旧稳固,原先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再度一窝蜂似的重新围在了她身边。这些人虽然谄媚了些,摇摆不定了些,但是也正是这样的人,消息反而最为灵通,也是她身边绝对不能或缺的一类人。

    本来按着以往的惯例,她将想知道的消息内容散下去,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会陆续有相关情报反馈回来,可是这回却出现了另一种让她极为不解的现象,情报没有反馈回来不说,便是那些再度聚集在她身边的那些墙头草,也于不在不觉之中重新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仿佛从来没有投靠过她一般。

    一阵诧异过后,渐渐冷静下来的皇后,心也缓缓地向下沉去。她突然有一种觉悟,那些人定是对事情有了一定的了解,能让他们这样干脆地放弃了对她的支持,那只能意味着在背后对付她的这个人,是她绝对没有希望能战胜的……在这大兴宫中,能让她一触即败的人,只有一个

    王氏真的慌了,怕了。她自认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李治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她对永宁的存在都以一直是以一种温和的态度包容,只是明明是他们步步紧逼,寸步不让地置她于不顾,为什么行至今日,却反倒像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这么仓惶……

    李治一直都有让人留意立政殿的动静,从近期的一些事情和皇后的表现,他知道皇后多半已经猜出了他在背后做的那些手脚,但是他却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也没有人能要求一个帝王会是一个好人,王氏从来都不是他在乎、想保护的人,那么对她做任何事,他都不会有愧疚这种情绪存在。

    永宁虽然不曾过问过这些事,但是李治在对皇后动手,她却是知道的。只是她与李治同样认定,不在保护范围之内的人,所做出的牺牲她也一样不会放在心上。虽然她对皇后之位并没有什么迫切的想法,但是对于李治认定了想要给她的东西,她也绝对不会因为害怕伤害谁而去拒绝。

    皇后陷入困境的种种端倪,自有消息渠道传到永宁耳朵里,但她对此也只是听过便罢,没有兴灾乐祸,更没有落井下石,只是交待了跟在李琮和沁华身边的人要多加小心,也再三地嘱咐了两个孩子近来少往外面乱跑,少惹事端,言行之间也要多多留心……

    而与此同时,那些本就仇视皇后的新进嫔御,言行间却也愈发地张狂了起来,即使皇后已经避居在立政殿,连她们日常的问安都免了,她们却依旧能挑起种种的事端出来,让原就传得热火朝天的流言,更加热闹上了三分。皇后虽是频频地召见母族亲眷进宫,但是王家却早在联合着长孙家闹出了那场祸事之事,便已被渐渐地逐出了权利中心,如今对皇后已经是有心而无力了。

    李治的废后之心昭然若揭,也正是因为他这份坚持,和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架式,让一众朝臣都失去了与他抗衡的信心与耐力,本来在李治预料之中的前朝动荡,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保持住了一种平静的状态,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皇后在知道了朝臣们的动向之后,彻底的绝望了。她心底的那份不甘,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当年晋王妃的位子不是她自己去抢来的,这些年她也自认做到了一个妻子的本份,此时面对李治的薄情,她确实不知该如何举措,才能让她自己和她背后的王家,不至于一败涂地。

    李治在两仪殿见到王氏的时候,并没有为她一身的憔悴而有所动容,只是很平静地问道:“皇后此来,所为何事?”

    王氏看着端坐在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陌生,陌生到她都已经有些记不清曾经相处时的情形。曾经的温柔,曾经的体贴,曾经的信任,都好像只是出现在她梦中的情形一般,于现实之中,于此刻,竟是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她此刻会这样冲动地出现在两仪殿,本来是想将积攒了一腔的疑惑怨愤都发泄质问出来,但是当她真的站在了这个与她夫妻一场的男人面前时,她却发觉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其实她是懂的,是明白的,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她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一直以来都认定了的那个人……可是她心中的这份委屈,又该向谁去诉?最初的时候,这一切的开始的时候,明不明是她求来的,为什么就没人去可怜她的这份身不由己?她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她有什么错?

