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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展眉     盛唐永宁txt下载     盛唐永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九章 迷局

    盛唐永宁

    迷局

    历史时空

    回家的路上,永宁几次想提那黑衣人的事。都被房玄龄给拦住了话头儿,她也只得安静地坐着不说话了。房玄龄还有公务在身,将永宁送回家后,只将御医的医嘱交待给了卢夫人后,便又回去处理公务。

    卢夫人这些天是吃不下、睡不着的,就怕自家小闺女有个好歹,虽然房玄龄告诉过她,永宁身上的都是外伤,并无大碍,可是做娘的哪能放得下心?

    等这会儿自家女儿真的坐在自己怀里了,那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一个劲儿地唠叨自家闺女受罪了,这么些天了脸色还这么难看……一连声地叫人去准备永宁平时喜欢、现在又没妨碍的吃食并着那些补汤、补药什么的,说是要给她好好补补。

    永宁也知道这些天让母亲担心了,便也随着卢夫人折腾。卢夫人虽然有很多话想跟永宁说,但是顾念着她身上的伤,到底不曾开口。永宁在两仪殿折腾了一番,这会儿早就疲惫不堪了,又已经回到了自家里,靠在母亲怀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卢夫人生恐怕添福、添喜年纪小,照顾不好永宁,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环派了过来服侍她。

    永宁一觉睡醒已经下午了。只觉得神清气爽,在宫里呆的那几天憋在胸口的那股抑郁之气,都消散了个干净。她刚梳洗好,房遗爱便来了。

    这时添福和添喜正取了专门给永宁准备的“午饭”,房遗爱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丫环们服侍妹妹吃饭,目光时不时地从永宁身上扫过,像是在估量她身上的伤一般。

    永宁是真的饿了,昏迷不醒的时候且不去说,就是醒来后呆在宫里的这几天,她心里压着事情,对着那些精致的食物也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顿顿都是草草的吃上几口就罢了。这会儿回到了家里,不禁胃口大开,她吃得兴起,便也顾不得跟房遗爱说话。

    等吃饱喝足之后,才将丫环们都撵去了外头,兄妹俩才说起话来。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房遗爱转动着手里的茶杯,脸色有些阴沉。

    永宁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还是等爹爹回来了,去问问爹爹吧,他老人家想来知道的会多些……”

    “爹什么都不告诉我!”房遗爱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几案上,说道:“这些日子我都问了好多回了,可是他什么都不说……你是不知道,你和晋王被救回来后,我跟爹爹根本连见都没能见你一面,而且回京的时候。宫里还派了禁卫亲自‘护送’,今天之前,我连府门都没出去过!”

    永宁垂着眼睑,问道:“这些天你都没去过弘文馆?是爹爹让你呆在家里不要出去的?还是……”

    “是爹交待我不许出门的。”房遗爱有些沮丧地说道:“本来,我还想趁着爹去上朝的时候溜出去找人打听打听消息的,可是出门没走多远,就发现身后跟着尾巴,我就没敢……结果跑了趟西市,买了些果子、蜜饯什么的,才回来……”

    永宁长长地吁了口气,看来这次算是有惊无险。皇帝对房家还是信任有加的,不然估计那些禁卫就不仅仅是“护送”,而且会顺势留下来“保护”了……可是,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呢?

    这天的晚饭,永宁让人抬着去了内堂与父母、哥哥同用。杜氏因为还没出月子,所以还在吃小灶。

    饭后,房玄龄将永宁带到了书房。

    抱着永宁坐在铺厚了好几层的榻上后,房玄龄开门见山地说道:“今说与陛下的那段经历中,有不少不实之处吧?”

    永宁也不遮掩,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并没有被那些黑衣人捉住!”

    “什么?!”房玄龄虽然对此事有些猜测,却没想到开头就这么震憾,连忙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躲过那些人的?”

    永宁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搜察过那旧宫!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进到殿内过!”

    房玄龄自然明白永宁话里的意思,那些人行事算得上周密,怎么可能大意到不搜察内殿?除非他们是故意的!如果此房家的女儿毫发无伤,而晋王殿下却……那么就算是皇帝再怎么信任他,心中也必然会存有芥蒂!

    “那你……”房玄龄看着女儿,心里突然一片酸涩:“你那时便觉得不对,然后一直跟着他们?”

    既然永宁没有被捉,却在最后跟晋王同了一场生死,那么,有些事房玄龄便很容易就可以猜到了。

    永宁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一直藏的好好的,可是后来我看到有个黑衣人扛着晋王过来,便有些担心,所以,所以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后来,后来……”她抬眼着看见房玄龄的脸色苍白的厉害,突然不敢再说下去,只怯怯地看着父亲。

    房玄龄闭着眼睛稳了稳心神,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后来,你是自己跳下去的?”

    永宁再点了点头,说道:“我,我当时。当时就想着,就算是死,也得和晋王死在一块!当然,如果能一起活着,就更好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傻孩子!”房玄龄隔着几案轻轻地摸了摸永宁的额头,说道:“你要记得,你是爹娘的宝贝,以后便是遇到危难之事,也定要以保全自己为先,知道吗?”

    永宁含着泪点了点头。

    房玄龄又接着问道:“晋王邀你同往,是巧遇?还是有备而来?”

    永宁本来是倾向于巧遇的,但是这几天她回忆了一下当日他们遇见的细节,他们回程路上会遇见,应该是晋王特意来找她的。于是,她将那日晋王说的话,又详细地说了一遍给房玄龄听,至于她可以确定,当时行营里,是有人知道晋王要带着她在外宿营的事的——比如说,晋阳公主就是知道的,晋王说过,要她帮着打掩护的!

    “那些黑衣人,嗯。特别是将晋王扔下悬崖的那个黑衣人,听他的口吻,似乎与陛下有仇……”永宁将那人当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今天在两仪殿前遇见的那个将军,不仅与那个黑衣人体形相似,声音相同,更特别的是他的眼神,我一直忘不了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很可怕、很可怕!”

    “傅狄……”房玄龄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是候君集一手举荐上来的呀!候君集……”候君集素来与太子亲厚!

    “这候君集与爹爹有仇?”永宁对于朝中的人事,所知不多,房玄龄回家后从来不对她们母女说起这些的。

    房玄龄点了点头。说道:“魏征多次举荐于他,都被为父挡了回去……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又刚愎自负,为父与他,算得上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如果说,他对付你,对付为父,这倒没什么难解的,但是对晋王下手……他有这个胆子?”最后这一句,他是在问自己,以他对候君集的了解,这件事实在不像是他的手笔。

    永宁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听说,这候君集与太子……这次,会不会是太子?这也不对,便是爹爹不得太子的心意,可是晋王可没碍着太子什么,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太子应该不会对晋王下手的,对吧?”说到后来,她自己都有些为太子辩解不下去了。皇位之前,谁还会顾念什么父子兄弟的?今上,不也是杀了亲兄弟,逼迫自己的父亲,才得了皇位吗?

    永宁愣愣地看着正在沉思的房玄龄,低声问道:“晋王殿下难道近来做了什么事,犯了太子殿下的忌讳?”

    房玄龄瞪了永宁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晋王近来何止犯了太子的忌讳?他还犯了魏王的忌讳!那两位殿下对房家都各有一段心思,可你们兄妹却与晋王走得那么近,难道这还不够惹眼?”

    永宁从来都没往这上面想过。虽然她是刻意的与晋王、晋阳公主套交情,但是在她固定的思维里,晋王这个时候该是很安全的。太子与魏王争斗的厉害,又怎么会注意到他这个小dd?而房玄龄此时的话。却让她突然明白了过来,或许与房家走得太近,真是晋王与她这次遇险的真正原因!

    太子与魏王的多次拉拢、打压,都被房玄龄连消带打的给带了过去,房家上下依然荣宠有加,平平安安的。对于他们,房家也是素来都不亲近的,可是晋王却异军突起,时常出入房家,被他们忌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以后……”永宁有些犹豫,这个时候按说是加深交情的最好时机,如果放弃,会不会前功尽弃?那也太可惜了……

    房玄龄似乎从来没想到永宁与晋王、晋阳公主交好的原因,他一直以为女儿是难得有了同龄人一起玩,这才舍不得,可是,为了房家,他也只能……于是,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会交待你二哥,以后不准再带晋王到家里来……你也不许再随意与他见面,知道了吗?”

    永宁点了点头,问道:“那,晋阳公主……”没了晋王,如果能继续拉拢晋阳公主,其实也不错。

    谁知房玄龄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今日已经命人拟召,很快就会为你二哥和高阳公主赐婚了……婚旨下来之后,高阳公主就不便再到咱们家来了,那晋阳公主年纪尚幼,自然更不便出门……你若是觉得烦闷,倒是可以让你母亲把你舅父家的姐妹们接来住上些时日……”

    永宁听得这话一愣,连忙问道:“怎么突然又说起舅父家的姐妹来了?可是外祖家出了什么事?”

    房玄龄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事,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打听了……你且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嫌家里闷,就去西郊的别庄小住,也是可以的……弘文馆的学业,你就不要再去了,我今日已经在陛下那里替你辞了……”

    永宁一愣,居然连弘文馆以后都不用去了?而且,还可以长住城外?这次遇险这件事里,究竟还有多少内情是她不知道的呀?怎么跟被放逐了似的?

    永宁看着父亲疲惫的身影,缓缓地点了点头。

    迷局

第七十章 云来

    贞观十四年,朝野间争论最大的消息。便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派出大相禄东赞备厚礼黄金五千两及宝物珍玩数百件,到长安再次向唐太宗请婚。

    为什么说是再次呢?因为从贞观八年起,这位吐蕃的新王便不断的派出使者前来求婚,更在贞观十二年的时候,因为求婚不果,发动过一次战争。虽然这场战争前后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被大唐以全胜之姿结束了,但是,却在人们心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等到这一年吐蕃再次来求婚的时候,原本不是很坚定的那一部分人,认为和亲可以平息干戈,而另一部分人却坚持认为和亲之风不可涨,要坚决抵制!于是,朝野上下,分了三派,两派互掐,一派看戏……

    总之,贞观十四年的大唐,很热闹!

    居德坊的云来小馆,是高阳公主的陪嫁。这位公主殿下在贞观十四年初的时候,便嫁进了房家。虽然在外面的时候公主的架子摆得十足,可是回到家后,倒也没有做过什么不敬翁姑的事来——不得不说,房遗爱几年来的调

    教,还是很成功的。

    这云来小馆是个酒馆,也兼着表演这几年越来越受欢迎的布袋戏。因为它紧挨着金光门,两刻钟的工夫就能到了房家的锦绣别庄,于是便成了晋王、晋阳公主日常与永宁小聚的秘密聚点。

    为什么说是秘密聚点呢?这就不能不提房玄龄隔离自家儿女与晋王的高压政策了。当年永宁与晋王遇险的事,很平静的被缓和了过去,被抓的几个人不过是替死鬼,这是人尽皆知的。此事过后没多久,房玄龄便将房遗爱扔到了领着左千牛卫的英国公李绩手下,算是让他正式从了军。

    没了房遗爱这个领路人,不止晋王,便是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也不好再随便登房家的门了,更别说,高阳公主与房遗爱的婚旨一下,她这个待嫁之人,更是被规矩约束着不好再来。

    于是,永宁在房家养伤的小半年时间里,过得格外的安静。等着她伤势大好,便用温泉水能养颜祛疤的理由搬去了郊外的别庄“小住”。而每次她回府时,房玄龄都要不厌其烦地交待她不许与晋王接触,当然,如果房遗爱回家的话,也会得到同样的嘱咐,于是兄妹俩就很有默契地将与晋王的交往瞒了下来。

    房玄龄一直觉得儿子、闺女在家里住着的时候才有碰着晋王的机会。他哪里知道,这左千牛卫的营地紧挨着大明宫,这晋王每每借着去东内的机会,都会去房遗爱那里溜达两圈,顺便替高阳公主带点东西、捎个口信什么的,比去房家还方便。

    而永宁这里,西郊的别院晋王殿下跑得更是勤快,隔个两三天,便会找由子出宫,然后便溜到锦绣别庄去见永宁。等到两年前,晋王殿下满了十二岁,开始在宫外有了自己的王府后,更是每天都借着出宫理事的名义,跑来跟永宁见面。

    这兄妹俩在房玄龄面前绝口不提这些事情,房玄龄日常又公务繁忙,也多有疏忽,居然让他们瞒了过去。

    自打高阳公主大婚之后,房遗爱这个新鲜出炉的驸马都尉也得到皇帝的提拔,被选进了右金吾卫得了个长史的职位,除了每三天轮值一回的工作外,平日里连卯都不用点。空闲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高阳公主与房遗爱是新婚燕尔,天天恨不得粘在一起,可是就算这样,这位公主殿下也没忘了自家九弟的“艰难”处境。

    说起来,这三位出身后家的皇子、公主倒是挺能理解房玄龄不愿意惹麻烦的想法。但是理解他让儿女疏远晋王的原由,不代表这些天家子弟就愿意接受!于是,高阳公主婚后清点嫁妆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居德坊有个店面,立刻就动上了心思,三来两去的,云来小馆就开张了,然后秘密小聚点就此成立。

    十二岁的永宁,个头已经抽高了不少,身材也已经开始发育,开始有了那些少女的小苦恼。不过对于一个再世为人的小女巫来说,这些麻烦都是非常容易解决的,几组魔药下去,便出落的像朵待放的鲜花了。平日里,只要是来这云来小馆,永宁绝对是一身利落的胡服,而且是男装。虽然云来小馆这地方,不是房玄龄日常会踏足之处,可是她还是小心谨慎地生怕被人认出来告到父亲跟前。

    云来小馆并不大,也没有二楼,散座和雅间都在一层。这里的雅间,也不跟月白楼那样是真正的单间,而是简单的用竹帘子隔开的空间,如果将竹帘拉开,那跟外面的散座就并无二样了。高阳公主弄这么一个地方出来。原先并不打算赚什么钱,只是想弄个聚会之所罢了。可是有了房遗爱和他那群虽然长大领了差事的狐朋狗友的帮衬,一来二去的竟然火了起来,不少的世家子弟,寒门书生都爱来这里小坐,高谈阔论,很是热闹。

    有唐以来,从来没有过因言获罪的例子,而来往这云来小馆的人,对于畅谈国事也分外地热衷,时不时有人酒气上涌,一言不和便大打出手。高阳公主是个爱热闹的,于是在这云来小馆里打架是绝对没人拉架的,不过打完了,损失还是要打架的人包赔的,只这一条,动手的倒少有寒门子弟了,那赔偿金,要得很黑!

    这松赞干布求婚的事一出来,云来小馆里便热闹了起来,天天一大帮人在那里为要不要公主和亲争吵。而高阳公主特意留出来的雅间里,晋王和房遗爱两个人也为了这事心烦地闷头喝酒不理人。

    晋阳公主拉着永宁坐在竹帘边儿的围栏上,听着外面的两帮人引经据典地争论。而高阳公主却坐在房遗爱身边,沉着脸按住了他的酒杯:“好好的贪什么杯?想说什么便说,想做什么便做,干嘛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房遗爱气呼呼地看了高阳公主一眼,然后非常泄气地往后一倒,躺在了地板上,说道:“公主说得容易,我昨天刚跟父亲提了个头儿,便被父亲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昨天我没被父亲关禁闭,怕都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了……”

    高阳公主挑了挑眉,刚想说话。就见晋王重重地将酒杯摔在了几案上,同样气呼呼地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大唐的男人都死绝了吗?!居然想着用公主去平息干戈,合着被送去蛮荒之地和亲的不是那帮老不死的闺女,所以他们不心疼是不?!”

    晋王非常生气,朝议的时候居然有大臣建议送晋阳公主去和亲!这跟戳他肺管子没两样,当然,也跟戳皇帝陛下的肺管子一样,那个大臣刚说出晋阳公主的名字,就把皇帝陛下气得直接让人把他叉了出去。

    晋阳公主跟晋王感情一向好,这会儿见哥哥发脾气,原因又出在她身上,连忙过来坐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胳膊撒着娇,说道:“好了,九哥,永宁不也说了吗?这和亲的人选绝对不可能是我的,就是新城妹妹也不可能被选上,你就别再为这事生气了……”

    “这事的可气之处,不在于谁去和亲,而在于和亲这件事本身!”房遗爱猛地坐直了身体,夺过高阳公主手里的酒杯,说道:“前两年刚因为吐蕃求亲未遂打了一仗,如今他们再来求亲,咱们如果应了,让那些外番之人怎么看?以前只听说过打仗输了,送公主和亲求存的,怎么到了咱们大唐,就成了打赢了送公主和亲了?那倒不如当初就嫁个公主过去好了,还省得死伤了那么些大唐勇士呢!那些将士在外头为了我大唐的荣耀抛头颅、撒热血,结果打了胜仗,却反而送了公主去和亲,这算什么事?!”

