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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展眉     盛唐永宁txt下载     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四章 礼物(改错)

    用过晚饭后,韩王便携着房永安回去了长安的韩王府。永宁见卢夫人心情低落,便拉着房遗爱和房遗则先辞了出去,只留父亲大人安慰娘亲大人。

    永宁的心情也不大好,她大姐一晚上话里话外的催着卢夫人早些给她订门亲事,天知道她有多憎恨这个话题!虽然郁闷了一个晚上,但是对于王妃大姐主动提出要带她去参加秋猎这件事,她还是很开心的。

    晋阳公主得到永宁传的信,知道她会跟着韩王妃一起参加秋猎,很兴奋地送了永宁一套骑装胡服,海棠红的颜色,穿上后衬得她脸色越发的白嫩。

    到了十月初六这天,房永安一大早就亲自来房府接永宁去韩王府,明日她们是要从韩王府一起出发的。小女儿要出“远门”自己却不能同行,卢夫人自然攒了一肚子的话要交待,又来回的翻看永宁的行李,左添一样、右添一样,三添两添的就又整出了一只包袱来。

    永宁满脸的黑线,一个劲儿的求饶:“娘亲大人呀,秋猎也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工夫,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东西?我跟在大姐身边,这可是我亲姐姐,难道还能短了我吃食不成?您准备的这些东西,知道的我是随驾秋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逃荒的呢!……”她边说,边将卢夫人正准备往她行李里塞的青梅果脯挡了回去。

    房永安只坐在一边笑着看,并不阻止,也不插言,只是目光中透着几分怀念。

    她们母女正在这里为了行李的小事争执,突然有家丁跑进来禀告:“回夫人话,德总管让小的进来报信,皇后娘娘宫里的苏公公来了,说是送礼给小娘子,德总管请您赶紧过去前厅……”

    卢夫人惊讶的与房永安对望了一眼,都不明白皇后怎么会突然赏赐永宁,而且派来送礼的还是苏公公。这位苏公公还不是普通太监,那是跟了皇后几十年的老人了,如今已经是皇后身边的太监首领,便是年节赐礼都不会动用到这位亲自来送的……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母女三人随便整理了一下妆容,便一起去了前厅。

    一番厮见之后,这位苏公公也不绕圈子,笑眯眯地直奔正题:“上个月御苑新得了几匹温驯的小马驹,晋王殿下特意去跟陛下求了一匹,今日御马监来人说已经驯好了,殿下便求了皇后娘娘,说是要将这马驹送给府上的小娘子……小娘子年纪还小,又是新学驾御,这小马驹给小娘子骑正合适……”

    且不说卢夫人和房永安听了苏公公的话做何感想,单是永宁脑门子上的青筋都忍不住跳起来了。心里暗恨这晋王会找麻烦!真要是有心,他自己留着这小马驹,等去了猎场只管借给她骑就是了,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吗?还遣了皇**里重量级的太监总管来送,生怕无人侧目是吧?!

    卢夫人张口结舌地愣了片刻,才陪着笑说道:“这样的重礼,小女如何敢受?这……”

    “诶——这是晋王殿下的心意,皇后娘娘的旨意,有什么不敢受的?贵府的小娘子,可是多得公主、皇子赞赏的,皇后娘娘心里对小娘子也是十分喜欢,晋阳公主近来大好,也多有令千金的功劳呢!”

    房永安悄悄拉了拉卢夫人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然后母女俩跟着苏公公又各自客套了一回,才送了份重礼与苏公公,将他送出了门。

    那匹小马驹已经被人牵到了院子里,通体枣红的毛色,个头比成年马匹低了近一半,眼神确实温驯。马背上成套的马鞍用具,都是宫里特制的,想来就是晋阳公主用的也是这样的规制。

    卢夫人寒着一张脸,拉着永宁就回了内宅。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卢夫人看着怯生生的小女儿,一点也心软不起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永宁真觉得自己冤枉:“虽然前头跟着晋阳公主一起学过几次骑马,可是,可是我从来也没说过,说过想要……”

    “我是问,晋王为什么会特意去跟陛下求了匹小马送你!”卢夫人将“晋王”两个字咬的很重,虽然平日里晋王也时常出入房府,可是总有房遗爱跟着,而且她也曾悄悄地去“视察”过几回,女儿多是跟着两位公主在说话,并不曾与晋王有什么亲密举动……好吧,怨不得她不曾多心,毕竟她家这小闺女今年实在还太小呀太小,谁会往这上面想?!可是今天这“礼物”一送来,就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永宁真想哭了:“娘亲,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上次见晋王,还是小侄子出生那日,当时也只说了秋猎的事,晋阳公主还特意嘱咐我,如果不能跟着大姐一起去,就让我差人告诉她一声,她去求皇后娘娘把我带在身边……我真不知道晋王怎么会突然送小马给我……”

    房永安见永宁真的急了,有些心疼地把她搂到了怀里,劝卢夫人道:“好了,母亲……说不定是平日里相处得好,晋王才……唉!这小马驹好歹是在皇后跟前过了明路的,小妹就是收下也没什么的,您也别想太多,小妹毕竟还小……”

    卢夫人的脸色并不见缓和,但是却也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她送走了房永安和永宁姐妹俩后,又忙着为房玄龄和房遗爱父子俩收拾行装。只是她对晋王送小马驹的事始终耿耿于怀,待房玄龄一回府,她便将此事说与了房玄龄。

    谁知房玄龄只是长叹了一声,说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今日下朝后,陛下召我议事,还特意跟我提起,说是晋王殿下特意求陛下在我面前说项,怕我训斥永宁……”他边说,边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卢夫人愈发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压低了声音问道:“夫君,晋王……陛下是什么意思呀?”

    房玄龄还是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现在什么意思都没有……只是以后,就说不准了……永宁这些时日以来,跟晋阳公主、晋王走得也太近了些,待秋猎过后,要好好说说她才是!”

    卢夫人会意地点了点头。

第五十五章 委屈

    韩王夫妻两个回京已经有近十天了,永宁也只是在他们初回京的那天,在房府见过韩王一面,当时她对这个姐夫的印象不算好,可是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可是在这位韩王殿下当着她的面,对房永安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搂着两个妖娆的姬妾登上了王驾车辇后,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房永安心情多少有些惶恐,将世子和小郡主交给奶娘照看,紧张地拉着永安的手上了自己的车辇。“小妹,在爹娘面前,不要多言……”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恳求。

    韩王生母早逝,在她去逝前,将自己身边两个大宫女给了儿子做侍妾。这两个侍妾是打小就服侍过韩王的,又是生母所赐,情谊自然不同,又加上韩王外家送了一个女儿过来给他做侧妃,这三个女人都比房永安早进韩王府,又连成一气,等房永安嫁过来的时候,她们早就在韩王的默许下,将整个王府把持的滴水不漏了。

    好在房永安出嫁的时候,皇后陪嫁了宫女、嬷嬷服侍,再加上她的肚子也还算争气,身边养下了嫡子嫡女,这日子倒也不至于过不下去,只是个中苦楚却不能明言。

    永宁只在京城王府呆了一夜,这些事情倒是知道了大半,不由得红了眼眶,低声说道:“大姐,便是瞒着娘亲,你也该和爹爹说说自己的苦处的,总不成这一辈子都这样混着过吧?你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着外甥、外甥女想想,如今爹爹尚在,他便敢如此对你,与孩子也不见亲近,你就不怕来日里,爹爹,爹爹不在了,外甥、外甥女有个什么不测?”

    韩王的土地远在潞州,真要有个什么事,那可是天高皇帝远,不想个办法挟制住他,真要是来个爱挑弄是非的宠幸滕妾什么的,她们母子还不得让人挤兑死呀?!永宁简直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软弱的女人,与父母、兄长口中那个活泼外向的大姐联系起来,这几年间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房永安苦笑了一下,幽幽地说道:“我出嫁之日,母亲嘱咐了我许多为人妇的道理,父亲却只交待给了我一句话……”

    “什么?”永宁实在想像不出来,什么样的话能把她打击成这样。

    “父亲说,该受的就不叫委屈,为人妻后便要学会忍耐……”房永安的目光幽远,似乎又回到了被父亲叮嘱的那天,只是当时懵懂,并没有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意,而等她悟透了这句话,心已成灰……

    永宁撇了撇嘴,不服气地说道:“大姐真是死心眼儿,什么是该受的?什么又是不该受的?只有想受的,和不想受的……夫君这种东西,一丈之内才是你的夫,出了一丈可就成了别人的了……你可是父亲大人的亲闺女,只管打压收拾了他,便是惹出了事来,大不了和离回家,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房永安被永宁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才那点抑郁之情顿时减轻了不少。

    “大姐,我说的是真的!”永宁却没有笑,一脸认真地说道:“咱们家原也不图女儿攀亲结贵,自然也不能眼看着女儿被夫家欺负……这次秋猎皇后也有随驾,您平时多去奉承奉承,父亲那里也透个消息,这次就把韩王留在京里两三年,就着这机会,便是韩王的心笼络不住,好歹也得要把王府的大权接下来……就昨天到今天,我看着王府里的那些下人也太不把您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了,留在京里怎么说离娘家也近些,你底气也足些,等你将王府的大权拢在手里了,将来便是再回潞州,有个什么事,你也能庇护儿女不是?……”

    房永安瞪大了眼睛看着永宁,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些话,你都是哪里学来的?!”

    “多看看书,这些道理自然就会明白了……”永宁翻了个白眼,说道:“再说了,我虽不常出门,可是平时跟高阳公主、晋阳公主一起的时候,经常听她们聊起这些内宅里的事情,多听多想,想不懂也难!”

    房永安一脸的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小妹,可想过自己的将来?可是想跟大姐一样,嫁入皇室?”

    永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心愿是希望可以出家入道,我才不想跟大姐过一样的日子呢,天天跟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有什么趣儿?放眼四望,天大地大,我才不愿意让一个男人挡住我的天地……不过,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且走一步说一步吧……”

    “那你跟晋王……”房永安对于后面专人的照管的那匹小马驹,始终心存疑虑。她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既希望妹妹高嫁,这样她的处境便不会太艰难,又有些舍不得妹妹走跟自己一样的路……

    永宁嘟着嘴抱怨道:“大姐快别提这事了,等到了骊山,我就去把这小马还给他去,昨天亏得咱俩走的快,如果撞上了爹爹,还指不定怎么教训我呢!”

    “我听母亲说,平日里晋王也是常常过府来玩的……”房永安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其实晋王倒也算得上是良配,你跟他……”

    “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我与晋阳公主交好便是真的,说不定,那小马是晋王看在我陪伴晋阳公主有功的份上,才‘赏’给我的”永宁实在不明白她们怎么总是纠结在这件事上,晋王还没满十岁呢,而她更小!他们能有什么事?!都是大人们瞎想出来的……

    “晋阳公主……”房永安对永宁列出来的理由倒也有三分信:“听说陛下极宠爱晋阳公主,可惜这几次进宫的时候都没见着……还有,那高阳公主和二郎,究竟是怎么回事?”

    “欢喜冤家呗!还能怎么回事……”永宁笑眯眯地跟房永安说起了房遗爱和高阳公主的纠葛,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得意,房遗爱如今能脱离巨绿小白的形象,她可是立了大功的。《三十六计》没白交给房遗爱,至少他以退为进的招数使的挺顺溜,高阳公主现在经常不自觉的就会维护他了,这就是成绩呀!

    房永安听了房遗爱和高阳公主的交往故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听皇后的意思,可能年前就会有婚旨下来了,再过几年,高阳公主一及笄就完婚……”

    永宁长长地出了口气,笑道:“那他们倒也算是尘埃落定了……这是好事!”

第五十六章 失马

    骊山此时还没有行宫,只是因为皇家猎场建于附近,所以皇帝曾命人于此处修建行营。从长安到骊山的行营,路程并不算太远,巳时未过便到了。

    韩王分配到的院子并不算小,前后三进,还带了个小花园。车驾到了之后,韩王便携着两个姬妾自顾自地去了,房永安也不计较,只带着永宁和儿女们洗漱之后,进了午膳,便各自休息去了。

    永宁有午睡的习惯,每天总要小睡上半个时辰,可是今天她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房永安的生活状况让她很是生起了此“兔死狐悲”的感觉,不知为何还有些隐隐的害怕。房永安并没有细讲她这些年的经历,永宁不能理解房永安为什么会这么忍气吞声,不是都说女人为母则强吗?难道她真的都不为自己的儿女考虑?……

    永宁觉得这中间应该还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这些事才是房永安沉默的原因——这原因绝对不会是因为房玄龄那句训戒的话!如果她想要帮房永安摆脱现在的局面,那么就要找到这个原因,并解决掉它……只有让房永安自己有了相争的心,那么她的生活才能有所改变!

    永宁刚理清了思路,房永安便派人来请她过去说话。正房的小花厅里,世子李敦和小郡主李清正安静地坐在榻上玩骰子,永宁每次看见这两个孩子,都忍不住想皱眉头——他们太安静了……或许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这两个孩子都极会看人脸色,而且胆小,说话声音大些似乎都能吓着他们。

    永宁跟房永安见过礼之后,见她正跟管事嬷嬷说话,便没有打扰,转身坐在榻上轻声细语地跟李敦说话。李敦今年已经五岁了,已经差不多懂事了,李清才三岁,话有时还说不清楚。两个孩子的戒心都很重,对着永宁十句话里回不了两句,永宁唱了半天独角戏,便觉得无趣,只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不说话了。

    未时未过,外面就有人传话说是高阳公主约永宁去骑马。永宁悄悄地吁了口气,总算能出去了,她实在不喜欢这里压抑的气氛。谁知等她换了骑装再来见房永安的时候,就见花厅地上跪了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永安认得,昨天房永安跟她介绍过,那是王府的总管,很得韩王信任的一个人。

    李敦和李清的奶娘正手足无措地站在榻边安慰着两个孩子,而房永安正脸色难看地坐在主位上发作这两个人。永宁看见两个孩子被吓着了,连忙冲着奶娘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将两个孩子抱走,然后快步走到了房永安跟前,问道:“姐姐,出了什么事?看把你气的……”

    房永安伸手朝着跪着的两个人指了指,手有些不自然的颤抖,声音也有些颤:“你自己去问问他们去!你们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永宁挑了挑眉,顺着房永安的手指看了过去,怎么听着这话劲儿,像是什么事情牵扯上了她呢?

    那穿着有些邋遢的汉子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只是一个劲儿地冲着永宁磕头。永宁更觉得奇怪了,问那总管:“何总管,这人是谁?究竟出了什么事?看把我姐姐气得……”

    何总管有些尴尬地开口:“这,这是府里的马夫……小娘子的马,小娘子的马……”

    永宁一愣,脸色立马沉了下来,问道:“我的马怎么了?”

    “小娘子的马,被肖姬骑出去了……”何总管似乎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看向房永安的眼神似乎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似的:“王府也有几匹温驯的母马,小娘子先暂时将就一下……”

    永宁伸手按住要说话的房永安,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的马什么时候被人骑出去的?可有先来禀过王妃?”

    那马夫颤微微地回话:“是两刻钟前,肖姬亲自来马厩选马,我原是准备了另一匹给她的,可是她偏偏选中了房府的这匹……她,她说,不用告诉王妃……”他有些慌乱地悄悄向上看了一眼,正看见永宁似笑非笑的表情,头上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看来你是知道这马是我房家的……你既跟着韩王,想来也见多了宫中的御马,那你可看见了我那匹马腿上的标记?你不会不知道我那匹也是御赐之物吧?”永宁的语气非常和缓,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

    “小人,小人看见了……”那马夫浑身轻颤地高声说道:“小人真的劝阻过了,可是肖姬执意要骑这匹马,王爷,王爷也答应了,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呀!”

    “王爷答不答应,与我何干?你刚才也说了,那是我房家的马,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东西,现在这马不见了,谁执意要骑的,谁答应的,这些我管不着,你只与那些管得着的人说去好了!”永宁的语气突然凌厉了起来,转身叫了添福过来,说道:“你去告诉外面高阳公主派来接我的人,就说皇后娘娘昨天派人赏我的马不见了,我这儿正找呢,怕是不能赴约了,然后去见我父亲,就说我在韩王府丢了御赐的马匹,请他过来一趟……”

    添福行了礼,立刻便往外走。何总管这时才急了,也顾不得规矩,站起身便将添福拦了下来,擦了擦汗,苦笑着对房永安说道:“王妃,这事闹大了终究不好,您,您……”他拿眼神看了看永安,想让房永安劝了劝永宁,将这事抹平才好。

    房永安也觉得永宁的处理有些不妥,可她刚想开口,就被永宁抢了话头:“姐姐,那匹马是皇后娘娘赏的,您昨天可是亲眼所见的,这御赐之物不见了,只一个马夫过来说是被谁骑走了,难道我就要信吗?若是他串通了不知哪里的贼人监守自盗,我倒是信了他,可是回过头这遗失御赐之物的罪名岂不是还要我来担了?我不知道那肖姬是谁,想来是王府里哪位上不得台面的姬妾吧?这韩王府难道就是这样的规矩?一个这样的人物,都能挑着御赐的马匹来骑?我可不信韩王殿下会这样没规矩!咱们房家小门小户的,这罪名我可担不起……”她的话虽然是对着房永安说的,可是她的眼睛却始终盯着何总管,相府千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添福在永宁的眼神示意下,一把推开了何总管,快步走了出去。

第五十七章 伤情

    何总管脸色难看地看着添福离开,然后急匆匆地冲着房永安施了一礼,便要往外走。

    “何总管这是要去哪里?!”房永安气息未匀地喝道:“本王妃有说过你可以离开了吗?!”

    她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让花厅里的人都是一愣,而何总管更是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当他回身看到房永安冷然的表情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房永安冷哼了一声,也没说别的,直接让何总管和那个马夫院子里跪着去了。

    永宁叹了口气,在房永安身边坐下,说道:“大姐,如果你早就这样硬气,怕是那些下人也不敢这么无视你的存在了……”她今天气就气在这府里的人也太不把房永安这位王妃,和站在她背后的房家放在眼里了,若说往常韩王对房永安的无视只是他们夫妻间的小矛盾,那么今天韩王的做为完全是在打房家的脸了。

    房永安并没有接永宁的话茬儿,只是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茶杯,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我第一次见韩王,是在皇后娘娘的办的赏花会上,那天皇后请来了许多家的千金……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皇后这是要为几位皇子选妃,我本就没这个心思,去的时候打扮的也简单,只是平日里出门的装扮。花会上,我也尽量地躲在人后不出头,待皇后发话让我们自己去逛逛的时候,我才松了口气,捡了个人少的角落走了过去……一走过去,我便看见了他,他正站在那里仰望着一树合欢花……”

    永宁心里低叹了一声,曾经恐怕她是喜欢过他的吧……

    “我们俩并没有说话,只是对望了那一眼……后来,没过多久,他就上金殿请旨赐婚,求娶我做他的王妃……”房永安的语气里突然多了些哀怨,永宁知道这之后肯定发生了些什么,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房永安回握住永宁的小手,冲着她一笑,可笑容未歇眼泪便已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他的土地在潞州,我们在长安大婚后,不及三月,我便与他同归,等到了潞州我才知道,一切都与我想像的是不一样的!他府中早有姬妾,这我不奇怪,他们这些王孙公子都是这样的,出嫁前娘亲也与我说过这些,我可以忍耐宽容,可是我不解的是,到了潞州后,他曾经的温柔小意,体贴细腻也都不见了……府中的事务全由他母家所出的侧妃把持,我这个王妃的话居然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去……我当时也想过要争,可是,可是……”

    永宁见房永安把话停在了最关键的地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去他的书房想要找他理论,结果却听到他正与人说话,说……”房永安的神情突然显得有些痛苦,显然那段回忆带给了她极大的刺激:“他对人说,原以为娶了我这个宰相千金,父亲便会为了我对他多有优容,谁知父亲与公务间居然待他如常,甚至身为父亲门生弟子的新任刺史更是常常上书参他……他竟,他竟跟人抱怨白白浪费了嫡妃的位置!”