    “若是无事,皇后还是回立政殿静思己过去吧”李治并无意去了解皇后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很冷情地直接赶人。

    他等了这么多天,才终于等到今天这样的好机会,不仅能把皇后拘禁起来,便是那些新入宫的低阶嫔御也因为她们过于明显的野心和不当的言行,而让他逮到了处置的机会。在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在心里生出什么同情、可怜谁的心思?微扬的嘴角,带出一丝暖意,他所思所想,也不过是咫尺之遥之地,他的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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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二章 迁宫

    李治轻描淡写般地将上赶着拔尖冒头,硬是无视了身份差距跟皇后对掐的几个新进嫔御都打入了冷宫,一点也没顾忌她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顺便又敲打了一番不曾经搅和进这次事端之中的其他几人,然后又以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的态度,将她们都打发到了偏远的宫室居住。而皇后也被收回了印信,被迁至偏殿幽禁思过。

    李治的圣旨上并没有提及皇后思过的期限,虽然皇后如今还是皇后,李治并未提及一字废后之言,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后这次是翻身无望了。而且也同样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李治这样步步为营的算计,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只是碍于永宁和房家素来低调的行事作风,虽有心攀交,却苦无门路。房玄龄带着房遗则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致知书院和那两份报刊之上,房遗直在礼部的言行也更为谨慎小心,便是素来张扬的房遗**和高阳公主这两口子都硬是关上了公主府的大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渐渐地朝中关于废后的言论便多了起来,眼看着李治是拿定了主意,而永宁从各方面来说,也并没有什么遭人诟病的不足之处,甚至还因为当初李世民对她的诸多看重,而为她加分不少,再加上只看那些新入宫的美人儿们的下场,这会儿还真没谁敢跟李治硬顶着去推自家女孩儿……

    李治对于朝臣们终于识实务的行为非常清单,私下里抱着永宁不知笑了多少回,可是在朝上的时候却拿得极稳,压根儿不不接关于废后另立的话茬,几回下来,倒是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存得什么心思了。

    大明宫的改建工程已经全面竣工了,一等着永宁过了前三个月的安胎期,李治便大张旗鼓地把迁宫的事情放在了首要位置。虽然大臣们对于李治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于私下里多有议论,可是碍于他日渐隆盛的帝王之威,倒是没人敢当面说些什么。

    只是那些心思灵动的人却不免从迁宫的诸多琐事之中,看出了些不寻常的东西。李治竟是将后宫之中所有的宫眷都留在了大兴宫中,仅仅是带着永宁和诸皇子、公主迁入了大明宫。原先那些如愿送了女儿进宫的世家豪门这回可是真的傻了眼了,本来就因为与皇后的一场冲突,那些送进了宫中的贵女便折损了大半,甚至可以说最有望能争得圣宠的几个人都折在了里面,而剩下的这几个本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谁知却像是被刻意遗忘一般地被丢在了大兴宫。

    这些新人不比早些年便跟着李治的那些嫔御,虽然她们这些年来阶位没什么变化,但是在宫中生活多年,自有自己的一套人脉关系在,李治虽然薄情,但是只要她们安分老实,却也是从不为难的,更何况这些人中还有生育了子嗣的,就算是熬日子,也好歹还有个盼头儿。

    对这些有生养过的嫔御来说,李治的冷待根本就是她们早就习惯了的,而李治将皇子、公主都带去了大明宫的举动,就已经很让她们安心了。至少这样的举动已经表明了李治的态度,就算冷待了她们,好歹还是将孩子放在心上的,而只有孩子好了,她们才算是能有个值得期盼的将来……

    大明宫原本就是修建出来让高祖皇帝李渊养老用的,里面的景致、布置自然而然地透着股奢华舒适的气息,而李治的改建也只是将一些细节之处重塑得更合心意而已,并不曾大动。将尚未就蕃的几位小皇子和公主们分别安置在了禁苑的几处院落之中后,李治竟是不顾旁人侧目,直接安排了永宁与他同住在了他的寝殿紫宸殿之中。

    李琮年纪也不算太小了,这次也同样被安排在了东苑居住,而沁华却依旧跟在永宁身边,住进了紫宸殿的西配殿。

    对于李治这样不合规矩的安排,有意见的人不在少数,毕竟便是皇后也是没有资格与皇帝同居一殿的,更别提永宁现在还处在名不正、言不顺的阶段了。就是房玄龄听闻此事之后,都忍不住摇头念叨了两句“胡闹”,可是老爷子这些年受的刺激也不算少,也算是磨炼出来了,又有致知书院牵着他的心神,便也没再多往此事上耗费心神,倒让被李治的举动吓得有些忐忑不安的永宁,生出了一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只要房玄龄这边没话说,房家其他人自然是更不会多说什么,甚至女眷们还会认为这样的安排是极好的。而只要房家这边没人说什么,永宁在这紫宸殿之中,也能住得坦然。