    高阳公主最爱见房遗爱这种英武的样子,也不顾屋里还有别人,两眼放光地贴到了他身上,双环着他的脖颈,说道:“二郎。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为我大唐开疆拓土……你放心,等来日里若有战事,我必定去父皇那里为你说项,让你一展长才!”

    “公主……”房遗爱一脸感动地伸手搂住了高阳公主,刚想感慨一把,就听身边连续传来了三声呕吐之音——晋王、晋阳公主、永宁都是脸红脖子粗的直做干呕状。

    “十七姐,姐夫,你们俩好歹也注意点场合好吧?无错不少字这里可还有三个‘未成年’人呢!”晋王撇着嘴卖弄着从永宁那里学来的新词。

    “就是!”永宁也坐了过来,下巴搭在晋阳公主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道:“真不知道你们气什么,和亲是国策,自有陛下和那些大臣们商讨决策,你们就是在这里吵翻了天,对事情本事也没有半点影响……要我说呀,当年戏就好了,反正去和亲的既不会是二嫂,也不会是晋阳,管那么多干嘛?”

    房遗爱两眼一瞪,正想驳斥永宁的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个高亮的嗓门说道:“吐蕃份属蛮夷,如今人心向化,思慕天朝威仪,求娶公主,正是我大唐教化万民之始,尔等之言,实乃误国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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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争执

    盛唐永宁

    争执

    历史时空

    房遗爱本就永宁那几句话撩拨得气冲顶梁门了。再听见外面那人的话,火气更壮。伸手抄起几案上的酒壶,回手便砸了出去。也合该外面说话的书生倒霉,房遗爱的准头儿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寸,这酒壶正砸在那书生的脑门上,当时就见了血了。

    这下子云来小馆更热闹了,那书生的同伴一边为他止血,一边大声喝道:“哪来的无耻之徒,居然暗箭伤人?!有种的站出来——”

    “爷爷一直跟这儿站着呢!你那俩眼珠是用来出气的?爷爷这么大的人都看不见?!”房遗爱一身痞气地站在已经全部拉开的竹帘后面,阴沉着脸看着那几个穿着国子监学生服饰的青年。

    “二郎,你也太不像话了!”高阳公主走到房遗爱身边,跟抛媚眼儿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脸不屑地看着那几个人,说道:“你这到处认孙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呀?就这么几个没骨头的东西,你认回来也不嫌寒碜?小心让父亲大人知道了,罚你跪祠堂!”

    这位公主殿下如今把她家驸马捧得如珠似宝,自己都舍不得说句重话,哪里能容得下别人无理?即使是她家驸马先砸破了别人的头,在她看来,那也是被砸的那人不好——谁让他招她家驸马不高兴了?!

    房遗爱斜睨了眼那几个脸色灰败的国子监学生,非常迅速地跟高阳公主承认错误:“夫人教训的是。为夫失言了,夫人可千万要帮我瞒着些,要是被父亲大人知道了,罚我跪祠堂倒没什么,要是气坏了他老人家,为夫我可真是难辞其咎了……”

    高阳公主对房遗爱的表现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扶着房遗爱便要坐回去。

    国子监的几个学生本来见高阳公主和房遗爱衣着华贵,都不也搭言,只想着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谁知那个被砸的学生终于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一脸愤色地指着房遗爱,说道:“你这人也太不讲理了!凭什么动手伤人?”

    房遗爱本来已经转过身去了,可是听了这话,立马又转了回来,似笑不笑地说道:“本公子就是不讲理了,你想怎么样?本公子看你不顺眼,还就是砸你了,你想怎么样?你要是再继续一副软骨头、卖国贼的样子说话,本公子还砸,你信不信?!”说着,他的眼睛瞪得齁大,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动手揍人的架式。

    这些书生素来是欺软怕硬的,可是他们也更爱面子,听着房遗爱将“软骨头”、“卖国贼”的字样砸到了他们头上,立刻便一个个挺直了身体,不忿地说道:“我们不过是议论国事。哪里软骨头了?又怎么就成了卖国贼了?!”

    房遗爱跨过小腿高的护栏,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这几个书生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们几眼,说道:“你们这一个个大吆喝着什么仁义道德的,对着一个番邦小国谄言献媚,一门心思要把我大唐的公主送给别人当小老婆,你这不是软骨头、卖国贼,是什么?”

    房遗爱这“小老婆”三个字一出口,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云来小馆一片哗然,立刻有那认识房遗爱的跑了过来,拉着他问详情。

    而那个被砸的书生却一脸愤然地指着房遗爱,说道:“你这厮在胡言什么?吐蕃赞普求娶我大唐公主为王妃,这事天下皆知,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成了什么‘小老婆’了?你,你这厮,实在,实在是……”他已经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房遗爱了。

    房遗爱却跟没听见这书生的话似的,跟着身边一个熟人高谈阔论了起来:“吐蕃的那个鬼赞普忒给脸不要脸了,想当年他第一次来大唐求亲前,就已经迎娶了尼泊尔国尺尊公主做王妃。你说他都娶了王妃了,居然还真敢开那个口,竟然还派人又来我大唐求亲,你说这货是不是欠收拾?他那一次求亲,陛下就没答应,怎么说,也没有我大唐公主给人做妾的道理不是?结果这家伙居然还贼心不死,又多次派人来求亲,陛下都不曾答应,结果前年这家伙就亮明了兵马,不是跟咱们干了一仗吗?这一仗李大将军只用了三万铁骑将他们七万人杀得只剩了不足两万……我就不明白了,这帮子书生文人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咱们大唐打了胜仗,反而要送大唐的公主给人做妾,那咱们还打个屁呀?这不是软骨头、卖国是什么?”

    “你,你胡说!”国子监的书生脸色青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小了下来:“吐蕃求娶大唐公主,是为通两国之好,止革息兵,这,这才是老成谋国之策,是,是……”

    “是个屁!”房遗爱的脾气就是认死理儿,他认定的事就容不得别人说个“不”字,这会儿他这脾气又上来了,上前两步就是一脚,踹是只踹着了一个人,但是却跟倒葫芦似的一下子带倒了三四个。

    这些国子监的学生这算是知道了,眼前这位就是个没理可讲的,什么都不说了。互相搀扶着,溜着边儿就跑了。

    房遗爱照旧一肚子的气,而他刚才的话也太惊悚了,一时之间竟被散坐着的拉住详细地问了起来。大唐年间,信息流通非常的成问题,关于松赞干布早已娶了尼泊尔国的尺尊公主为妃的事,身处长安的众人根本是一无所知。等着房遗爱说出了那位尺尊公主出嫁六七年,已经为了松赞干布生了两个王子、一个公主,并且她所出的长子已经被立为王储的事后,整个云来小馆的气氛为之一变,不管是刚才力主和亲的,还是保持中立的,都气愤填膺地站到了拒绝和亲的立场上去了。

    永宁站在雅间的竹帘后面,看着在外头说得眉飞色舞的房遗爱,忍不住摇着头叹了口气。

    “怎么了?”晋王不知何时站到了永宁背后,说道:“我觉得姐夫说得挺有道理的,你怎么好像不怎么高兴?”

    永宁看了晋王一眼,转身回到几案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轻啜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二哥今日做得过了……和不和亲是国策,他现在在这里,说这些话。并不合适……依我看,和亲之议恐怕是必行的,至于时候民间若有怨言,二哥怕是就要担一分罪过了……”

    “如今父皇可还没议定此事呢,你何必这么悲观?我倒觉得,如果让父皇听见了这些民间的呼声,怕是不会再行和亲之策了……”晋王的心情倒还不错,想法很乐观。

    永宁看了晋王一眼,摇了摇头,说道:“吐蕃的那些消息,我这样一个不常出门的女子都打听的到。你不会以为陛下会不知情吧?如果不知情,前几次吐蕃求亲的时候,便不会拒绝的毫不犹豫了……可是,这次陛下犹豫了……”

    晋王的脸色一变,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永宁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攘外必先安内……不处置了内忧,陛下怕是分不出精力去对付外患的,所以,这次吐蕃求亲,陛下多半会准的……不知你注意了没有,上次李大将军与吐蕃交战的时候,时局有何变化?”

    晋王回想了一下两年前的事,然后脸色渐渐地难看了起来,当时他可是听说山南道、河东道府兵多有异动,不过这些很快就随着李大将军的捷报传来,都被压了下去……

    永宁见晋王似有所悟,低头微笑,为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果酒,说道:“陛下也是为难的,这个时候鲁莽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敬候陛下处置为好……”

    她早就劝过房遗爱,可惜那位别筋劲儿一上来,那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连房玄龄都骂了他好几场了,他也没把火气降下去半点。不过,他这么闹腾,顶多得顿训斥,从另一个方面来讲,皇帝陛下反而会更看重他,这也是永宁没有阻止他的原因。

    “咦?!”一直拉着高阳公主站在门口处看热闹的晋阳公主忽然惊呼了一声,说道:“九哥,永宁,你们快来,这下可糟了!”

    “怎么了?”永宁一惊,还以为房遗爱在外头吃亏了,连忙扶着几案站了起来。跟晋王一起站到了晋阳公主背后。

    “是国子监的祭酒孔颖达!”晋阳公主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来是兴奋还是害怕,一边朝外指着,一边躲到了高阳公主的身后。

    永宁很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扭头看了眼晋王,问道:“这位孔祭酒这么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不会是来替学生出头的吧?”

    晋王非常无奈地说道:“刚才看那几个学生的气度,怕是寒门出身……孔祭酒,对寒门出身的士子一向关照,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他们俩说了这两句话的工夫,那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儿已经冲到了房遗爱跟前,引经据典、口沫四溅地训斥起房遗爱来了。

    永宁看着房遗爱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样子直想笑,拉了拉高阳公主的袖子,问道:“嫂子,二哥为什么好像很害怕这孔祭酒?”

    “你不知道?”高阳公主一脸惊奇地回头看着永宁,说道:“所说当日父亲大人便请了这位给二郎课蒙的,虽然二郎的玩劣将老先生气得不行,但二郎也着实被这位老先生给打怕了……当然,我一直觉得二郎怕这位,完全是因为父亲大人站在背后呀……”

    晋王冷哼了一声,说道:“虽然我理解父皇考虑和亲,是有着种种原因在里头,可是这位坚持站在支持和亲的立场上,却全是为了他那满口的‘仁义教化’,这种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真不知道父皇还留着他干什么!”

    永宁白了晋王一眼,说道:“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做样子给天下的读书人看啊!他再食古不化,只凭着他姓‘孔’,那他便有资格站在朝堂之上!”

    高阳公主不耐烦地推了推永宁和晋王,说道:“你们俩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快想想办法把二郎救回来?你看那老家伙得理不让人的劲儿头,要不是顾忌着,要不是顾忌着……哼,我非抽飞了他不可!”

    永宁和晋王相视一笑,他们一点也不介意有人帮忙训训房遗爱这家伙呀!

    争执

第七十二章 开溜

    孔颖达,其人的执拗、认真的程度少有人及。房遗爱虽然素来纨绔。但是对这个从小被房玄龄赋予了管教他的重责的老头儿,还是多少有三分怕的。在这位老先生跟前,别说是挥拳头了,连刚才那副高谈阔论的劲儿都敛了下去。

    于是,云来小馆出现了极为搞笑的一幕,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头儿,踮着脚指着一个高大健硕的年轻人子曰诗云的一通教训,把个小年轻儿“惭愧”的恨不得钻地底下去。

    高阳公主看得那叫一个心疼哟!一把推开只顾着看热闹的晋王和永宁,提着裙摆就要亲自出马去救夫。就她这脾气,晋王和永宁哪里敢让她去?连晋阳公主都一起拽胳膊、挽手地将她拦了下来。

    “好嫂子,我知道你心疼我二哥,可是,他这人也确实得有个人教训一下才是,从和亲的事情出来之后,他闹腾的也太过了些,若是日后事情有了什么不对付,少不得要背个过错的……”永宁一边拉着高阳公主,一边劝她。

    晋王也跟着说道:“就是啊,十七姐,如今父皇是什么意思还不清楚,姐夫这样的言行怕是不妥的……再说了。今日里让孔祭酒训他一顿,总好过来日里房相找他后帐,你且忍忍吧……”

    高阳公主对于自家弟弟和小姑子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可是再回头看看自家可怜的夫君……进退不得的高阳公主气愤不已地坐回到了几案前,哐哐哐,连干了三杯果酒降火气,眼不见为净吧,她自欺欺人地堵上了耳朵,死活不愿意再听见孔颖达的声音。

    晋王与永宁相视一笑,拉了晋阳公主一起陪着高阳公主坐下,轻声细语地宽慰着她。

    就在这时,临街的窗子边上突然冒出了个人影,对着晋王小声地叫道:“殿下……殿下……”

    晋王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贴身小太监得顺儿,知道他不会无故唤自己,连忙走到窗前,低声问道:“怎么了?”

    “回殿下,奴婢刚才看见皇上身边的侍卫大人了……”得顺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听见那大人传话,让人去请房相过来云来小馆!”

    这得顺儿也是晋王身边得意的人,平时晋王往房家别庄跑的时候,也多是带着他的,所以他也是清楚房玄龄对晋王的态度的,所以一得了信儿,便立刻跑来通知。

    晋王一愣,然后一把抓住得顺儿的肩膀,问道:“你说是父皇身边的侍卫?是哪个?”

    “是。是刘侍卫……”得顺儿报出来的人,正是李世民平时寸步不离的贴身侍卫首领。

    晋王立刻交待道:“快去,把马车赶到后门等着!”

    得顺利落地施礼告退。

    “怎么了?”永宁也是认识得顺儿的,见晋王与他说了几句话后,眉头便皱了起来,便连忙问道。

    晋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凑到她们三个跟前,低声说道:“得顺儿在外面看见父皇身边的贴身侍卫了,而且还听见侍卫吩咐人去请房相了……说不得,父皇就在这云来小馆呢!”

    “啊?!”永宁低声惊呼了一声,她对于皇帝是不是在这里不感兴趣,只是听到父亲要来,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站了起来,说道:“那我还是赶快回去吧!那个,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这儿,得会儿你们可得提醒我二哥,千万别把我供出来,拜托啦!”说着,她哭丧着脸做了个请托的姿势。

    高阳公主也同样吃惊,可是她的担心之处却在于。生怕皇帝陛下听到了房遗爱的那些话后,对他不喜。于是她死死地拉住了想往外走的永宁,小声说道:“不行!你不能走!快想想办法……刚才二郎的话肯定被父皇听见了,万一父皇,万一父皇……”

    永宁急着脱身,边透过临街的窗户向外张望,边语速极快地劝解道:“嫂子别担心,少年意气,二哥有这份血性,陛下就算是明面上略有不喜,可是心里却未必会不喜……二哥这些年来也没少在陛下跟前露面,他是什么性子,陛下心里有数……你尽管放心吧……”

    高阳公主这会儿可听不进这些话了,死拉着永宁不放手。就在永宁还待再劝的时候,就听着隔壁——真正的隔壁,只隔了一页竹帘的隔壁传来了一声高阳公主非常熟悉的大笑,这笑声让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永宁隐约猜到了笑的人是谁,不过却没心思再留在这里,趁着高阳公主没反应过来,快步地朝门边走去。

    晋王本来也是被那熟悉的笑声弄得一愣,可是看到永宁的动作后,很快的反应过来,连忙跟在永宁身后,说道:“我已经叫得顺儿把马车备在后门……我送你回去吧!”说着,他朝着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使了个眼色,便陪着永宁径自去了。

    “这九郎!”高阳公主掐着腰看着晋王的背影,恨恨地说道:“真真跟永宁话里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混帐一个德行了!”

    晋阳公主心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已经走到他们这雅间门口的侍卫。说道:“还是别提这些了,父皇派人来叫了,九哥走的可真及时!”要是再晚一步,被侍卫给堵住了,那可就不好再走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呀,真正的前后脚!