    随意房永安突然高亢起来的声音,永宁一下子就理解了房永安的心情,曾经懵懂间喜欢上的男人,欣喜的成了他的新娘,付出了真心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永宁从添喜手里接过帕子,轻轻地为房永安拭去脸上的泪,低声叫了句:“大姐……”

    房永安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即使是在哭的时候,也挂着。她吸了吸鼻子,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说道:“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现在提起,我仍然会觉得难过,却早就没了当时那份求死的心……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小妹,千万别步我的后尘!”说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紧紧地握住了永宁的手,神情说不出的紧张。

    永宁抬头轻笑,眼神中透着几分别人不懂的倔强:“大姐,我可不是你!异地而处,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把日子过成你现在这样!他既求娶了我,便有对我好的责任,该忍的我会忍,可是该我得的,我也要一分不少的得到手!大姐,女人这一生,可以柔弱,但绝对不可以软弱!”

    房永安先是被永宁的话说地愣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说道:“到底还是个孩子,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永宁倒也不和她辩白,只是又问道:“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敦儿和清儿,你可考虑过他们的未来?”

    房永安摸了摸永宁的头,说道:“今天的事,且由你自己去处置,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至于我跟敦儿、清儿的日后,你不用担心……虽说那王府里我并不管事,可是等闲他们也不敢来惹我的,不说我身边侍候的这些宫女、嬷嬷都是皇后娘娘所赐,入的是宫册,不在王府的例,就是潞州刺史……呵呵,潞州刺史是父亲的学生,他的妻子还是母亲保的媒,但凡我那里有些什么不顺意的事,总是有人为我出头的……如今,我是乐得清闲!”

    永宁轻轻地舒了口气,好歹不至于天高皇帝远的被欺负了也没人知道,这局面倒也算好。

    姐妹俩的话题渐渐地轻松了下来,旁边侍候着的那些宫女们的脸色也和缓了下来,她们都是从宫里跟着房永安陪嫁去了潞州的,房永安说的那些事,她们都曾经一点一滴的看在眼里,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开解房永安,这会儿见房永宁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倒也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过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就听见韩王气急败坏的在院子里大声问道:“何安!谁让你跪在这里的?我让找的御医呢?怎么还没来?……”

    永宁眯着眼睛冷笑了一声,然后给了房永安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便带着添喜走出了花厅。花厅外,韩王正抱着一个用披风包起来的女子,身旁还站了一个梨花带雨的姬妾,半院子的下人都跪在那里不敢抬头。

    永宁一出来,韩王那身边那个正哭着的姬妾就先看见了,她悄悄地拉了拉韩王的衣袖。韩王不耐地回过头,脸色难看地刚想说话,却被永宁抢了话头儿:“这韩王府的规矩可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这韩王府的奴才更是让我开眼界……我今儿才知道,原来何大总管的名字叫‘何安’!”

    韩王冷硬地说道:“我王府的总管叫什么名字,难道还犯了相府的规矩不成?!”

    永宁挑了挑眉,并没有回话,只是带着笑看着何总管。而何总管却是在永宁开口之后,立刻就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了,也不敢辩驳,只是不停地跪在那里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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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把柄

    韩王见何总管这做态,情知有什么地方自己疏忽了,可是却不愿在永宁跟前失了面子,用力踹了何总管一脚,喝道:“快滚出去给我找御医!”

    谁知何总管居然没敢立刻起来,反而是抬头看了永宁一眼,然后趴伏在那里不敢动弹。

    韩王的脸都气绿了,也顾不得发做何总管了,只回过身来看着永宁,咬着牙问道:“房家的小娘子,似乎对本王的家务很感兴趣啊……”

    永宁脸上笑意不减,可是心里的火气却蹭、蹭、蹭的连上了三个台阶,接下来她的举动几乎全属本能,都没经过大脑——她直接对上了韩王的眼睛,一个无声无杖的简易版“摄魂取念”就丢了过去,她现在的魔力还不够支持她使用正版的,而且正版的没有魔杖她也使不出来!这个简化后的咒语效果很单一,只能挖出被施咒者最想隐藏的一个秘密,只有一个……

    回馈过来的信息,并不是完整版的记忆,而是一个很书面的记录,就像写作文的六要素一样,只能显示出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永宁只是下意识地想抓住韩王一个把柄,然后好好敲打他一下,可是等她把东西挖过来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这韩王的胆子也太肥了,这样犯忌讳的事情也敢干!

    一个咒语的时间不过三秒钟,几乎就是眨眼之间完成的。永宁又用了三秒钟缓了缓神,然后清了清嗓子,看了看韩王怀里抱着的人,说道:“韩王殿下既然急着给你的小美人请御医,就快点给你家总管新取个名字,看我干什么?你们家的家务我犯得着操那个心吗?”

    “取名?”韩王一愣,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就见何总管膝行了一步,冲着他磕了个响头,带着哭腔地恳求:“求王爷救救小人,再赏小人个名字吧!”

    以前见房永安不得宠,这何总管虽然心有忐忑,但是父母取的名字能不换那不是很好,没人提这事,他自己自然乐得不提,可是这会儿给翻腾了出来,一个弄不好,“奴大欺主”的罪名就要扣在他头上,这可是打死无论的大罪呀!他如何敢担?

    韩王这会儿总算反省过来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看向永宁时眼睛里都闪着火光,恼羞成怒地又踹了何总管一脚,恨恨地说道:“那就叫何贵好了!回头自己去领二十板子,向王妃谢罪!”

    何总管轻吁了一口气,刚想请求是不是还需要他去请御医,就见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过来,跪过回话:“禀告王爷,房相求见……”

    韩王一听,不免有些惊慌,人人都说房玄龄性情温和,他在成了房家女婿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等娶了房家的闺女后,不知为什么他见着房玄龄总有些莫名的畏惧。他这一惊不打紧,手居然也松了那么一松,把怀里的美人吓得惊呼了一声,轻声娇语地哭诉:“王爷,奴家好疼,好怕……”

    韩王的脸色立刻又凌厉了起来,狠狠地瞪了永宁一眼,对那个侍卫说道:“哼!房相既然来了,还不快请进来,就由王妃接见便是……”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他的小美人儿们匆匆离去了。

    永宁压低声音对添喜说道:“你且出去迎迎父亲大人,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他老人家……”添喜伶俐地应声而去,她却转身回了花厅。

    房永安听说父亲来了,很是紧张,坐立不安地直打转,看见永宁还有心思坐在那里喝茶,忍不住抱怨道:“都是你,你说你干嘛非请了父亲来,这些事情怎么好让父亲忧心……唉——”说着,说着,她自己便说不下去了,妹妹请了父亲来,还不是为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姐姐?!还不是怕委屈了她?……

    永宁只是笑了笑,并不介意,也不搭话。

    房玄龄在进院子外头遇上添喜,便由着添喜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得老爷子脸都黑了。当年这门婚事他就不看好,只是皇帝那里推脱不掉,不得已才将大女儿嫁了过去。女儿过得不算好,他哪里会不知道,只是碍着身份不好说罢了。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断不能容忍韩王如此欺负他房家的女儿。

    进了花厅后,见过礼,房玄龄并没有提起那些事,只是很温和地对房永安说道:“前几日你们初进京,陛下就跟我提起过,说是想留世子在弘文馆就学,可是世子毕竟年幼,你这几日见了皇后,不如请下恩旨,留京照看孩子好了……”他是下定决心,这回说什么都不会让女儿再跟着回潞州了,过得好不好先不说,照着韩王如今这宠妾灭妻的架式,怕只怕女儿跟外孙子、外孙女悄没声儿的就没了,天高皇帝远的他们这些娘家人想作主都难!

    永宁含笑冲着房永安挤了挤眼,她家父亲大人跟她的想法一样呢,都觉得王妃姐姐以后还是留在长安的好……

    房永安却心里一酸,眼泪涮地一下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这……”房玄龄当下就慌了,房永安一向开朗外向,打小就不爱哭,这猛得一见她的眼泪,房玄龄如何能不慌?

    永宁递了条帕子给房永安,笑着说道:“姐姐以后若是留在长安,那可是好事,咱们一家要也能常常相见了,您哭什么呀……不过,爹爹,这韩王殿下还是该敲打一下,不然他还以为咱们房家的人好欺负呢!”

    “哼——”房玄龄瞪了永宁一眼,说道:“你还嫌你今天闹得不够大吗?好端端地将事情捅到高阳公主跟前,刚才我来的路上就听说,高阳公主打了韩王的姬妾,还跟着晋阳公主、城阳公主给了韩王好大的没脸……”

    永宁一愣,心想难道刚才韩王抱着的那个女人就是被高阳公主给打了?虽然很想笑,可是看着自家父亲那脸色,还是强忍了下来,满脸委屈地说道:“这关我什么事呀……”

    “哼!怎么次关你的事?高阳公主非说韩王的姬妾所骑的御马是盗来的,也不听人辩解,直接下了鞭子,晋阳公主还在一旁直叫好……当时旁边围观的官员、官眷不知凡几,韩王今日被你弄得是大失颜面,你倒是个胆子大的,就不怕连累了你姐姐?!”房玄龄初听说这事的时候,心里确实恼怒永宁,觉得小女儿做事失了分寸,怕大女儿为难,可是等添喜将韩王府里的事说给他听以后,他心里的冲着永宁的那股怒气立马就平了,现在正翻腾不休的却是针对韩王的了。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然后就听宫女通报:“王爷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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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还是愧对了莫明其妙123同学的厚爱。。。。6000+对我来说太难了。。。。今天就这些了。。。大家看了就洗洗睡吧。。。我也要睡了。。。好梦~~~~~

第五十九章 哭诉

    听到外面通传的声音,永宁小碎步蹭到房玄龄跟前,凑在他耳边,悄声说道:“爹爹,呆会儿您且由着我来跟他打对台,您只管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听着就好……嗯,要是听见我说了什么不明白的话,千万别露出诧异的神色……”

    房玄龄皱着眉头看了看永宁,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又想做什么怪?!”

    永宁瞥了眼走进花厅的韩王,小声说道:“这两天得了他一个把柄,总得敲打他一下才好……”

    房玄龄脸色不豫地瞪了永宁一眼,可是韩王已经进来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依礼厮见。

    韩王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姬妾,只是其中一个娇娇弱弱、泪眼汪汪地靠在另一个身上,而那扶着人的另一个也是一脸的胆怯,时不时地看向房永安一眼,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这两个女人这会儿都挺规矩,当房家父女跟韩王见过礼后,她们也赶紧跟房永安这个王妃见礼,房永安叫她们起来之后,她们便小心翼翼地站到了韩王身后。

    韩王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只是跟房玄龄说话的时候,还是硬扯出了个笑容。房玄龄见他不提今天的事,也不往这上面带这个话题,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些长安这几年人事变迁。房永安和永宁姐妹俩更是坐在那里装淑女,端着茶杯不搭言。

    那个貌似伤病在身的姬妾满含委屈地盯着韩王的后脑勺,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忍不住“唉哟”了一声,姿势优美地跌坐到了地上,顺带把扶着她的那位也带倒在地,然后两个人演戏似地跪爬到花厅中央跟韩王和房永安请罪。

    房永安没等韩王开口,便皱着眉头说道:“既然身子不舒坦,就回去歇着,今天又没叫你们上来侍候,你们在这里摆出这么一副样子,怎么?想跟别人说,本王妃平日里苛待了你们不成?!”

    “不敢不敢!”病体的娇弱的那位连连摆手,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是奴家今日犯了错,来见王妃请罪……”说着,她的小眼神居然还瞟了永宁一眼。

    永宁心里冷笑,可面上却不显,端着茶杯安安稳稳地坐着,只当没看见。

    韩王强压着怒气,陪着笑脸对房玄龄说道:“说来今日倒是小王的不是,小王这肖姬不擅骑术,求着小王教她,可是我这府里的马匹都太过高大,所以才借了小妹那匹小马……”

    “看王爷这话说的,”永宁似笑非笑地看了韩王一眼,将手里的茶杯放了到几案上,说道:“这个‘借’字用得真好,不告而取这种借法,我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丫头可还真是头回听说呢!”

    韩王的脸色“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可是又不好跟个小丫头争辩,只是微微前倾了身体,看向了房玄龄。谁知房玄龄跟没听见自家小闺女的话似的,端着杯茶,拿茶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叶,就是不搭腔。

    那被韩王点了名的肖姬,眼眶里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同样掉的极具美感。她冲着房永安磕了个头,然后哽咽着说道:“贱妾真的只是太想学骑马了,一时失措才失了规矩,王妃就饶过贱妾这一回吧……”说着,她还不忘抛了个怯生生的小眼神给韩王。

    房永安一早说了,这事由永宁自己处置,所以这会儿也并不说话,学着父亲的样子拨着茶叶玩儿。

    韩王干咳了一声,皱着眉头说道:“这事马夫是知道的,他没告诉王妃吗?”

    “说了,怎么没说?”永宁还是那个要笑不笑的样子:“他是高阳公主约我去骑马,我让备马的时候才说的,他还说,是王爷说不用告诉王妃和我的,王爷,我该信他的话吗?”

    韩王张嘴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了。当时那马夫确实犹豫着说要去告诉王妃一声,是他说没这个必要……可是这会儿,房玄龄在坐,他如何敢承认?被永宁这么一挤兑,那马夫当下就成了替罪羊,韩王倒也实在,一张嘴就赏了五十大板,但凡身子骨差点,这顿板子就能要了小命。

    那肖姬泪如泉涌,看向永宁的眼神充满了愤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指着永宁哭诉道:“你这小娘子好歹毒的心肠,不过骑了骑你的马罢了,你便让高阳公主打了我,如今连马夫都不放过,你还想害死几个人?”

    “放肆!”韩王跟房永安异口同声地喝斥了一声,见韩王出声,房永安将训斥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怒火中烧地看向了韩王,只等着看他怎么处理。

    韩王只觉得头大,他直后悔明知道房玄龄也在,怎么还让这两个女人跟着进来了呢?心里暗恼这肖姬眼皮子浅,连情势都看不出来,房玄龄在坐,连他都忌讳上七分,这个女人怎么就敢不占着理的指责房家的千金呢?!

    可是这肖姬却是这数月来他极宠爱的一个姬妾,要是罚得重了,他自己也心疼,可是要是罚的轻了……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事会闹成这样,多数原因都起在永宁身上,这丫头可比她姐姐敢下手……

    韩王张了张嘴,训斥的话倒现成,可是他拿不定主意训斥之后怎么处罚,于是,在他思考的过程中,永宁笑着开腔儿了:“我歹毒?我歹毒在哪里?那马不是我让你偷的,也不是我让那马夫瞒哄不报的,这会儿赏他板子的人更不是我,今天就是为这事再死几个人,又关我什么事?你们韩王府家教不严,难道还是我的错了?说什么,你不过是骑了骑我的马?难道那马夫没告诉你,我的马是御赐的?就你这种一贯钱能在西市买一串儿回来的女人,也配骑它?说句实话,我那匹马就是掉根毛,都比你金贵!你倒真有脸敢骑!”

    永宁早打听过了,这肖姬原是贱籍,只是得了韩王的青眼,才在这韩王府站住了脚跟。可惜她为人见识浅薄,又刻薄寡恩,平日里也没人提点过她规矩什么的,又见房永安这个正妃是个不得宠的,便多有冒犯之处,次数一多,便愈发不把房永安放在眼里了。今天遇上了这样的机会,正好可以打压一下她的气焰,永宁怎么可能放过她?

    那肖姬其实也明白韩王顾忌着房玄龄,只是她仗着韩王的宠爱,又有今天被高阳公主抽了顿鞭子的刺激,便也不看韩王难看的脸色,居然继续跟永宁顶了上来:“那马夫明明就有告诉过你,那马是我骑了去的,你还如此做为,分明就是故意的,你,你……王爷,您要为贱妾做主呀!”

    这肖姬再次把韩王架到火炉上烤去了……

第六十章 惊吓

    那肖姬哭哭闹闹的做派让韩王一阵腻歪,更觉得在房玄龄跟前失了脸面,心情愈发的恶劣。以往这肖姬种种的好,此时想来都成了恃宠而骄的罪证,韩王猛地一拍几案,站了起来,怒喝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哭闹?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那肖姬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了韩王,连被太监拖出去的时候,都忘了挣扎。

    此刻陪着肖姬跪在那里的另一个姬妾,跪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吓得直发抖。韩王也没心情理会她,只挥了挥手,打发她下去。

    韩王看着房玄龄波澜不兴的脸,那份尴尬就别提了。他自己也奇怪,这房玄龄从来都是温温和和一个人,跟他说话也带着恭谨,可是他怎么就是看见这位就觉得心里发憷呢?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韩王强笑着说道:“都是小王管教不严,让房相见笑了……”

    房玄龄终于把手里那杯快凉了的茶给放回了几案上,冲着韩王一拱手,平缓地说道:“我这长女出生之时,正是我投了还是秦王的陛下之时,待大势已定,我虽接了她们母女来了长安,可是却仍将心思放在了政务之上……后来回想,对永安,我有愧,于是后来又有了这小女儿,便忍不住加倍疼爱!”说到这儿,他的语气突然加重,目光也凌厉了起来:“我今日只告诉王爷一句,我房家的女儿个个都是宝!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不许别人欺负了她们!”

    韩王的脸色“涮——”地一下白了,而房永安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永宁吸了吸鼻子,站到了房玄龄身边,轻轻地拽住了他的袍子。

    “韩王殿下,”房玄龄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样子,缓缓地说道:“今日咱们且将话摊开来说,你这些年与永安离心,可是为了潞州刺史许志安多次上书弹劾于你之事?”

    韩王脸色一变,目光迅速地从屋里侍候着的宫女、太监身上扫过,这些下人从来都是有眼色的,一个个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房永安看着韩王冷笑了一声,说道:“王爷难道还想否认?您可不止一次对人抱怨白白搭上了嫡妃的位子,却没派上用场……不是吗?!”她眼睛里面的恼恨不加掩饰,当着父亲、妹妹的面,她只想发泄一次!

    房玄龄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冷哼了一声,说道:“看在你是永安夫婿的份上,我就提醒韩王殿下一声,皇上不需要能干的、没有劣迹的蕃王!皇上更不喜欢有野心、有能力的蕃王!以后韩王行事,还请三思!”