    沁华自从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做姐姐了,再过几个月就会有一个管她叫姐姐的弟弟或妹妹出现,她便将所有的好奇心和注意力都放在了永宁身上。每天闲来无事,李治的兴趣就在于教导他家公主殿下怎么照顾孕妇,于是永宁很悲剧地暂时被置于了沁华的管制之中。

    沁华这姑娘年纪不大,却自有一股认真劲儿别在那儿,每每永宁想顺着自己的心思做些被李治明确告知过沁华,不适合于孕妇的举动时,这姑娘总是会瞪着黝黑的大眼睛直盯着永宁看,直到把永宁看到心慌的放弃了不当行为之后,才会满意地点着头坐下,继续她的监管。

    李治自从发现自家闺女的这项才能之后,对于沁华的教导更为用心,父女两个时不时地还会把御医给拎过来旁听,时时纠正他们的错误认知,以期能让孕妇得到最好、最优良的照顾。

    李琮对于沁华的支持方式,却是经常性地将宫外好玩的玩意儿捎回来给她玩,虽然他在永宁怀孕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机会出宫,但是给他陪读的却是房家的两个表哥,让他们捎些好玩的东西进宫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有房遗**家的混世魔王在,便是一些根本不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他也没少求着房遗**帮忙捎给李琮。

    好在李琮还是个有分寸的,每次得回来的这些玩竟儿,他都是先审查后,确定是沁华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玩的,而且也不会对孕妇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才会送到紫宸殿去,倒是少了很多的麻烦。

    李治其实并不怎么限制李琮出宫的事,只是好歹宫中并不是只有李琮一个皇子,他倒也不好明说。但是对着房遗**明示、暗示了几回之后,房遗**便很能体会上意地经常拐带了李琮出宫去见世面。要说起来,李治对于让房遗**带着李琮在宫外转悠的事,也是心存疑虑的,但是其他人还真是靠不上,房家大郎整天木头人似的守着礼部那一亩三分地,轻易不肯进宫,而房家三郎如今天天被房玄龄拘在身边,更是不得闲,数来数去也只能交待给房遗**了。

    宫里、宫外知道李琮经常私下里出宫游玩的人并不在少数,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得了李治的默许的,而且带着他出宫的人又是房遗**这个愣头青,倒还真没人敢在此事上找他麻烦。

    高阳公主自从知道了房遗**接手了带着李琮出宫见世面的工作之后,心里也是多少有些不踏实,她倒不是觉得房遗**会没分寸地让李琮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担心碰上什么不开眼的人在中间添乱,于是每每都做出巧遇状,等着房遗**带着李琮出宫后,便与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四处闲逛。

    李琮一开始并没有想太多,甚至还悄悄地笑话高阳公主跟房遗**两人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这么黏糊,像是一时一刻都不能分开一般……及至他回家后将这事当笑话般地说给永宁听时,永宁才摇头笑着将高阳公主的担心说给他听,其中之意却是希望李琮自己能生出自保意识,须知他一身安危尚关系着别人一家的安危……

    李琮对于永宁的开导很是上心,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几回之后,发现高阳公主确实如永宁所说的那般,实在是因为担心他,才会每每地跟在他们身边,也正是因为高阳公主这样跟前跟后,还真是替他们挡下了不少的麻烦,毕竟比起房遗**来说,高阳公主这位与皇帝感情极好,而且素来以刁蛮、任性、不讲理闻名长安的公主殿下,才是真正不好惹的人物。

    要知道房遗**好歹是一个大老爷们儿,说话行事就是再荒诞无稽,总还是会顾着些男人的脸面的,但是高阳公主却是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顾忌,惹恼了她,泼妇骂街的事她也不是做不出来的,可是这样的事她做得出来,被她杠上的人却未必承受的起再说了,高阳公主身后又还站着李治,这边被高阳公主折腾的什么脸面都丢尽了,那边在皇帝跟前还没得着什么好儿,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于是敢于逆着高阳公主心意来的人,在长安还真挑不出来几个。

    PS:shen+Ma+iao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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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永宁介绍:
走过初唐,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逍遥过客;
谁料从最初的身不由己,到后来的心不由己,
有些人、有些事却早已注定放不下了;
于是,她便只能把那份情,牢牢的握在手中!
于是,为了“盛唐”这个承诺,此生褒贬由他人!盛唐永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永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永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