    高阳公主这些年来跟永宁的关系处得很不错,又有晋王的面子在里头,所以对永宁的拜托还是很上心的,有意磨蹭着等房遗爱也被叫了过来后,才跟前他一起往皇帝所在的雅间去,几步路的工夫,已经悄悄地告诉了房遗爱晋王和永宁已经先溜了的消息。

    房遗爱松了口气,冲着高阳公主笑着点了点头。他今天被逮着已经算是很倒霉了,要是再把妹妹和晋王牵扯了进来,那让父亲知道了……他都已经是娶了妻的大人了,再被行家法、跪祠堂的,那也太没面子了。听见妹妹跟晋王已经先溜了,他的心也就悄悄地放下了一大半了。

    李世民也是心情不好,才带着身边的侍卫出来散散心,其实也是想听听看,民间对于和亲之事做何想。三逛两逛的就走到这云来小馆门前了,等身边的人说,这是高阳公主的生意后。他才临时起意进来坐坐的。

    也是赶得巧,他才坐下,高阳公主跟房遗爱便带着晋阳公主来了,再过一会儿,晋王也接了永宁过来,偏偏两边的雅间还紧挨着。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李世民倒是听着隔壁的时候多,注意外面的时候少,听着晋王跟房遗爱的话,一会儿感慨女婿少年锐气,一会儿感慨儿子长大了……

    等着房遗爱趁着酒意揍了国子监的学生后。他是又好笑,又好气,不过对房遗爱后来说的那些话,他倒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对这个一向莽直的女婿,心里倒是真如永宁猜测的那般,激赏居多。

    等着高阳公主、晋阳公主、房遗爱和孔颖达进了雅间后,李世民微微一愣,这人数不对呀!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自家九郎跟房家的小娘子哪里去了?他看向了去隔壁雅间请人的那个侍卫。

    那侍卫其实是眼睁睁地看着晋王跟着永宁身后离开的,虽然他当时想叫住他们,但是被晋王狠狠地瞪了一眼后,便也只能当做没看见了。这会儿见皇帝陛下用目光询问,连忙凑到近前,耳语着告诉了一声,隔壁就两位公主在……

    李世民挑了挑眉,想起刚才自己的侍卫首领悄悄回话说,在外头看见了晋王身边的小太监……他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儿子是在躲他,而是很真相的想到了自家儿子这是想躲着他的宰相。想通此节,他笑着摇了摇头,自家宰相的谨慎态度虽然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同情自家儿子……

    高阳公主、晋阳公主一向受宠,在这样的非正式场合见了李世民也一向不讲礼数的,眉开眼笑地扑到了李世民身边,一左一右地抱着他的胳膊跟他撒娇。李世民一边笑眯眯地享受着女儿们的亲近,一面摆手让孔颖达和房遗爱也坐了下来。

    在孔颖达看来,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的行为是非常失礼的,对于一个一向用礼教衡量世间万物的儒生来说,这两位公主的行为真的是太刺眼了。于是,这个老先生刚才已经差不多平复怒气值又开始飙升,脸涨得通红。

    房遗爱对孔颖达的了解还是非常深刻的,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又想“忠言逆耳”了,可是房遗爱如今也是加入了爱妻一族的新好男人了,哪里值得妻子被人责难,连忙抢在孔颖达前面。再次跪倒在了李世民跟前——请罪。

    于是,孔颖达的怒气走向又回到了房遗爱身上。他老人家唾沫横飞地开始指控房家二郎这个纨绔子弟,仗着家世帝宠,肆意污辱打骂国子监的学生,然后从个个方面论述了房二郎的行为对大唐的和谐局面造成的恶劣影响……

    这位老先生对于房遗爱的印象估计是坏到了极点,这一状他告了大半个时辰,连房玄龄都已经列座了,他还没告完……

    高阳公主看着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房玄龄已经黑成一片的脸色,真是恨不得把孔颖达这老头儿撕成碎片!委屈的小眼神儿一个劲儿地抛给了自家父皇,只盼着父皇能还自家驸马一个“公道”,……

    李世民始终笑眯眯地,他并未打断孔颖达的说话,但是为了安女儿的心,还是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紧张的小手,回了一个让女儿安心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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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偷听(上)

    盛唐永宁

    偷听(上)

    历史时空

    等到孔颖达喘着粗气。恭请陛下圣裁后,李世民还是那副笑眯眯地样子,花样文章似的夸奖了一番孔颖达的忠君爱国之心,然后话锋一转,便将房遗爱那些出格的作为归结到年少轻狂上,很是表现了一番做为君王的宽容大度,于是,在房遗爱认真地做了个深刻的检讨后,事情就此完结!

    孔颖达气得鼻子都歪了。合着国子监几个一身是伤的学生,就值这么一口头检讨?!可以皇帝要偏心自己女婿,那他这个国子监祭酒也只能认了。不过,老先生恶狠狠地瞪了房遗爱一眼,决定以后一定要天天盯着这混小子,就不信抓不住他的小辫子,就不信整治不了他!

    房遗爱见皇帝岳父已经把孔颖达给搞定了,连忙冲着高阳使眼色——他旁边还坐着位比孔颖达更难搞定的人物呢!

    高阳公主哪里不知道自家驸马最怕他爹?说句心里话,她这位大唐的公主殿下见着了宰相大人发脾气,也得退避三舍……她轻轻扯了扯李世民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示意皇帝陛下看看房玄龄的黑脸,小声地求救:“父皇……”

    李世民心里那个乐哟!高阳公主从小受宠,一向刁蛮惯了。就是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那小脾气也嗖嗖的,可是等着她出嫁后,皇帝陛下明显感觉到自家闺女的脾气跟上了锁似的,居然有了把门的,能控制住了……虽然小小的嫉妒了下自家宰相大人,但是他还是高兴于女儿终于长大了,对于女儿能夫妻合美,家庭和睦,还是很满意的。

    “玄龄呀,你也不要生气了……”李世民应女儿所求,做起了合事佬:“遗爱这孩子从小就这脾气,朕倒是挺喜欢的,你回去后可不要拘束了他,他如今武将出身,有点血性不为过!”

    李世民这一开口,房玄龄倒还真不好说什么,在心里暗暗地给房遗爱记上了一笔后,然后对着皇帝谦虚了几句,又转头很郑重地向孔颖达道谦。

    事情至此,才算完结。

    孔颖达虽然心中气愤,可是上面有皇帝压着,下面又有房玄龄亲自道谦的面子,也只能忿忿不平地告辞离去。

    孔颖达借着国子监的事务告辞,房玄龄中书省也一堆事情没处理完呢,于是也想借机离开。谁知皇帝陛下突然站起身,说道:“听说房卿家在西郊有座别庄?而且是四季花开不谢的?不知今日是否能陪朕一观?”

    房玄龄非常无奈。虽然皇帝很客气地用了问句,可是普天之下谁能有胆子拒绝皇帝这样的要求?他心里虽然叹了口气,但脸上却挂着万分荣幸地笑容,嘴里更是连番的客气、恭维话。

    房遗爱和高阳公主两个人却被皇帝陛下的突发奇想吓了一跳,心里着急,脸上还不敢挂出来,只盼着得会儿能得着机会让人先去通知一声,不然,永宁和晋王如果被逮到正在一处……房遗爱下意识地揉了揉胳膊,其实他真的已经好几年没挨过家法了,真的!

    晋阳公主却在一旁低头偷笑,对于锦绣别庄之行,万分期待——她这些年看戏都看出瘾来了!

    以前高阳公主还曾得意于云来小馆与锦绣别庄距离近,房遗爱也为此很是“奖励”过她一番,可是到了这会儿,小夫妻俩都巴不得这两个地方能隔上个百八十里的!

    从皇帝提出了要去别庄的“建议”后,高阳公主便发现自己和驸马被隔离了,身边跟着好几个侍卫不说,跟着她的下人也被皇帝遣了回去,不许他们跟着……于是,小夫妻俩无计可施之下。淡定了。

    锦绣别庄经过永宁这几年来的经营,景色越发的怡人。初秋时节,庄子后面的小山坡上还是郁郁葱葱的一片,衬着别庄里绽放在枝头的如锦繁花,远远的望去,美得像画。

    房玄龄平日公务繁忙,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别庄两趟,所以,当他看到别庄的管家一脸惊讶的神色时,并没有多联想些什么。而房遗爱站在李世民和房玄龄背后,一个劲儿地冲着管家挤眉弄眼地打手势,就盼着他能机灵点,快点找人进去通知一声。

    可惜,皇帝陛下没给他们这机会,正待往里走的时候,突然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说道:“那马车,怎么好像是稚奴的?”

    房玄龄顺着李世民的手指看了过去,结果还真的看见了打着晋王府标记的马车,脸色再次黑了起来。高阳公主、晋阳公主和房遗爱三个人,捂脸的捂脸,偷笑的偷笑。

    “别庄有‘客’?!”房玄龄把这个“客”字念得极重,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恶劣了起来。

    管家很早以前便被永宁嘱咐过,不准让房玄龄知道晋王常到别庄来的事,这会儿看到自家老爷的脸色,觉得小娘子其实还是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对着房玄龄,他哪里敢说谎,哭丧着脸说道:“回大人话,是。是晋,晋王殿下……”

    如果不是顾忌着皇帝陛下就在身边,房玄龄一定会重重地冷哼一声,然后立刻冲进庄子去找到他那个不省心的女儿,好好的教育教育她!可惜,这会儿皇帝陛下在场!他斜着眼瞟了正笑眯眯地皇帝一眼,然后干咳了一声,说道:“还不快去让小娘子前来接驾?!顺便也告诉晋王一声,陛下来了!”

    “不用,不用!”皇帝陛下来这趟就是为了看戏,哪里肯让房玄龄搅局?摆了摆手,说道:“让他们孩子玩孩子的,咱们只管去逛咱们的就是了……对了,晋王现在何处?”他最后一句问的是管家,语气非常的和蔼。

    管家虽然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可是这两年早就被锻炼的胆大多了,一点也不怯场地偷看了房玄龄一眼,见自家大人没有拦着他说话的意思,便躬身回话:“回陛下的话,晋王殿下和我家小娘子正在水榭读书……”

    李世民冲着拉着他手的晋阳公主挤了挤眼,然后任由晋阳公主拉着他往别庄里走去。

    锦绣别庄的秋海棠,这几年在长安已经很有名气,不少文人墨客都会挑着闲暇的时候过来看看。即使不能进别庄,可是仅仅从外面远观,已经让人心旷神怡了。而真正的置身其内,更有无穷妙处。李世民本来是想借着房玄龄的手,来打算敲打敲打自家不务正业的儿子的,可是的来到了锦绣别庄,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儿子对这里流连忘返了,不说这里还有个小美人儿勾着那混小子,就单单这景色,就已经能迷住人了……

    晋阳公主对锦绣别庄的路,怕是比房玄龄这个正经主人都熟。一路行来。一边为李世民指点着景物,一边堪堪地冲着永宁日常喜欢的水榭行进。有皇帝陛下压阵,又要顶着房玄龄时不时丢过来的带着杀气的眼神,房遗爱和高阳公主都是一脸的苦色。

    那水榭就在内堂后面,纯木结构,半建在水面上面,顺着荷花池往前走不远就能看到。此时的天气还有些燥热,而这水榭正是乘凉的好去处。三面环水说,周围还有不少的花木,永宁通常从春末时分便会将书房暂移到此处,待到天气凉爽了,才会挪回自己院子。

    透过半卷起来的竹帘纱缦,远远的便能看到永宁和晋王正并肩坐在几案后面,边说话,边写着什么东西。李世民冲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噤声,然后一行人才缓步靠近水榭。

    离得近了,便听到晋王说话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对和亲之策是赞成的呢,没想到你也不喜欢呀……”晋王的语气里,有着一点点雀跃。

    然后就听见永宁叹了口气,说道:“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其实我倒觉得你有句话说得挺在理,我大唐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永宁,你,你这诗,这诗是你新做的?”晋王瞪大了眼睛看着永宁,虽然他这几年对于永宁的才气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但是这会儿永宁在他心里的高度又上升了一截。

    永宁冷哼了一声,说道:“会写两首歪诗算得了什么本事?我只恨,不是男儿身!如果我是男儿……如果我是男儿……”她越说越泄气,最后只剩了一声长叹。

    “你别这样……”晋王连忙宽慰道:“谁说女儿家便不能报效国家了?你难道不记得我平阳姑姑了吗?那就是位女中豪杰……”

    永宁心里虽有些小得意,却还是笑着说道:“罢罢罢,我不过发两句牢骚罢了,你便拿平阳公主与我相比。让人听见了,还不得说我轻狂?这话以后可别再提起来了……”

    “阿房,你先别写了,与我再说说吐蕃……”晋王伸手便要去抢永宁手里的笔。

    永宁躲了躲,说道:“吐蕃有什么好说的,我知道的那些东西,不是都说给你和我二哥听了吗?你还想听什么?这些东西我还打算今天写完呢,晋阳公主都催了我好几次了,催得我直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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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听(上)

第七十四章 偷听(下)

    晋王从永宁手边拿起一撂张。翻看了一下,说道:“你真的打算写完这一本,便封笔收山了?”

    “这是自然!”永宁斜睨了晋王一眼,说道:“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高阳公主是我未来嫂子,你和晋阳公主又联成一气的帮着刀子,我哪里会花费这份心思?”

    晋王装模做样的长叹了一声,单手撑在几案上支着下巴,笑着说道:“‘青山旧客’若成绝响,不知有多少人会食不知味呢,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如今可是连我母后都追着十七姐要文稿的,这几个月来,母后为了娥皇哭了好几场呢……”

    青山旧客是永宁这几年来写传奇和戏本子用的笔名,声名算得上是如日中天,很有一批拥趸,也因为她隐藏的够深,所以外面的人都只知道这青山旧客是高阳公主府养着的清客,却都没见过本人,更没有人把这个名字和永宁联系在一起过。

    永宁气呼呼地冲着晋王哼了一声,说道:“还说呢,上个月我回家去。就见爹爹正拿着半部《江山美人情》在读,看一会儿,便骂上几句……我二哥还说,我爹爹找他打听过这青山旧客是何许人呢,吓得我那几天都不敢打他眼前过,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你又没干什么坏事,用得着这么怕房相吗?不就是写了几篇传奇吗?”无错不跳字。晋王对于永宁的小心,不以为意。

    “我爹爹不喜欢我读史书……若是他知道这《江山美人情》是我写的,虽未必会骂我,但心里总归不会欢喜……爹爹年纪日渐老迈,我总不愿他再为这些琐事忧心于我……”永宁手里的这个故事,是改编的连续剧《李后主与赵匡胤》,这几年来,她将架空历史这个概念成功的植入到了大唐,用才子佳人的故事将宋太祖开国的故事给包装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多与正史背景相关联,行文之间也多有剖析大唐朝政上的弊病。

    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看这只是看个热闹,感慨一下有情人难成眷属,但是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这个故事里可是大有文章……所以,当她发现房玄龄居然在看这部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

    而站在门外偷听的房玄龄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这丫头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呀?