    韩王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如果说房永安的话只是让他尴尬恼怒,那么房玄龄的话,就实在是让他后怕惊惧了……

    “韩王殿下,”房玄龄却没有停止对韩王的打击,他双手交握,意态轻闲地坐在那里,继续说道:“韩王殿下在朔州养的三千私兵是想干什么用的?去年韩王府的书吏去单于都护府做什么去了?三年前辽州刺史舞弊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韩王殿下难不成真以为自己瞒得过谁不成?!”

    房玄龄对韩王其实一直都没什么好感,当年如果不是皇帝一意孤行,事先都没透过风声给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女儿嫁给韩王的。这些年,他经手的事务,只要是有关韩王封地的,都是直接转交给皇帝,让皇帝亲自过问的。不是说他不关心女儿的生活,只是这些事他置身事外,反而好处置。

    他口中所说的这些,都是皇帝曾经发过脾气的大事,最后都在他的转圜下轻拿轻放的解决了。皇帝如今对韩王不仅有戒心,在房玄龄的疏解下,其实对他也稍稍放下了些心。韩王年轻太轻,行事火气太壮,瞻前顾后,犹疑难决,在皇帝和房玄龄这些经历过真正的斗争的人看来,他还显得太嫩!

    皇帝这次之所以召韩王夫妻带着世子进京,其实本身就有留他们夫妻长居长安的意思,只是一时没有找着合适的理由。房玄龄本来还只是想让女儿带着孩子们留下,可是看着韩王如今这个样子,他心里也默默地赞成了皇帝的想法——这人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的好,要不自家大闺女还不定被他牵累成什么样呢!

    韩王早在房玄龄提起朔州的私兵时,便大惊之下站了起来,待房玄龄的话说完,他脸色惨白地又跌坐回了位子上。房永安也一脸惊色,她知道韩王私底下是有些势力的,可是没想到父亲人在长安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那,皇帝知道不知道这些事呢?!夫妻两个心里同里浮现出这个疑问。

    “陛,陛下……”韩王这会儿已经不见了先前的儒雅风度,惨白着一张脸,哆嗦着问道:“这些事,陛下,陛下可知道……”

    “陛下乃圣明天子,烛照万里,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房玄龄斜睨了韩王一眼,说道:“若你不是永安的夫婿……嘿!若你不是永安的夫婿!”老爷子也是一肚子的气,若不是为了这么个志大才疏的女婿,他才不会去管这些破事,还转圜呢!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永宁站在房玄龄背后直乍舌。这韩王也忒不着调了,她从他那摄回来的他隐藏的最深的机密大事,居然不在房玄龄提的这几条里!永宁真想吐血!她都想冲过去使劲儿晃荡这韩王的小肩膀,问问他要是少招点麻烦会死吗?!会死吗?!

    不过,她也对房玄龄会对韩王说起这些,觉得奇怪。房玄龄做事一向谨慎,按理说,这些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韩王开口的,尤其还是当着她和房永安的面。就算韩王是房家的女婿,可是依着房玄龄对李世民的忠心度来说,韩王可是一点也占不了上峰的……

    永宁好奇地看了房玄龄一眼,几年间的父女默契,还真让她从自家父亲的眼神里看出了那么一眯眯算计的痕迹……永宁挑了挑眉,原来还想自己出面收拾韩王的,可是现在看来不用了,老爹出马,一个顶俩!

    不过,永宁觉得韩王心里藏着的那个秘密,还真是个定时炸弹。她是现在揭出来好呢?还是私下里悄悄告诉父亲大人好呢?这还得好好想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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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编辑大人通知我,明天要上架……说实话俺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上架后还有多少人会继续支持……不过,我会努力把这本书写好,所以拜托大家一定不要抛弃我哟~~~~~~~嗯,我就在这里通告一下,不另写上架公告了。。。明天我会努力。。。多更。。。。至于能多多少,就不能保证了……飘走~~~~~~~~

第六十一章 遗腹

    房玄龄下重手敲打了韩王一番之后。脸色难看地便要告辞离开。韩王却是连相送的心劲儿都没有了,只叫房永安安排,然后扶着两个宫女颤微微地先走了。

    房永安拉着房玄龄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父亲……这,这可怎么是好呀……王爷,王爷他怎么就这么糊涂,这么胆大妄为……他……”她心里惊惧交加,单从父亲口中听到的这些事,皇帝就是把抄了韩王府,也不足为奇,如果以前对韩王只是恼恨的话,现在却已经没了恼,只剩恨了!

    房玄龄叹了口气,拍了拍房永安的肩膀,劝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些事情为父已经帮韩王转圜了过来,便是有处置,也不会太重……只是,你且去劝说韩王,让他称病长驻长安吧,潞州封地那里。还是上折子请皇上派人安置为好……”

    “他哪里肯听我劝?他,他……”房永安一想到这些年受的冷遇,便对韩王又多了几分怨怼之情,可是再一想到年幼的儿女,心气儿倒强了三分:"好,我去劝他!他若是不肯,他若是不肯……”

    “他若是不肯,你便带着孩子留下!”房玄龄眯着眼睛,将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若是韩王执意回潞州,那他能做的也只是保全自家女儿与外孙了。

    房永安点了点头,她当年对韩王的那点朦胧爱意,早就消磨的一干二净了,如今她牵挂的也只是孩子而已。既然父亲说了这话出来,那必是有保全她和孩子的办法,那么韩王会如何,她才不愿去操这份心!劝他一句,那是尽了为人妻的本份,至于那人听不听劝,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了……

    因为晚上还有皇帝赐宴,房玄龄还要回去准备,不好久呆,便告辞出来。永宁以房永安气色太差为由,揽下了送父亲出去的工作。

    房玄龄过来的时候是骑马来的,早有下人牵着马等在了韩王府门外。永宁犹豫再三,还是在房玄龄正要上马的时候拦下了他,拉着他往边上走了两步,与侍候的人隔了点距离。然后悄悄下了个静音咒,才一脸烦恼地开口对房玄龄说道:"父亲刚才和韩王说的那些……嗯,父亲,皇上如今是不是在韩王的封地安插的有人?”

    房玄龄皱着眉头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父亲有没有听说过,有没有听说过潞州府四方街柳家胡同……这个地址?”永宁问得小心翼翼的,她知道自己要说出口的这件事,如果自家父亲大人不知情的话,非得吓着不可……

    房玄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是什么地方?”

    “父亲不知道吗?”不跳字。永宁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然后放雷:"韩王在那里安置了一对母子……那儿子,那儿子据说是息王的遗腹子……”

    息王,有唐以业,只有一位被封了息王。那就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大哥,死于玄武门的先太子李建成!玄武门事变之后,今上便秘令诛杀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家眷,尤其是他们的子嗣,可谓是斩草除根……等人都杀干净了,今上继位才追封了先太子息王。

    房玄龄被永宁的话吓得一抖,然后他微弯着腰,一把握住永宁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他是真被吓到了,皇帝对李建成、李元吉这两兄弟的恨意。这些年来可是丝毫未减,每每提起这两个人的时候,脸色都难看的厉害,如果韩王真的做下了隐匿李建成遗腹子的事……只要被皇帝知道,就绝落不了好!

    “我,我偷听来的……”永宁目光有些闪烁,在房玄龄跟前说谎,是非常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房玄龄缓缓地站直了身体,默默地看着永宁,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永宁低着头,压根儿不敢跟自家父亲大人对视,就在她不安地扭动了几下,想继续编故事的时候,房玄龄终于开口了:"我也不问你哪听来的,怎么听来的……我只问你,你说的这事可是真的?”

    永宁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我以前听说过息王,据说,据说那是,那是先太子……我觉得韩王此事极险,若不告诉父亲早做安排,怕是日后难免牵累大姐……”她越说,头低得越狠,压根不敢看房玄龄的表情,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话其实不足以取信于人,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自家目光如炬的父亲大人……

    房玄龄摸了摸永宁的头,长叹了一声,说道:"此事为父知道了。还要回去好好想想才是……不过,你要记住,绝不可再对人提起!哪怕是你大姐,也不可以让她知道,知道吗?!”

    永宁点了点头,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哪里敢大肆张扬呀!

    “回去后,也劝劝你大姐,万事自有为父,让她不要过于忧心……如果有机会见着皇后,让她在皇后跟前露出些想留在长安的意思,她摆出了态度,为父也好为她周旋……告诉你大姐,韩王府的一应事务,一定不要插手!只管好两个孩子就行了,韩王那里,也先远着些……”房玄龄一直知道韩王没什么太大的才干,可是却没料到他居然昏聩到了这种地步,息王,玄武门之后,谁不躲着这俩字?他竟然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

    房玄龄脸色难看地带着随从离开了韩王的别馆,永宁一直目送着父亲转过了街角。这才回去。房永安已经回了卧房,正坐在窗前的榻上抱着清儿落泪,敦儿也坐在一边陪着哭。

    永宁一进来,敦儿就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姨妈,你快劝劝母亲吧,我以后会乖乖的,也会护着妹妹,你快让母亲别哭了……”

    敦儿只比永宁小两岁,说起来倒是与晋阳公主同年,但是个子却比晋阳公主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孩子还要瘦小。永宁拍了拍敦儿的背,无声地安慰了他一下。然后伸手接过了侍女手里的帕子,帮着房永安擦了擦脸上的泪,劝道:"大姐这是做什么?看把孩子们吓得……父亲刚才走的时候还交待我,让我劝你不要忧心,万事都有父亲替你担着,你怕什么?”

    “我自然知道父亲不会不管我,可是,可是,我只要一想起,一想起那人,我就,我就……”房永安咬着嘴唇,目光冰冷刺骨,一看就知道这次她是真的恨透了韩王。

    “大姐,这个时候,哪里是你想他的时候?有这工夫,你还是多想想敦儿、清儿和你自己吧!”永宁有些艰难地把清儿抱到了自己怀里,帮着孩子擦了擦眼泪,又拿了果子哄她。

    “敦儿,清儿……我自己……”房永安的目光从孩子们的身上划过,眼泪再次决堤而下:"他做的那些事,还容得我来想我们母子如何吗?”不跳字。

    “大姐!”永宁被房永安哭得心烦,皱着眉头说道:"那些事,既然父亲敢当众说出来,就证明是不用避人的,是皇上都知道的,皇上既然知道了,却没有发作韩王,这说明什么?说明只要韩王态度好,这些事情都是可以揭过去不提的……你有这工夫在这里哭,还不如去把韩王骂醒,也省得他再做出些什么事连累你们娘儿几个!”

    房永安脸色一沉,长吁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小妹说的是,解铃还需系铃人,祸事是他闯下来的,自然也该他来收场!”说着。她站起身便招呼人来为她梳妆。

    永宁拉着清儿站在梳妆台旁,问道:"大姐,你打算跟韩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房永安气愤难当地将手里的梳子扔回到了梳妆台上,说道:"自然是要他上请罪折子,跟皇上请罪去!”

    永宁叹着气摇了摇头,说道:"姐姐,韩王虽然久在封地,可是难道他在长安就真的没有耳目?父亲说的那些事,他居然一无所知,您觉得这是为什么?这说明那些事虽然皇上知道,但是知情人的范围并不大……皇上都无意将这些事闹大,您却让韩王去上书请罪,这合适吗?”不跳字。

    房永安一愣,说道:"那,那怎么办?”

    永宁接过侍女手里的金步摇,插在了房永安的发髻上,低声说道:"父亲不是说了吗?让你劝韩王静态驻留长安……”

    “他,他肯吗?”不跳字。房永安的直觉告诉她,韩王不会喜欢她的这个提议。

    “他肯不肯是他的事,你只是劝说,又不能帮他做决定……只是父亲要我再次提醒你一声,若是有机会见到皇后,一定要在皇后面前表态,希望能跟孩子一起留在长安……”永宁其实也觉得韩王不会甘心留在长安,尤其是在他那潞州还藏着那对母子的情况下。

    房永安会意地点了点头,她听明白了永宁的话,去劝韩王,是尽了妻子的义务,至于他听不听她的劝,就不归她管了……只要她们母子留在长安,那么将来就是韩王出了什么事,她们也能少受些牵累!她暗自咬了咬牙,夫妻情份什么的早在她初到潞州的那年就消散了个干净,如今,她在乎的也只是她的孩子!

第六十二章 流言

    房永安出去这趟用的时间并不长。回来后的脸色也很平淡,倒让永宁猜不出来谈话的效果如何。

    按着常例,秋猎第一天晚上,皇帝、皇后是要设宴款待随行的亲贵大臣乃其内眷的,而房永安做为韩王嫡妃自然也受到了邀请。不光是房永安,这次连永宁和敦儿、清儿都有份。

    晚宴设在戌时,房永安带着妹妹、儿女妆扮好,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差人去问韩王是不是准备好了——这种正式的宴请,肯定是要夫妻同时到场的。

    不大会儿的工夫,韩王便阴沉着脸过来了,也不与房永安说话,径自上了自己的座驾。房永安也不气恼,打了永宁和敦儿、清儿同车后,便也上了韩王的车辇。

    皇帝的驻跸之地早已灯火辉煌。永宁一下车,就看见房遗爱带着添福站在不远处,一看就知道是在等她。她朝着房遗爱挥了挥手,然后将敦儿、清儿送到了房永安的身边,跟着韩王与房永安说了一声,便过去了房遗爱那边。

    房遗爱站得远远的冷眼看着韩王与房永安一家人被一个太监引着朝内去,脸色颇为不善。见永宁走到了跟前,低声问道:“大姐那里究竟出了事?还有晋王送你的那匹马,怎么闹成那样子?”

    永宁撇了撇嘴,说道:“那位韩王殿下不识好歹呗!别管他,爹爹自然会收拾他,哼!总会让他知道,咱房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房遗爱朝着四周看了看,拉着永宁朝里走,边走,边凑到她耳边说道:“来时,父亲让我告诉你,让你把事情闹大!说是要把大姐与韩王夫妻不合,韩王宠妾灭妻的事,往大里闹腾,最好闹得人尽皆知……父亲也不告诉我原由,你说这是为呀?真闹起来,丢脸的还不是大姐?”

    永宁闻言挑了挑眉,看来“息王遗腹子”这件事,还真的是大事呀!单听房玄龄这交待,这是准备跟韩王决裂的意思呀……她看了房遗爱一眼,也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你别问!待会儿只管冲着韩王瞪眼就是了……丢脸,总比丢命强!”她悄悄握了握房遗爱的手,示意事关重大,不是大厅广众之下可以议论的。

    房遗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在家里他是最没地位的一个,发生大事都没人告诉他……不过。如今他经过在高阳公主身上的实习,确实认识到了《三十六计》的强大之处,这段时间以来收获颇多,再不像以前一相,说话做事一条筋了,当然,在外人看来,他还是那个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房家二郎。

    还没转过回廊,便已经隐隐有话语声传来。房遗爱来得早,早就在席面上转了一圈了,这会儿倒也熟门熟路,拉着永宁直奔房玄龄的位置而去。

    房玄龄做为李世民最宠信的臣子之一,座位自然靠近御座,他上首坐着的是赵郡王李孝恭,而他下首坐的却是卢国公程咬金。

    今天房玄龄一入席,谁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连跟皇上说话都黑着一张脸。早有好事的人把房玄龄下午气急败坏的拜访了韩王殿下的事传播了开来,都在猜测这翁婿之间发生了矛盾。程咬金一向是藏不住话的人,硬凑到了房玄龄身边,问道:“我说房相,都说你是个没脾气的。怎么今天生这么大的气?怎么了?你那女婿还敢跟你乍毛不成?”

    房玄龄将手里的茶杯一顿,冷哼了一声,斜睨了程咬金一眼,说道:“怎么?你还想看我笑话?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来日里,你自己也要有个当王爷的女婿的,到时候,嘿!到时候呀……你就知道那滋味了……”

    程咬金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他为她闺女那门亲事私下里也呕得想吐血,谁乐意把闺女嫁到皇帝家呀?小门小户还能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可是嫁入皇室,那就纯粹是受气去了!他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后那席的宝贝闺女,决定好好跟房玄龄取取经,得问问房家闺女在韩王府里是咋过的日子……想着,他伸手夺过了房玄龄手里的茶杯,拎起案上的酒壶,倒了杯酒放在房玄龄跟前,说道:“房相,别气啊,不就是个韩王嘛,回头老程找由子帮你揍他一顿,给你出气,你看可好?!”

    房玄龄又是一声冷哼,将程咬金倒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脸色却还是那么难看。程咬金是一心想套话,不停地给房玄龄斟酒,谁知房玄龄却是个口风紧的,酒到杯干。就是不吐口。

    宴席上的人,多有注意到房玄龄的脸色的,待韩王夫妻报名而入的时候,偌大的大厅居然突然静了一下,然后随着韩王夫妻貌合神离的举动,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真相了。

    自认为自己真相的这部分人,是下午有幸看见高阳公主鞭打韩王宠姬的场面的,以及听说了这则八卦的人。

    宠妾灭妻。这罪名可不算小,尤其这韩王妃还是韩王亲自上金殿求娶,由陛下圣旨赐婚的,更别说这位王妃的父亲还是当朝宰相。不少人都想不明白这韩王究竟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高阳公主一直注意着入口的地方,待房遗爱兄妹一出现,她立刻拉着晋阳公主和皇后悄悄地禀告了一声,便将房遗爱和永宁召到了她们两个人的席位上。

    永宁一坐下,晋阳公主就紧张地拉着她,问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呀?可是你在韩王府的时候,被人欺负了?”

    永宁噘着嘴说道:“欺负我算?我大姐那才叫惨呢!”

    “大姐怎么了?我刚才问你,你也不说……”房遗爱急了,拉着永宁的胳膊,非让她把在韩王府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一遍。

    永宁也不添油加醋,只把房永安告诉她的,和她亲眼看见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这下子。连两个公主都被刺激得瞠目结舌了。

    “韩王叔,韩王叔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韩王府的管家,真的叫何安?!”晋阳公主瞪大了眼睛,她实在不能想像,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奴才?就是做主子的一时没想到,难道他自己就敢这么混赖下去?这样的人要是在宫里,早就被一顿板子打死了事了……

    “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要不是今天下午被挤兑得没话说了,怕是如今那个奴才还没改名呢!”永宁气呼呼地瞪了远处的韩王一眼,一副怒气未平的样子。

    “看着不像呀……”高阳公主对这个偶尔会让人从封地送些好玩意给他的叔叔,其实还是挺有好感的,摇着头说道:“韩王叔虽然我见得不多。可是印象里一直都是副温雅的样子,而且脾气也好,人也和善,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样?”

    永宁冷哼了一声,说道:“公主殿下也说了,你们见得不多,那一时半会儿的,他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有难的?今天你是没看见,他把我爹爹都气成样了……就是我眼花看错了他,难道我爹爹也能看错了他不成?”

    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对望了一眼,不再替韩王说话了。就像永宁说的,就是她看错了韩王,可房玄龄这个被皇帝信任倚赖的人,却是万万不会看错的。这样想来,永宁刚才的话,倒像是一下子有了凭证一样,顿时被两个人相信了。

    永宁又朝着房永安那席看了一眼,然后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圈,说道:“公主殿下可见过韩王家的世子,我的小外甥?敦儿跟晋阳公主是同年生的呢,可是他一个男孩子,如今长得比晋阳公主都瘦小,可想而知我大姐她们母子在潞州那地方过得是样的日子了……”

    高阳公主没见过李敦,但是晋阳公主却在皇后宫里见过一次。等她听永宁说起李敦居然跟她是同一个年生人的,不免大吃一惊,说道:“我是见过李敦的,我一直以为他要比我小上一、两岁的,怎么他也五岁了?!”