    而同样站在门外的李世民一脸的若有所思,眼神中闪过那么一瞬间的复杂,不过,很快被他遮掩了过去。

    房遗爱汗湿的手紧紧握着高阳公主的手。几次想张嘴提醒水榭中的两人,都被皇帝陛下的目光给打断了。

    而晋王和永宁却对此一无所觉,依旧坐在那里随意地说着话。屋角有一个小碳炉子,上面温了一壶水,汩汩地冒着白烟,晋王见水开了,非常自觉地从旁边的柜子里取了一个竹筒出来,将茶叶放进杯子里,就着热水冲泡。

    嗅着茶叶的清香,晋王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口,说道:“阿房,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小气了些,这样好的东西,居然还藏着掖着……你都不知道,在外面的时候,每次那茶杯放到了我眼前,我都觉得痛苦不堪,以前不觉得,可是喝了你这里的清茶,再去喝茶汤。太痛苦了……”

    “我敢不藏着掖着吗?当初我好容易得了些上好的成品,拿去给我爹爹品尝,东西倒是得了个好,可是他一听说我得了这茶叶的过程,便将大哥与我痛骂了一顿,‘劳民伤财’这四个字就成了这些清茶的标签了……我哪里还敢给别人?让我爹爹知道了,还不定要怎么罚我呢!”永宁说得极委屈,她制茶叶虽然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但是如果能推广开来,好歹也算是有点小功劳的吧?无错不少字可谁知,房玄龄一知这新茶是房遗直拜托在福建的同年给捎来的,便大发雷霆,连带着茶叶这好东西也没得着好……

    到后来,永宁的茶叶便只在锦绣别庄里能享用得着了,房遗直也爱上了这种味道,三不五时的便跑来过过瘾,当然,每年拜托人送新茶的事他也非常的用心。

    “要不,你给我一筒,我送给父皇、母后尝尝?如果父皇、母亲尝了说好,那房相想来就不会再骂你了……我在宫里的时候,也想能喝上茶叶呀!”晋王积极地出着主意,其实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回提出这个建议了,不过以前每回都会被永宁驳回罢了。

    永宁这次照旧摇头,说道:“你如今也已经出宫建府了,想喝的话,且拿些回自己王府去喝便是了,至于送进宫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永宁的拒绝本来就在晋王的意料之中。这个话题他也没兴趣再继续下了,刚才会再次提起,也实在是因为压在他心里的那些话,让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才随便起的话头儿。看着正低头认真地写字的永宁,他的心情格外的忐忑,茶杯端起来又放下,放下再端起来,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好几回,永宁终于忍不住停笔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坐不住似的,若是有事,便只管去就是了,何苦在这里烦我?”

    “阿房……”晋王咬了咬牙,将茶杯放下,坐直了身体,很认真地说道:“阿房,你以前说过,以后想去江南看看……你现在可还想去?”

    永宁点了点头,不解地说道:“这个是自然!我又没有去过,自然还是想去看看的,好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嗯——”晋王低着头,小声地说道:“我。我跟母后说,想将封地换到江南去……”

    “啊?!”永宁一惊,这晋王演的是哪一出呀?怎么还整出来换封地的事来了?要知道李家可是从晋阳起的家,而晋王的封号更是得了一个“晋”字,这是何等帝宠?这封地是能随便换的吗?“九郎,你不是病了吧?无错不少字!好好的,怎么想起换封地的事?”说着,便放下手中的笔,伸手去探晋王的额头。

    晋王的耳朵尖已经粉红成了一片,一边躲过永宁的手,一边说道:“其实这个事情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只是一直没跟你说起过罢了……阿房,母后那里在为我挑选王妃了……”

    永宁这会儿终于有点明白过来晋王拐着弯想说什么了,可是,她对此事却没有办法回应。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外面广袤的天空。她在心里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脸上笑容不减地说道:“这是好事呀!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你选中的是哪家千金?”

    “阿房!”晋王最见不得永宁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关于这件事他以前也不是没提过,可是都是刚起个头儿,便被永宁把话题带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可是今天他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话说开的:“母后对于我想把封地换到江南去的事,并没有反对,也答应我会为我在父皇面前说项……等,等我大婚后,便,便会请旨就蕃……”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永宁被晋王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直心慌,将手里的笔握得紧紧地,做出一副认真写字的样子。

    “阿房——”晋王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想问你,想问你一句话……你,你可愿与我同赏江南春色?阿房,你可愿意?”

    永宁脸色变了变,刚想张嘴说话,就听门外突兀地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干咳,她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晋王自然也认得出来外面的声音是房玄龄的,脸色先是红了一下,然后立刻便苍白了起来。

    永宁的手脚都有些发软了,从房玄龄出声的时间来看,怕是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虽然前面说的那些话,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但是晋王最后的那句,却可以肯定房玄龄是听着了的,她恨恨地瞪了晋王一眼,然后便扶着几案站起身来。并且很自觉得与晋王保持了一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李世民看着自家宰相大人难看的脸色,心里忍不住偷笑,然后就觉得自家九郎与房家小娘子也算绝配,认真地考虑起了赐婚的相关事宜。这位皇帝陛下一点都没有偷听的羞耻感,撩起竹帘便进了水榭。

    房玄龄阴沉着脸回头瞪了房遗爱一眼,大有“晚上再收拾你”的意思,吓得房遗爱又是一阵瑟缩。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对此事倒是乐观其成的,她们姐妹俩私下里不知笑话了晋王多少回,可是真赶得这么巧碰上晋王跟永宁说这些话,她们其实也是有些担心的。

    永宁本来以为要面对的是自家爹爹,可是打头儿进来的却是皇帝陛下,她再看看后面房玄龄的脸色,忍不住哆嗦了两下。这运气也太差了!

    晋王对于要面对房玄龄这件事心有余悸,当皇帝陛下一出场,他便忍不住悄悄地松了口气,可是等他扭头看见永宁的脸色,心又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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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心思

    皇帝陛下脸色一片晴好。坐下后看着紧张不安的晋王和永宁,播弄了一番晋王未饮尽的半杯清茶,说道:“嗯,这茶看起来和平时喝的是不一样……”

    永宁这才发现紧张过头,连茶都未奉。小声地征得了皇帝陛下的允许后,亲自泡了几杯茶给皇帝陛下、房玄龄等人,然后又安静坐回到了房遗爱身后,紧紧地抓着房遗爱的衣摆不放。

    李世民对于这新茶似乎真的很有好感,细品了大半盏,又与房玄龄大赞了一番,才翻看起了几案上墨迹未干的纸张。

    这个《江山美人情》的故事已经写到了最后的结尾部分,其实如果不是晋阳公主的一意要求,早在娥皇过世的时候,永宁就想把这个故事结束了。现在的这个结尾,不仅有被化名成陈煜的李煜的下场,更多的部分是隐晦的宋国的一些政治措施、施政纲领。落在李世民这样的人眼里,他所关心的自然不会是一个亡国之君的下场,于是皇帝陛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虽然知道大唐一朝,从无因言获罪的事发生过,但是永宁对于皇帝陛下的关注还是觉得有些头大。至少在她原先的认知里,这样的传奇是没什么可能让一国之君看见的。所以有些地方写得实在是有些直白呀……尤其当她看见皇帝陛下的眉头皱了起来后,更是有些提心掉胆的。

    房玄龄虽没看见李世民手里的这几章纸写的是什么,可是看着皇帝脸色,也能猜出几分。这他并不陌生,本来只是陪着妻子打发时间,才读给她听的,可是详细看来,倒还真是让他看出了不少东西。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青山旧客”是个不得志的贤才,而这样的贤才不能为朝廷所用,是他这个宰相的失职,可是多次跟房遗爱打听此人,却都被这个孽子给推搪了过去,又听人传这人是高阳公主所蓄,便也不好逼迫,只能长叹贤才不能为我所用……

    等今天听说,这贤才居然就是自家女儿,他真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觉得一口气憋闷在胸口,一时不得消散。再加上方才晋王殿下的那番话,更让房玄龄觉得坐不住,他干咳了一声,说道:“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宫去了?”

    李世民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房玄龄一眼,说道:“爱卿这是在赶朕?”

    “臣不敢!”房玄龄拱手退散,皇帝这话说得可有些重。

    水榭一时静了下来。近二十页纸,李世民看了足有半个时辰,看完之后,居然又从头翻看了一遍。然后才对着永宁说道:“这是你写的?”

    “是!”永宁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出其他感情因素在。

    “写得倒有些意思……回头将前面的一起呈上来,让朕也好好看看……”李世民终于将手里的那撂纸放了下来。

    晋阳公主早就被眼前这有些压抑的气氛给闷得不能行了,听见皇帝如是说,连忙凑到了皇帝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说道:“永宁写好的部分都送到儿臣那里去了,父皇想看,那回去儿臣就给父皇送去!”

    李世民慈爱的抚摸着晋阳公主的发髻,看着晋王说道:“稚奴想去江南?”

    晋王虽然对房玄龄有几分惧意,但是对自家父皇,那可是他的大靠山呀!一听皇帝陛下部这话,连忙点头,说道:“常听人说江南很美,儿臣一直想去看看……”

    “是江南很美?还是说江南很美的人很美呀?”皇帝陛下看着儿子急切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朕在宫里都听到人传唱‘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了……”

    当年,虽然这首曲子被永宁冠以他人之名,可是有心人查找了一番之后。发现确是她初唱的,于是这作品也就成了她小有才名的出处了。

    “父皇——”晋王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如果只是自家人在场也就罢了,偏偏房玄龄也在跟前,还有永宁……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李世民也不忍心真的为难儿子,于是他的矛头再度指向永宁:“你这陈后主,倒与先朝南陈后主有些仿佛,可是这赵匡胤此人,又从何处脱胎而来?”他看见几案上有一本隋史后主传,自然而然地便把两个“陈后主”套在了一起。

    “回陛下话,赵匡胤他是臣女心目中的英雄。”永宁借了中的一句台词,倒也用得恰到好处。

    晋王闻言,却心头一颤,看向永宁的眼神里,多了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李世民没有看过前文,自然不知道这句是台词,看向永宁的眼神也多了些东西,却没有再继续追问。再闲谈几句,皇帝陛下终于有了去意,将永宁已经写好的结局和剩余的几筒清茶一扫而净,带着闺女儿子一起离开。

    高阳公主倒是很是意气地陪着房遗爱留了下来,本来还以为房玄龄会大发雷霆的,可是没想到这位宰相大人居然很平静地让永宁收拾行李,由房遗爱送回家,然后便拂袖而去。剩下永宁和房遗爱、高阳公主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处置此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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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是大笑着进了立政殿的,近来长孙皇后少见皇帝这么好的兴致。见皇帝高兴,连忙问道:“陛下何事如此开心?”

    李世民很兴奋地把下午的事情说给了皇后听,说完后交待道:“朕知道皇后近来在为稚奴的王妃人选发愁。如今看来,此事倒可缓办,朕要好好想想,房玄龄家的千金……嗯,不错,不错……”

    皇后的眼神一黯,犹豫着说道:“稚奴从小仁弱,固执任性起来又是个不听劝的,臣妾倒是想着给他找个年纪大些的,也好有个管束……这房家的千金听起来,也是个爱玩的,要是两个人整日里玩在了一处,怕是不好吧……”

    李世民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就如你所说,稚奴自小仁弱,这两年朕也没少为这操心,可是今日看来,这房家千金……倒是个有能为的,若是这门婚事成了,稚奴,日后怕是也不用我们操心了……这姑娘,这姑娘不简单呀!”

    皇后看着皇帝似乎心意已定。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将手中那撂闺秀名单攒得紧紧的,最上面那张,赫然是她的娘家侄女——长孙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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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宁心里压着事,半点不敢耽搁地收拾随身物品,跟房玄龄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房府。一到家,就见管家房德站在门前迎候,说是大人在书房等她。

    房遗爱和高阳公主有心无力地安慰了永宁两句,然后一路将她送进了书房。

    房玄龄已经换了家常的衣服坐在那里,看见永宁进来,脸色依旧平静。只是指了指旁边让她坐下半晌无言。

    永宁却一点也没了平日里的沉稳,偷眼看着房玄龄,有些层懦地叫了声:“父亲——”

    房玄龄长叹了一声,并没有看向永宁,自语般地说道:“贞观四年,皇后病重,陛下怜惜晋王殿下和晋阳公主,将二人接到了两仪殿亲自教养,待到皇后大安,也只是将晋阳公主送回了立政殿,而晋王殿下从此却是长住在了两仪殿……众人皆言陛下爱重魏王殿下,可是魏王殿下年逾十二,便出宫建府,而晋王殿下今年已经十四了……”

    永宁的心不停地往下沉,她一直以为晋王在魏王搬倒了太子以后,才被李世民看重的,可是从房玄龄的话听来,晋王……

    “永宁,你一向聪慧明达,可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无错不跳字。房玄龄看着女儿,他是真的拿不准,女儿究竟是看上了晋王这个人,还是看中了晋王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永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爹爹,这哪里是我想清楚就能解决的?女儿,女儿也不过是顺势而行罢了……日后,成也好,不成也好,怕是都由不得我们做主的……”

    房玄龄眯了眯眼,眼神幽暗地说道:“你若是想好了,为父自然会为你争上一争!近来有传言,皇后似乎有意从长孙家选一女为晋王妃……”

    永宁挑了挑眉,说道:“长孙家?适龄的怕是只有那位长孙婧小姐了吧?无错不少字”

    房玄龄点了点头,说道:“皇后娘娘,唉!若是,若是。嘿!长孙家的千金可不都是皇后娘娘那种明智的人,外戚,哼!外戚!”

    永宁一下子明白了房玄龄所说的,愿意为她争上一争是什么意思了。他这是真的不看好太子和魏王了,而且不看好这两位的还大有人在!他现在已经开始在担心外戚擅权的问题了,只是不知道长孙家最近做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有此担心呢?

    不过,不管如何,眼前这一关算是平安渡过了,永宁还是忍不住悄悄地松了口气。结果等父女二人从书房里出来,管家房德才看着二人的脸色过来回禀道:“大人,夫人今日出门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极狼狈的姑娘,说是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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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提防

    盛唐永宁

    提防

    历史时空

    房玄龄与永宁对管家口中的表小姐都感到好奇。可是房玄龄毕竟不好亲去探看,于是便由永宁去了客房,而房玄龄则留下来教训起了房遗爱。

    等永宁到了客房,不免一愣。卢夫人坐在榻上一脸戚色,而她腿旁却跪着一个一身素服纱裙妆扮的小妇人。

    卢夫人见女儿进来,连忙擦拭了一下眼角,面带喜色地招呼着她过来,问道:“我的儿,怎么好端端的这个时辰回府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嗯,父亲今日去了别庄,顺便接我回家……”永宁见有外人在,总不好说出实情,便只遮掩着回答。

    就在此时那跪在地上的突然抬起头来,永宁一见之下,眉头便皱了起来,这人居然是静慧!“这,这不是静慧表姐吗?怎么跪在地上?”她一脸惊色的看着静慧,伸手便去相扶。

    那静慧怯怯地看了卢夫人一眼,便顺势就着永宁的手站了起来,也不说话,只是那眼泪一双一对的往下掉。

    永宁转头看向卢夫人。眼神中充满了疑问。卢夫人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然后交待了静慧安心住下,又安排了两个丫环服侍,便带着永宁出了客房。

    母女二人回到内堂,就见高阳公主坐立不安地在那里转来转去的,一见卢夫人过来,这位公主殿下的眼神立马就亮了,也不待卢夫人与她见礼,便一脸委屈地扶住了卢夫人的手臂,说道:“母亲大人,你快去求求驸马吧……父亲大人已经叫了他去书房训话好一会儿了!”

    “二郎又闯什么祸了?”卢夫人对于这个二儿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都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了,可是还是天天小祸不断的,让爹娘跟着操心。

    “哪有闯什么祸嘛!不就是揍了几个国子监的学生,这算得了什么大事?都已经被训了一下午了,这回了家,父亲大人还要接着训斥……”高阳公主早在孔颖达出场的时候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不满了,这会儿更是怨气冲天。

    卢夫人一听,却知道这事她是管不得的,那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里的学生出来大小都是个官身,房遗爱居然一出手就揍了几个,还被房玄龄逮了个现行,这哪里能讨得了好去?只摇了摇头,拉着公主的手坐下,说道:“殿下,不用担心,他们一家子父子。难道这做父亲的还真能打死儿子不成?这二郎的性子呀,也是该磨挫磨挫他了,总好过他将来闯出什么大祸来……”

    永宁也忙过去拉着高阳公主的手劝慰道:“嫂子还是别多想了,父亲大人也未必就是为了下午的事在教训哥哥……怕是,怕是,嗯,嫂子,你看我不是都好好地站在这儿了吗?二哥不会有事的……”

    高阳公主一听永宁的话,心里也静了下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永宁一番,突然笑眯眯地问道:“刚才父亲大人在书房与你说什么了?”

    卢夫人这会儿也听出来了点意思,连忙问道:“永宁,你可是也闯了什么祸?”

    “哪有……”永宁被高阳公主语气里的调侃味道弄得不免羞涩,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卢夫人见永宁不肯说,便转头看向了高阳公主,问道:“殿下,永宁可是在外头惹了什么事?”

    高阳公主瞟了永宁一眼,然后凑到卢夫人耳边,将在别庄的时候晋王说的那番话,学了一遍给卢夫人听,惹得卢夫人目光复杂地看着永宁。不知是喜是忧。

    永宁知道这些年因为大姐过得不如意,卢夫人是万不分愿她再与皇家牵扯上什么关系的,看着卢夫人神色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娘亲,那静慧表姐是怎么回事呀?”

    卢夫人也知道女儿不好意思当着高阳公主的面跟她细说与晋王的事,便长叹了一声,说道:“我今日去普光寺上香,结果出来的时候,正撞上她一身狼狈地跌倒在寺外……唉,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当日里为了跟你外祖父赌一口气,执意从了一名四品官儿为妾,不想那官却是个短命的,她夫君死后,大妇却是容不下她,不仅吞没了她的嫁妆,还将她赶了出来……唉,今日若不是遇上了我,还不知她会怎么样呢!”

    永宁听了卢夫人的话,眉头再度皱了起来,说道:“虽说她是与人为妾,毕竟是良家妾,哪里是大妇能随意赶人的?更何况竟还吞没了她的嫁妆?便是与外祖家再不亲近,那也算是她的娘家,岂能由着人这么欺污?娘亲,怕是这其中有些事,她说不得吧?您且把您的这份善心留三分,还是去封信到外祖家中,静慧表姐的事。您虽姨母,却也不好做主,还是让外祖家来处理吧……”反正说到底,她对静慧此人实在是生不出好感,而且,她出现的这个时机,怎么就这么巧呢?!

    卢夫人自然也知道女儿的话是正理,可是一想到儿女婚事,便又被牵引地心酸不已,摩挲着永宁的手,说道:“我儿说的是,呆会儿我便写封信,着人快马送去汾州……”

    高阳公主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的,见卢夫人说得伤心,便问道:“虽不知这静慧是什么人,可是母亲大人若想为她做主,又哪里费什么事?不过是个四品官儿罢了,难道还能越得过相府不成?您一封书信过去,自然会有人替她做主的,何苦在这里为难?”

    永宁悄悄地冲着高阳公主使了个眼色,冲着她直摇头,暗暗示意此事不宜多管,高阳公主这才迷糊着止言。两人又陪着卢夫人闲言了几句。永宁便借口回去梳洗,拉着高阳公主回了自己院子。

    “那静慧到底是什么人呀?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话?”高阳公主还没待坐下,便急性子地拉着永宁问。

    永宁撇了撇嘴,说道:“那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很是不用咱们替她操心的。我虽只是当年随着母亲与外祖父拜寿时与她相处过一日,可是就这一日也足够我认清她的本性了,那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就母亲学来的这番话,里头不定藏着什么内情呢,这事却是不好管的,这人呀,也不能让她在这府里长留!”

    高阳公主好奇地追问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等着永宁把那一日的事情说了出来后,高阳公主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哼!果然不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勾人做乱,怕是在夫家也没少使坏,才让大妇那样容不下她……”

    永宁笑嘻嘻地看着高阳公主,说道:“家里住进来了这么一位,嫂子可要把哥哥给看好了哟!这男人呀,对着这样温柔会勾人的野花,可都是怜惜的紧呢……”

    “他敢!”高阳公主的眉毛立刻立了起来,一脸怒容地说道:“二郎若是敢有外心,哼!看我怎么收拾他!”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高阳公主到底是把永宁的话放在了心上,等着房遗爱灰头土脸的从书房里出来了,也不顾卢夫人挽留他们夫妻用晚膳的意愿,拉房遗爱便辞了出来。

    永宁对高阳公主说的那几句话,本来也就是个调侃的意思,可是等话说出口,倒还真是让他品出了些意思,思前想后了一番,她终究是不放心,趁着晚饭前的工夫,去了趟房遗直的院子,小声的将静慧当年的言行举止告诉了杜氏,又嘱咐她对静慧要多多提防,这才算罢。

    房家如今人丁也算兴旺,虽然房遗主后,便少在家用饭,但是房遗直两口子这两年又新添了一子一女,再加上房遗则这小子,饭桌上倒也热闹。静慧并没有出现在晚饭桌上,对于她的存在,卢夫人也只是在席间简单地提了两句,更是说明了,已经派人送信去了汾州卢家,不过一两个月间,想来就会有人来接。

    永宁听了这话,才算稍稍安心。可是还是与杜氏交换了个眼神。这些年房府的家务基本上都是杜氏在料理了,要说提防静慧自然还是要靠杜氏来做,才比较方便。

    等着晚饭过后,房玄龄正待回书房处理公务,管家房德突然一脸异色地引着两个小太监,抬了一筐杨桃进来,说是南方新进上来的鲜果,皇帝陛下赏给永宁的。

    等着送走了那两个小太监,卢夫人再也憋不住了,抓着房玄龄的衣袖问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房玄龄没好气地瞪了永宁一眼,说道:“你自己去问她!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好事!”

    房遗直是真的有些傻眼,这皇帝陛下对房玄龄那是时有赏赐,从吃的到用的,赏什么都不稀奇,可是今天这新鲜的水果却是点名送给永宁的!这中间可是大有文章呀!

    永宁低着头,揉搓着腰佩,心里暗恼晋王。她素来爱吃水果,这事晋王知道后,便时常送些进上的水果送去别庄给她,今日这杨桃说是皇帝赏的,可是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又是晋王搞的鬼!他这么明仗执火的行为,跟逼亲可没什么两样了……

    提防

第七十七章 抹黑

    永宁在父母兄嫂诡异的目光下。落荒而逃。等着回到自己屋里,梳洗过后,拥被而卧,才有时间静下心来细想今天发生的事。

    这些年她与晋王亲近,起初还真没起那份婚嫁的心思,因为她心里总惦记着这位是属于则天女皇陛下的。可是一日日的相处下来,她却慢慢地从晋王的眼中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偶尔她也会动心,却从来不曾动情……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其实毫无主张。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适应后

    宫中的生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在宫斗中保住本性不失,更不知道她与李治,最终会走到哪一步……

    不忘初衷,不失本心。

    这句话,她铭记了两辈子,到了此时,却突然没有信心坚守下去。轻叹一声,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永宁按着房玄龄上朝前的时间前去请安,不想却见静慧已经候在内堂了,心下不免不愉。她一个外客。这么积极的一大清早跑过来,实在是失了规矩。杜氏见永宁眼神不愉,连忙过来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毕竟是客,倒不好在长辈面前发做的。

    永宁自然也知道,只规规矩矩地请安,然后送房玄龄与房遗直上朝。待转过身才对着分去侍候静慧的丫环发做:“听兰,你也是跟着夫人身边侍候了这么些年的的人了,怎么连这么点规矩都不懂,哪有让来家里做客的表小姐一大清早过来给大人请安的道理?让外人知道了,还当咱们家苛待亲戚呢!”

    听兰被永宁这几句话吓得立马跪在地上请罪,满脸的委屈却没处诉去。她侍候的这位表小姐看着是个好性子的,可是却是半点不听人劝的,早上没待她叫便自己起身了,还不顾她拦着执意要来请安,说是昨晚没来拜见已经是失礼了,早上的请安自然不能免的。

    静慧眼见着听兰跪下请罪,居然不顾身份地也跟着跪了下去,倒吓了杜氏和永宁一跳,就是卢夫人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姨母请万勿责怪听兰,都是侄女一时情切,才做出这样不合时宜的事来……”静慧话里的意思明明是在请罪,可是那肢体动作、那偷瞄永宁的眼神,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怕是还真要以为是相府的小姐欺负她这个名客了。

    杜氏一看静慧这做派,倒是真把永宁昨天对她的提醒信了个十成十。暗自庆幸刚才听了永宁的示意,已经把儿女都带回去自己院子了,要不万一孩子有样学样,那可就糟了!

    卢夫人本就在见到静慧来请安后的恶劣起来的心情,这会儿更是平静不下来了。这个侄女从小就是个失教的,她也知道,可是嫁人已经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一个样子?这丫头到底把房家当什么地方了?又把自己当成谁了?这个时间就是妾室也是没资格来请安的,她倒是跑得勤快!而且,卢夫人对于静慧看着永宁的眼神份外厌恶,当年汾州发生的事,又再涌上心头,暗悔昨天不该心软,怕是带回来了个麻烦……

    可是,这会儿静慧的作派倒还真不好发作于她,卢夫人只得强笑着让人扶起了静慧,然后又将房家的规矩简单说了一遍给她知道,又重新安排了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跟着静慧,这才算罢。

    永宁也被静慧气得不轻,可是却也不好真的与她计较,倒强忍了下来。反正这屋子里都是房家的人,便是有闲话传出来,也绝对不会挑她这个房家小娘子的不是。

    可是这静慧又哪里是个安分的?按理说,卢夫人与永宁是一起用早膳的,而杜氏按规矩是要在一旁服侍的,虽说卢夫人总是心疼杜氏,每每等她布一回菜后,便让她回自己院子照看孩子。但是这样的场合无论如何静慧这个新丧夫的外客,是无论如何都不该留下来的。但是这位偏偏就跟没这个眼色般地堂而皇之地坐上了桌。

    杜氏正在摆放碗筷的手立时僵住了。永宁哪里还忍得住?杜氏做为长媳,侍候正经婆婆、小姑子那是该当的,这静慧算是什么东西?也能坐在这里?难道还等着房家的嫡长媳侍候她吃饭不成?!因此一见静慧坐下,永宁立刻板着脸把温水杯子重重地搁到了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静慧。

    静慧被永宁搁杯子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抬头正看见永宁黝暗的眼神,连忙怯生生地站了起来,眼中含泪地说道:“表妹,表妹是不是还记挂着小时候的事?那时候都是我不懂事,表妹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这个失意人计较了……我,我给表妹赔罪了……”说着,便要躬身施礼。

    永宁一惊,连忙起身避让。心里更是气得牙根痒痒,这静慧是在指责她小肚鸡肠吗?用这些不明不白的话说她拿捏着小时候的一点龌龊,来欺负她?她沉了沉心,微微一笑,缓缓地说道:“表姐说的哪里的话,小时候不过见了那么一两面罢了,我怎么不记得表姐怎么得罪过我了?那么久了,也难为表姐居然还记在心上……说来。若不是昨天见了表姐这一身的素服,又满脸是泪的样子,怕是就算管家先提了家里来了位表小姐,我也还是认不出来表姐呢!”

    永宁几句话,就撇开了关系。小时候的事,她早就不记得了!别再拿当年说事!她的眼神朝着刚分给静慧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嬷嬷赶紧上来拉住静慧后退了两步,悄声提点她规矩——依她的身份是没资格在内堂这里用早膳的,就是请安也该在早膳过后才能来……这两个嬷嬷刚才就被静慧突然留下来上桌的事给吓着了,又听了她对着永宁说的那些不着调的话,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卢夫人为什么把她们俩派到静慧身边,这是让她们俩看着她,不能再让她做些不着调的事呀!两个嬷嬷对望一眼,都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静慧在嬷嬷、丫环的提点、搀扶下,脸色惨白地退了出去。卢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交待杜氏道:“你且往客院多放些机灵又懂事丫环、婆子,这个丫头一定要看好了,家里人来人往的,若是让她这么乱来冲撞了哪家贵客,那可不得了……送些经书给她,就让她在客院里静心守孝吧!”

    杜氏自然听出来卢夫人的意思,以后是要把这位表小姐关在客院里了。她连忙点头,表示一会儿就去安排。然后她犹犹豫豫地又说道:“母亲大人,我总觉得这位表妹有些不太对……她这言行之间,怎么总是针对着小妹呀?似乎一意想把小妹比成那不懂事、不知礼又娇蛮、霸道的样子?她……”

    静慧的言行,何止杜氏觉出不妥?卢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让杜氏多加些人看住了她。

    永宁想得却更多,草草地用了膳后,她还是觉得有些事情不能瞒着家里人,于是留住了杜氏,将屋里侍候的丫环仆妇都撵了出去,说道:“娘亲,大嫂。有些事虽然我一个女儿家不该开口,可是事情毕竟也关联着咱们家,我觉得还是要把话说开的好……”

    卢夫人神情复杂地看了永宁一眼,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摩挲着她的脸颊,说道:“可是想跟娘亲说你与晋王的事?这事昨天你父亲已经与我说过了,我的儿,你怎么,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一条路呢?难道你大姐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你警醒的?那王府哪里是什么好去处,便是受了委屈,也,也不得娘家做主的……”

    房永安虽然在房玄龄的运作下,终于是带着孩子留在了长安的韩王府,可是她这失宠王妃的名声早就成了别人的笑柄,日子过得极是惨淡,若不是儿女争气,怕是更要难过些的。对于永宁跟晋王的事,卢夫人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她却从房玄龄的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思,以至于她此时对女儿却真的不好劝说些什么。

    杜氏却是又惊又喜。她早就听房遗直说起过晋王待永宁与别不同,时常去别庄探望,还让她注意些不能让家里知道……等着现在这话从卢夫人嘴里说出来,房家再出一个王妃的事,怕是十拿九稳了。若是房家背后再有个极得帝宠的皇子做靠山,想来不至于如现在这般步履维艰……可是这事却不是她能插言的,虽然永宁留下了她,可她也只是有个听听的份。

    永宁自然明白卢夫人的担心,轻轻环住卢夫人的腰,说道:“娘亲,女儿虽然要说的是与晋王的事,但是却还没有想到您说的那么远……娘亲,您不觉得静慧表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吗?而且她的言行似乎在意于抹黑女儿……皇后此时正在甄选晋王妃,如果女儿传出了什么不好的名声来……”

    卢夫人和杜氏这时才把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然后两个人的脸同时黑了下来。对卢夫人来说,女儿做不做晋王妃不重要,但是一个女儿家如果传出了什么不好的名声。那绝对是要影响以后的婚事的,只要一想到永宁会被拖累到嫁不到好人家,她的心就跟针扎的似的。而杜氏想的就简单的多了,她只是在心里把静慧上升到了拦路虎的高度,然后暗下决心,一定不能让这位突然出现的表小姐影响了永宁的前程!

    卢夫人与杜氏将事情的严重程度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后,立即调整了相应的应对措施。不仅往客院配备了超过永宁标准的人手,更把自己身边得用的丫环各支派了两个一起过去“服侍”静慧,务必要保证她在汾州来人前,安分地呆在客院里念经守孝。

    永宁也是对静慧越来越疑心,不顾卢夫人和杜氏的反对,坚决地接下了去往客院送经书和素服、素首饰的活儿。她还是想要亲自再见见这位不同寻常的表姐,她倒是要看看,这静慧究竟在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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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底细

    等永宁来到客房的时候。静慧正坐在窗前抹泪,身后站着的听兰和心兰两个丫环正无奈地举着手帕和水杯侍候着,而卢夫人新拨来的那两个嬷嬷更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也不劝说,只打眼瞧着她哭。

    等静慧看见永宁进来,连忙从听兰手里接过帕子拭了拭泪,然后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对永宁说道:"表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永宁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说道:"母亲和大嫂为表姐准备了些东西,正好我想来瞧瞧表姐,就顺便给带了过来。”说着,她一摆手,添福、添喜便带了四个小丫环将那些物事放到了静慧跟前。

    静慧万分感激地看向了永宁,没待她装模做样地说出那些感激的话来,永宁便一个无仗的“摄魂取念”发了过去,然后眼前顿时浮出了一副副画面。一切过程在不过三两秒钟内便完成了,静慧也只是自觉恍了一下神,然后轻轻晃了晃头,才接着将准备好的一通说辞说了出来。

    永宁却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惊得没心思再与静慧纠缠,随意应酬了几句。便找借口离开了。

    回到自己屋里,永宁将下人都撵了出去,独自坐在榻上愣神。

    她实在没想到,静慧背后的人,居然是魏王!

    当年那所谓纳了静慧的四品官,其实也只是经了道手,这静慧根本就是被崔延给送进了魏王府。这些年她在魏王府过得确实不好,她本是崔延进上的,可是崔延却因为凤翔府的事情落了个满门流放的下场,所以她虽进了王府,却没了依靠,魏王待她也不过是三两天的新鲜,最后竟是连个名分都得,通房丫头都没挣上,人又是这样一副作派,在魏王府的内院里树敌无数,生计艰难。

    这次她能“巧遇”卢夫人,也确实是魏王的手笔。这些年来,不止是房玄龄等心思细腻的近臣察觉到了皇帝对晋王的宠爱,连魏王也早有所觉。当他发现晋王与永宁来往密切后,才定计往房家送人,然后静慧这个早已被他忘得干净的女人,再度被人提起。

    永宁知道从自己看到的画面,所联想出来的事情跟事实一定是有些出入的,可是这静慧……不光要防,是不是还要利用起来才好呢?