    房遗爱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插言,只是双手的拳头是越握越紧,脸也憋得通红通红的,看向韩王的眼神越来越不善。高阳公主有些担心地伸手搭在了他的拳头上,趁着永宁和晋阳公主说话的工夫,悄声劝慰道:“你别气,回头我给你出气去!哼!今天只抽了那个贱人几鞭子,算是便宜她了,赶明儿得了机会。看我不直接抽死她!”

    房遗爱瓮声瓮气地说道:“就是把韩王身边的那些姬妾都抽死了又有用?难道那样韩王就会善待我大姐了不成?今天如果不是父亲去见了韩王,指不定他还要把爱姬被你鞭打这事,记在我大姐头上,到头来受磨搓的不还是我大姐?”

    永宁见房遗爱气得青筋都爆了起来,连忙按住他的胳膊,说道:“二哥别急!爹爹说了,这次大姐回了长安,就想法子不让她再回潞州去了,如果大姐留在长安,有爹爹在,看谁还敢欺负她!”

    “诶——这倒是个好主意!”高阳公主赶紧附和,又拉了拉房遗爱的袖子,说道:“房相哪里会不心疼女儿,他肯定有办法帮你大姐的,你就别太担心了……”

    晋阳公主也点着头说道:“那天听母后和韩王妃说话,似乎这次要把世子李敦留下来,在弘文馆进学,那样的话,如果房相去求父皇,我看韩王妃多半是可以留下来的……”

    高阳公主见房遗爱的拳头松开了些,脸上的笑容立刻就灿烂了起来,再接再厉地劝道:“你就放心吧,回头我和兕子一起去母后那里帮你大姐说好话,父皇那里有房相,母后那里有我和兕子,你大姐留在长安这事,肯定没问题!”她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的倒也真有几分成算。

    房遗爱点了点头,满是感激地看了高阳公主一眼,说道:“那我先谢谢你了,若是我大姐这事真成了,到时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永宁看着房遗爱跟高阳公主的互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二哥,你欠高阳公主一个人情,可想好打算怎么还了?”

    晋阳公主最近对于这两个人的粉红色气泡也很敏感,也笑着问道:“是啊,房二郎,刚才十七姐可说了,是要拉着我一起去母后那里说情的,你怎么就只欠十七姐一个人情?难道我就要做白工吗?”无错不跳字。

    “呃,这个,”房遗爱非常憨厚地傻笑着,挠了挠头,说道:“我都欠行了吧?无错不少字你们说吧,想要?”

    “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先欠上人情了,这以后可要怎么办呢?”不知何时晋王已经站在了几人身后,此时突然插言,倒是让他们四个人吃惊不小。

    高阳公主拍着胸脯,将晋王拉到了跟前,掐了他胳膊一把,气恼地说道:“你时候站在这里的?也不说一声,猛地站出,倒吓了我一跳!”

    晋王“唉哟哟”地揉着胳膊,抱怨道:“十七姐,你可真不讲理!我哪有猛地站出来?不过是说了句话罢了,你有好怕的?说吧,做了亏心事了?”

    高阳公主又拍了他一巴掌,他才不敢再说了。可是坐在那里也不老实,一直贼笑兮兮地打量着房遗爱,把房遗爱看得一阵不自在。

    “你又想干?!”高阳公主却不乐意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早就把房遗爱看成了她的私有财产,那是绝对不准他人觊觎的。

    “我这是在想着,要怎么恭喜房二郎呀!”晋王露着大白牙,笑得十分开怀。

    “恭喜?我有好恭喜的……”房遗爱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倒是高阳公主似乎猜到了些,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伸手就又给了晋王一巴掌。晋王赶紧起身挪到晋阳公主和永宁中间坐下,挑着眉笑问道:“十七姐,我要恭喜房二郎,您打我干呀?”

    永宁也想到晋王想说的是了,坐在那里捂着嘴笑个不停。唯独晋阳公主很认真地看着房遗爱,似乎在琢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好事,把房遗爱看得脸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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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行猎

    高阳公主被永宁和晋王调笑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落荒而逃似地跑去了清河公主和城阳公主那一席,而房遗爱也被晋阳公主看得不好意思再呆在这里,交待了永宁一声,便也溜去了他那群狐朋狗友堆儿里去了。

    永宁和晋王相视而笑,举起手里的果汁碰杯。晋阳公主不满地噘着嘴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呀?看起来你们都知道,唯独瞒着我一个!”

    晋王笑眯眯地拍着晋阳公主的头,说道:“是好事哟!开宴前,我听见父皇和母亲商量,等秋猎结束回京后,就下旨给十七姐和房家二郎赐婚……父皇很是高兴呢,选给十七姐的公主府也在务本坊,离着跟房家一个街头,一个街尾……”

    “怎么会这么快呢?今天大姐也和我说起了这事,不过,听她说,最快也要到年底才会赐婚的……对了,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高阳公主怎么就打了韩王的姬妾?你们可不知道,韩王回别院的时候,那脸色难看成了什么样,要不是我爹爹来的及时,他还指不定要怎么发作我和我大姐呢!”永宁看向晋王。她对于肖姬被打的事还真是挺好奇的。

    晋王先是担心地看了看永宁,然后然后开始详细说起下午发生的事:“下午的时候,我们本来说是去溜马的,可是等了你半天,你也没来,你那个小丫头过来报信说是你的马丢了,唬了我们好大一跳,本来说是要去韩王别院那里看你的,可是没走出去两步就见到前面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骑着小马,好像就是我送你的那匹,十七姐那脾气你也知道,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鞭子,将那女子抽落马下,等我确认那真是我送你的那匹小马后,十七姐又是连着几鞭子下去,如果不是韩王叔赶来的及时,当场打死那女子都是有可能的……”

    晋阳公主见永宁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知道她是又想起下午不愉快的事了,连忙转移话题,兴奋地说道:“今天下午你没来猎场,你家二哥可是在父皇面前大大的出了回风头呢!”

    晋王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说道:“就是!我们后来本想跟着韩王叔一起去他的别院的,可谁知半路上遇见了父皇,韩王叔倒是不管不顾地抱着他的‘爱姬’先离开了,我们几个可没这个胆子。父皇让人给我们配上了弓箭。结果你二哥一箭穿喉射下了三只大雁,父皇和当时在场的几位老将军可是一个劲儿的夸赞你二哥勇武呢!父皇还说,房相教子有方,你大哥文才卓越,你二哥又英武过人,父皇当时可连赞了三个‘好’呢!”

    永宁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满脸黑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二哥那一箭肯定是蒙的!”南飞的大雁可不比鹰小,张开翅膀也有一两米,再加上雁行时的间距,房遗爱虽然臂力惊人,可是一箭之威想要射穿三只大雁的咽喉也决非易事……

    晋王和晋阳公主听了永宁的判断,不约而同地拍掌大笑。晋阳公主憋红了脸,强忍着笑意说道:“我们私下里赞你二哥的时候,他也挠着头说那一箭是蒙的……他说,本来是想着能一箭双雁就不错,实在不行一只雁也可以接受,可是真射下来了三只雁,他自己当时那表情,都像只呆雁了……”

    晋王也笑着补充道:“你二哥的实话一说出来,就挨了十七姐一鞭子。然后我十七姐先是威胁你二哥不许瞎说实话,然后又威胁我和兕子不许把你二哥的‘实话’说出去……嘿嘿……”

    永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蓦地轻松了很多。房遗爱的追妻、驯妻行动很成功,高阳公主如果说以前对着房遗爱只是心口闷着口气出不来,才会时不时地缠着他,找他麻烦,那么现在怕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不少字有了感情基础,以后就算那个小和尚辩机再出现,或许……永宁挑了挑眉,或许她该先让辩机消失才对,这可实在是个不安定因素呀……

    晋王见永宁一脸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以为她还是在为房永安的事情难过,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个小小的角落,便低头凑到永宁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别为你大姐的事担心了,下午的事已经传到了父皇耳朵里,听说父皇很是生气,晚宴前我去见父亲的时候,听见父皇在安慰房相,这次说不定不止你大姐不用回潞州,就连韩王叔说不定也会被留下来呢……”

    永宁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呀……就是潞王留在长安又怎么样?就是他这一时善待了我大姐,可是他难道会在长安留一辈子不成?将来总有一天他是要回封地的,那时候我大姐会是什么样,谁又会知道呢?”

    晋阳公主也看出永宁心情不好,拉着她的手说道:“好了,好了,别总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要我说呀,有房相在,这些事哪里用得着你来操心?我跟你说,明天是行猎第一天,你可一定要早些来,我已经跟母后说了,明天你就陪在我身边,咱们一起跟在父皇后面看热闹去……”

    晋王看了看永宁,突然对晋阳公主说道:“兕子,不如你去求了母后,让阿房这几天都跟你一起好了,也省得她回了韩王别院受委屈……”

    永宁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她总觉得这晋王有哪里挺别扭的,似乎,似乎对她关心的有些过了……

    晋阳公主却对晋王的主意非常的感兴趣,连连点头,一刻也不愿等的样子,立刻就跑去长孙皇后的身边,抱着皇后的胳膊扭来扭去的撒娇。

    永宁其实并不想跟在晋阳公主身边,后宫中人哪有好相与的?时时刻刻都要小心谨慎。可是晋阳公主一片好心,却也不容她辜负,只能这么无奈地看着。这一席上只剩了她与晋王两个人,莫名的气氛尴尬了起来。她不自在地在四处张望着。

    高阳公主已经从清河公主和城阳公主她们那一席转去了一群贵妇人堆儿里,而清河公主和城阳公主身边也围了不少的女人,虽然离得远,听不见她们的说话,但是只这么看着,永宁也知道那些人是在讨论韩王府的八卦。想来过了今晚,跟着来秋猎的勋贵人家就该都知道韩王宠妾灭妻,欺辱房家女儿的事了,等过秋猎,这则八卦想来就会很快的传遍大唐……

    永宁看了看远处的房玄龄,不知道这样的传播速度。是不是符合父亲大人“闹大”的标准?!

    晋王也在看着永宁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晋阳公主高高兴兴地回来时,正看见晋王和永宁两个人这种诡异的气氛。不过她到年纪小,也没多想,只拉着永宁的手说道:“父皇和母后已经答应了,母后还说她会亲自跟韩王妃讲,让你留在我身边……”

    永宁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皇后,正看见房永安被召到了皇后跟前说话。而皇后也正看向了永宁,见永宁望了过来,不由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冲着她点了点头。

    这晚的宴会还算成功,虽然房玄龄与韩王翁婿的八卦让宴会一度跑题,但总得来说,参加的人都是满意的。

    永宁这晚就住在了晋阳公主的院子里,添福、添喜也被恩准进来侍候。永宁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的场面很宏大。本来晋阳公主兴冲冲的要去跟着皇帝后面看热闹,可是却被皇后板着脸给拦了下来,那样的场面皇子出场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如果是公主出现的话,就有些落人话柄了,所以,连皇帝替晋阳公主求情,都被皇后给拦了下来。

    前面旌旗招展,万马奔腾。而晋阳公主却只能咬着小手绢站在一溜帐子中间悄悄地向外张望,还时不时地要被皇后叫过去教训两句。

    永宁非常老实地坐在角落里。并不是她不好奇外面的恢宏场面,只是她很清楚有些热闹不是她能凑的。如果是武后临朝的年代,想来她们这些女儿家就是站在前面也没人敢说什么,可惜呀……

    晋阳公主再次被训了一顿后,终于忍住了张望的欲望,愤愤不平地坐在了永宁身边,噘着嘴说道:“母后也小心的太过了,父皇都答应了我的,可是她还偏偏拦着……”

    “皇后娘娘是为了你好……”永宁递了杯茶汤给她,说道:“当然,也是为了皇上好,要知道几千年来的规矩就是如此,虽然我也觉得对咱们女儿家不公平,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谁让那些律法教条都是男人订的。咱们也只能认了……”

    晋阳公主赌气似地喝了一大口茶汤,苦得她小脸儿都皱了起来。永宁赶紧拈了个果脯塞到了她里,这才好些。晋阳公主泄了气似的将手里的茶杯放了下来,哀怨地叹了口气,说道:“难怪你那天在明月楼说‘人生莫做女儿身’,如今想来,还真有道理……”

    永宁一愣,那天她说过这话吗?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她自己都不记得了,难为晋阳公主居然还想得起来……她笑了笑,问道:“公主怎么突然想起这句来了?我那天也不过是顺嘴胡说的罢了,哪里想过什么道理……”

    晋阳公主扭着看着永宁,说道:“可是那天父皇把你说的那两句‘人生莫做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念给了母后听,母后当时就哭了呢……后来也常常念叨这两句,还说有机会定要问问你,这两句诗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永宁挑了挑眉,她没想到她自己顺嘴剽窃的两句诗,居然还让人惦记上了,看来还要替这两句诗找个合情合理的出处,等皇后问起来的时候,才不至于露出什么破绽。

    帐外的鼓声渐渐的急促响亮了起来,想来外面的秋猎已经开始了,晋阳公主愈发地坐不住了。就在这里,外面通传进来了一个小太监,跪地跟皇后见过礼后,禀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宣高阳公主、晋阳公主见驾!”

    晋阳公主高兴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也顾不上永宁了,跑过去拉着高阳公主跟着皇后就是一通撒娇,生怕这次又被皇后给挡了回来。还好,皇后也知道现在外面的典礼已经完成了,公主跟着皇帝行猎,倒也不算违制,于是交待了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一番后,便让她们去了。

    这个时候这些随驾的贵女、贵妇们,也是可以出去骑马游乐的,皇后自然不会再把这些人拘在身边,便让众人自便。年纪小些的女孩子们自然不愿意坐在这里听大人说话,谢过皇后的恩典后,便三三两两的出去了,而那些年纪大些的,哪里愿意为了出去玩乐而放弃了亲近皇后的机会,倒是大半都留下来陪皇后说话了。

    永宁也随大溜地出了帐子,添福、添喜早就候在外面了,还有房遗爱派来的两个家丁正牵着马等着她。永宁自己一个人,哪里有兴致骑马,只打发了两个家丁远远的跟着,她自己带着添福和添喜随意地四处走走。

    这猎场有多大,她不知道,反正是一眼望不过边。她也不敢走远,正好离着女眷歇息的长帐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稀疏的林子,远远的就听着那边有水声传过来,永宁就带着丫环慢慢地溜达了过去。

    十月里正是收获的季节,这片林子虽然不算繁茂,但是一路走过去却有不少的酸枣、野果什么的。这年代也没有什么环境污染,永宁指挥着两个丫环采摘下来也不洗,拿着帕子擦了擦便往嘴里送。尝过觉得好吃的,便让丫环多摘些,等着见着了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也能让她们尝尝鲜,不知不觉竟采了好多,添福和添喜不得不用裙摆兜着,样子古怪极了,惹得永宁一阵大笑。

    “小娘子!”添喜这丫头一向直白,噘着嘴跟永宁抱怨:“我们这样,还不是为了小娘子?您居然还笑我们……”

    添福也一脸委屈地看着永宁,把永宁看得有那么一眯眯心虚,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样,添福把你摘的这些先放到添喜这里,你去找个篮子来,我们在这里等你……”

    添福乐不颠儿地点头答应,迅速把裙子兜着的那些野果都倒进了添喜裙摆上,然后一路小跑着往外走。永宁拉着添喜捡了个干净的树荫底下坐着,时不时地擦干净一颗野果丢嘴里,别得多自在了。

    不大会儿的工夫,添福就拎着个竹篮回来,将那些野果都放了进去以后,她们主仆便又开始继续探险。

    林子的中间地带有一条小溪,十月的天已经有些凉了,倒是不好下水去玩,只不过晴空日照,将小溪衬得五彩斑斓,而小溪里一群群游过的鱼,让永宁突然兴起了烤鱼兴致。

    将那些野果再次倒在了地上,永宁指挥了添喜站在溪边用竹篮打鱼,又让添福去叫了候在林子外头的家丁帮她们捎些作料过来,顺便帮她们引火。

    等着永宁忙活地都有些饿了的时候,架在火上的烤鱼,也发出了诱人的香味,而一大帮闻香而来的食客们,也大驾光临……

    永宁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再看看抢走了她好容易挑选出来的卖相最佳的烤鱼的高阳公主,欲哭无泪。再看看正一脸歉意地看着她的房遗爱,她的手指头忍不住用力地掐上了他的胳膊,看着自家二哥不敢喊疼的委屈样儿,她不甘心地问道:“你们不是随着陛下行猎去了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没等着房遗爱说话,就见晋王递过来了一条烤鱼给她,并且解释道:“跟着父皇行猎虽然荣耀,但是也太不自在了,而且我们这些能耐也实在不够在那些大将军们面前显摆,于是就半路溜了回来……那程家三郎倒是个鼻子灵的,路过这边的时候,非说有人在烤鱼,我们就一起过来看看,谁知道却是你在这里……”

    “就是!”晋阳公主一边指挥着随行的侍卫去收拾房遗爱他们的猎物,要一起烤来吃,一边跟永宁抱怨:“我原来还想着,把你一个人丢下,你指不定坐在哪里发呆呢,谁知你倒是会享受,背着我们弄了这么多好吃的……”她一口烤鱼,一口野果,吃得那叫一个美。

    房遗爱早趁着永宁不注意,溜回到了他那群朋友堆儿里,就这么大会儿的工夫,这群少年们就又起了两座篝火,呼朋友唤友地围坐了几圈,也不知谁去弄了几坛子果酒过来,交杯换盏,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连空气中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永宁小口地吃着烤鱼,时不时地与晋阳公主和晋王交流上几句,引着有些兴奋的两个人说着刚才跟着皇帝行猎时的热闹场面。

    她的心渐渐地柔软了起来,看着身边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晋王,问道:“晋王殿下,可有想过将来?可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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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下水

    下水

    “将来?”.随后浅笑着低头吃了颗野果,细细地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又低声说道:“将来哪有什么好想的,身为皇子的将来,也就是那个们呗……不过,要说到心愿,我倒是想到江南去看看,看看那个地方,是不是像你歌里唱的那么美……”

    “我歌里唱的?”永宁一愣,她什么时候唱过呀?唱过些什么呀?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晋王点了点头,悠闲地半靠在身后的一块石头上,微微笑着回忆:“那天傍晚我去你家见房相,路过你的院子,就听见你在吟唱‘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他凭着记忆将这首词念了出来。

    永宁听他这一念便想起来,是有那一日,她被母亲逼着坐在窗前做女红,实在无聊地哼唱了那么几句,没想到却被他听了去。

    “九哥!”晋阳公主噘着嘴坐到了永宁和晋王中间,抱着晋王的胳膊抱怨道:“你刚才在跟永宁说什么?怎么只你们两个说话。都不理我……”

    晋王连忙坐直了身体扶住了晋阳公主,冲着永宁露出了个狡猾的笑容,然后才对晋阳公主说道:“我哪有说什么呀,只是以前听阿房唱过的一首曲子词,我让她再唱,她不肯呢……”

    永宁气呼呼地瞪了晋王一眼,这家伙怎么就把事儿又推到她身上了?看着眨着星星眼的小莉萝一副要扑过来的样子,永宁连忙摆着手说道:“我唱就是了,我唱就是了……”她朝着远处的人群望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便轻声地唱了起来。

    这曲调是她跟大嫂杜氏学来的,杜氏平日里做女红的时候,也喜欢哼唱些小曲,连带着永宁现在也染上了这个毛病。这首词原本就柔和,永宁细嫩的嗓子唱出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晋阳公主双手抱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一连逼着永宁唱了好几遍。“江南真有那么美吗?”晋阳公主也问出了跟晋王同样的问题。

    永宁也学着晋阳公主的样子,把下巴搁在了膝盖上,说道:“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听歌唱的,又没去过……不过,应该挺美的吧,不然干嘛别人都说江南好呢?”