    永宁心里其实挺没底,对于这些争来斗去的事情。她多是纸上谈兵的功夫,要是真让她去做,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好。而且,她发现魏王只是将静慧送进了房府,却并没有交待她做些什么具体的事情,似乎只是想让房家乱起来,但这对魏王有什么好处呢?

    再说了,虽然卢家远在汾州,但是静慧出了这样的事,怎么说都是要通知卢家一声的,到时卢家只要一出面,恐怕很容易就能查出来静慧这些年的下落的,这魏王到时准备怎么解释?还是说,魏王的计划,是要在三两个月间,卢家没来查清楚前,就要进行并完成?!

    想到这儿,永宁一下子心慌了起来。这事一定不能等,要在卢家动起来之前,就先着手去查,静慧的身份越早揭开。对房家越好!

    “来人!”永宁扬声叫了丫环进来侍候她梳洗,然后便去见卢夫人。

    “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卢夫人看见永宁进来有些诧异,往常这个时间永宁都是在练字的。

    永宁挥手让屋里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然后坐到卢夫人跟前,小声地说道:"娘亲,静慧表姐的事情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您看,是不是我们先派人去她夫家打听打听具体情况?虽说已经送信去了汾州,可是这路途这么远,怕是等着舅父赶来处理都不赶趟儿了……咱们先派人查清楚了,等舅父来的时候,由他主持处置,也不算失礼……”

    卢夫人看了永宁一眼,轻声问道:"你刚才去见静慧,可是在她那里瞧出了些什么?”

    “娘亲……”永宁脸色一白,说道:"虽然我们没说几句话,静慧表姐看着也挺伤心的,可是,我总觉得那不是丧夫之人才有的难过……娘亲,她的里衣居然滚着水红色的镶牙儿……”其实静慧的里衣什么样她哪里看得着,不过是翻看记忆的时候有那么一眼印象罢了,这时说来,倒也应景。

    卢夫人眉头皱得紧紧地,冷哼了一声,说道:"你道我不想查吗?昨天我就使人打听去了,她那‘夫婿’亡故后,已经全家迁回故里,往山南道去了……不过也怪了,左邻右舍的邻居和与那家人有过交往的人家。居然没人知道那家有静慧这么个妾!刚才房德进来回话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对……”

    姜还是老的辣呀!永宁暗叹一声,原来自家娘亲大人早就派人去打听静慧这些年的底细去了。“娘亲,这静慧表姐会不会,会不会当年压根就不是跟了这个四品官儿?而是,而是……”

    “不会吧?不少字!”卢夫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她自然明白永宁话里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说道:"静慧不会这么傻吧?不少字正经的良家妾若是出室,那可就成了贱妾了,她总不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不少字”其实她心里是有几分赞成女儿的话的,这静慧看着是个软性子的,可是这样的人通常都是执拗地听不进人劝的,走上歪路也不是不可能。

    “那官儿,是谁的人?上头有什么靠山?”永宁又提出了个思路。

    卢夫人一听倒也有道理,若是真赠送姬妾,自然是要送给上司的,她连忙叫来了房德,又吩咐了他几句,由他打听去了。

    永宁的心算是放下了小半,心思却始终转着魏王的计划打转。一整天下来,都显得无精打采的。等着下午高阳公主过来的时候。还被取笑了一番,这位公主殿下还以为她害了相思病了呢!

    不过永宁也没心情跟她争论这些,只悄悄地将静慧不对劲儿的事告诉了高阳公主,有时候这些皇子、皇女要是想去查些什么事,毕竟更方便些。尤其是高阳公主对于永宁成为晋王妃这件事,有种志在必得的坚定感。她已经是房家的媳妇儿,自然是希望房家能更上一层楼的……

    此时听了永宁的话,毫不犹豫,立刻派了身边的得用的人去查。然后才回过身安慰永宁:"你别为这些琐事担心,外头的大事有父亲大人撑着,至于那些小事。我这个公主还不至于处理不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养得漂漂亮亮的,我可听说,最近皇后要在宫里设宴,请的主客可都是与你年纪相仿的千金小姐,用意为何,可不用我再明说了吧?不少字”

    永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嫂子,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高阳公主不解地看了永宁一眼,问道:"什么事变成什么样了?”

    “人为什么要长大呢?”永宁扯着花瓶里垂下的一片兰叶,说道:"如今我和晋王还没怎么样呢,就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和事发生,若是,若是我跟晋王真有那样一天,这种日子,我真的过得下去吗?”不跳字。这话与其说是她问高阳公主的,不如说是她问自己的,她对自己的未来,从来没有像这两天这样困惑过。

    虽然也曾经想过会与晋王发展下去,但是真的事到临头,她却又不由自主地退缩了。相对于一辈子困守宫院一角,她更向往外面的天空呀!

    房家,她放不下的牵挂。虽然高阳公主和房遗爱夫妻和美,但是高阳公主体内属于李家的那份对权势的向往,却依旧让她偶尔会感觉胆战心惊。这些长于宫廷的皇子与皇女,可不是她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小女子能操控的了的呀!

    高阳公主似乎有些明白永宁的感受了,不过在她的认知里,想要得到,就要去争、去抢,然后拼进全力去守护。所以,她对于永宁此时的软弱,有些不解。“永宁,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信不过你自己?还是信不过九郎?”她冷眼旁观,早发现晋王对永宁是情根深种,可永宁却一直是若即若离。以前她还以为那是永宁故意使出的小手段,可是此时看来,她倒是有些不能确定了。

    永宁回头望向高阳公主,微微一笑。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怕了……若是只有我自己,那倒也没什么,可是我背后还站着房家上上下下这么些人,若是因为我……嫂子,我害怕……”说着,她轻轻伏在了高阳公主肩上。

    高阳公主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点了点永宁的额头,说道:"真不知道你怕个什么劲儿?父皇昨儿回宫,可是在母后面前将你狠狠地夸赞了一通的,而且还说让母后将给九郎选妃的事先放一放,不用急……显然对你是满意的,至于九郎,那就更不必说了,他的那颗心呀,早落在你身上了……你不用怕,外头那起子小人就是争破了头,这晋王妃也落不到她们头上!”她最后两句话,语气生硬似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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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游幸

    不得不说,高阳公主的消息来源还是很灵通的。当天晚上房玄龄回来的时候,便带回了皇后将于三日后邀请各家夫人带着适龄千金闺秀们游幸大明宫的消息。

    房家上下从卢夫人、杜氏这些做主子的,到添福、添喜这些小丫环,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而永宁的心思却仍是放在魏王的谋划上,她已经悄悄地将事情告知了房玄龄,房玄龄当时难看的脸色更是让她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一直到了要赴会的当天,卢夫人还是拿不定主意让永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为好。嫩黄色的淡雅,素来合皇后的眼缘,可是海棠红的娇艳,又衬着永宁格外动人……最后还是高阳公主派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长孙家的小姐今天准备的是黄绿相间的衫裙,才让卢夫人下定决心给永宁选了海棠红的颜色,又简单地配了芙蓉玉的钗环,接着便着人给永宁梳正妆。

    永宁素来不喜唐人的画妆方法,总觉得那会让人喘不上气来,可是今日她却不求出众,于是也只得忍耐。一系列的敷粉,抹胭脂,画眉,贴花钿,贴面靥。描斜红、涂唇脂等等步骤过后,虽然卢夫人等极力赞叹,但是永宁还是觉得已经认不出来铜镜中的少女是谁了。

    自从上了车,卢夫人便一个劲儿地拉着永宁说话,从皇后的喜好,到今天会到场的千金背景,再到说话时需要注意的分寸,虽然这几天她一直在跟永宁唠叨这些,可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再交待一遍。永宁也知道卢夫人紧张,今日算是她正式踏入社交圈的第一步,做为母亲,卢夫人自然希望她这一步能走得踏实,至少不能出错。

    永宁轻抚着裙摆上金银线勾勒出的团绣暗花纹,暗暗有种预感,今日大概也顺遂不了。因为是以游幸大明宫为名目召集的众人,所以聚会的地点自然也是设在大明宫的,理由是大明宫太液池的睡莲开了……

    等卢夫人带着永宁赶到太液池旁的蓬莱山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自有与卢夫人相熟的,卢夫人便带着永宁进了人群应酬。永宁素来是个爱宅的人,对应酬这种事根本属于深恶痛决,可是逼到这一步了,也只能陪着笑脸装淑女。这些夫人身边基本上也都站在自家闺女,话题更是在自己女儿身上绕来绕去的,永宁听得直想犯困。

    这蓬莱山确是赏景的好去处,只不大的工夫,周围的景色便将永宁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她轻轻拉了拉卢夫人的衣摆。然后悄悄告知了一声,便转身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处专心地赏起花来。

    永宁呆的这个角落种着几株桂花,已经隐隐起了花苞,虽然还没有释放出桂花的香甜味道,但是星星点点的白,却让人不由心情愉悦。永宁正看得出神,突然一个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就是房相家的才女千金?”

    永宁先是一愣,然后才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水蓝色衫裙的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才女不敢当,小女正是姓房,请问您是……”永宁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女孩儿,而且她也绝对不在刚才卢夫人的介绍范围之内。

    “兰陵萧氏,萧青宜。”那少女介绍自己的时候,一脸的骄傲。

    可惜永宁对兰陵萧氏根本闻所未闻,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刚想转身继续赏花,突然想到,高宗的淑妃不正是姓萧的吗?不会就是这位吧?无错不少字心里这样一想,她立刻上上下下地认真打量起了这个萧青宜。

    应该是个漂亮姑娘。至少身材很好。毕竟年纪在那里放着呢,少说起来也要比永宁大个两三岁的,可惜这唐代的妆容实在是毁人,她看不出这姑娘五官到底什么样。声音挺好听,加分;举止挺柔媚,加分;家世应该还不错,继续加分……总的来说,如果日后要对着李治这个同志一辈子的人不包括永宁在内的话,那么她对眼前这个萧青宜还是很有好感的。

    萧青宜对于永宁的打量并没有感到不满,反而更添了几分傲人之态,她缓步走上前,抬头看着永宁一直在看的这片桂花,说道:“我虽才来长安不久,可是也经常参加些宴会的,怎么从来都不见房小姐?”

    永宁心里有些无奈,这姑娘也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她也顺着萧青宜的动作转身,然后抬头看着桂花树,说道:“我自幼体弱,常年呆在城外静养。”

    其实永宁当日与晋王一同遇险归来后,便传出了她身体损毁的消息,只是不管是皇家,还是房家都没有出门澄清,以至于谣言也仅止于谣言,但是随着永宁年龄增长却没有出现在社交圈,这个谣言的传播范围又再扩大了些罢了。不过即使这些在传谣言的人,碍着晋王与皇家的体面,在房家人跟前也是从来不会提这样一个话题的。这萧青宜……永宁对这姑娘又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

    “原来如此呀……”萧青宜斜眼看了永宁一眼,又接着说道:“我还听说。房小姐与晋王殿下相熟?”

    永宁挑了挑眉,扭头看向萧青宜,这姑娘没毛病吧?无错不少字这话是可以在这个地方问的吗?而且,身份也不相宜呀……“不知萧小姐是听谁说的?”永宁哪敢肯回答,直接反问了回去。

    “这个……”萧青宜突然明白自己问急了,有些尴尬地说道:“反正大家都在说呀……哎呀,我姑妈在叫我了,我先过去了……”说完,她急急地朝着人群中的一个妇人走去。

    永宁见萧青宜离开,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心里却暗暗吃惊,她与晋王相熟不是秘密,毕竟同过一场生死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被人拿出来翻传,就有些问题了。这让她愈发的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安分老实,能不出头就一定不要出头。

    又过了一会儿,永宁突然发现她呆着的这个角落热闹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三三两两地站了三四堆凑在一起的女孩儿们,生生地围着这几株可怜兮兮地桂花树看。她回身张望了一下卢夫人的位置,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继续站在这里被人悄悄打量好了,她算了算时间。皇后大概还要再过一会儿才到。

    一群小姑娘们站在一起能做什么?自然是聊八卦!永宁一个人站在这里的时候自然是显眼,可是当她站在这片姹紫嫣红的美人娇中间后,倒是一点也不显眼了。永宁也爱听八卦,但是如果她成了别人的八卦对象的话,那就实在算不上是件愉快的事。尤其是那些人故意用你将将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地说着你不喜欢的话题,那感觉真是糟透了。

    在这些女孩儿嘴里,她竟真成了晋王妃的热门人选,但是入选的原因却不是什么情投意合,而是她仗着当年救过晋王的功劳索债,晋王殿下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愿落个忘恩负意的名声……然后更有人说起永宁当年受的伤,伤了哪里哪里,多么严重严重的,说是再不巴着晋王,这辈子别想嫁出去了……

    永宁这会儿倒庆幸脸上的妆容画得浓了,好歹变脸也没人看得出来。

    卢夫人那边终于应对了一圈想起来永宁了,本来见她站在一群闺秀中间,还以为自家女儿转了性,也能跟陌生人交流了,可是看了几眼卢夫人便觉出不对了,永宁根本就是被孤立在人群中了,她连忙轻声叫了永宁过来身边。“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卢夫人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与她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想符。

    永宁却微微一笑,说道:“来前我便想过会这样的……娘亲,您别为我担心。”

    卢夫人点了点头,帮永宁理了理鬓角,说道:“所以娘亲才不希望你嫁入著族豪门,应酬起来太辛苦,你这性子哪里受得了这个?永宁,以后的路终究要你自己走的,你可一定要想清楚……爹娘也不求你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平安喜乐,爹娘就开心了……”

    永宁的眼眶红了一下,但很快忍住,换上甜美可人的笑容,说道:“娘亲放心,不论置身何种境地,我都会让自己快乐的生活下去的!”

    卢夫人还待再说话,就听外面有内侍传话:“皇后娘娘驾到——”

    传话声一声比一声近,蓬莱山前的众人各自找到自己该呆的位置,然后跪伏于地,迎驾。等着大礼过后,永宁一抬头才发现,长孙婧居然就站在皇后的身侧,她是跟着皇后一起来的!

    永宁与长孙婧也是多年未见,她们俩的生活圈子实在太不搭界了。长孙婧比晋王李治大两岁。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今日她穿着一件杏黄色的夏衫,外面套了件浅黄色的半袖,裙子却是嫩绿色的,衫裙上连枝绣着芙蓉朵朵,衬得她的身材越发的高挑,与脸上的妆容想映更显清贵。

    长孙婧如此的出场方式,倒是让在场的千金小姐们对永宁的敌意小了几分,但是也仅止于此刻她们看向永宁的目光里不再是敌意,而换成了嘲讽。

    永宁倒觉得无所谓,可是卢夫人却眼露不甘地握紧了永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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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两船

    两船

    长孙皇后一如当年华贵尊荣。亲,百度搜索眼&快,大量免费看。可是永宁却从她的眉梢眼角,觑到一丝的疲态。也是,换了哪个当娘的,整天看着两个亲生儿子互掐,一个个恨不得立时能置对方于死地,想来都轻松不了的。

    长孙皇后简单的客套了几句之后,也不停留,直接带着这些夫人、小姐们往太液池而去,行动间,她的手始终扶在长孙婧的胳膊上。长孙婧一脸谦淡的笑容,也不多言,婷婷而立。

    永宁扶着卢夫人站在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随时等候皇后召唤。果然,没一会儿长孙皇后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房家母女身上。“本宫与房家小姐却是经年不见了……”长孙皇后回头看向永宁,当下便有她身边的随侍女官引了永宁到她跟前。

    “见过皇后娘娘!”永宁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半垂着头站在那里,任由长孙皇后打量。

    长孙皇后显得很温和,微笑着问道:“听说,这几年你一直在城外将养,身体可大好了?”

    “回皇后娘娘话,臣女安好。谢皇后娘娘关心。”永宁的回答一丝不苟,中规中举。

    “嗯,那就好……”长孙皇后继续扶着长孙婧往前走,似乎对永宁的垂询告一段落。

    虽然只简单的两三句话,可是永宁莫名的从长孙皇后身上感觉到一点不善的意味,心里不免暗忖,难道真的是嫌弃她挡了长孙婧的路?

    在场的众人见长孙皇后对永宁并没有多加关注,愈发把敌意放在了长孙婧身上,自然也有些身份较低的上赶着巴结讨好,这也是能理解的。

    卢夫人这会儿心气也平了下来,拉着永宁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时不时地指点着路过的风景,倒也悠闲。“永宁,你怎么看?”卢夫人一边指着远处,一边轻声在永宁耳边问。

    永宁笑着顺着卢夫人的手指看去,然后也同样低声说道:“我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皇后娘娘究竟在想什么?”

    史载,长孙皇后素来忌讳外戚擅权,甚至几次要求李世民不要加恩长孙无忌。可是,从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来看,永宁实在把握不住长孙皇后这位有名的“贤后”,到底是想做什么了。

    卢夫人轻抚着永宁的后背,说道:“是呀,她们这样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咱们是不会明白的,永宁,过日子还是踏踏实实的好,这富贵荣华能得几时长久?便是少年时的心情悸动。又有谁见过真的可以天长地久?都说侯门一入深似海,这滩水哪里是那么好渡的……”她是时时不忘点拨自家女儿,一心想将永宁从晋王的魔爪里拯救出来。

    永宁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娘亲,这些我都知道的,只是,世事岂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太液池中已经备好了楼船。一上船后,长孙皇后便将一众贵夫人们拘在了一起,而由身边的女官引着这些千金小姐们在船上游览。

    永宁再次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坐下。她这回选的地方很好,背光死角,还挨不着水,便是出了什么事也挨不到她身上。她这会儿只盼着这赏花会能快点结束,然后安全的回到家里去。

    可惜,愿意总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总是会让人失望的。即便躲在这么清静的角落,她也没能得着清静。她才坐下来没多大会儿,便有两个少女携手走了过来。

    “见过房小姐,”两个少女中丰腴一些的那个先开始自我介绍:“小女姓刘,家父乃是吏部郎中……”

    而另一个身材高挑些的也忙接着说道:“小女姓李,家父乃是礼部员外郎……”

    永宁有些茫然地起身还礼。然后挂着客气地笑容坐在那里。

    那位刘小姐倒像是个开朗好脾气的,而且还有些自来熟,拉着李小姐便坐在了永宁旁边,说道:“房小姐怎么不去外面赏花?”

    “这里不是一样可以看得到吗?”永宁伸手朝窗外一指,景色虽不及外面开阔,但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这倒也是……”李小姐掩袖而笑,说道:“何必跟那些人挤在一处?也不知道是去看花,还是想要被人当成花来看……”

    永宁一愣,皇后和那些夫人们都在楼船的最上面那一层,从那样的位置想要看下面的小姐们,怕是多有不便,难道这李小姐意有它指?她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

    刘小姐见引起了永宁的注意,冲着李小姐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永宁站了起来,指着一个方向要她看。永宁这才发现,原来绿柳荫荫中竟还隐着另一艘小些的船舫,而她更是凭着那熟悉的感觉认出站在船舷处向这边张望的那人——正是晋王!

    永宁心里暗气,可是脸上却没显出什么,就像是随意张望一下,便很快又坐了回去。而刘小姐与李小姐却似乎显得有些失望,再次对望一眼,也陪着永宁坐了下来。

    “房小姐可认得那边船上的人是谁?”李小姐还没坐稳,便急急地问道。

    永宁摇了摇头,说道:“离得那么远,哪里看得清楚……再说了,这大明宫中,我哪里认得什么人?”

    刘小姐咬了咬嘴唇,一副神秘兮兮地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刚才听人说。那边船上的人,好像就是晋王呢!”

    永宁实在不理解这些小姐们都在想什么,她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了,干嘛还非把她往这是非圈里拉呢?这两位究竟是自己好奇?还是受了谁的指使、挑拨才过来跟她说这些的?……只要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就心烦。

    可是她也不能真的不理人,这样日后难免会传出来相府千金高傲不容人的传言,终究不是好事。于是,也只能忍着了。“喔?离得那么远,也能认得出来,想来说这话的人,与晋王殿下相交非浅吧?”永宁笑着看向了刘小姐。

    刘小姐的目光果然不自然地闪烁了一睛,而李小姐更是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丝帕。永宁却依旧不肯放过这个话题,一脸八卦状地问道:“刚才认出晋王殿下的,是哪家小姐呀?”

    刘小姐吱唔了一声,脸涨得通红,再不敢说什么,跟着李小姐随便指了一事,便离开了这个角落。

    一时清静下来,永宁的目光便不由得放到了远处的船上。看着晃动的人影,那边不止晋王在,怕是连晋阳公主与高阳公主也都在的,这三个人她太熟悉了,即使离得远。可是举手抬足间还是能认得出来。她几乎都可以想像得出来,这会儿晋王一定已经被高阳公主与晋阳公主姐妹俩调侃的满脸通红了。

    虽然房遗爱总说在外头的时候,晋王身上还是很可以看出皇家气度的,但是在永宁心里,这个尚显单薄的少年,还只是个少年而已,清澈、干净。也或者是他复杂的一面从来不曾展现在永宁面前,所以永宁才没有感觉到他,他们都长大了。

    而另一艘船上的晋王也确如永宁所想的那样,正被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合手攻击中。

    “九郎,不是我说你。早在母后有意为你选妃开始,你便该将永宁的名字给抖出来的,若是你早说了,现在怕是也能少些麻烦……”高阳公主斜坐在软榻上,轻拈了一枚蜜饯放入嘴里。

    “就是!”晋阳公主也不满地看向了晋王,说道:“九哥就是动作太慢,干什么都慢吞吞的……现在可好,母后明显更中意长孙婧一些……哼!九哥,你若是娶了长孙婧,以后别指望我去你的王府玩去!还没怎么样呢,就先跟我摆上嫂子的架子,时时说教,还总挑着母后在跟前的时候,生怕显不出来她似的……讨厌死了!”

    晋王也不答话,只是站在船舷上朝远处的楼船看着。

    “兕子,你常跟在母后身边,你说母后为什么好像不大喜欢永宁似的?永宁又没有常常进宫,与母后几乎没什么接触,外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出来过,母后的那点介意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呀……”高阳公主也是最近才感觉到皇后似乎对永宁不太喜欢,但是却一直也没探听到原因。

    晋阳公主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不过,每次长孙婧进宫的时候,我都不爱留在立政殿的,说不定就是她趁着我不在的时候,说了永宁什么坏话,也说不定的……”她从小跟长孙婧不对付,连带的对长孙家其他小姐都厌烦的,话里的这些想法绝对是真心话。

    “那你以后就算是为了九郎,也多多忍耐些吧!”高阳公主瞟了晋王一眼,说道:“好歹也忍到他把媳妇儿娶过门再说,不然,我看他这样子,都未必娶得着永宁……”

    晋阳公主连连点头,她对晋王似乎也没什么信心。

    晋王却突然叹了口气,说道:“十七姐。兕子,你们说,阿房,真的有心要嫁我吗?”

    “你什么意思?!”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异口同声地问道。

    晋王回身坐到了晋阳公主身边,垂着头说道:“阿房那样简单的人,我若真的娶了她,是不是反而是害了她?”

    “什么?!”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再度异口同声地问道,脸色是同样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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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迟疑

    “永宁,简单?……”高阳公主忍不住伸手去探晋王的额头。非常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在说胡话。她实在不能把“简单”这个词跟永宁联系在一起。

    晋阳公主托着腮看着晋王,叹了口气,说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搁到九哥这里,连永宁都变简单了……九哥,永宁都简单了,那我和十七姐该怎么算?”

    晋王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其实,阿房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虽然常常言行间常常小有智慧,但那些都是她从书上读来的,从房相身上学来的,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她懂得很多,可是自己能做到的却少的可怜……嘴强牙硬,心却很柔软,也胆小的很……我们从小本能就会的那些东西,她懂,但却未必做得到,每每想到把她拉到这是非圈里,我都觉得心疼,也有些怕……”

    他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身边的异动,还有母后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心里乱成了一团。

    高阳公主与晋阳公主缓缓地坐直了身体,她们此时才明白晋王所谓的“简单”是什么意思。也不由得沉思,过去这几年里,她们一直不曾注意过的一些细节,而永宁也确实如晋王说的那样“简单”……

    “九哥,你是怕永宁会被人害了吗?其实,这有什么?置身于此,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明白该怎么应对了……”晋阳公主不解地看着晋王,她小时候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长大后,自然不会再如当年那样天真,皇宫之中,是容不下天真的!

    “我就是怕,她会变呀……”晋王长叹了一声,站到了窗边,看着不远处缓缓驶来的楼船,说道:“她若变了,那她还是她吗?还是我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吗?……”

    高阳公主拉了拉晋阳公主的衣袖,不让她接着问下去。高阳公主此时已经明白晋王的矛盾心情从何而来了,不由得想起前几天与永宁的对话,这两个人都有着一样的顾虑呀!不过,这些已经不是她们这些旁观者可以插言的了,只等能等他们自己去解决。

    这时楼船上已经派下了小船,过来请人。

    晋王让随侍的宫女整了下环佩,然后小声对高阳公主说道:“十七姐,呆会儿麻烦你护着点阿房……到了那边,怕是我就顾不上她了……”

    高阳公主点了点头。携着晋阳公主先行了一步。

    等这三位一上楼船,永宁躲清闲的行为算是正式告一段落。高阳公主身为房家的媳妇儿,跟皇后问过安后,便拉着永宁陪在卢夫人身边,并不与旁人多说什么。

    “你们怎么好好的也来太液池了?”永宁坐在高阳公主身边,小声地问。

    高阳公主瞟了永宁一眼,说道:“还不是为你!兕子一早就送信过来,说是皇后要带着长孙婧一起赴会,九郎怕你受委屈,便拉了我和兕子一起来游太液池……”

    永宁皱了皱眉头,说道:“真是麻烦!”

    “怎么?你还不领情?”高阳公主轻轻推了永宁一把,说道:“九郎对你,可是真上心了……你可别不知好歹!”

    “好嫂子,今天的事情,很是有些不对劲儿呢!”永宁握住高阳公主的手,低声说道:“这些天,外头是不是有许多关于我的传闻?”

    “怎么?那些小姐夫人的难为你了?”高阳公主面色一寒。

    “左右不过说上几句话罢了,这些我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永宁叹了口气,说道:“我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事。绝不仅仅是为着晋王选妃,一定还有其他事,针对的也绝不仅仅是我,所是连房家也被算计在内的……嫂子最近也要多留意才是!”

    会有谣言不奇怪,但出现的时机就有些不太正常,而且谣言的内容虽然她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从这些千金小姐们的表现看来,这内容与她想象中的怕是有些出入……说实话,如果不是长孙婧一直没落单,她都想直接给这丫头一个“慑魂取念”了!

    高阳公主歪着头想了想了,说道:“这几日倒还真是有些关于你和九郎的只言片语在外面传,但是都是当年你们遇险后的一些事,如今也没翻出什么新花样来,所以我便也没太在意……永宁,心细不在这上头,你别总是自己吓自己,左右不过是婚嫁之事,何至于弄出什么阴谋来?”

    “嫂子!”永宁用力握了握高阳公主的手,说道:“若只是婚嫁之事,我自然不会如此,嫁谁不嫁谁,我原本也没太当真……你且想想,家里现在可还有一个魏王的人呢!那位素来是个心大的,他巴巴的往房家塞这么个东西进来,图的是什么?难道还能真的是冲着我来的?”

    静慧的事,在房玄龄的干预下,很快查到了魏王身上,但是这烫手山芋此时却不好直接扔回魏王府,只能看紧了她。静待时机。

    高阳公主被永宁的话说得心里“咯崩”了一下,从政治的角度上来说,没有谁会为了让别人不痛快而出招,出招的背后,永远有着不变的利益!她深吸了一口气,强笑着说道:“你别想太多了,这些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操心的,你还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待嫁好了……”

    永宁缓缓地点了点头,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天知道她多不愿意操这份心呀!只是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天天瞎琢磨、还琢磨不到点子上的日子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房玄龄还在一天,她便能得一天安稳,这是她万分确定的——她低下头,开始琢磨最近要用怎么给自家父亲大人好好调养一下了……

    本来卢夫人与高阳公主、永宁这一席算得上是靠前,可是自从晋王被皇后拉着坐在了长孙婧旁边后,这边似乎就成了边沿地带了。晋王身边倒还好,晋阳公主左右却坐满了人,而长孙婧似乎也着意表现她的娴淑大度一般,将隔着不远的晋阳公主照顾的“无微不至”。

    晋阳公主很快受不了的落荒而逃了。“真是气死我了!”她气呼呼地坐到了高阳公主和永宁中间,脸色不愉地说道:“她就一定要拿着我来表现她自己吗?难道让母后斥责我一句‘有失风仪’,她能得多少好处不成?回回都这样,真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永宁伸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热帕子。塞进了晋阳公主的手里,说道:“快擦擦手吧,你那手上沾的是什么?”

    晋阳公主低头一看,果然手上沾了不少鲜果的果肉,黄呼呼的直让人恶心,连忙一脸嫌恶地接过了帕子使劲儿蹭了蹭,又叫人送了水净手,这才气呼呼地说道:“刚才我拿了一颗杏,都还没吃呢,她就又寒、又热的说了一大堆,好像就显着她有学问、会关心人似的。气得我,气得我……”她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人前不好发脾气,倒捏烂了果子,传出来总不好听。

    高阳公主扭头看向前面的热闹处,斜着嘴角笑了笑,说道:“看把她得意的,她还真以为能得着什么好了……此事就算真的被她谋划得手了,日后……哼!且有她的好果子吃呢!”

    “这倒是!”晋阳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捂嘴偷笑。

    “又怎么了?”永宁一见晋阳公主的笑容,就知道肯定又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刚才她一个劲儿的往九哥那儿递东西,什么果子、糕点啦,九哥都给推了出去,结果她居然又让人给倒茶,结果九哥在母后的注目下勉强喝了一口……你都不知道九哥那表情,要是没有母后在那里坐着,怕是他都能一口给吐出来……”晋阳公主想起那个画面就想笑。其实这些天晋王讨厌喝茶汤的传闻早就传遍长安了,可是这会儿长孙婧偏偏还拿茶汤来堵晋王的嘴,晋阳公主倒是不知道该要说她些什么好了。

    楼船上的气场变得有些诡异。长孙皇后带着晋王和长孙婧坐在上首说话,周围围了一圈的夫人小姐,非常热闹。而卢夫人与高阳公主、晋阳公主、永宁这一席相比之下,显得冷清的多,但是这四个人倒是相谈甚欢,而且气氛很融洽。至于边边角角里散坐着看戏的那些人,就不必计入其中了。

    晋王坐在长孙婧身边,脸上一直挂着谦和的笑容,只是言辞不多,似乎有些拘谨。反观长孙婧,倒很有些长袖擅舞的意思,将那些夫人小姐们打点的妥妥当当,就算心里有所不满,可是脸上却谁也没敢露出来。

    长孙皇后对这个局面似乎很满意,偶尔间,便将注意放在了永宁身上,见她始终波澜不兴地坐在那里,笑容也很自如,不由点头。只是再回头的时候。看到长孙婧,她的眼神仍是忍不住黯了黯。她的兄长长孙无忌对她说的那番话,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很多时候,人生是不容许她去选择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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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辩机

    赏荷会波澜未起的结束了。最出风头的。自然还要属长孙家的四娘子长孙婧。从晋王登上楼船后,便一直在皇后的示意下陪在她左右,很是让长孙婧得意了一回。而后宫中的赏赐,也似乎更加加重了她的筹码。

    有了长孙婧做这个出头鸟,永宁事后倒很是得了份清静。而一些关于永宁和晋王的传言,也悄悄的消失了,而一些有意攀附的人,也悄悄压下了心思。

    从这次回府后,永宁的学习任务再次被房玄龄提上了日程,每天晚上本来只有房遗直和房遗爱兄弟俩参加的学习研讨会,也再度有了她的席位。虽然只是旁听席,但是却着实让永宁光明正大的知道了很多大局上的事件,以及某些特殊的人、事等等。永宁明显的感觉到,房玄龄是在培养她某些方面的才能,或者说是开发她某些方面的天赋。永宁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排斥,甚至可以说得上喜欢,至少比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有趣多了。

    晋王从赏荷会后,便有意的疏远了房家。高阳公主将永宁的担心告诉了他了后,他的言行愈发的严谨,人也更显内向。

    而卢夫人却热衷于和家中有适龄未婚少年的夫人们聚会,更是时不时的在永宁耳边嘀咕着“谁家的谁谁很不错”这样的话题。

    小半个月下来。日子过得很平静。永宁的心慌不安却越来越严重。

    等到这天早饭后,静慧过来跟卢夫人请安,顺便请示想去庙里上香的时候,永宁居然生出了一种心落地的感觉。天天等着被人算计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如今静慧愿意动起来,她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在永宁的鼓动下,卢夫人决定带着永宁,陪静慧一起去她提议的位于金城坊的会昌寺上香。

    会昌寺并不算什么大寺庙,在长安来说,规模只能算在二流里头,静慧选这样一个地方,自然更是让人生疑。可是静慧似乎一点都不怕别人怀疑似的,出行的时候虽然还是穿着一身素服,却上了妆,怎么看那打扮都不像是守孝女子该有的。

    “柳儿她娘!你是怎么侍候表小姐的?!”卢夫人见了静慧的样子心里厌烦,瞪了跟着她的嬷嬷一眼,说道:"以她的身份,哪里能如此打扮出门?还不快扶表小姐下去重新梳洗!”虽然她是知道静慧并没有什么死了丈夫的事,但是既然是顶着这个名义进的房家,那就得把这个身份扮好,总不能让别人戳着房家的脊梁骨说房家没规矩吧?不少字!