    “嗯!”晋阳公主猛地坐直了身体,认真地做了决定:“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去江南看看!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那么美!”

    “那公主殿下倒是可以和晋王做伴了……晋王殿下刚才也说要去江南看看呢!”永宁笑着给晋阳公主出主意。

    “真的吗?”晋阳公主回头看向晋王,见他真的点头,便开心地说道:“那九哥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呀!”

    晋王素来最宠这个妹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两个人就跟明日就要起程一般,居然现在就讨论起了行程。永宁坐在一边也不插话,只是偶尔被两人问及,才对答上几句。

    远处房遗爱在与人笑闹着赌酒,一群少年在旁边起哄,高阳公主笑得前仰后合的。永宁总觉得这样的场面不属于她,每每置身人群中,她就会兴起那种她不属于这里的感觉。轻叹了口气,将高阳公主刚送过来的一小坛子果酒打开,倒了一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有些甜,又有些酸,却不醉人。

    晋王回眸间,正看见永宁一脸落寞的样子,不知为何心里蓦地一酸。“阿房,你难道不想去江南吗?”他轻轻推了推晋阳公主,晋阳公主会意地挪到永宁身边,也跟着问道:“就是啊,永宁,你把江南唱的那么好。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

    永宁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里的酒碗放下,抬头看着天空说道:“我自然是要去的,我不止要去江南,我要去的地方还很多呢!天下那么大,不亲自去走走看看,我怎么能甘心呢……”

    “你心倒是不小,不过,若只是江南,倒还罢了,你若是想走遍天下,怕是不能够的……”晋王挑着眉说道:“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难不成,你夫家还能许你整天不着家的在外面吗?”

    永宁冷哼了一声,说道:“谁说我要嫁人了?皇上可是都答应我了,等我长大了,就准我出家入道的!等我做了女冠,自然就可以去云游四海了……”

    “诶?!这个主意可真不错!”晋阳公主拍着巴掌叫好:“永宁,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做女冠,然后咱们结伴同行,云游四海去……”

    晋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狠狠地瞪了永宁一眼,然后变着法儿的吓唬晋阳公主,把这出家做道姑的事儿描述的跟羊入虎口差不多了,永宁在一旁听着直捂嘴偷笑。

    远处的少年们突然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哄笑声,然后就见房遗爱弯着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高阳公主却还坐在原地没动,指着房遗爱惨兮兮的样子跟旁边的程家三郎程怀弼嘻嘻哈哈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永宁虽然有些同情自家二哥,可是却绝对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但是房遗爱怎么可能放过眼前的救星?

    不过,房遗爱倒不是冲着永宁来的,他是冲着晋王。他回身冲着他那群朋友喊道:“你们总欺负我这个老实人算是什么本事?有本事去让晋王来唱一个呀!”

    晋王猛然间被房遗爱点名,一脸迷茫地看了过去,就见高阳公主又一阵大笑,指着房遗爱不知说了些什么,便冲着他们三个人的小角落走了过来。

    “你们三个倒是会躲清闲,大伙一起出来玩,你们也太不合群了吧?难道还真的非要我来请?”高阳公主掐着腰站在晋王身前,俯视的目光从晋王、晋阳公主和永宁身上划过,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然后一点都不磨叽地站了起来。

    一走进这群少年堆儿里,高阳公主就非常大姐大的把晋阳公主和永宁护在了身侧,却把晋王推到了一脸菜色的房遗爱身边,说道:“好了,这回九郎也来了,你要是再输了,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们在玩什么呀?”永宁看着这群被果子酒醺红了脸的少年,问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笑着指了指火堆旁边的挖出来的三个小坑,说道:“出来的时候也没准备什么,就地取材,挖了这三个小坑,然后站在这条线后面往里头扔石头子。看谁扔的又准又多……你别看着简单,程怀弼这小子坏着呢,他挖坑的时候把坑挖的浅不说,还不平整,这要是不用点巧劲儿,扔进去也得弹出来……”

    永宁一下子就明白了房遗爱为什么这么狼狈,因为他是个从来不会用巧劲儿的人!他的准头儿再硬,也搁不住扔进去一个就弹出来一个呀!

    晋阳公主朝四周看了看,拉着高阳公主的衣袖问道:“那输了要怎么罚?”她看了一圈也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处罚,能把房遗爱弄得一脸菜色。

    “对呀!”高阳公主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般,用力地拍了拍手。高声说道:“刚才那些烤成焦碳的兔肉已经都被房二郎吃光了,现在再比,可用什么做处罚呀?!”说着,她便拉了程怀弼、李敬业等人围了个小圈小声的嘀咕了起来。

    永宁看着房遗爱瞬间又青了三分的脸色,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惹得房遗爱狠狠地瞪了她两眼。晋阳公主捅了捅永宁,说道:“你看我九哥,脸色怎么也这么难看?”

    “呃,”永宁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该不会是不会玩这个游戏吧?”

    晋阳公主吃惊地说道:“可是听十七姐说来,似乎也不是多难呀……我刚才听他们在那里嘀咕,你家二哥可是好几轮都只扔进去了一两个,甚至还有一回连一个都没扔进去,我九哥不可能比你二哥还笨吧?”

    永宁满脸黑线的替房遗爱辩驳:“我二哥哪里笨了?他只是不‘擅长’玩这个东西罢了……哪里能算得上笨?!”

    晋阳公主捂嘴笑着,跑去跟晋王说起了悄悄话。

    永宁也走到了房遗爱跟前,低声问道:“二哥,你不会真的输的那么惨吧?”

    房遗爱黑着脸苦笑道:“你也知道,我对这些小巧的东西从来都玩不转的,也不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射进去了,可是回回都被弹了出来,有时还会把上回进去的也弹出来……结果最后数石头的时候,总是我最少……”

    “你不会小力些吗?那坑那么浅,你用力大了,它自然会弹出来呀!”永宁试图点化房遗爱。

    房遗爱却一脸难色地说道:“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可是力气小了根本连坑都进不去……算了,算了,随他们折腾吧,大不了不就是再被罚几次吗?我才不在乎呢……”他边说,他偷眼看了看脚边已经只剩下了黑色骨头的烤肉,嘴里还是有些发苦,不过,好在这些难吃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高阳公主他们商量了半天,终于决定了处罚的办法,那就是输的人,要在今晚的宴会上献舞!

    晚上的宴会与昨天的夜宴不同,是分年龄、分层次的小圈子聚会。比如高阳公主今晚就是一个小型宴会的主人,显然在坐的少年们都是她的座上宾。

    可是。就算是这种小圈子的聚会,也算得上是半正式的场合,这要是输了,真被逼着去舞了这一回,估计这辈子都摆脱不掉这个笑柄了。房遗爱一跳三丈高,大声的反对:“不行!这绝对不行!”

    永宁也基本上不对房遗爱的技术抱什么希望了,刚想开口声援自家二哥,就听见旁边晋王干咳了一声,说道:“十七姐,这个,不太好吧?……”显然,他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

    见晋王似乎有点软弱可欺,房遗爱的嗓门立马小了,站在那里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晋王,似乎在估量这个对手的实力。不过,他对自己实在是太没信心了,还是随着晋王的话,跑去高阳公主那里求情。可是高阳公主被程怀弼几个人护在当中,就是不让房遗爱跟她好好说话,把房遗爱急得汗都下来了。

    最后,在求情未果的情况下,房遗爱和晋王两个人一声战战兢兢地站到了场地边上。

    这个游戏非常简单,地上相距三个巴掌的小坑,随便把石子扔到哪个坑里都算数,每人每轮有十个石子,等都投完了,就由高阳公主去查落进坑里的有几个石子,然后以多少论输赢。

    程怀弼等七八个人的成绩都不相上下,基本都在八颗石子的数量上,轮本来第九个该房遗爱上场的,可是他硬把晋王拖到了他前面。晋王开始几颗石子的时候,手明显不稳,大多都没沾着坑边,可是到最后几颗的时候他已经摸着规律了,等高阳公主报数的时候,他居然中了四颗!

    房遗爱脸都绿了!他玩了好几轮,可都没有出过这种成绩!他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而旁边那些少年们一个个起哄地喊着让他直接认输算了……

    永宁实在不忍心看自家二哥的可怜样子,可是他这会儿明显已经没了斗志,要是上场还不是输定了?她走到了房遗爱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二哥,你怕什么?你要是怕了,岂不是更输?”

    房遗爱看了妹妹一眼,用袖子蹭了蹭额头上的汗,然后深吸了口气,站到了横线的位置上。

    房遗爱是真的不擅长玩这种游戏,一连五颗石子都进了小坑,但又都遗憾地被弹了出来。边上的少年们笑声更大了,就连晋王的脸色都轻松了下来,照房遗爱的水平来看,晋王是非常有可能安全过关的。

    看着房遗爱微微有些发抖的手,永宁淡定不下来了,她走上前去,将房遗爱手里的石子都拿了过来,说道:“剩下的我来替你投吧!”

    “这怎么能行?!”李敬业和李业诩同时跳出来反对,说道:“这哪里还有替的道理?!”其他那些少年也你一言、他一语地反对开来。

    结果还没等房遗爱表态,程怀弼倒站出来主持“公道”来了:“嗯,这样吧,如果要替呢,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房家小妹,你要想替呢,就不是这个规则了!”

    “难道规则还能改吗?”晋阳公主其实也有些同情眼前这个高高大大,但是玩起这个游戏显得“笨笨”的房家二郎了。

    程怀弼坏笑着说道:“到底是兄弟一场,我们也不能太不容情,这样吧,房家小妹要替房二郎来投,那就得蒙上眼睛来投!”

    永宁其实本意只不过是打算替房遗爱胡乱将石子扔出去就算了,省得他在这里急得难受,她看得也难受,可是这程怀弼一出来刁难,倒把她的火气勾上来了——其实,最主要的是她护短的脾气又上来了!于是,她微微一笑,说道:“蒙眼睛什么的太麻烦了,这样吧,我背对着投过去,这总行了吧?”

    程怀弼没想到永宁居然这么简单就答应下来了,这背投和蒙眼投难度是一样一样的,他自然没有意见,其他人也表示对此没有意见。唯独房遗爱,刚擦干的汗又冒了出来,围着永宁直转圈,一个劲儿地跟她嘀咕:“小妹,你行不行呀?要不,还是我来投吧,好歹我还能看着点……”

    永宁被房遗爱唠叨得头晕,一把将他推到了高阳公主身边,拜托高阳公主看着他,然后就走到了那三个坑边上。众人不解地看着她转过身,再小步地走回到了横线以外的位置,然后做出了准备向后抛石子的姿势。

    永宁手里一共有五颗石子,如果她五颗都投中了,那么输的人就变成晋王了。晋王本来还在咧开嘴笑得开心,可是看着永宁的动作,心里的不安一点点地扩大,在看到永宁拈了一颗石子在右手掂量的时候,他忍不住握着晋阳公主的手,小声说道:“兕子,你说,阿房能不能投……进……”当他这个“进”子出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永宁抛石子的动作,然后那颗小石子乖乖地躺在小坑里一动不动的。

    晋王和程怀弼等人一样,一个个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永宁一下下的将五颗小石子统统都扔进了那三个坑里,没一个落在外面的,也没一个弹了出来!

    等这个结果出来之后,房遗爱欢呼着将永宁抱了起来,举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直到永宁尖叫着头晕,才把她放了下来。

    “怎么样?我厉害吧?!”永宁得意洋洋地看着房遗爱表功。对于一个巫师来说,第六感的敏锐程度是普通人难以想像的,这么来说吧,巫师之间是不会玩纸牌之类的游戏的,因为他们只凭直觉就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游戏到了中局就很难进行下去了。而这个投石子的游戏,如果让永宁用眼看着投,她不一定能投得进去,但是如果靠直觉,那是一投一个准儿!

    程怀弼等人都有些泄气,最近他们经常被房遗爱不着痕迹的整治,今天好容易逮着了机会准备报仇,结果还被永宁给破坏了,沮丧的心情可想而知。而最想哭的人却是晋王,他明明已经站在安全线里面了,结果被永宁这一翻盘,结果要兑现赌约的人就换成他了!

    天啊!晋王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跳舞?!他连宫中那些舞伎的表演看都很少看,更遑论让他去跳了!他幽怨的小眼神儿把永宁盯得一阵不自在。

    高阳公主笑得别提多灿烂了。她本来其实只是打算吓吓房遗爱,等到晚上宴会的时候,让他舞趟剑混过去也就是了。可是这会儿居然让房遗爱翻盘了,那她可是一点都不介意看看自家九弟的笑话的。

    “九郎,今天晚上十七姐我可等着你了……”高阳公主很“温柔”地拍了拍晋王的肩膀,说道:“需要准备什么,你只管跟姐姐我说,我保证让人都给你安排的妥妥贴贴的……”说完,她拉着晋阳公主一阵大笑。

    程怀弼等人倒不觉得这有多好笑,皇子的笑话哪里是那么好看的,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想打退堂鼓了,可是高阳公主笑得这么高兴,他们也不好直接泼冷水,于是场面一时之间显得极为怪异。

    晋王瞪了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两个人一眼,然后走到永宁跟前,清了清嗓子,说道:“本来吧,今天我是不该输的……因为你吧,所以现在输的人成我了……你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永宁下意识地往房遗爱身后躲了一下,然后才理直气壮的说道:“愿赌服输!刚才我替我二哥的时候,殿下既然没意见,那么现在再来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我可不觉得我有什么想对殿下说的……嗯,难道殿下是想让我预祝您晚上表演成功?!”她承认,她有点恶劣,不过依她想来,输的人是晋王才好,毕竟他是皇子,大家不会太难为他的,如果换了房遗爱,晚上还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呢!

    晋王瞪着眼,气呼呼地转身对高阳公主说道:“十七姐,你不是说需要准备什么都只管跟你说吗?那好,今天晚上我就要她陪我一起跳!要是她不跳,那我也不跳!”他非常孩子气地把指头指向了永宁的鼻尖上,一副永宁要是不答应,他就坚决不跳的样子。

    永宁一下子急了,不服气地说道:“这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我要跟你一起跳舞?输了赌约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谁知晋王一副“我说了就算”的表情,抬头挺胸地拉着晋阳公主一起转身,招呼了侍卫,他居然就这样骑马走了!

    永宁被晋王气得目瞪口呆,再看看高阳公主一脸要看好戏的表情,她无奈地承认,这次她好像是真的被晋王给拉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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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遇刺

    永宁垂头丧气地骑着自己的小马。跟着房遗爱身后往回走。回程的路上,房遗爱一个劲儿的安慰永宁,说是晚上肯定会好好看着他的这些狐朋狗友,不让他们难为她……

    可是永宁哪里放得下心?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好玩的时候,疯起来哪里还会顾忌什么面子?不过,想起拖自己下水的人是晋王,她好歹还算是得到了点安慰,有个皇子顶在前面,应该,不会,被刁难吧?不少字只是,这些少年们不刁难她,不代表晋王不刁难她呀!如果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肯定不会去“救”房遗爱!

    她正骑在马上瞎琢磨,就见前面尘土飞扬,晋王居然又带着十几名侍卫回来了!

    高阳公主一马当先迎了过去,笑着问道:“九郎,可是又想起了什么,需要姐姐我帮你准备?”说完,她便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的,吓得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蹭到了她身后半个马身的位置。就怕她出什么意外。

    晋王狠狠地瞪了高阳公主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十七姐还是把心思放到你的晚宴上去吧,至于我嘛,就不用你费心了!”

    高阳公主将马鞭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挑着眉问道:“那你现在这是要……”

    “我找阿房有事商量!”晋王冲着永宁招了招手。

    永宁一愣,下意识地驱马上前,满脸委屈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晋王干咳了两声,说道:“说是有事,就是有事,跟我走!到了地方,你就知道是什么事了?”说着,他打马前行了几步,将永宁的马缰拉在了自己手里,然后不顾永宁的意愿,将她的马头调转了过来。

    永宁吓得身子一晃,赶紧扶住了马鞍,回头看向自家二哥,希望他能赶快站出来英雄救美。房遗爱也确实有做妹妹的英雄的念头,可惜他身边的美人不乐意他做别人的英雄——高阳公主一马鞭抽在了房遗爱的马屁股上,房遗爱只留下了一声饱含感情的“小妹——”,便被胯下的骏马带跑了,只留下了一串烟尘……

    永宁欲哭无泪地看着高阳公主冲她做出了个让她好自为之的手势,然后跟着那群少年嘻嘻哈哈地打马而去了。

    晋王看着高阳公主一行人已经走得远了,这才轻轻吁了口气,然后没好气地对永宁说道:“好了,他们都走远了。不要再看了,我们走吧……”说完,他将手里的缰绳扔回给了永宁,便策马前行。

    永宁接过缰绳,轻轻拍了拍马颈,小跑着跟上了晋王,问道:“殿下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呀?”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快点——”晋王怎么都不肯吐口,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永宁快行。

    永宁本来在骑术上的表现,一直很符合她只陪着晋阳公主学过几次的水平,可是这会儿被晋王一再的催促,不由得提了心劲儿,拿出了上辈子的真实水准,居然真得跟上了晋王的速度,引得晋王拿着异样的目光看了她好几次。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永宁注意到大半的路都是在往山上走,只是这山不是骊山的主峰,她也不大认得这是哪里。十月里的天气,半下午的太阳还是挺毒辣的,晋王见永宁额角淌着汗,气息也喘不匀了,心里倒是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兴起跑来这个地方,要想躲着不见人,骊山行营那里也是找的着地方的……

    他小声地问了身边的侍卫几句话,然后回头对永宁说道:“累了吧?不少字再忍忍,前头转过弯就到了……”

    永宁长出了口气,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晋王有些得意地笑着说道:“前面转过弯,有一座前朝留下的行宫,虽然经过战火,可是景致大多还在,也能住人的,我跟人打听了很久,才问出来的……”

    能住人?这厮想干嘛?永宁用着怀疑的目光打量了晋王一回,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打听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想住在这里不成?”

    “当然!”晋王哪里知道永宁脑子里刚刚转过了些什么念头,依旧得意地说道:“今天晚上,咱们就住在这里,等明天一大早再赶回行营去!”

    永宁满脸黑线地尖叫出声:“今晚住在这里?咱们?!夜不归宿,你是想让我爹爹打死我不成?!”其实真不能怪她误会,实在是晋王的话太容易让人曲解了。

    旁边的侍卫都被永宁的话逗得咳嗽了起来,其实他们对晋王的话也是有些疑义的,不过,那是他们顶头上司,他们不好置疑罢了。

    如今的晋王还是一个纯洁的小小少年,他并没觉得自己的话、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不解地看了永宁一眼,说道:“你如今又没有跟房相住一起,我已经跟兕子说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让她遮掩过去……你放心,十七姐他们即使晚宴上见不着咱们。也不敢大肆声张,到处去找的……”

    永宁这时候倒是听出了些意思,问道:“殿下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躲开高阳公主的宴会?”

    “那是当然!你不会是想去那里跳什么舞给人看吧?不少字!”晋王一提起这事就一肚子的气,又瞪了永宁一眼,说道:“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本王哪里会这么狼狈?”

    永宁已经万分后悔帮房遗爱的事了,不过她这会儿更后悔没问题清楚就跟晋王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而且还要过夜!房玄龄发黑的脸色在她眼前直晃荡,如果这件事让房玄龄知道了……她都不敢想像自己的下场了!

    永宁猛地勒住了马,冲着晋王说道:“殿下,这样不行的!我,我要回行营!殿下要留下,便留下好了,我要回去!”

    晋王跟着勒停了马,回头看了永宁几眼,也不说话,突然拨马回来,冲着永宁的马就是一鞭子,那马扬蹄嘶鸣了一声,便不顾永宁的意愿,直奔着山路跑了下去。

    一转过山弯,入目的便是一片断瓦残垣。不过就像晋王说的那样。主建筑是完好无损的,住人是完全没问题的。等永宁明白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相当于被挟持人的时候,她就放弃了挣扎。一到地方,她的那匹小马就被没收了,有专人看管。虽然她有那能力回去,却很难做到不着痕迹,于是便随遇而安了。

    只是永宁还是忍不住跟晋王抱怨,不该只拉了她来,好歹把添福、添喜带来,这会儿也不至于连个贴身使唤的人都没有。端茶递水都成了她的工作了。

    晋王倒是挺享受永宁的服侍,永宁一露出不甘不愿的神色,他便拿出永宁帮房遗爱害他输了赌注的事说事儿,让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永宁忍不住直翻白眼……

    晋王的侍卫们准备的东西非常齐全,就是懒了些。他们直接将带来的被褥等物交给了永宁,然后便跑得没影了。这废弃行宫的正殿和正殿旁边的一间配殿是可以住人的,里面居然还有床榻等家具,虽然脏旧了些,但好歹不用打地铺了。

    趁着晋王跑出去看侍卫们搭随军帐篷的时机,永宁一连几个清洁魔法,将一应用具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挥了挥手,被褥等物便自动的跑到了榻上。收拾完准备给晋王的正殿,永宁又同样地收拾了一遍旁边的配殿,这是给她自己准备的。等这些都收拾好了,天色也将到傍晚。

    晋王在永宁收拾东西的时候进来过一回,说是要带着侍卫出去打些猎物回来当晚饭,让永宁收拾好了自己转转去。不过永宁素来就是个宅性坚强的人,收拾好了屋子,便坐在榻上从手链里掏了本书随意地翻着,压根没想着去外头瞎逛。

    等着天暗得看不清书上的字了,永宁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外面怎么这么安静?!晋王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把那些侍卫都带走,还留下了几个在做些挑水、升火的活计,刚才还热热的听见说话声和脚步声,甚至远处还有马匹的嘶鸣、踢踏声,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变得悄无声息?!

    永宁将书收回了手链中,将久未运用过的魔杖握在了手里,顺着墙边往外走去。她没敢直接出去,而是站在门边向外张望,探出头去前,也小心翼翼地先发了个了窥探咒,确认门边没有危险,才凑过去。

    门外篝火已经烧的很旺了,篝火旁的帐篷都黑黝黝的,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人,刚才侍卫们用来挑水的水桶和扁担都倒在地上。入目之处,并无人迹!

    永宁闭上眼稳了稳心神,然后给自己加了个忽略咒,这才走出了配殿。等她走到篝火边上,这才发现两个侍卫倒在帐篷旁边的阴影里,如果不是走的近了根本看不见!

    永宁长长地出了品气,心里害怕的感觉慢慢滋生。只一墙之隔,这两个侍卫被人杀了,而她居然完全不知道!更为奇怪的就是,杀人者居然没有进配殿去杀她,这是为什么?永宁想了想,或许凶手并不知道有她的存在,所以,才只对付了侍卫!

    那么,她现在疑虑的就是,晋王现在安全吗?凶手是路过杀人?还是目标是晋王?如果凶手不知道她的存在,那么至少可以说明晋王身边的侍卫是可信的……晋王在哪里?!

    永宁心慌了。如果晋王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出了事,而她却毫发无伤,她不敢想像房家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她快步跑去正殿后面的空地,那里长满了野草,她看见有个侍卫将马匹牵去那里喂养。可是等她赶到那里,看到的只有一地的尸体,一个侍卫,六匹马,她的那匹小红马也在其中。

    永宁跌坐在青石台阶上,她来自和平年代,虽然见过死人,却从来没有跟死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她颤抖着从手连里取了份镇定剂,一口灌了下去,然后等药物生效后,才算能继续思考。

    六匹死马,除去她自己的那匹,也就是说,留在这里的侍卫应该有五个。现在发现了三具尸体,也就是说,还有两个侍卫下落不明。永宁又重新将忽略咒加在了身上,刚才那个因为她的情绪波动太大失效了,然后绕着这座废弃行宫走了一圈,没有人!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永宁捏紧了手里的魔杖,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回去行营求救了!只是没有了马匹代步,她要想迅速回去就只能用魔法,可她现在能使用的魔法……瞬移,瞬间移动到目光所及之处。这个魔法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呀!她不确定她现在的魔力能够她坚持到回去行营……

    就在她咬紧了牙,准备朝着她最远能看到的那道山梁的时候,突然断墙外面传过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永宁立刻躲在了殿前的立柱后面。

    永宁身上的忽略咒,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忽略她的存在,但是这个魔法对于意志坚定的人效果不大。当一连串类似于暗号的声音响起后,永宁深吸了口气,将身上的忽略咒,换成了魔力消耗相对较大的隐身咒。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外面便进来了二十来个黑衣蒙面的汉子,而最后那一拨儿过来的时候,有一个大汉肩上抗着的正是昏迷不醒的晋王。

    这群黑衣人里有一个人让永宁觉得很可怕,他几次都很认真地打量着永宁隐身站立的位置,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存在。这个人的存在,让永宁根本连动都不敢动。

    这些人并没有久留,窃窃私语了一阵之后,他们分成了四队,各选了一个方向分头离去。永宁虽然极害怕那人,可是晋王就在他这一队人的肩膀上抗着,她也只能咬着牙给自己另加了个漂浮咒,然后悄悄拉住晋王的衣角,连带着被带走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就在永宁觉得自己魔力快要耗尽的时候,这几个黑衣人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天早就黑透了,等永宁终于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心里顿时凉了一大半儿——这居然是个悬崖峭壁的边儿上!

    “就这儿吧!”感觉很敏锐的那个黑衣人发话了:“就从这儿把这个小王爷扔下去吧!对了,别忘了把他的衣角撕下来一条,挂在悬崖边上,免得皇帝陛下找不着儿子!”他语气中透着刻骨的恨意。

    永宁缓缓走到悬崖边上,只看了半眼就觉得头晕,下面黑呼呼的一片,好像有只怪兽正张着大嘴等美食一般。这一路走来,植被是越来越稀少,也就是说,这绝壁下面很有可能是光秃秃的一片,这要是被扔下去,八成是活不了的,更别提被扔的那位现在还正处于昏迷状态了。

    永宁看着黑衣人布置好现场,然后又看着那个黑衣人单手拎着晋王的腰带走到了悬崖边儿上。她一边咬着牙暗恨那个让她没法用魔法杀人的契约,一边在黑衣人松手把晋王丢出去的时候,扑上去抱住了晋王陪他一起下坠……

    下坠的过程中,永宁暗数了五声数之后,便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撤下了隐身咒,一道长长的亮光从魔杖上发了出去,以期能在落地前恰当的时刻使出漂浮咒。

    这悬崖很高,虽然上面的部分完全是石壁,没有任何植被附着,但是很快便能看见一些粗硬的藤蔓的存在,所以在晋王在永宁耳边发出了一声不明意义的冷哼后,永宁能够非常果断地撤去了照明魔法,并忍着疼,用双腿紧紧地夹住了身边的一条树蔓,而晋王睁开眼后,适应了黑暗看到的,就是永宁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倒挂着的情景。

    “阿,阿房……”晋王的脸正贴在永宁的脸上,他适时地注意到了两人的现状,伸手摸索着从永宁背后也拉住了一条藤蔓,然后双脚也本能地攀了上去:“阿房,我拉紧了,你抱着我别松手,将腿松下来吧……”

    永宁轻轻地哼了一声。她心里那叫一个悔呀!为什么不先加个漂浮咒再玩倒挂咧?她的腿哟,不知道有没有被带下来块肉!她紧咬着下唇,将痛得有些麻木的双腿缓缓放了下来。她没敢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晋王身上,在感觉到晋王已经稳住了身体后,她便松开了原先抱着晋王的双手,也握住了身后的藤蔓。

    晋王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他看得出来这是处绝壁,也能想像的出来,如果没有永宁这样抱着他,他是什么样的下场,所以当永宁慢慢地将姿势变换过来之后,那陌生的血腥味,和她压抑不住的呻吟,让他不仅感激,更觉得心疼。

    “我们现在怎么办?”永宁非常觉得晋王醒得不是时候,如果他等到了峭壁底下再醒,那该多好?!现在这样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

    晋王还是个孩子,又没有经历过这些,哪里能有什么主意?可是当着永宁这么个女孩子的面,他自觉有保护永宁的责任,于是想了想,说道:“现在太黑了,我们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形,咱们先忍忍,等着天亮了再想办法吧……”

    永宁点了点头,听着晋王说话的动静,他并没受什么伤,那么就不能期待他会突然晕过去——让他晕过去理由也不好找!可是就这么吊在半空中,实在有些让人害怕。永宁悄悄地朝四周下了几个驱逐咒,省得有什么蛇虫鼠蚁的过来骚扰,然后问晋王:“殿下身上的匕首可还在?”

    永宁说的这把匕首是上个月皇帝赏给晋王的,晋王非常喜欢,出门的时候总喜欢把它插在靴子里。晋王小心地搂着藤蔓往靴子里摸了摸,然后高兴地说道:“还在!”说着,他将匕首抽出来递给了永宁。

    永宁不着痕迹地身边的一条藤蔓变得柔软后,用晋王的匕首将它割下来了一段,然后将两端分别在自己和晋王的腰间绕了几圈,打上死结,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这样,咱们俩只要有一个人拽紧了藤蔓,便不会有事了……”

    晋王伸手摸了摸腰上异常柔软的藤蔓,小声地建议:“阿房,要不,咱俩试着往下走走吧?不少字这样,我先下去,等到藤蔓到头了,你再下来?好不好?”

    永宁也觉得这么吊在半中腰儿不是个事,这么动动也省得犯困,于是便也点头答应。这一动,原先的这个驱逐咒便不好再用,永宁只得分别在自己和晋王身上各下了一个,然后两个人开始了黑暗中的攀岩运动。

    “殿下,那些黑衣人是哪里来的?”永宁觉得这种摸不着底的黑暗实在太压抑了,不停地找话跟晋王聊天。

    晋王郁闷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我也不知道,我跟着侍卫正追一只野獾呢,他们就突然冒了出来,我的那些侍卫,那些侍卫了都被杀了……我也被打晕了……你呢?你那里是怎么发生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殿下,当时留下来的侍卫有几个?”永宁对于失踪的那两个侍卫始终心有疑虑。

    “五个!怎么了?”晋王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这五个人是他亲自安排,他记得非常清楚。

    “有两个不见了……”永宁觉得这个事必需让晋王知道,这不见了的两个,虽然也有可能死在外边了,可是更有可能是内奸!如果这两个人是内奸的话,那么,这次被算计的人就不止是晋王,还包括房家了!

    “什么?!”晋王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永宁简单地说道:“我听见外面突然安静了,觉得不对,就跑出去看,结果就见帐篷那里有两个侍卫死了,我害怕,就跑去后面找马,结果又发现马都被杀了,还有一个侍卫的尸体在那里……我数了数留下来的马匹,也觉得应该留下了五个侍卫的,可是剩下的那两个我怎么都找不到……再后来,那些黑衣人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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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险境

    险境

    .追书必备作为一个皇子。对于有些事情他生来敏感,而有些东西更是他生来就懂的。今天这事,明显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某些人策划已久的,只是,他虽是嫡子,排行却小,能碍着谁?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发傻,古往今来的皇宫里,没有原因被害死的人还少吗?!

    永宁这时已经向下攀爬到了晋王所在的位置,正看见晋王低头苦笑的模样,想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沉默。她摇了摇身下的藤蔓,觉得它的长短似乎已经快到头了,刚想换条藤蔓继续往下去,却突然心生警兆,一股阴冷的气息直直地窜向她的后脑,那一瞬间,就像是成为了别的什么东西的狩猎目标一般,让她心里泛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寒意。

    永宁一把拉住晋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说道:“殿下,我突然有些心慌,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儿,可好?”

    “啊?!”晋王本来正在想着心思出神,被永宁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然后听出永宁语气里的惧怕,忙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行,咱们歇歇……嗯,阿房,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永宁尽可能的靠近晋王,趁着黑暗将她所能用的防御类咒语统统施加了一遍,然后小心地朝着直觉的方向施了一个远距离的窥探咒。

    咒语很快反馈回来了一个让永宁的心沉到了谷底的画面:右下方一千米开外的地方,有一条巨大的蟒蛇正盘踞在那里,伺机而动!

    永宁闭上眼定了定神,然后轻轻地吁了口气,伸手拉住了晋王的胳膊,小声说道:“殿下,这里好可怕……会不会有什么怪物?”她边说,边抬头看了看深蓝色天幕下,快要看不见的悬崖边沿,心里暗自决定,实在不行,就弄昏晋王,拼一拼看能不能瞬移上去……

    晋王被永宁说的也有些害怕了,可是他还是强自镇定着劝慰永宁:“你。你别自己吓自己了,你若是害怕便拉着我,咱们便在这里呆着不动,等到天亮了,就好了……等父皇、母后知道我,我们不见了,一定会派人来找的……”

    永宁轻轻“嗯”了一声,将晋王的胳膊握的更紧,说道:“我知道的……那黑衣人将你,将咱们扔下来前,曾经把你的衣摆撕下来了一块,好像就是为了给陛下留下线索……陛下,陛下一定会很快派人来找咱们的……”她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她已经隐约听到下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完全可以感觉到那条蟒蛇虽然缓慢,但却直挺挺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游走了过来。

    晋王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安慰永宁,可是抬眼间却正看见远处两团绿莹莹的光不徐不急地移动了过来,吓得他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永宁一听到晋王的尖叫,心知不好,立刻取出魔杖就要瞬移。可谁知晋王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松开了藤蔓一把抱住了永宁,然后双脚朝石壁上一蹬,居然就这么跳进了看不见底的那片黑暗之中!

    永宁一下子就懵了,这时她再想瞬移也不赶趟了——那条蟒蛇怎么肯让到嘴的猎物溜掉?居然一蹿之下就到了两人身前,晋王这一跳,倒像是要直接跳进了它嘴里似的!

    永宁使出全力施展了一个漂浮咒,生生把自己和晋王往上漂了七尺有余,可晋王还是没躲过那蟒蛇的这一咬,右肩上被蛇牙刮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永宁的手上感觉到了血流过的粘腻,更有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的威胁,

    那蟒蛇在石壁上游走的速度极快,一咬未中,紧接着就是第二下,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永宁。根本不能分出精力瞬移回悬崖上边的永宁,只能不停地靠着本能漂浮在半空中躲闪。而晋王此时已经然神智不清,显然这巨蟒的牙上带毒,永宁咬了咬牙,施了个盔甲咒,然后在蟒蛇尾巴扫过来的时候强挨了一下,任由它将自己和晋王拍了下去。

    这次下坠的速度极快,快到那巨蟒还没反应过来,便渐小渐消失了。晋王此时已经彻底的昏迷了,永宁强忍着魔力渐空的晕眩感,再次用魔杖打出一道亮光。在堪堪看到地面的时候,一连串的驱逐咒便打了下去,更是在落地的前一秒,将自己和晋王的身形先漂浮在了离地面一尺高的地方,这才落地。

    地面很是松软,永宁借着魔杖的光看见地上铺满了枯叶。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方圆三尺开外的地方,不停的有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蛇类在蠕动,看得永宁一阵反胃。

    可是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清理这些东西了,急忙将晋王反转过来,晋王的伤口已经漆黑一片。永宁不假思索的从手链里取出了一支解毒剂,先含了小半口在嘴里停了三秒,然后才俯身去吸晋王伤口里的毒血。她这会儿万分后悔,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一定早早的哄着晋王先将改善体制的魔药连着喝上七天,这会儿也不用这样费事,直接将魔药给他灌下去就是了。

    永宁吸上十几口毒血,便要喝一小口解毒剂,一直吸了小半个时辰,晋王的血才恢复成了正常的红色,可想而知,方才那巨蟒的毒性有多烈。永宁揉了揉发麻的嘴唇,给晋王施了一个止血咒,然后,又将裙子撕破、清理干净为晋王包扎好,这才坐下来喘了口气。

    她抬头朝着已经耳畔遥不可见的崖顶看了看,虽然有些后悔没早些打晕了晋王上去,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那只巨蟒居然没有追下来……

    永宁此时已经是疲累交加,但是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她发现周围的蛇类越聚越多,而她的驱逐咒的范围却正在缩小。她抱着尚处于昏迷中的晋王,不由得苦笑了起来,逃过了巨蟒,难道最后却要死于万蛇齐吻不成?她再次抬头望天,她知道以她剩余的魔力来看,别说带着晋王,就是单单她自己,也是不可能上去的了……

    永宁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晋王,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股希望——这可是未来的唐高宗呀!老天一定会留条生路给他们的!

    永宁靠着一股心劲儿。再次施出了一个驱逐咒,将蛇群再度驱出三尺开外的距离,然后开始清理身下的枯叶。等驱逐咒范围内露出了黏滑的泥土后,永宁咬了咬牙,将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打出了一个烈焰咒。

    她本来已经做了隔离烟尘和防止蛇类反扑的准备,可谁知那火只燃烧起来了不到三秒钟,便被蛇群滚动着熄灭了。永宁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动了两圈,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就在永宁无措的时候,一阵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蛇群的暴动。那些小蛇纷纷闪过一旁,那条有着巨大碧眼的蟒蛇,再度出现在了永宁眼前。

    永宁脸色惨白地紧紧抱住了晋王,一动不敢动。谁知就在这时,晋王突然痛哼了一声醒了过来。“阿房……”他仿佛呻吟般地叫着永宁。

    “我在……”永宁小小声地回答着,眼睛却仍旧一眨不敢眨地盯着停在不远处的巨蟒。

    晋王刚睁开眼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糊,他用力地甩了甩头,才眯着眼打量四周的环境。永宁为了节省魔力,早就停止了照明魔法,于是一片黑暗之中,晋王看到的是一片斑斑点点的绿色小光点,和一对大如灯笼的绿色光球。

    晋王立刻反应过来,那大蟒蛇仍在对面!