    那嬷嬷也不过是在强忍罢了,对静慧连她这样的下人都是一万个看不上的,只是碍着静慧是客人,她也只能劝,劝不听也只能随静慧去了……这会儿卢夫人的话一出口,她哪里还客气。叫了两个小丫环,也不看静慧哭求的脸,便径直地将静慧拽走了。

    永宁对静慧此人实在无语,当奸细能敬业点吗?静慧的种种行为,实在让她很无力……

    一番折腾后,等到了会昌寺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永宁自打来了唐朝,就没进过寺庙。说来也奇了,房玄龄与卢夫人两口子都是笃信佛教的,但是却从不曾带永宁进过庙。

    会昌寺的大小跟普光寺是没法比的,只山门看来便相差甚多。不过永宁一下马车,便在山门旁边看到一株要两人合抱粗细的合欢树,繁茂的树冠上正恣意地绽满了合欢花,顿时她便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卢夫人看到那一树合欢,却忍不住挑了挑眉,转头低声对永宁说道:"要不你还是留在车上好了,娘亲陪你表姐进去……”

    “这都到了门口了,怎么又不让我进去了?”永宁并没有注意到卢夫人的表情,她的目光一直没有从那一树的合欢花上移开。渐粉的绒花衬着黄墙黑瓦,有一种禁忌的诱惑。

    “原是娘亲没想周全,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儿家。常来这种地方不好!”卢夫人摆了摆手,擅自做出决定,让永宁就在庙外逛逛,不许她进去。

    永宁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她并不信佛,对于进庙这种事也不强求,只是向跟着静慧的听兰、心兰两个丫环使了个眼色,让她们盯紧了静慧便是。

    会昌寺虽然不大,但是附近还是挺热闹的。不少的小商小贩在卖些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卖小玩艺的货郎也三三两两的站在庙前。永宁带着添福、添喜随意地逛着,不时地选些野趣儿的玩意买下来。

    “小娘子,夫人为什么不许您进庙呀?”添喜的目光不停地往庙门处看,她是一心想去求道平安符的。

    永宁偏头看了添喜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放心,今天虽不得进去,明儿我一定放你假,让你来求道平安符给栓哥儿……”

    添喜前两个月已经被卢夫人做主许给了家里的小厮栓子,说好了明年就完婚的。添福也已经被许了人。虽说这两个丫头都只比永宁大两岁,满可以再侍候上几年再考虑婚事的,但是卢夫人今年配人的时候,还是将她们俩也添了上去,而永宁身边侍候的小丫环,也已经被她们俩带在身边教导了。

    添喜脸一红,跺着脚却不好反驳,只拿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添福。添福原先显得有些木讷,可是自打订下了婚事后,人倒灵醒了起来,就像放下了心事似的,平时也肯和添喜一起闹一下了。这会儿见添喜被永宁一句话说红了脸。居然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看我做什么?你放心,明天小娘子就我一个人侍候就是了,耽误不了你求平安符!”

    永宁捂着嘴笑了起来,添喜却又羞又恼地追着添福要教训她。主仆三人将原本带着三分肃穆的山门,搅得一片旖旎。

    永宁逛来逛去,还是走到了那树合欢花下,站在树荫底下,仰头眯眼。绿叶间闪过点点的阳光,细碎而温暖,微微晃动间,带着一丝清香。

    “这花,很美……”一个少年的声音,从永宁的背后传来,很清悦,又带着点飞扬的味道。

    永宁先是一愣,然后连忙回头,只见一个英挺俊朗的少年僧人,正站在她身后三尺处。不知为何,永宁竟觉得这僧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她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那僧人见永宁看了过来,微微一笑,也抬头看向了那树合欢。然后温柔又多情地说道:"这花,很美……”声音低的像呢喃。

    添喜和添福这时也发现了那僧人,连忙跑过来站到了永宁身边。

    那僧人见永宁只是好奇地看着他,却不曾接话,也不靠近,只是抬头静静地看着那树合欢,任斑驳的光碎洒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表情细腻的动人。

    永宁心里突然冒出了个很奇怪的想法——这个和尚在勾引她!她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但就是那样清晰的出现在了她的心里。永宁垂下眼睑,暗忖:这难道就是静慧此行的目的?!那也未必太小看她了吧?不少字

    “小娘子……”添福有些不安地拉了拉永宁的衣袖,她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个和尚不正常。

    “我累了。咱们回车上去吧……”永宁扶住了添福的手,转身便往回走。

    “这位小娘子,请留步……”那僧人见永宁要走,连忙留客:"小娘子既到了会昌寺,为何不进庙一拜?”

    永宁转回头打量了那僧人一番,笑着问道:"我只是到了贵寺山门前,难道菩萨还规定我一定要拜了才能回家去不成?”

    “难道小娘子就无所求?”那僧人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顾盼之间,神采熠熠。

    “求人,不如求己!”永宁神色间淡淡的,这个僧人她越看越心烦,绝对属于气场不合。

    那僧人一愣,似乎没想到永宁会如此回答,然后轻叹了一声,说道:"小娘子倒是个明白人……”然后双手合什,便也转身朝山门走去。

    “小娘子,这和尚好奇怪呀!”添喜对那僧人的感觉倒还好,只是觉得他与别的和尚有所不同,却也说不清楚不同在哪里。

    添福狠狠地瞪了添喜一眼,恼她说话不动脑子,这和尚明显就不是好人,还要跟小娘子提。

    永宁看着那僧人悠闲缓步而行,一步一步韵律天成,突然扬声问道:"大师请留步!”

    那僧人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含笑看向永宁。

    永宁婷婷而立,仿佛世俗人交往般自得地问道:"不知大师法号……”

    “贫僧辩机!”

    褚色的僧袍悠扬地划起一道弧线,然后那挺拨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渐渐走出永宁的视线。

    辩机。

    永宁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这厮居然是辩机!

    刚才不停的在用肢体动作勾引她的少年僧人,居然,是辩机!

    永宁闭上眼,深深深呼吸。她需要冷静。

    静慧。会昌寺。辩机。魏王。……

    她要不要进去会昌寺,好好的会会这个辩机?!

    永宁看着通天坦途一般的山门,再度深吸了口气……

第八十三章 暗斗

    盛唐永宁

    暗斗

    历史时空

    会昌寺,还真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老话,不大的面积却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楼,样样不缺。

    永宁带着添福、添喜沿着路往里走,边走边问辩机的去处,一路便走到了法堂。此时法堂中正有一位法师在说法,不止辩机盘坐于殿前,便是卢夫人与静慧也在。

    永宁素来对佛道之说不感兴趣,便站在殿外,也不进去。夏末秋初的风,还带着些许暖意,吹过法堂外种着的几株桑榆,沙沙做响。佛香幽远,钟罄相间,永宁站在殿檐下,一时间,心静。

    卢夫人听完法师说法,一出法堂便看见永宁站在殿外,心下一惊:“永宁?!”

    “娘亲——”永宁避让过鱼贯而出的僧众,笑着上前两步挽住了她的胳膊,撒着娇说道:“怎么这么久呀?我在外头都等烦了。”

    卢夫人眉头暗皱,她今日是第一次到会昌寺。看到了山门前的合欢树,才想起房玄龄提醒过她,尽量不要带永宁进佛寺,尤其是种有合欢的寺庙……原以为以永宁的性子,留她在外头,她会喜欢的,可没想到她居然还是进来了。卢夫人紧紧地握住永宁的手,回头招呼静慧:“静慧,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就回府去吧!”

    永宁抬眼向卢夫人身后看去,那静慧果然在与辩机说话。

    “姨母,您平日不是都在普光寺听道岳法师说法吗?这位辩机小师傅居然是道岳法师的弟子呢!”静慧笑着为卢夫人介绍。

    卢夫人一愣,这道岳法师如今是普光寺的主持,他的弟子怎么会在会昌寺修行?而且看辩机的年纪,也不像是已经出师的弟子,心下愈发觉得奇怪。不过,她的脸上却没带出来,笑着跟辩机颔首为礼,却并无意交谈,只与静慧说道:“我们走吧……”然后,便拉着永宁往外走去。

    卢夫人拉着永宁走得极快。永宁进来的本意,就在于辩机,可是卢夫人却将她的手拉得极紧,半点停留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在永宁回头张望间,正看见静慧脸上闪过的一丝挣扎。

    “姨母,”果然静慧略略提高了音量,叫住了已经快穿过回廊的卢夫人。边快行了两步,边说道:“这会昌寺的斋菜也是有名的,姨母难得带着表妹来一趟,不如留下来尝尝吧……”

    辩机也走了过来,双掌合什,说道:“敝寺的斋菜虽比不上普光寺,但是也不惶多让,施主若有闲暇,还请赏脸一尝……”

    “还是下次吧,今天实有不便……”卢夫人一想起房玄龄的交待,便对会昌寺莫名的反感,哪里肯让永宁留下来。

    “表妹……”静慧见卢夫人这边说不通,便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了永宁。

    永宁这会儿也感觉到卢夫人对会昌寺的排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不好逆了她的意思,只低着头,装做看不见静慧的求助。

    “小施主……”辩机突然对着永宁说道:“敝寺后山还有两株同根的合欢树,小施主可想去看看?”

    辩机说话的声音,让永宁的脊背麻酥酥的。她发现,这个和尚每次对着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似乎都有一种魔力。总是能勾着她的心痒痒的,可是她用魔法悄悄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异常状况,实在令人费解。

    永宁悄悄地抚了抚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深吸了口气,然后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了辩机的眼睛。一些人、一些景物,然后很快变成了星星点点、残缺不全的画面,再然后就是一片幽黑……永宁很久没有试过“慑魂取念”的时候被人屏蔽出脑海过,当下不敢再继续,闭眼,低头,冷汗从鬓角悄悄滑落。

    原来,辩机是他!

    虽然看到的不多,但是收获却不小。永宁强压着被反噬的眩晕感,强撑起了个微笑,继续三秒钟前的话题:“同根双生虽奇,但我却没有兴趣,就此别过……”说完,便搀着卢夫人,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外走去。

    “慢着!”辩机的声音显得有些邪肆,上前几步正挡在永宁身前。

    “你想做什么?!”添福一直注意提防着辩机,见他突然挡住永宁的去路,忙斜身站到了永宁的身前。

    辩机此时整个人的感觉与方才决然不同,虽然唇边微笑的幅度相同,但是却比方才冷上了十分。他直直地对着永宁,仿佛此地别无他人一般,肆意地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冷哼了一声,说道:“贫僧居然没看出来,原来相府的千金,也是同道中人……”

    永宁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些,早在辩机打量她的时候,便不着痕迹地将卢夫人护在了身后。“同道?只怕未必吧!”她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这辩机和尚应该是东方修士,而且是有些道行的那种,所以才挡得住她的“慑魂取念”。

    卢夫人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却不知道这不对劲儿的感觉从何而来,干咳了一声,说道:“今日实有不便,等来日再来叨扰为好……小师傅请留步,就不用送了……”说着,她一拉永宁,便想从辩机身旁过去。

    辩机微笑着侧身让路,可是他却正站在了永宁的身侧,宽大的袍袖微动,一股劲力朝着永宁便打了过去。永宁早在辩机让路的时候便有所提防,早早地为她自己和卢夫人都加了个“盔甲护身”,这次偷袭被消散于无形。

    辩机自然能感到他的劲力未乃永宁之身,便被一层无形的护体罡气给挡住了,心下不免讶然。他自修行以来。一直都进境神速,师门中更多以天才称之,今日居然先是被永宁暗算,又回手无功,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待辩机回过神来,卢夫人已经拉着永宁出了正殿往山门去了。他轻叹了一声,便转身回去了自己的禅房。

    永宁上了马车,才算是放松下来。悄悄撩起窗帘看着会昌寺的匾额,心绪纠结。她很清楚,辩机绝对不会是什么所谓的武功高手,而是真正的东方修士。虽然她从小长于国外。可是那个时候东西方交流已经很频繁了,对于东方修行界她多少还是知道些的。据说东方的修士很少会在世俗修行,他们多是呆在自己的门派,深山宝境,元气浓郁之地。

    可是这辩机怎么会留在长安呢?他还有多少同门也在世俗修行?他这次出现的目的是什么?……

    永宁只觉得头大:魏王啊,你真的知道自己惹上的是什么人吗?!

    回到家,永宁便借口身体不适回了自己院子。她这会儿对静慧什么的已经没兴趣了,现在矗立在她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叫辩机!

    她正在自己屋子里坐立不安,就听有丫环过来传话,说是房玄龄在前厅等着见她。永宁先是一愣,然后便下意识地抬头看天,午时才过,房玄龄怎么回府了?而且居然要在前厅见她,这也太奇怪了。

    转念一想,永宁一叫添福、添喜帮她打理妆容,一边问那传话的丫环:“前面可是来客了?”

    那丫环点头说道:“来了位道长,好像很有能耐的样子,大人让备素席呢……”

    道长?不会是袁天罡吧?永宁心里暗暗想道,自打当年见了袁天师一面之后,这位就再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过,房遗直和房遗爱兄弟俩防这位防得跟什么似的,别说人出现了,就是名字都不许别人在她面前提的。不过,房家出现道士真是件怪事,房玄龄夫妻俩信佛,家里可是从来都没有道士来过的……

    等永宁收拾妥当来到前厅的时候,发现房家的人到的非常齐全。从房玄龄、卢夫人,到房遗直夫妻、房遗爱夫妻,再到房遗则和那群第三代的小萝卜头儿们,都到齐了,就等她一个了。

    客席首位上坐着的老道,正是袁天罡。

    这老道还是当年的模样,永宁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认不出来,单从房遗爱那满脸戒备中,也能猜到几分了。“爹爹——”永宁上前与房玄龄见礼,然后便好奇地看向了袁天罡。

    袁天罡笑眯眯地也打量了永宁一番。然后一开口便放出了一个大雷:“乖徒儿,可还记得为师?!”

    “臭老道,你说什么呢?!谁是你徒弟?我们家可没你徒弟!要找徒弟,去别的地方找去!——”这下子可真是捅了房遗爱的肺管子了,他一下子蹿起来老高,要不是被高阳公主手快给拉着,他这一下便能跳到袁天罡身上去。

    高阳公主满头黑线的死死拽住了房遗爱,一脸谦意地冲着袁天罡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始告诫房遗爱,不许他再乱说话。

    房玄龄和卢夫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只不过他们俩一个是因为房遗爱的无礼,另一个却是因为袁天罡的话。永宁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管她叫徒儿的那位,不知道眼下唱的到底是哪出儿……

    兔儿跳跳新年到,兔子乖乖把年拜。兔眼红红事业彤彤,兔耳长长财源广广,兔毛绒绒感情浓浓,兔脚短短金钱满满。恭祝兔年更开心,一切都给力!!!

    暗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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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永宁介绍:
走过初唐,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逍遥过客;
谁料从最初的身不由己,到后来的心不由己,
有些人、有些事却早已注定放不下了;
于是,她便只能把那份情,牢牢的握在手中!
于是,为了“盛唐”这个承诺,此生褒贬由他人!盛唐永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永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永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