    “阿房……”晋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背上的疼痛却让他没有了这个力气。

    “殿下,怎么办?我好害怕……”永宁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晋王的脖子里,她不知道对面那只巨蟒在等什么,可是她知道,自己的驱逐咒是经不起这巨蟒的几次攻击的,她晕眩的感觉越来越严重,魔力几近干涸。她知道,一旦她无力再支持这个驱逐咒的话,那么她和晋王瞬间就会葬身蛇吻。

    晋王拉过永宁的手,紧紧地握着,小声地说道:“阿房,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执意带你来此,你也不会遭此劫难……”

    永宁摇了摇头,只抱着晋王不说话。

    “阿房,扶我坐起来吧……”晋王突然提出了这个要求,虽然他也知道因为背上的伤,他目前这样趴在永宁腿上才是最好的安排,但是莫名地他就是不想在永宁面前这么狼狈。

    “这样好吗?”永宁根本不敢乱动,生怕自己的动作会让对面的蟒蛇冲过来。

    “扶我起来!”晋王非常地坚定,强忍着疼痛用双手撑住了地面。

    永宁见他坚持,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放缓了动作,慢慢扶着晋王坐了起来。

    对面的巨蟒此时果然有了动作,摇晃着脑袋慢悠悠地滑行向前,可是只两步的距离,它居然又停了下来。

    “这蟒蛇怎么总也不过来?”晋王依旧半靠在永宁身上,对于蟒蛇的举动非常不解。

    “我也不知道……”永宁心底一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是她忽略了什么东西,可她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头越发的晕沉了起来,虽然她很努力地强睁着眼睛,可是眼皮还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永宁晕过去的时候,晋王因为背后少了支撑,与她一起跌倒在了地上。这时晋王才想起,身边这个女孩儿身上也带着伤,也流了很多的血,受了很大的惊吓……他忍着疼,将永宁搂进怀里抱住,然后在黑暗中摸索着永宁身上的伤口。

    到处都是粘腻腻的,他根本弄不清楚永宁哪里受了伤。他伸手探了探从背后到胸前将伤口包得好好的、缠得紧密的布条,再摸摸永宁从手、胳膊再到腿、脚上的伤,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是他一时任性害了这个女孩儿,可这个女孩儿在这种时候,还将他照料的好好的,好到忘了她自己……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涌上来的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一遍遍地跟自己说,如果能活着出去,这一生,都要好好保护她!

    黑暗之中,晋王并不能看清楚永宁的脸,可是他还是目不转睛着盯着她脸的位置看,脑子里不时的闪现出从他们相遇以来的这段日子。他过得很开心呀!

    晋王的脸上沁出了微笑,心里突然一片坦然,再看向巨蟒的时候,恐惧的感觉居然减轻了不少。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永宁一直没有醒过来,那巨蟒也一直停在不远的地方不曾动作,天色却渐渐地泛起了曙光。

    一直强撑着的晋王,看着上空亮起来的一条线,忍不住松了口气。可是当光亮将崖底的黑暗驱散后,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气!

    密密麻麻的蛇群拥挤出了半尺高的蛇墙,团团围在他们身周不足两尺的范围,若非他搂着永宁蜷着腿盘坐着,怕是早就遭了蛇吻了。而蛇墙唯一的空当处,正是那条巨蟒的所在。纠缠了一个晚上,晋王这时才看清这巨蟒的原形,青碧色的鳞片,外露的獠牙,足有三丈开外的巨大体型,这一切都让他忍不住庆幸——他和永宁居然真的活到了现在!

    天色渐亮,对蛇群似乎颇有影响,那巨蟒不停地吐着信子,巨大的头颅着晋王和永宁的方向探了又探,可是最终它也没有再次上前,反而绕着两人游走了几圈后,便径自攀着岩壁向上游走而去。

    而那蛇群在被巨蟒围着晋王和永宁绕圈的时候便被驱散,渐渐地竟都躲进不见光亮的阴影里,不再出来了……很快地,地面上便只余了厚厚的枯叶。

    晋王大喜,借着亮光拍了拍永宁苍白的脸颊,小声地叫道:“阿房,阿房,你醒醒,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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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脱困

    晋王一连叫了永宁好几声。可是永宁都一点反应都没有。晋王大惊之下,颤微微地将手指伸到了永宁的鼻子下面,永宁的呼吸虽然微弱,但却没有断绝……晋王先是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担心起来。这里无医无药,甚至连水和食物都没有,永宁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那么,那么……

    晋王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是紧紧地抱着永宁,不错眼儿地看着她,一个劲儿地唤着她。

    永宁其实听见了晋王在叫她,只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动弹,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着,起先加给自己的止疼咒早就失效了,还好止血咒的效果还不错,最起码没让她死于失血过多。只是当她听见晋王的声音起来越伤心,也越来越低沉的时候,忍不住强撑着精神睁开了眼……

    “阿房——”晋王一见永宁睁眼,立刻兴奋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永宁靠在他的胸前。说道:“你可算是醒来……身上是不是很疼?你先忍忍,我,我去找找看,这附近有没有干净的水源,如果找到了,就帮你处理伤口……”

    环境这么险恶,永宁哪里敢让晋王独自行动,连忙握紧他的手,声音嘶哑地说道:“别,别让我一个人,我害怕……”她边说,边打量起四周。

    那巨蟒已经不见了,蛇群也退得干净,就好像它们都惧光一样。永宁非常想不通,那巨蟒守在这里那么久,怎么肯放过他们两个呢?难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奇物不成?她这样想着,还就真在头顶五尺开外的地方,看见了一株奇花。

    说这花奇,是因为它伸出的枝桠上,凡是见了光的花都通体乳白,而处于阴影中的,却通体漆黑,甚至有两三朵,是半黑半白的状态。永宁之所以觉得这花不是俗物,倒也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颜色,更因为她能从这株植物上感觉到一种力量,虽然这种力量与她身上的魔力不属同源。但是她却能感觉的到那力量的强大。

    晋王也顺着永宁的目光看到了这株奇花,惊奇地“噫”了一声,然后,抽动着鼻翼,说道:“阿房,你有没有问题一股奇怪的味道?”

    永宁本来还没有注意,可经过晋王这么一提醒,她也闻到了一种饭锼掉的味道,然后便是一阵心慌。她心下一惊,难道这是这花的味道?难道这花有毒?!她趁着晋王还在看那奇花,悄悄给自己又下了几个止疼咒,然后轻轻舒了口气,扶着晋王的肩坐直了身体,说道:“殿下,这花怕是不善,那些蛇说不定就是惧怕这个东西,才都散了开去的……咱们也快离开吧……”

    晋王担心地看着永宁,问道:“你的身体……”

    “没关系……趁着我这会儿精神还好,咱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如果能找到出路,就再好不过了……就是不能。也要赶在天黑前,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呆着……”永宁拉着晋王站了起来,四下里看了看,选了条最亮堂的路。

    晋王也被昨晚的事情吓得不轻,虽然疲惫不堪,但也还是坚持着搀扶着永宁,挑着有亮光的安全路线前行。

    永宁辩了辩方向,发现他们挑的这条路是在朝西走,而且越走,地面越干燥,空气中那股腥臭的味道也越来越淡。可能是秉承着想尽快摆脱死亡威胁的想法,虽然她和晋王身上都带着伤,但是两个人居然硬撑着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里,走了近三里路!

    别小看这三里路,在两个伤者时刻小心着脚下偶尔会冒出来的毒蛇的情况下,他们能走出这样的成绩,永宁自己是非常满意的。

    此时他们所处的环境已经在有不同,永宁悄悄地发了个探测咒,发现方圆三丈内,居然都没有了蛇类的踪迹,这个发现不禁让她大大的放松了一回。扭头看了看晋王越来越疲惫苍白的脸,她指了指不远处一块干燥的石头,说道:“殿下,咱们坐在那儿歇歇吧……”

    晋王早就累得不得了了,只是在永宁跟前强咬着牙不肯示弱罢了,这会儿有了永宁的提议,他自然不会再逞强。两人肩并着肩在石头上坐下,然后他们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咕咕噜噜”的声音。

    永宁装着没看见晋王突然染上红晕的脸颊,低着头把已经刮破的荷包解了下来。然后扭头笑着对晋王说道:“晋下猜猜看,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晋王不解地看着永宁,却没有说话。

    永宁将手伸进了荷包里,跟使障眼法似的,从手链里取了一把昨天中午她悄悄放进去准备当零食的野果,然后递给了晋王。

    晋王看了看永宁的荷包,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野果,并没有都接过去,只拿了三只,剩下的五六个又推回给永宁,说道:“我要这些就行了,你也早就饿了吧?不少字快吃吧……”

    永宁的眼神暖暖的,将手里的野果又分了一半,强塞给了晋王,说道:“殿下一定要多吃些才行,呆会儿如果遇到危险,殿下还要保护我呢!”说完,也不等晋王再说话,便笑眯眯地吃了起来。

    晋王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野果,深深地看了永宁一眼,然后一口、一口的慢慢吃了起来。

    这些野果虽然不顶饿,但好在水份充足,多多少少地为两人补充了些力量。他们并不敢在这个地方多呆。已经是过午时分了,再过两三个时辰天就又会黑了,可他们还没有找到可以安全过夜的地方,更没有找到出路……

    两人继续前行,路上已经偶尔会出现一些野果之类看似可以果腹的东西,可是他们却不敢随意食用,只是随手采摘了一些,撕了块衣摆包裹好了带着,如果能找到安全的可以食用的食物,那这些东西自然就可以丢掉,如果实在找不到东西吃的话。那说不得也只能用这些属性不明的野果裹腹了。

    这条悬崖下的峡谷也不知有多长,他们两个人前前后后走了四五里路,却仍是不见尽头。天色将暮,永宁不安地开始频繁使出探测魔法,希望可以找到个山洞之类的地方安身。

    晋王也颇为焦急,昨夜那条巨蟒给他的冲击太大了,如果今晚那条巨蟒再度出现的话,那他实在不能想像他和永宁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就在这时,永宁突然听到一阵模糊的水流之声从前方传来,她不敢置信地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握紧了晋王的手,说道:“殿下,你听见没有?”

    “什么?”晋王正在担心,并没有太注意周围的环境,不解地看向了永宁。

    “有水声啊!殿下,你听,前面有水声呀!”永宁此时已经用咒语探测过了,前面不到一里的地方有一注尺余宽的干净水流从山岩上流下来,在谷底冲出了一个不大的小水潭!

    晋王侧耳倾听,果然隐约听到水流的声音,一时之间信心倍增。紧紧地回握住永宁的手,然后两人相互扶持着大步朝前走去。

    有了目标后,两人的速度变快了不少。只小半个时辰,两人便来到了目的地。

    那水潭里来来去去的有不少小鱼在游动,这水是可以喝的。晋王和永宁惊喜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冲到水潭边上便是一痛狂饮。

    “可惜,我身上没有火折子……”晋王看着水潭里的鱼,心中万分遗憾。

    永宁一边撕了幅衣袖沾着水擦着手脚身上的血渍,一边疼的呲牙咧嘴的对晋王说道:“殿下可听说过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你有办法?”晋王有些心疼地看着永宁收拾伤口,他不是不想帮忙,只是怕自己手底下没个轻重,反而会让永宁更疼……

    “殿下的手上可有伤?”永宁因为自己的手上都是擦伤,倒没注意到晋王的手是不是伤着了。

    晋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有些细小的血痕,可是跟永宁手上那团血肉模糊相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手没事,你快说,有什么办法?”

    “殿下去捡两块可以握在手里的石头,然后再拾些枯枝、枯叶来,将石头对着枯叶撞击,时间久了,便会出火星子,然后那叶子便能被引着了……”她的衣裳已经被她撕的不成样子了,已经算得上衣不蔽体,可是她这些裸露在外头的伤口又不能不包扎起来。

    她看了看已经成了半截袖的上衣,又看了快碎成布条的长裤(骑马专用的),正下不了决心从哪下手的时候,晋王突然用匕首将自己的两条衣袖都割了下来塞进了永宁怀里,说道:“我去找石头……”然后也不看永宁,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永宁抿嘴笑着,趁着独处的机会很快地用魔咒将伤口都处理好,然后想了想,又掏出了几瓶魔药喝了下去——谁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事?自然还是要早做准备的好……

    不大会儿的工夫,晋王便抱回了一堆的枯叶和一些细小的干枯树枝,也捡了两块大小适中的椭圆形石卵,很认真地蹲在那里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石头。

    永宁坐在一旁看着,待晋王不懈地敲击了半刻钟后,永宁悄悄的一个咒语,将那堆枯叶引燃了。晋王喜出望外地回头看了永宁一眼,然后小心地将其他的枯叶、枯枝堆在了火苗上。青烟袅袅而起,晋王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对永宁说道:“你坐着别动,我趁着天还亮着再去捡些干柴回来,今晚这火一定不能让它灭了!”说着,便朝着更远一些的地方走去。

    永宁自然也不会真的闲着,捡了一根直挺的树枝,然后将一头用变形术变成很自然的尖头儿,便站到水潭边上去扎鱼。水潭里的鱼不少,就是小了些,永宁仗着魔法一口气扎了好几十条才罢休。

    等晋王用藤蔓拖着半人高的柴火回来的时候,那些小鱼已经被永宁收拾干净,用细树枝串成一串一串的了。甚至她还找了一块不大的青石,在石头中间变出了个凹形,装了水,将收拾好的鱼放进去,然后紧挨着火堆就炖上了……

    “这,这些鱼都是你抓的?”晋王一脸诧异地看着永宁,他捡柴火的时候还在想着要怎么去抓这些小鱼,没想到回来后,这鱼都收拾好了……

    永宁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里的鱼又傻又多,我都站到那里了,它们也不知道躲,我拿着树枝一下子就能扎上好几条呢!”

    晋王回头看了看水潭里依旧成片成片游来游去的小鱼,也没多想,便高兴接过永宁手里的鱼串,跟她并肩坐下一起烤起了鱼来。

    虽然没有调味料,但是这些烤鱼还是让他们两个吃得很高兴。而那“石锅”里的鱼汤,更是让他们两个喝得一滴都没剩下来。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永宁见晋王一脸的倦容,便拉着他将火推挪了个地方,然后又收集了一些枯叶铺在了原先火堆的位置,这才让他躺下:“殿下先睡吧,等我困了,就叫醒殿下……前半夜我来守夜!”

    一天一夜没睡,这会儿吃饱喝足,又处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晋王再也顾不得跟永宁客气,只交待了声下半夜一定要叫他,便倒头睡下。

    峡谷中的过山风极为阴冷,永宁看着躺在热地上还蜷成一团的晋王,挥手给了他一个保暖咒。她的精神高度集中,虽然已经走出来的几里远,但是这个距离并不算安全,虽然她的魔力已经恢复了一些,可是昨晚的那条巨蟒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她实在没把握再次从它的口中逃出生天。

    火堆不时地发出“噼啪”的声响,和水流进水潭的声音将夜晚衬得格外的空寂,可是永宁的心一点也静不下来。一夜又一天,想来行营那里已经知道了她和晋王失踪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寻找他们两个的人,有没有找到那处悬崖。如果找到了悬崖,又会不会下来救他们?毕竟如果依着常人的推断,这样的高度摔下来,是绝无幸理的。

    如果皇帝陛下放弃了的话,那她和晋王,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她的目光朝着远处还未探察过的方向看去,那里会有出路吗?如果他们已经被放弃了,那么,也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个方向能有出路了……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走一遍回头路了……

    因为身上有伤,永宁也觉得格外疲倦。可是看看眉头皱成一团的晋王,她也不忍心叫醒他。想了想,她悄悄起身,快速走到当初听到水声的地方,放了几个警戒咒,然后回到火堆旁,将驱逐咒、忽略咒放了好几个,又施了个咒语让火堆保持燃烧,这才靠着晋王旁边的一块石头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巨响伴着一阵剧烈的地动,将永宁和晋王同时惊醒。

    “这,这是怎么了?!”晋王扶住永宁险些跌倒的身体,看着同样一脸惊色的她,问道。

    永宁摇了摇头,说道:“这声音,这动静,像是,像是从,从咱们来的那个地方传过来的……”说着,她与晋王互望了一眼,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个想法——难道是那条巨蟒?!

    “殿下……”

    “我们……”

    永宁和晋王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惧,然后同时收声。

    稳了稳心神后,永宁又添了些柴火到火堆里,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殿下,咱们还是呆在这里吧……不管那里发生了什么,我觉得咱们都不要凑过去,那,那也太危险了……”

    晋王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咱们,咱们就呆在这里……如果,如果……这都是命!尽心尽力就好……”

    显然晋王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也无心再睡,拉着永宁靠着火堆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不安地朝来时路张望。

    那一声巨响和地动后,又有几次轻微的地动传来,晋王和永宁越发地紧张了起来,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片黑暗,生怕那双碧绿的灯笼眼再度出现。

    可是当所有的动静都停止了很久后,也没有他们想像中的危险出现,倒是空气中渐渐地传来了一种火烧火燎的味道。

    晋王瞪大了眼睛看向永宁,结结巴巴地问道:“阿房,你,你有,有没有,闻到?!”

    永宁红着眼圈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有,我有闻到!那里,肯定是那里着火了……一定有人在那边,一定是有人来救我们了!”说着,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晋王的眼圈也红了起来,伸手擦了擦永宁脸上的泪,说道:“这是好事,你哭什么?!”

    永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自己用手背蹭了蹭脸颊,问道:“咱们是在这里等?还是回去?”

    晋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在这里等着!这里黑夜的时候那么危险,咱们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反正我们一共也没走多远,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很快的……”

    他们两个人都尽可能的朝着好的地方想,两个人都没有想过,即使有人来了,也不一定是来救他们的……这一天近两夜的时间里,他们已经经历过太多次的绝望了,已经承受不起再多一次……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期盼下,天色再次大亮,可是却仍然没有人出现。晋王和永宁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失望。

    “我们,我们现在……”永宁不安地看了晋王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该留在这里?还是继续往前走?更或者,回去?!

    晋王低头想了想,转头看了看水潭,说道:“咱们再好好吃一顿,然后如果还没有人过来,咱们便继续往前走……或许,说不定,昨晚根本,根本不是……”他犹豫着,有些可能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永宁却明白,他是怀疑昨晚的动静根本不是有人来救他们而发出来的,神情间不免带出些一些沮丧的意味,点了点头,同意了晋王的主意。

    然后两个人分工,晋王再去捡些柴火回来,而永宁则继续扎鱼。这顿鱼两个人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都不时地朝来时路上扫过,可惜却仍是一次次的失望。

    就在两个人准备再度起程的时候,他们盼望已久的声音终于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峡谷里的回音虽重,但他们却仍能清楚的辩认出,那是有人在喊“晋王”!

    晋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掉了下来,他也顾不得擦,只是用力地抱了永宁一下,然后便拉着她朝着声音的来处跑了过去。

    永宁边跑边松了口气,终于,终于算是要脱离险境了!她悄悄地将身上的止血咒撤了,虽然因为止疼咒的关系感觉不到疼痛,可是看着自己身上的血不停地渗出来,实在算不上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从眼前这个险境脱险后,她还有另一道险关要过,被牵进谋害皇子的事件,其中的危险之处,实在不亚于巨蟒之灾。

    永宁现在终于有心思细细地回想事情的整个经过,然后发现自己有一处极大的破绽——那些黑衣人并没有抓她,可是她却出现在了晋王身边……

    如果,那些黑衣人被抓了,特别是将晋王扔下来的那一队黑衣人,那么,她将无法自圆其说!她皱着眉头,为难了起来……

    晋王在回头间正看见永宁皱眉的样子,正想开口问她怎么了,目光便扫过了那些被血染红了的伤口。他顿时停了下来,一把扶住了永宁,厉声说道:“你伤口疼,怎么不告诉我?!”心里暗骂自己粗心,明知道她满身是伤,还拉着她奔跑。

    永宁被晋王的话吓了一跳,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正看见自己满身的血渍,吱吱唔唔的不知该如何解释。晋王扶着她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然后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心疼地说道:“是不是很疼?都是我不好……我怎么就忘了你身上都是伤?我……”

    “殿下,”永宁拉住晋王的手,说道:“殿下身上也有伤呢,您的伤口疼吗?”不跳字。

    晋王一愣,他都快把自己身上的伤给忘了,他只记得刚被刮那一下的时候疼痛入骨,可是等他醒过来后,只要动作幅度不大,便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了,到了现在这会儿,他差不多都快忘了自己受过伤了……

    “咱们不走了,就在这里等着……”晋王不许永宁乱动,也陪着她一起坐在青石上,目光左右不离刀子的那些伤口。

    永宁这会儿也有了失血过多的反应,头晕晕沉沉的,耳边虽然一直传过来晋王说话的声音,可是她还是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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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问讯

    永宁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黑夜了。她发现在自己躺在一间陌生而华丽的屋子里,床榻温软,身上的伤也都重新包扎过了。房间里只点了两盏昏黄的宫灯,床边却有一个微微有些眼熟的宫女打扮的少女正倚着床柱假寐。

    永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闪烁了一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她心里清楚,她所担心的那些事,多半还是发生了。即使她拼了命的保护晋王,还是免不了被怀疑。不过,从这住处来看,情况应该还不算太糟。

    嘴里苦苦的,她回味了一下,像是参汤的味道。她动作轻微地动了动手脚,发现虽然还是有些无力,却算不上虚弱,而且从魔力的恢复情况看来,她大概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

    永宁装出刚刚醒来的样子,哼唧了几声,那宫女很是警醒地坐直了身体。“小娘子,你醒了?!太好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御医……”那宫女很是高兴地跑了出去。让本来还想套些话出来的永宁稍稍的失望了一下。

    御医来的很快,似乎就在左近休息。须发皆白的老头儿慢悠悠地给永宁诊过脉,也不解释,直接下了方子,然后才交待那宫女可以让永宁吃些流质的食物。食物是早就准备好的,御医还没出门,便有另一个宫女拎着食盒进来了。

    永宁手上也有伤,宫女们服侍的也很殷勤,喂饭喂的很专业。喝了一碗粥后,永宁摇了摇头,便不肯再吃,拉着那宫女问道:“晋王殿下可好?”

    宫女扶着永宁躺下,浅笑着答道:“晋王殿下已经没有大碍了,御医说,只要好生将养上三两个月,便能恢复如初了……今天下午晋王殿下还问起小娘子的伤势呢,还交待了,如果小娘子醒了,一定要去告诉他一声呢……”

    “这里是哪里?”永宁很恰当地摆出了一副迷茫的表情。

    “这里是立政殿的西配殿……”那宫女扔出了一个让永宁目瞪口呆的答案:“皇后娘娘担心小娘子回家后传用御医不便,便将小娘子留在了立政殿照顾呢!”她语气里多有艳羡,似乎永宁得了天大的恩典。

    原来已经回京了呀!可永宁却忍不住在心里苦笑。立政殿呀,这可是皇后的寝宫呀!皇后生养的皇子未成年时,随住在东配殿,而未成年的皇女则随住在西配殿……看来,她现在这待遇确实是高呀!都赶上公主了……

    这会儿永宁已经不想再问了,就从这宫女的几句话里,她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现在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等着皇帝召见,或者,是等事件的处置结果……

    她昏昏沉沉地将宫女煎好的药喝了下去,然后便又昏睡了过去。而在稍早的时间里,她苏醒过来的消息,已经快速地传遍了半个长安……

    房玄龄从床上被人叫起来,听见皇帝让内侍传来消息,说是永宁已经醒了,他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半。从女儿获救之后,他就没见着人,只知道伤得颇是不轻,可具体怎么样,皇帝没有告知,他也不好打听。只是从去营救的禁卫口中,听说了那处绝地的险况,忍不住一阵阵的后怕。去的五百禁卫,只回来了一百来人,永宁和晋王能从那样的地方逃出生天,实属万幸。

    想到这里。出事后袁天罡劝慰他的话,便又在耳边回响。其命在天,贵不可言……

    房玄龄揉了揉额头,不敢再想下去,转身回房,将永宁见好的消息告知了几天来忧心不已的妻子。

    一夜之间,不知多少人夜不能寐。

    永宁第二天早早地便醒了,宫女正为她梳洗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然后便见房门被猛地一下推开,然后晋阳公主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

    “永宁,永宁……”晋阳公主一脸忧心不已地站在床边看着永宁,喘匀了气,才小声说道:“你,你可好些了?”

    永宁笑眯眯地说道:“多谢殿下挂心,已经没大碍了,只是……”她低头看了看被包得跟粽子似的小手,有些担心地说道:“只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啊……”

    晋阳公主一把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宫女,斜坐到了永宁的床边上,拉着她的手看了看,说道:“别怕!我上次胳膊被划破了,也这么担心来着,后来御医晋了种玉颜膏上来,我抹了几次,那伤痕便真的不见了……回头我去问问御医,看看你能不能用,如果能用,我那里还有好多,都给你!如果不能用。便让他们另想好法子就是了……”

    “那太好了!谢谢殿下!”永宁见服侍晋阳公主的大宫女们陆续走了进来,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连忙说道:“殿下今天是不是还要去弘文馆?别在我这里耽搁了,反正我也没大碍了,您还是快去准备吧……”

    晋阳公主的宫女也齐声来劝她回去,她只得交待了永宁想要只管让宫女们去帮她拿后,便又跟一阵风似的走了。

    永宁身上擦伤颇多,并不能下床走动,一上午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发呆。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好像都没有把她醒来的事当回事儿,遗忘了她一般。她以为晋阳公主从弘文馆下学回来,应该还会再来看看她的,可是谁知连晋阳公主也再没出现过。

    一连三天,永宁都是这样安静的呆在这间屋子里,除了一直服侍她的那两个宫女,她没再见过其他任何人,也没敢打听其他任何消息,只是时不时地说起想家、想爹爹、想娘亲的话,那两个宫女虽也会劝慰她几句,却没有跟她说起关于房家的任何消息。

    就在永宁的耐心即将被消磨干净的时候,终于来了个小太监传话——皇帝在两仪殿召见!

    永宁暗自舒了口气,任由两个宫女梳洗妆扮。然后坐着软轿一路被抬到了皇帝面前。

    两仪殿在内廷,能被皇帝召来议事的最少也要五品以上的官位,而且基本上都是宗室近臣。永宁一被抬进来,最先看见的不是坐在正中央的皇帝陛下,而是坐在左下首的房玄龄。一段时日未见,永宁突然觉得父亲,真的老了……

    房玄龄看见一向疼爱的小女儿脸色苍白的被人抬了进来,手上还隐约还看得见包扎的痕迹,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皇帝或许是给房玄龄面子,见永宁挣扎着想下地见礼,连忙冲着旁边服侍的宫女摆了摆手。说道:“她身上有伤,你们好好照应着,别再伤着……丫头,有礼不在这上头,你且坐着回话就是,别乱动!”

    永宁做出一副慌乱之态,看向了房玄龄,像是怕父亲责怪一般。谁知一向谨慎小心又规行矩步的房玄龄居然点了点头,对永宁说道:“还不快谢过陛下?!”

    “谢陛下……”永宁赶紧做出了一个万福的姿势,虽然是坐着的,但好歹是那么个意思。

    “今天叫你来,主要是问问你和晋王遇险的事……”李世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且把那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

    这几天,永宁早就把这个故事想的很圆满了,对于她突然出现的这个问题,她是拿定主意死不承认,只要她咬定自己是在那旧宫被抓住的,那么那些黑衣人就是被捉住了,证词也未必就能取信于人。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从中午的烧烤大会开始说起,然后详细地解释了自己会跟晋王一起去那个地方,真的是巧遇,再后来那些很惊险的经历,更是被她说得跌宕起伏,没等她说完,房玄龄已经被吓得把她抱在怀里不撒手了。

    永宁说到最后,缩在房玄龄怀里,眼泪一双一对儿的往下掉,看得李世民都不忍心再问下去了。

    皇帝陛下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有房家跟刺客是一伙的这个想法,只是几天来不停的有人在他耳边嘀咕这些话,他本着还房家一个清白的念头,才留了永宁在宫里,并在今天召了她来问话。这会儿永宁讲述完了事情的经过,跟晋王回来后说的是严丝合缝,不带一点儿含糊的。他心里不免有些小得意,觉得自己跟房玄龄绝对算得上是“君臣相得”的典范,他扭头看向坐在右下首的长孙无忌,说道:“辅机,你可还有话说?”

    这些天,就属长孙无忌在他耳边唠叨的厉害,他今天是专门叫了长孙无忌过来听听,顺便也想缓合一下自家大舅子和心爱的宰相之间的关系。虽然他对于两个人不对盘儿,经常意见相左这件事挺满意,但是做为帝王,在臣下之间闹腾的太厉害的时候,还是要制衡一下的……

    长孙无忌面带微笑地看向了永宁,刚想说话,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喧哗。李世民皱了皱眉头,示意身边的贴身太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那太监很快就回来跪下回话:“启禀陛下,是晋王殿下……”

    李世民看了看阴下脸的长孙无忌,然后说道:“宣!”那太监立刻领命而去。

    晋王来的很快。永宁觉得他很可能已经闯到了殿门口了,然后那宣见的太监一出殿就看见了他,所以他才能这么快就进来。

    晋王规规矩矩地跟李世民见过礼,然后又分别与长孙无忌、房玄龄互相见了礼,便立刻走到了永宁跟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皱着眉说道:“怎么气色还是这么差?可是御医用药不经心?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换个御医看看?……”

    永宁虽然感动于晋王的关心,可是在场的三个大人物气场太强悍了,她只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敢多说一句。

    房玄龄干咳了一声,将永宁在怀里搂得更紧了。也不跟晋王搭话,只是很镇定地看向了坐在御座上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对于自家儿子的言行举止也同样不满,这些话是能在大厅广众之下说的吗?他也看出房玄龄对于自家儿子的不满,于是连忙招手把晋王叫到了跟前:“你的伤还没好,御医不是说要卧床静养吗?你来见朕,可是有事?”

    晋王这会儿也察觉出自己行为的不妥,耳朵尖泛起了红晕,低着头,嚅嚅地说道:“我,我是听说父皇召见阿房问话,所以,所以……”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声音冷冽地问道:“听说?你从哪里听说的?”

    晋王不明所以地看了李世民一眼,有些紧张地抓着衣袖,说道:“是,是魏王兄,刚才来看我的时候说的……”

    李世民的目光暗了暗,然后拍了拍晋王的后背,算是安抚这个一向单纯的儿子,然后很严肃地说道:“太极殿和两仪殿的事情是不许瞎打听的,这些规矩你该知道的!以后,行事万万不可再如此鲁莽,知道吗?”无错不跳字。

    晋王突然明白了李世民刚才的眼神是意思,连忙点头答应。

    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家听话的小儿子在身边坐下,然后再度看向长孙无忌,又问了一遍:“辅机,可还有要问的?”

    长孙无忌的脸色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笑呵呵地冲着皇帝陛下拱了拱手,说道:“臣确实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房家小娘子……”

    李世民冲长孙无忌挥了挥手,示意他随便问。

    长孙无忌得到了允许后,转身冲着房玄龄也拱了拱手,然后看着永宁问道:“房家小娘子,你在那旧宫之处见到了三个死人,和那么多死马,都不害怕吗?怎么还敢继续四处走动?”正常来说,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乍见这么些死人,还不得吓得大哭一声,瘫在那里不敢动了吗?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却偏偏还能思前想后,到处走动,这太奇怪了……

    永宁明显得感觉到房玄龄身体一僵,显然她家父亲大人也觉得这是个破绽。永宁不着痕迹的轻轻拍了拍房玄龄的胳膊,然后含着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长孙无忌,说道:“我,我当然害怕……可是,可是如果留在那里,我,我更害怕呀!我就是,就是想着,就算找不到其他侍卫,也能找个看不见死人的地方……爹爹,我怕!”说着,她把头整个埋进了房玄龄的怀里。

    房玄龄安慰地拍抚着永宁的脑袋,狠狠地瞪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长孙大人,我且问你,谁家孩子能胆子大到坐到死人堆儿里不动弹?”

    长孙无忌显然没想到永宁会这样回答,又加上房玄龄的挤兑,不免有些尴尬,满带歉意地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这是老夫失言了……嗯,我还想再问一下房家小娘子,你和晋王是一起被扔下悬崖的?”

    永宁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压根连看都没看长孙无忌一眼。

    “晋王殿下说,他醒来的时候,是你拉着他吊在树藤上的,小娘子好本事呀,须臾之间,都能拉得住晋王殿下!”长孙无忌听了晋王和永宁分别叙述的、非常圆满的故事,总觉得事有蹊跷,一个巧合是巧合,可是要是出现了一连串的巧合,那可就不再是巧合了……

    永宁迷茫地眨了眨眼,说道:“可我就是拉住了呀……我心里一怕,正看见晋王殿下在我眼前,于是便伸手拉住了殿下,难道我做得不对吗?”无错不跳字。她扭头看向父亲,又低声问了句:“爹爹,我错了吗?”无错不跳字。

    房玄龄沉着一张脸,看了看长孙无忌,又看了看皇帝陛下,一言不发。

    晋王脸涨得通红,不明白舅父大人究竟是意思?难道是对于他幸免于难这件事,有所不满吗?!

    李世民对于长孙无忌这些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疑问”也没有耐心,这比鸡蛋里挑骨头还过分!这明显都是小姑娘下意识里的举动,哪里能要求人家把这些事都说出个一二三来?!现在的重点是,在房家小女儿的帮助下,他一向宠爱的九皇子平安地回来了!

    李世民终于冲着长孙无忌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满地说道:“辅机,如果你的问题都是这些没影儿的事,那就不要再问了,房卿家的千金重伤在身,可经不起你这般拷问!”

    皇帝陛下的用词不可谓不重,长孙无忌连忙起身表白了一番,然后恳求地说道:“陛下,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一下房家小娘子,您看……”

    “好!”李世民一听,既然是最后一个了,那么便也就准了。

    长孙无忌冲着房玄龄陪了个笑脸,然后冲着永宁问道:“房家小娘子,后来下到悬崖底下救人的禁卫告诉了我一些事,再加上晋王讲述的经历,还有御医的一些佐证,我发现小娘子似乎对于行军打仗之事颇为精通啊……”

    永宁这回是真的迷茫了,她有表现出优秀的军事天赋吗?她自己怎么都没发现?“小女不知长孙大人所言何事?”她下意识地握住了父亲大人的手,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

    “吸血祛毒,击石取火,火堆热地……老夫说这些,小娘子该明白了吧?无错不少字”长孙无忌挑眉扶须,坐得笔直等着永宁的回答。

    “这些,跟打仗有关系吗?”无错不跳字。永宁例行装傻,很纯真地看着长孙无忌开始讲解:“吸血祛毒之事,是小时候娘亲给我讲的故事,多年前,爹爹就是被蛇咬过,然后是我家的管家将那毒血吸了出来,爹爹才捡了条命,所以娘亲告诉我,以后要尊敬管家伯伯,击石取火是我二哥常常玩的把戏,小时候他还用这一招骗过我月例钱呢!至于火堆热地,这个是在爹爹的手扎上看到的……这些,跟打仗有关系?”

    长孙无忌眯着眼看向永宁,他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难对付,居然把这些事条理分明的说了个一清二楚,这让他越发地怀疑晋王遇险事件,另有内情!可是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上位的父子俩,脸色都异常难看,倒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只得尴尬地笑了笑,摊开双手,表示就此作罢。

    李世民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笑着问永宁:“你说那火堆热地,是你从你父亲的手扎上看来的?那是手扎?”虽然问的是永宁,可是他的目光却放在了房玄龄身上。

    房玄龄抱着永宁欠了欠身,说道:“回禀陛下,臣有个随笔记事的习惯,日常将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觉得有用的东西记录下来,以备后用,天长日久倒也积攒了不少,去岁臣女在臣的书房里见了这些东西,便提出替臣整理成策,臣觉得这也是好事,便允了她……没想到她一时勤奋,倒救了她一命……”

    “呃?原来房卿还有这么个习惯?那你是在何处记下的这火堆热地的事情的?”李世民对此似乎格外的感兴趣,追问不休。

    房玄龄长叹了一声,说道:“这还是当年虎牢之战时,屈突通将军教我的……当日陛下遣我与屈突将军长袭虎牢,行军途中连降暴雨,臣体弱难耐寒气,屈突将军便用火堆烧烤热地,让臣宿营……唉,回想往事,臣……”他说着,眼圈也红了。

    李世民也被房玄龄的话,带回了当年征战天下的豪迈情怀,对于这些矢志不渝追随他的老臣,更多了几分顾念,激动地与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话说起了当年。说话间,还不时地提点晋王几句。

    永宁对这些自然没兴趣,再加上她身上有伤,这会儿精气神一泄劲儿,便窝在房玄龄怀里昏昏欲睡了起来。

    两仪殿君臣三人说得正热呼的时候,忽然门外有人通传:“启禀陛下,金吾卫散骑常侍傅狄求见!”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连忙起身辞驾,晋王也一起辞了出来,李世民也不挽留,只是又给了房玄龄父女一堆的赏赐。

    房玄龄并没有让永宁再坐那软轿,而是亲自抱着她走了出来。永宁一听能跟父亲一起回家了,兴奋劲儿顿时就上来了,那点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来到殿外,正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盔甲鲜明的将军走了过来。永宁一见此人,目光立刻一闪,待得长孙无忌与他交谈了几句之后,永宁越发的肯定了一件事!她凑近了房玄龄的耳边,悄声说道:“爹爹,这个将军说话的声音,与那天捉了晋王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房玄龄的身形顿了顿,便轻轻地拍了拍永宁,然后若无其事地缓步离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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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永宁介绍:
走过初唐,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逍遥过客;
谁料从最初的身不由己,到后来的心不由己,
有些人、有些事却早已注定放不下了;
于是,她便只能把那份情,牢牢的握在手中!
于是,为了“盛唐”这个承诺,此生褒贬由他人!盛唐永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永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永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